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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节外生枝

千手嫦娥宋骊珠的一言未了,人影晃动,兵器声震,不但执法堂的三十三家执事阴判卜通等霍地而起,连一统教的其余数十个教众,也各展身形作势腾身,把欧阳昭团团围住。

刀光剑影,劲风闷喝,一时剑拔弩张,眼见就将展开一场血拚。

欧阳昭虽然是艺高人胆大,但此时身在虎穴龙潭,百十个高手齐向自己动手,心中也不觉一震。

另一边的白衣追魂段冰蓉,与铁笔穷儒桑子修,固然是捏了一把冷汗,连五爪金龙岳麟这位老会首,也不由猛吃一惊,他一挥双手,对着一统教众大声道:“各位且慢动手!”

说完,一探身子,深深一揖,又向千手嫦娥宋骊珠道:“上禀副教主,区家场有违忌禁,原应按律治罪,请念他护宝有功,又是初入本教未久,对教规不熟,宽恕一次。”

千手嫦娥宋骊珠面上隐怒未息,冷冷道:“老堂主,是不是因为区家扬乃是你引荐入教,与他讲情?”

五爪金龙岳麟的老脸一红,苦笑了笑道:“属下知罪,但拘魂使者区家扬功力还过得去,本教正在用人之际,因此,请副教主成全了他。”

岳麟的话虽然出于至诚,乃是一番好意,但听在心高气傲的欧阳昭耳中,如何肯受这等卑躬折节之辞。

因此,他不等千手嫦娥宋骊珠开口,前跨两步,抢到五爪金龙岳麟身侧,震臂一拦,大声叫道:“老会首,你的好意,在下心感,求情讨饶的,我可全不承认,更不卖这笔穷账。这档子事,由我自己来了结。”

他更不等五爪金龙岳麟答话,一闪身,面对着一统教作势欲发的众人道:“来,来,来!你们奉命行事的,要抓我的上来。”

欧阳昭的目光如炬,分明是运功作势,一触即发,原本稍为缓和的气势,又复变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五爪金龙岳麟这位和事佬,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眼见自己即将讨下来的人情,却被当事的欧阳昭重又挑起,不由气呼呼的道:“区家扬,你……”

欧阳昭此时已有破釜沉舟之想,也朗声道:“在下输命不输气。何况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

意料中,他这一发牛脾气,千手嫦娥宋骊珠必然是气恼交加,只要她一言半语,一统教的百十个高手,定然连手合击。

谁知她冷然一笑道:“嗯,气派不凡。”说完,竟自走下位来,慢条斯理地踱到欧阳昭的身前,淡淡地道:“区家扬,你是存心来伸量我柳暗花明庄来的吗?”

若是依着欧阳昭的性子,说不定会挺胸爽快地应承。但他一瞟眼,只见白衣追魂段冰蓉与桑师叔一齐对他使着眼色,只好应道:“并无此意。”

千手嫦娥宋骊珠螓首微摇,寒声道:“那却为何口口声声要与我一统教见个高下呢?”

欧扬昭也把头连摇几摇道:“事逼出此,何能怪我?”

“事逼出此,是谁逼你来?”

“就是你。”

“我?我怎样逼你?”

“奉命守楼,谨慎从事,不料……”

“你不该让人擅入藏珍楼。”

“我何尝让人擅入藏珍楼来,人家存心要来,我又不是孔明再世,焉能未卜先知,不让人家侵入。”

“就该鸣锣示警。”

“我守楼有责,动辄鸣锣示警,惊师动众,那就不用我守楼了。”

“哈,说得不错。”

千手嫦娥宋骊珠的粉面一寒,冷冷一笑,接着又道:“如此说,你已把来人生擒活捉住了。”

她这话自问是十分凌厉,少不得要欧阳昭心服口服,无言可对。

然而,欧阳昭是慧口灵心,绝顶聪明的人,怎会被她的这番话逼住。因此,他毫不思考,半点也不迟疑地道:“这在我来说,并非难事。”

干手嫦娥宋骊珠黛眉一掀道:“哦,人呢?”

欧阳昭闻言,斜眼对着她扫视了一下,斜跨两步,反而向一侧走去,口中却冷冷一笑道:“可惜那来人不听我的指使,一招之下,竟落荒而走,眼见被我追上,却又是你们的帮规不让我追了,否则,还怕不生擒活捉吗?”

“帮规不让你追?我们帮规怎会有这一条?”

“谁说没有?”

“你说说。”

“二大忌禁呀,来人跑入禁区……”

不等他的话说完,千手嫦娥宋骊珠的神情忽然一震,像是十分吃惊地道:“来人跑入竹林之后吗?”

她说话的神情分明是迫不及待,一副焦急之态,充满了两只杏眼之中。

欧阳昭心中不觉好笑,暗忖:你分明在竹林内瞧得清楚,为何又明知故问,假猩猩的,又在这儿卖什么关子。想着,不由微哂道:“呃,这又何必……”

千手嫦娥宋骊珠又抢着道:“嗳,你为何不……”

“我为何不追是吗?”

“为何不鸣锣示警呢?”

“可惜追赶敌人,身上没有带着一面锣。”

他这话虽是顶撞宋骊珠,但是十分轻松滑稽,引得其余的人,全都想笑。

千手嫦娥宋骊珠不理会这些,却上跨一步,逼向欧阳昭,大声娇叱道:“区家扬,你……”

“我说的是老实话。”

“我是问你,你追到竹林之内,可曾看见什么?”

欧阳昭更加不屑,心忖:不是见到了你那副迷人的样子了吗?怎么你又在这大庭广众之间装鬼做怪呢。

但他有意逗乐,道:“连个鬼也没见到,远远看到人家跑进了我不能去的禁区。”

千手嫦娥宋骊珠,仿佛安定了不少,态度也显然平静下来,缓缓地,像是对着欧阳昭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步步走回位上,道:“哦!这难怪你,只是今后小心守护藏珍楼也就是了。”

她这虎头蛇尾,令人难以揣摸的神态,不但欧阳昭如坠五里烟雾之中,连所有的大厅上人,也全觉得奇怪。

一时,大厅之上的百十个人,全被她这莫名其妙的神态给弄糊涂了,个个无声无息,空气变得沉寂异常。

千手嫦娥宋骊珠坐回公案,又幽幽地道:“区家扬,只要你不擅入禁区,纵然是藏珍楼出了岔子,本副教主也不追究。”

说完,她挥了挥手,对着天心庄的四大弟子道:“把这小妖兰小玉的尸体给收拾了,各位安憩吧!”

她起身离位,不等一统教的教众行礼,竟自扭身向大厅后走去。

五爪金龙岳麟目送她走后,对着欧阳昭道:“区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昭更加不明白所以然,摇摇头道:“我哪知道一统教的事。”

铁笔穷儒桑子修生恐因此坏事,忙叉开话头道:“家扬,你怎能顶撞老堂主,天色不早,回楼去吧。”说着,对着五爪金龙岳麟一拱手,也走了。

此时,大厅上的一统教众,已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了两个人。

白衣追魂段冰蓉一见四下无人,对着欧阳昭道:“三弟,藏珍楼上究竟有何秘密!”

欧阳昭摇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依我看,秘密不在藏珍楼。”

“那在哪里?”

“说不定就在所谓禁地的竹林后面。”

“怎见得?”

“你没见到适才干手嫦娥的那副神气吗?”

“呃。你要随时小心,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大不了闹个天翻地覆,一统教中,高手也不过如此……”

“万万不可莽撞,等我与桑师叔商量后……”

白衣追魂段冰蓉的一言未了,蓦然,巴答清脆的一声响亮,由大厅以外射进一缕黄黄的光芒,直落在欧阳昭立身不远的地面之上。

欧阳昭与段冰蓉同吃一惊,各展身形,不先不后,齐向大厅以外射出。

此时,天色欲曙未明。

空阶寂寞,那有半点人影。

欧阳昭返身回厅,查看地上,乃是一块极小的石子。

白衣追魂段冰蓉,面露忧虑之色,对欧阳昭低声道:“三弟,适才的话要是被一统教中人偷听去,就麻烦了。”

“依小弟之见,此人未必是一统教的人。”

“怎见得呢?”

“若是一统教的人,不会打草惊蛇。”

“那么这四面环水的柳暗花明庄,还有谁呢?”

“巢湖之中,除了我们之外,必有能人潜伏。”

“你的意思?”

“日间月亮门外,竹林之中的人,以及在藏珍楼接应双妖的黑影,必是一统教以外的另一高手。”

“如此说来,那是我们一线上的了。”

“是敌是友,目前尚在未定之天。”

“这就奇了,那会是谁?”

“一统教声势滔滔,来得突然,难免树敌。”

他俩人只顾凝神而谈,胡乱猜测,大厅外人影一闪。

欧阳昭此刻,提着精神,早已留心,沉声喝道:“什么人?”

“是我。”

语落人到,铁笔穷儒桑子修长衫飘飘,已到了他二人身侧,低声道:“贤侄,我看也许我等的行藏已被千手嫦娥宋骊珠窥破。”

白衣追魂段冰蓉大不为然,连连摇头道:“断然不会,从她重用三弟来看……”

欧阳昭忽然想起竹林之外追赶大妖兰小翠之时,遇见千手嫦娥宋骊珠的情景,也觉十分可疑,遂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铁笔穷儒桑子修听完,不觉眉头紧皱,沉吟片刻道:“果真如此,这就使人莫测高深了。”

三人又计议了一阵,不敢久停,各自分别。

却说欧阳昭别了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二人,折腾了一夜,人也真的困乏不堪。天色渐明,哪还有心安睡,就在床上跌坐运功将息。

谁知功运一周,忽觉灯光一晃,空气微动。

这要是换了常人,或者是修为有限的武林中人,再也不会知道。

然而,欧阳昭功力修为已到炉火纯青之境,而且又是在心神安定,万念俱无的运功之际,感应更加灵敏,慢说是灯火微动,就是蚊蝇飞过,也难以瞒他。

因此,他霍然而惊,坐姿不变,从床褥上虚空而起,整个人落向门首,这份快劲,可说是笔墨无法形容。

但是,等他落在门首,放眼察看,不由暗叫了声惭愧。

原来那靠东侧的一扇窗子,不知何时打开,虚掩着的窗门,这时被清晨的晓风,吹得还在晃动。

欧阳昭深知有异,不暇细瞧,一震双臂,整个人像一只弩箭,平射着从那将可穿过一个人的窗口射出。

蓦然,白影一点,已远在十丈以外,直向竹林中落去。

“噫,我看你往哪里走。”欧阳昭既急又恼,挺身追去。

他的人将到竹林,忽听林内娇美的一声:“忘了禁地的限制吗?”话声虽然甜美,但语意隐含威胁。

欧阳昭心中一迟疑,人也不由自主地落在竹林边际,朗声道:“副教主还没安憩。”

竹林内毫无声息,仿佛无人一般。

“副教主,请出来,我有事相告。”

又是一片沉静。

“副教主,有奸细逃进竹林。”

哪有半点回音。

欧阳昭不由大奇,心忖:这话声的口音,分明是千手嫦娥宋骊珠,为何一连三问不听回答,难道她已发现了那点白影,坠下去了。

想着,正待一腾身射进林子。

不料竹林深处又是一声软语道:“休要鲁莽,快些儿回去。”

欧阳昭越发吃惊,不觉呆在竹林子以外,已发未起的势子,也只好停在一边,对着竹林发话之处发呆。

照情形看,自己的一言一动,都在别人明如观火之下,而自己空白生着对眼睛,此刻岂不与盲人无异。

此人若要加害自己,那可说是易同反掌。

他想到这里,不由低声道:“你是何人?不是副教主?”

“此时不必多问。”

林子内这一次算是回答了话,但听声音,细微至极,奇怪的是,声音虽然十分细微,但字字明白清晰,如同在耳畔低语一般无二。

欧阳昭的判断。一是此人功力极高,所说言语,贯上内功修为,用细密传音的力道送出。此人必是绝世高手,功力登峰造极。

另一想法,此人对林子中的地形十分熟习,此时必然就在自己立身之处不远,因此既看得见自己,话音清楚低微,也就不足为奇了。

欧阳昭心中只管想着,人也就站在当地,像是发呆。

不料,竹林内,淡然一笑道:“唉,你发的什么呆?天色不久即将大明,休要替自己添烦恼。”

这席话更加模棱两可,不知是警告还是关怀。

然而,欧阳昭还是不放心,一闪身,竟从竹林之外一弹而起,直向林子内跃进,口中低声喝道:“少弄玄虚,我一定要与你对对盘。”话未落,他的人已穿进了林子深处。

“噫,这……”

白影一点,约莫在林荫深处微动即逝,好快的身法。

欧阳昭怎会服了,不问青红皂白,认准了方位,腾身追去。

这时虽已近黎明,但竹叶隐盖,密林遮挡,左弯右拐,哪里还看得见那点白影。

欧阳昭此时已由一探究竟的心情,变成被人捉弄的意气,一停四处游走的势子,口中怒道:“藏头露尾的,算什么人?

再不露相,我可要得罪了。”说完,凝神谛听。

果然,先前语音又起,但听道:“快回房去,自然明白。”

欧阳昭哪里相信,盛怒道:“少玩花枪,我……”

“决不骗你,休要误了大事,快快回去,我也走了。”语落声渺,远远的竹叶声动,发话之人果似走了。

欧阳昭心知这白影不但功力浑厚,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对竹林的情形十分熟悉,再追也是徒然,只好腾身出林,返回自己的住处。

“啊呀!”欧阳昭由窗子内射回床前,不由失声叫了起来。

原来自己的床上,枕头下面,压着一页竹青花笺。

这分明是自己运功入神之际,被人做了手脚,怎不叫他大吃一惊呢。

意料中,自己警觉之际,来人不但入屋,而且居然在自己存身之处的咫尺之地,放下了这页花笺,自己一射离床,只顾四下打量,反而忽略了近身之处。

这一点不过因心理关系,却也不足为奇,奇的是,来人既能在自己枕畔放下花笺,自己的这条命,岂不是操在那人的手里。

这个脸,算是丢到家了。

欧阳昭一跺脚,无可奈何地拿起花笺,放眼瞧去。

但见那花笺之上,写着两行娟秀的行书,写着:“明晚月到中天,竹林原地一晤。”

短短的十二个字,没有下款。

这花笺之上,微微有一丝幽香,淡淡地散出,而字体娟秀,分明出自女子手笔,尤其原地两字,必是指自己追赶大妖兰小翠遇见千手嫦娥宋骊珠之处。

欧阳昭这样一推想,这留笺之人,不是她还有哪个?

他又想:既是千手嫦娥宋骊珠,无论何事,当可大大方方明日张胆地为所欲为,那又何必故弄玄虚。

是试探我的功力?还是……

欧阳昭再也想不通这花笺的来历,更不知道这寄笺之人的真意何在。

忽然,庄内鼓声大作,一连三通,声震遐迩,远近可闻。

欧阳昭不明就理,将那页花笺朝贴身之处一塞,翻身出了房门,以为又发生了事故,就待向藏珍楼奔去。

天心庄的四大弟子连袂而至,其中之一陆元青大声喝道:“教主回庄,一众执事齐往正厅谒见。”

他四人说完之后,也不等欧阳昭答话,又叱喝着往别处去了。

欧阳昭心情一阵紧张,精神一震,不敢怠慢,径向正厅而去。

正厅上鸦雀无声,一统教中所有教众已雁翅般列在两侧,一个个肃静无声,毕恭毕敬,庄严肃穆。

他正待溜到铁笔穷儒桑子修的身侧,以便应付突然而发的事变。

厅外嗖嗖风响,黑影一闪,一个蒙面的魁梧汉子,率先泻了进来,身法之快,几乎使肉眼看不清楚。

凭他欧阳昭轻功如何之好,眼力如何之强,也自叹此人的功夫为自己出道以来所仅见,高不可测。

忽然,他心中一动,觉得这人的身法好生熟悉,怎会……

但是,不容他多想,那黑影落在正厅中间,纹风不动,屹立如山,朗声叫道:“副教主何在?”

“哥哥,回来了。”

凑巧,千手嫦娥宋骊珠也已由后面转出正厅,对着那黑衣人裣衽为礼,接着又道:“小妹率领一统教三堂属下,以及巢湖一十八舵弟子参见。”

不料被称教主的黑衣人一摆手,接着道:“一切礼仪全免!”说话的中气充沛,显见功力不比寻常,但语气之中,带着七分急焦,三分不安,透着十分迫切。

正厅之上的一统教众,不由全是一愕。

但谁也不敢启口问话,全都凝神注视教主的动静。

一统教主把露在面纱外面的双眼一轮,环扫了大厅上的众人一周,最后落在铁笔穷儒桑子修的身上,眼神一懔,道:“风尘二友的桑大侠何时驾临本教?”

铁笔穷儒桑子修料不到这位大教主会认识自己,闻言起身道:“老朽昨日刚到。”

千手嫦娥宋骊珠早抢着道:“桑前辈随同岳老堂主护宝前来,小妹已委请暂理群雄会大事。”

一统教主略一点头,又急急匆匆的道:“桑前辈来得正好,此为一统教之幸。”

铁笔穷儒桑子修不得不谦让的道:“教主抬爱,桑某何能……”

不等他的话落音,那一统教主又道:“并不是谦辞,眼前即有一事,必须请教桑大侠。”

铁笔穷儒桑子修闻言,不由一震,忙道:“教主有何指教。”

“桑大侠早年成名,威摄江湖,但不知对世外五煞的来龙去脉能见告一二否?尚请不吝赐教。”

此言一出,桑子修的人不由一震,猛跨一步,吃惊道:“世外五煞。”

一统教主也是眼露精光,神情焦急地道:“正是,桑大侠经多见广,对武林中黑白两道的武功人物,莫不知之最详,故而有此一问。”

铁笔穷儒桑子修苦笑一声道:“这就不敢,不过对世外五煞,老朽却知道一些端倪。”

“这就不错了。”

“世外五煞乃早年成名的人物,久已不闻动静,怕不早已隐迹名山大川,甚而与草木同朽,物化多年了。”

一统教主眼神凝聚,颔首道:“嗯,愿闻其详。”

铁笔穷儒桑子修不明就理,只好道:“世外五煞乃是七十年前武林之中的五个绝顶高手,不但武功特异,而且全都嗜杀成性,为人全是善善恶恶,性情又全喜怒无常,全凭一时好恶。叱咤风云数十年,不知多少英雄好汉,断命在他们五人手上。乃是武林前辈,与当年的武林三绝并驾齐驱,功力修为都到炉火纯青之境,堪称江湖先进,武林硕彦。”

随着桑子修的话音,那一统教主的眼神,不断乱转。

而另外的欧阳昭,心中也不禁起伏不定。

因为他自从出道以来,从未听说过世外五煞这段武林佚事,更没听说过与自己三位恩师——武林三绝威名相等的字号。

一统教主专心一意,听到这里,略一沉吟,淡淡地道:“原来如此,本教主多蒙指示了。”

接着,他忽然又向桑子修道:“世外五煞的功力奇在哪里,怪在何处,桑老不知洞悉其详否?”

铁笔穷儒桑子修拈须微笑道:“这就非我所知了,只因,五煞横扫江湖之际,老朽尚籍籍无名,未曾目睹,等到桑某出道,他等便隐于泉林之中,怕不早已过世。”

“过世?哈哈!”一统教主朗声一笑,遂又道:“他们不但没死,而且恐怕日内就要找到巢湖来了。”

此言一出,大厅上不觉一阵骚动,议论纷纭。

五爪金龙岳麟起立拱手道:“教主,此话当真?”

一统教主眼神忽地一愣,语有不悦道:“多此一问,本教主何必说假。”

五爪金龙岳麟老脸一红,讪讪地道:“闻听江湖传言,五煞的功力虽然各异,但功力则出于一源,同参绝世奇功,只怕有些辣手!”

千手嫦娥宋骊珠神气千丈,一挥手道:“老堂主,只管放心,一统教既言志在统一武林,他们不来也得找他,如今送上门来,何必杞人忧天。”

这席话她是侃侃而谈,更把个五爪金龙岳麟说得老脸血红,搭讪着道:“二位教主的明鉴,老朽之意不过是要加意提防而已。”

一统教主并未理睬岳麟的话,眼神忽然又落在白衣追魂段冰蓉的身上,双眉重锁,颦目言道:“段姑娘想是与桑大侠一同来的了?”

白衣追魂段冰蓉淡淡一笑,答道:“正是。”

不料那一统教主忽然大声道:“段姑娘,本教主也有一事相问,还请实情相告。”

段冰蓉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不由心中一跳,但面上却庄重的道:“何事?”

一统教主缓缓的道:“武林之中,近日忽有一人失踪,音讯渺茫,不知姑娘知道吗?”

段冰蓉一轩秀眉,思寻了片刻道:“不知道,但不知教主何以问到我头上,莫非此人与属下有何关连不成?”

“姑娘猜得不错,此人与姑娘大有关连。”

“啊,是谁?”

“乃是姑娘的盟弟,武林三绝的传人,神剑欧阳大侠之后,欧阳昭。”

白衣追魂段冰蓉心中不由好笑,暗忖: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口中却不敢迟滞,生恐引起他人的疑窦,极其自然地道:“三弟自从黄山大会之后,音讯全无,不知教主为何提起?”

一统教主喟叹了一声,十分眷念地道:“本教主与他渊源极深,故而有此一问。”说完,又低声道:“若有宝旗玉笛二者之一,我也不耽心什么世外五煞了。”言罢,缓缓地踱开两步,这才一震双臂,对着大厅上所有会众朗声道:“柳暗花明庄日内有强敌找场,各自小心将事,加意防守,不得……”

谁知他的语音未了,厅外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喋笑:“哈!嘿嘿,嘿!”笑声阴沉恐怖,如同猿啼鹰号,狼嗥枭鸣,令人不寒而栗。

笑声甫落,没等厅上人喝问,白影闪动之中,一个既高又瘦,如同竹竿似的惨白汉子,已跨进了正厅。

这人如飞将军从空而至,加上奇高奇瘦的长相,怎不使人突然而惊呢?

连身为一教之主的黑衣人,也不由霍然一跃,闪身离位,侧穿丈余,抖臂振功,朗声问道:“阁下何人?”

那竹竿似的怪人,苍白怕人的脸上阴沉沉,既无血色,也没有笑容,一咧乌金也似的嘴巴,露出一排刺眼的白牙,皮笑肉不笑,冷兮兮地道:“不认识?”

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气,声如破竹的口音,实是少见。

一统教主心知来者不善,尚未答言。

那厢的千手嫦娥宋骊珠已是怒不可遏,飘身到了大厅的中央,离那瘦高怪人不足两丈,娇声叱道:“大胆,这是什么所在,焉能任你装呆卖傻,报名受死。”

她一向傲横惯了,说话之际,早已运功作势,震掌欲发。

高瘦怪人不怒不嗔,发出声阴笑,慢条斯理地道:“怎么?

你们不是已在谈着我吗?还用问。”

一统教主闻言,更加霍地一惊,他生恐宋骊珠少年愤事,气极之下鲁莽,到时弄个灰头土脸,先失了威风。

因此,连忙抢上前去,拦住千手嫦娥宋骊珠,目光一扫,对那长瘦怪人道:“如此说来,阁下是世外五煞之一了。”

“不错,让你给胡猜乱朦朦住了,摸天神煞尚永明,听说过我这一号吗?”

摸天神煞尚永明,乃是世外五煞之一,几乎是武林之中早已遗忘的人物。当年横行宇内,与武林三绝齐名的字号,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他们一麟半爪的往事,不料突然在柳暗花明庄露脸,怎不使在场之人全是一惊呢?

铁笔穷儒桑子修用右肘一碰身侧的欧阳昭,低声道:“休要逞强,这点子扎手,看他们如何打发。”

欧阳昭尚未答言,那厢的一统教主早道:“世外五煞,本教主早已闻名,不知有何见教。”

摸天神煞尚永明干干地一哼道:“咳,听说一统教要统一武林,这话是真的吗?”

一统教主也毫不犹豫的道:“不错,本教志在统一武林!”

“那么我们这五个老不死的,算不算武林中的一份?”

“这个……”

“能说不算吗?”

“算得。”

“你怎么打发呢?”

“五位若打算在江湖上行走,少不得也要统一在本教之中。”

“你办得到吗?”

摸天神煞尚永明的话音未了,长腿一抬已上欺一步。

一来他的腿特长,二则身法绝快,一眨眼,人已到了一统教主的身前,长臂虚挥之下,作势欲扑。

一统教主身为一教之主,身具一代绝学,沉着稳健超逾常人,在这千钧一发,即将展开生死搏斗的刹那之间,居然毫不动容,朗声一笑道:“那自然要见千真章实学,否则,也难使你们五位心服口服。”

摸天神煞尚永明白脸一寒道:“要我尚永明心服口服,只怕目前还找不出这一号。”

“如此,本教主要你见识见识,亮家伙吧!”

“要在兵器上动招,那可是你自己找死。”

“未必。”

一统教主两字出口,身子侧跃七尺,回头对着千手嫦娥宋骊珠道:“大妹,藏珍楼如今是何人守护?”

欧阳昭不由感到奇怪,心想:为何在这生死关头问起藏珍楼来。

千手嫦娥宋骊珠早已答道:“新入本教的拘魂使者区家扬。”

一统教主眼神忽地暴射,厉声道:“教他取出我的辟毒追魂宝旗与碧玉笛来,让他们世外五煞见识见识。”

此言一出,不但大厅上的一统教众全是一愣,连那枭杰不驯的摸天神煞尚永明,毫无血色的脸上也不由一动。

其实,最吃惊的还是欧阳昭同桑子修段冰蓉三人。

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两人不约而同地全看着欧阳昭。

欧阳昭更加不解,暗暗地摸了摸,自己的宝旗玉笛分明在贴身之处,为何一统教主要我到藏珍楼上去取,难道这等稀世奇珍武林瑰宝还有第二份不成。

在欧阳昭想念之际,千手嫦娥宋骊珠早向他招手道:“区家扬,过来!”

欧阳昭只好跨上两步道:“属下见过副教主。”

宋骊珠还没开口吩咐,一统教主的一对逼人眼神,已落在他的身上,威光凌凌地扫视了一下,精光闪烁,使欧阳昭不由一惊。

一统教主一面打量着欧阳昭,一面道:“藏珍楼三层正中的铁匣之内,把辟毒追魂宝旗与碧玉笛取来,送往练武场,本教主要伸量世外五煞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说完,也不等欧阳昭回话,一攘臂大声道:“尚永明,我在演武场候驾!”

黑影一晃,一统教主的人已一射二丈,穿出正厅。

其余的一统教众,也纷纷向大厅外拥去。

摸天神煞尚永明干涩地一笑道:“派头不小,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练武场就练武场吧。”话声中,白光一线,也已追踪而出。

千手嫦娥宋骊珠对着欧阳昭道:“愣什么,快快取去,送往练武场。”说完,香气飘风,佩环轻震,也向练武场奔去。

欧阳昭好生奇怪,一看四下无人,下意识地摸摸贴身之处的宝旗玉笛,分明现在身边,怎会……

忽然白影一闪,有人射进厅来。

欧阳昭以为是适才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厉声喝道:“什么人?”

“三弟,是我。”

原来是白衣追魂段冰蓉,人未落实,又低声问道:“三弟,你的宝旗玉笛?”

欧阳昭奇怪的拍了拍腰际,睁大了眼睛道:“现在身边呀。”

白衣追魂段冰蓉更加茫然地道:“这等武林重物,怎会有膺品,何况,一统教主立刻就要用它来对付强敌,这不是令人怀疑的事吗?”

“我也是这等想法。”

“三弟,你的旗笛保险没错吗?”

白衣追魂段冰蓉显然替欧阳昭担着份心事。

欧阳昭不由咧嘴苦笑,探手由怀内取出了辟毒追魂宝旗,迎风一抖,黄亮亮的金光闪耀,眩目生辉,口中道:“段姐姐,连你也不相信小弟?”

“不是不相信……”

“什么人!”

欧阳昭忙不迭收起宝旗,飘身向厅外射去,运功震掌,就待向偷窥自己与段冰蓉亮旗交谈之人。

白衣追魂段冰蓉也已发现厅外有人,毫不怠慢的追踪而起。

“你二人也太不小心了。”

原来是铁笔穷儒桑子修,面色凝重,又道:“这是何等地方,岂能由我们露出马脚,无论宝旗玉笛是真是假,快去取来,静观其变,怎能就在这里亮出辟毒追魂宝旗来。”

欧阳昭的黑脸一扯,连连摇头道:“桑叔叔,这儿的事真乃千变万化,令人莫测高深,不辨真假。”

“江湖之事本来是其妙难测,快去取旗,段侄女,我们走。”

说完,挥起衫袖率先而去。

白衣追魂段冰蓉,对着欧阳昭嫣然一笑,也随之而起。

欧阳昭更不敢怠慢,径向藏珍楼奔去。

他三脚两步的上了三楼,但见正中铁匣用封条密封,他毫不犹豫地撕去封条,打开匣盖,分明有两个檀木雕花盒子,各有尺二长短,并排放在铁匣之内。

左边一个上面隶书雕着“辟毒追魂宝旗”六个字。

右边的刻着“碧玉笛”三个盘龙古篆。

欧阳昭不觉失声而笑。

原来他想:分明是假的,却煞有介事地这等珍藏,而且从这等外表的高贵来看,不知内情的人岂敢小觑了它,又哪敢说是假的呢?

想着,一时好奇心起,探手打开了左边一个,连他也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卷放在盒内的,与自己身畔的宝旗,竟然一式无二,倒也金光闪闪耀目生辉,几可乱真。

欧阳昭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手从盒内取出旗来,另一手也把自己贴身之处的宝旗抖开了来,不觉摇头叹息。

试觉着,两枝宝旗,不但形式一致,连轻重的份量竟也不差分毫,一时兴起,不由双旗挥舞,满楼生霞。

“嗤,原来自是不同。”

欧阳昭旗招甫动,失声一笑,已试出真假来。

他试着自己的宝旗,舞动之中,毫不着力,而隐隐地劲道惊人,所发的声音,也着龙吟虎啸,鹤唳凤鸣,清幽苍劲,随着力道大小而变。

另一手的假品,舞动之中,不但要贯上真力才能运用自如,而所起的声音,只是一派呼呼之音,毫无奇处。

欧阳昭心中有数,收起了真晶放回腰际,收拾好了膺品放回匣中,那只碧玉笛,他也就无心看了。

拿着两个檀木盒子,不再下楼,一启楼窗,江鸥掠波,从三楼上泻身而下,只向练武场射去。

竹林中忽然一声轻微的叹息,有人低声道:“不要坏了武林三绝的一身清誉。”语音细微,但清晰可闻。

欧阳昭前射之势不由一顿,翻腰向发话之处落去。

但竹林中静悄悄的,空虚无人,连一点迹象也没有。

他生恐耽搁太久,只是自言自语道:“怪事,这林子中必有蹊跷。”说着,捧定两个木盒,奔向练武场。

场子上,摸天神煞尚永明在踱着方步,冷恻恻地正在大言不惭道:“一统教妄想统一武林,竟把我们五个老不死的给忘了,未免胆大!”

一统教主面色虽隐在黑纱的后面,但从那对精光碌碌的眼神之中,分明透着一种焦灼忧郁的神色。

欧阳昭紧走几步,把两个檀木盒向他一递道:“辟毒追魂宝旗与碧玉笛取到。”

一统教主双手接了过来,且不打开盒子,微微向前一送,对着摸天神煞尚永明大声的道:“摸天神煞,来到巢湖你不要倚老卖老,另外的四煞现在何处?”

摸天神煞尚永明仰天一笑,硬挺挺地道:“怎么?尚某一人到了,就算够脸了。”

一统教主一跺脚道:“你们五煞在江湖传言,要连手挑我的一统教,为何又不见连手而来。”

“你配吗?”

“尚永明,你不要无礼!”

“世外五煞一向不知道什么叫做礼。”

“既然如此,你是不可理喻了,让本教主打发了你,不怕另外四煞做缩头乌龟,亮招好啦。”

“对,你接得下老夫的吊索十三招,少不得让你见识见识。”

摸天神煞说话之中,突然由袖口内扯出一条长可七尺,粗如姆指晶光闪闪的索子来。

那索子是银非银,似钢非钢,软如丝娟,抖动之中,虎虎生风。

一统教主无话可说,把碧玉笛的檀木盒对着千手嫦娥宋骊珠一递,口中道:“凭他一个三脚猫,还用不上我的旗笛双宝。”说着,打开了木盒,取出那柄假的辟毒追魂旗来,抖动之间呼呼作响,金光闪烁形势惊人。

不但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同是一惊,连一统教中的三十三位执事,与天心庄的四大弟子,五爪金龙岳麟诸人,也不由噫了一声,不知教主这只辟毒追魂宝旗,究竟从何而来,

一统教主的辟毒追魂宝旗亮了出来,豪气千丈,岳峙渊停,往场子中一站,朗声喝道:“尚永明,本教主是先礼后兵,宝旗无情,此刻住手还来得及。”

欧阳昭虽觉好笑,但冷眼看那摸天神煞阴沉沉的面色,也不由一阵发愣,白森森的双眼,也不由对着宝旗连眨几眨。

他心中存有戒备之意,不问可知。

欧阳昭看在眼内,深知这位世外五煞之一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对这武林闻名的辟毒追魂宝旗,必有几分惧怕之意。

但摸天神煞尚永明,究竟是成名多年的魔星,未见真章,焉能虎头蛇尾,露出怯敌之意,也冷冷一笑道:“辟毒追魂宝旗,的确算得武林一绝,当年我尚永明,也的确在旗绝裘天庆的旋风八式之下吃过瘪,今天,真所谓天道好还,一来伸量你一统教的来头,二来要找回六十年前这柄破旗下的场子,真乃是一举两得,看招!”

他的语落人动,臂抖索起,银藤吊索挥处,掠起一派晶光,夹起丝丝劲风,这老煞星成名有年,果然不同凡响。

欧阳昭也不由暗赞了声:“好深的功力。”

一统教主也不稍慢,厉声一喝:“老怪物,你少卖狂。”喝声中,手中宝旗一扬,金光起处,一跃而起,侧横丈余。

他没有硬接尚老怪的吊索。

但一教之主也不示弱,闪身中,手上的旗式乍变,横扫而前,反对准敌人的血海大穴,连扫带点,凌厉无俦。

这样让招,卸力,腾身,变式,取敌,进袭,一气呵成,丝毫无隙可乘,名家身法令人赞叹,实足可见功力。

然而,看在欧阳昭的眼里,不由微微摇头。

这并不是欧阳昭瞧不起一统教主的功力,也不是他看出了什么破绽,只是按着旋风八式的旗招,还真不该这等软弱。

在他想念之中,更加仔细盯视着两人的一招一式。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一转瞬之间,两人缠斗在一起,已是十招以上,兀自斗了个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这两人论功力,可算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然而,这一场搏斗,俱都没能各展所长。

表面上看,两人恶斗得十分炽烈。

其实,明眼人一看即知,这二人彼此都心存顾忌,所发招数,全都是一点即收,见招就撤,没有一招是硬拼实架,全然闪避腾挪,似乎都在寻隙觅空,等着对方失手,才敢着实用力。

这其中,各有千秋。

一统教主心中对自己手上宝旗,自然明如观火,这个西洋镜若是一旦揭穿,不但这个脸丢不下去,而性命也难以保得住,先前勉强抬出了辟毒追魂宝旗来,一则是知道世外五煞当年曾败在武林三绝手中,心中必在顾忌,吓阻的成份居多,二则对摸天神煞手中的既长又软的银藤吊索心存惧怕,若不用较长较阔的外门兵刃,断断吃亏不小,好在自己的宝旗是膺品,但也是五铁精英所铸,比之一般刀剑,也就毫无逊色。

所以攻心为主,应付为辅,施用了膺品,当然不敢舍命进袭。

另一个摸天神煞尚永明,当年曾败在旗绝裘天庆的手里,眼见辟毒追魂宝旗,哪知真假。

因此也就守多攻少,采取稳健的打法。

眼见又是十招下去,仍然雌雄不分。

蓦然,摸天神煞尚永明突的一腾身,像一枝花爆似地,怪叫一声,上射三丈,手中的银藤吊索一震,凌空喝道:“好小子,老夫几乎被你给冤了。”

原来,久斗之下,一统教主始终没能使出施风八式的后两招出来,被这个刁钻古怪的老煞星给看穿了。

因此,他喝叱声中,手中的银藤吊索一紧,猛如疯虎,疾扑而下,一招紧似一招,一式凶过一式,全是进手招数,哪像先前的手法。

这样一来,场子中的情势大变。

一统教主料定自己的伎俩已被尚永明看穿,心中未免羞愤交加,更有颜面的顾忌,注意力分散,勉强挥旗应招,已成强弩之末。

嘶——一声裂金断玉的声响,他手中的膺品宝旗,旗面已裂开一条五寸长的痕迹。

摸天神煞尚永明得理更不饶人,口中发出不断的怪叫,枭鸣也似地叫道:“武林三绝的传人,也不过如此,老夫要报当年一招之仇,不要怪我心黑手辣了。”

一统教主此时十分狼狈,百忙中一收势子,侧身一跃,堪堪躲过一索,也是羞怒至极地吼道:“尚永明,住手!”

摸天神煞尚永明手中的吊索一挥,口中阴兮兮地冷哼道:“嘿,嘿!想不到裘老二的这笔债落在你的身上,休要怪我,到阴曹地府去找你那死去的师父算帐。”

一统教主双眼泛红,有气无力地道:“尚永明,我自认功力不及,你为何开口伤及武林三绝。”

摸天神煞尚永明阴沉沉地道:“数十年来,朝夕不忘的,就是裘天庆当年一招之恨,不料他短命……”

一统教主又道:“你怎么还……”

“你叫那裘老二起死回生,让老夫打他三索,今天我就饶你不死,不然的话,哼,哼!”

摸天神煞尚永明的那股狠劲,咬牙切齿,声如鬼哭神嚎,势同夜叉攫人。

他口口声声辱及武林三绝,场子中的一统教主固然羞愤之至,而另一个欧阳昭更加怒火如焚。

此时,他无心去研究一统教主与武林三绝的渊源,也不管宝旗玉笛的真假事件,自忖,自己既是武林三绝的嫡传弟子,就不能容许任何人辱及先师,至于一统教主的来龙去脉,那可以另说另讲。

欧阳昭乃是个爽朗汉子,想着想着,不由更加生气。

此刻,又听那摸天神煞尚永明喉咙里骨碌一阵,絮絮叨叨地道:“老夫当年败在裘老二手里,曾经立下宏誓大愿,誓必把江湖上武林三绝的后代铲根除净,斩尽杀绝,今天找上巢湖,也就是为了完成这椿心事,不料天遂人愿,皇天不负苦心人,哈哈!”

他口中说着,两支竹竿似的长腿,也一步一步地缓缓向前探着,直向一统教主立身之处欺近。

欧阳昭听他之言,不由五脏欲裂,再也忍耐不住,一弹腿,闪身而出,拦住摸天神煞尚永明身前丈余之处,朗声喝道:“住口!”

突然而发,声如春雷,不但洋洋自得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忽地一愣,连所有在场之人,莫不大出意料之外,噫了一声,感到事出偶然。

摸天神煞尚永明俯首凝视,一见欧阳昭奇丑异常,貌不惊人,毫不起眼,不由仰颈一笑道:“呵,一统教中没有第二人吗?这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哈哈!”仰天狂笑,那份轻视之态,叫人难以忍受。

欧阳昭哪里受过这等冷眼,越发怒不可遏,厉声吼道:“一统教如何我不管,你口口声声蔑视武林三绝,是何道理?”

摸天神煞尚永明哪里把他放在心上,又是冷然一笑道:“怪事,一统教的猴儿厮子,不管一统教,却替死鬼的武林三绝抱不平,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欧阳昭见他那副神情,知道不可以理喻,一攘双臂,功贯两掌,微挫之间,发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平推而出,直取尚永明的小腹丹田之处,口中喝道:“老不死的怪物,看招!”

摸天神煞尚永明毫不预防,反将小腹一挺,扬扬得意地道:“教主如此,其余的也就不问可知了!”言还未了,“啊——”一声凄厉欲绝的惨叫,他的人霍地一惊,一弹跳出丈外,双手按着小腹,苍白的脸色大变,哼声不已,怪吼道:“好,哎呀,好小子,你……哎……”

场子上的人,谁都知道摸天神煞的哈蟆聚气功是武林之中独一无二的前辈,普通的功力,拍上三五百掌,也难伤他一根毫毛。

而蛤蟆聚气功的精英所在,正是在小腹之下三寸的丹田之上。

如今竟被欧阳昭一掌遥遥拍上,既未按实,怎地竟然脸色大变,临敌露脸之际,并且哎呀连天哩!

其实,别人哪里知道。

按理,欧阳昭的功力虽然深厚,而摸天神煞尚永明的蛤蟆聚气也不会这等不济,连他遥拍一掌也吃不消。

其原因是他自己轻敌太甚,觉得这奇丑的少年,论火候也不会强到哪里去,纵然让他拍实,也绝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此时,感到小腹隐隐生疼,如同大力重锤猛击硬砸,咬牙强自忍着,一拍如柴的双掌,十指战张,将银藤吊索绕在手腕之上,怒喝道:“小娃儿,你找死!”

欧阳昭一拍之后,并不乘机取敌,昂然而立,冷冷一笑道:“老怪物,你还逞强?”

摸天神煞尚永明惨白的脸色一寒,一伸手臂,远远地就向欧阳昭抓到,口中也怒吼着道:“娃儿,你鬼怪多端,是何人门下?”

欧阳昭毫不犹豫,朗声言道:“武林三绝的嫡传,正牌货,你照子挂亮些。”

这话出口,他是有意让在场之人全都听到,所以贯足中气,仰天大喊,因此,声震入云,豪气不群。

场子中人不由全是一震。

一统教主黑影一动,一跃到了千手嫦娥宋骊珠身侧,沉声道:“大妹,此人是何来头。”

千手嫦娥宋骊珠尚未答言。

那厢的摸天神煞尚永明早又暴声吼道:“武林三绝哪有你这种传人,你小小年纪,信口开河,只怕连武林三绝的面也没见过,居然冒充字号。”

“让你见识见识。”

摸天神煞尚永明破竹嗓子一扯,惨白的脸上露着不屑的神色道:“你要老夫我见识什么?”

欧阳昭双掌一挫,朗声道:“我要你这老怪物,见识见识我的这双肉掌,领略我武林三绝门中的真功实学,也免得你信口雌黄,疯犬狂吠。”说完,一飘身,又待奋掌出招。

摸天神煞尚永明,三角眉一皱,一只手仍旧按在丹田之上,抓出的另一只手,忽然中途撤招,面露疑云,道:“娃儿,武林三绝,并无奇门邪功,为何你……”

“少见多怪,真章实为,何来邪门功夫?”

“你休要唬人,老夫不信你小小年纪有此功力!”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你老怪再活五百年,又有什么出息。”

欧阳昭的话固然令人难堪,而神态更教这五煞之一的鬼怪人物难以忍受,一挥手,腕上的银藤吊索甩开,兜头向欧阳昭袭到。

但见银光闪闪,劲风习习,一代怪物,盛气之下,果然不同凡响。

欧阳昭虽然说着话,可是也在随时留神,此刻面临生死关头,哪敢稍有疏忽,一见银光掠到,因不明吊索的招式,不敢以肉掌硬接,百忙之中,探手在腰际一摸,厉喝一声:“来得好!”

金光闪耀,旗影飘飘。

欧阳昭的辟毒追魂宝旗出手,精神也为之一震。

这时,不单是摸天神煞尚永明陡吃一惊,连在场诸人,也不由全是愕然不知所以,个个张口结舌。

摸天神煞尚永明失声一叫,腾身跃退丈余,口中怪叫道:“啊呀,小娃儿,辟毒追魂宝旗?”

欧阳昭手中晃动宝旗,引得金光乱绕,劲风阵阵,朗声道:“算你识货,我就货卖识家吧,过招!”

他横旗当胸,昂脸抬头,不可一世。

此刻,场子内百余人的眼神,全都集中落在宝旗之上,这些人,固然有不少庸手,但行家却占多数。

宝旗一现,鱼鲁立辨。但见一统教主手上的一枝膺品,暗淡无光,失去原有的光彩,丝毫不见奇处,然而样式却也算巧夺天功,维妙维肖。

一统教主这时可算尴尬之至,十分难堪。

他身为一教之主,这等当堂出丑,竟以假作真,姑不论他知道与否,这份脸,算是丢尽了。再三思索,都感难以存身,恨不得有地缝钻了下去。无奈之下,一飘身,朗声道:“二位且慢动手!”说着,人已到了场子中间。

偏生遇到个不尽人情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寒着脸,冷笑一声道:“哦!你还有脸说话?”

一统教主此时是骑虎难下,强捺住满腔怒火,讪讪地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欧阳昭原是最重感情的性情中人,念在一统教对自己不薄,同时屡闻人言,教主与自己的渊源深厚,如今眼见他难下台阶,同情之心油然而起,撤招收势,后退三步,微笑着道:“教主,有何话说吗?”

一统教主悻悻地道:“我有两句话,必定要与你说明白……”

摸天神煞尚永明不等他说完,大声叱道:“好不知羞,事到如今还摆教主的驾子,岂不令人笑煞!”

欧阳昭明知一统教主此时无从回言,手中的宝旗虚划也大声叱道:“老怪物,只有等时候生,没有等时候死的人,怎么?你抢着要上路吗?”

一统教主一跺脚,无可奈何的道:“好,小兄弟!你与他见过高下再说,一统教今天这份难堪,我是永不忘怀,尚老怪,不要嘴强,本教主今天算是认栽。”

一教之主说出这等认栽服输的话来,可说是悲愤至极,万不得已之事。

欧阳昭也有敌忾同仇之感,拱手道:“教主请代我助威,看我要这老怪心服口服。”

摸天神煞闻言怒道:“老夫一生还没服过何人!”

“我就要你服了我武林三绝的传人,否则,我一步一叩首,拜出柳暗花明庄。”

他嘴里说着,手上可没怠慢,一震旗式浪卷千层,快如电掣,疾如风火,直向摸天神煞递到,连卷带扫,半指半划,精妙绝伦,勇猛异常。

一统教主乍见,暗赞了声:“好!”他的人也乘着劲风声里,一闪退回原先立身之处,袖手旁观。

摸天神煞尚永明可算得武林中的大行家,兼且曾与武林三绝动手过招,虽然是败在旗绝裘天庆的手下,但因此之故,对旋风八式的旗招,更加刻意钻研,数十年来朝夕不辍。

这时,他冷眼衡量欧阳昭出手,心中不觉先就冷了半截。

因为,以他过去的经验而论,欧阳昭的功力,不但丝毫不下于当年的旗绝裘天庆,而且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算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故而,他不敢怠慢,手中银藤吊索抖起斗大的索花,护住了迎面大穴,厉啸连连道:“好小子,居然学得蛮像当年的裘老二。”

欧阳昭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哼。你知道利害也就是了。”

摸天神煞尚永明,嘴上焉肯示弱,色厉内荏地道:“可惜这个三脚猫的玩艺,拿来对付我,那算是孔夫子门前卖文章。”

“口说无凭,你接招!”

欧阳昭旗招展开,如同长江大河,一泻千里,许久未用宝旗,如今突然施展,感到特别亲切,也特别劲道。

但见他掠起一派旗山旗海,已分不清一招一势,但瞧着,霞光万道,纷纷绕绕,劲风逼人,凌厉异常,把周围五丈以内的细土碎石,卷得逆风飞舞,四面八方静观之人,全都震起衣角,猎猎作响,不能凝目而视,一派绝学,不比寻常。

先前,摸天神煞尚永明白以为功力深厚,还存心用自己的独门吊索,设法制下这年轻的高手,但是五招一过,他这个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因为,他试觉着当面的奇丑少年,不但旗招得心应手,熟练老到,而内功之高,使人难以相信,自己拚斗苦缠的手法,简直无法同宝旗接近。

虽然如此,但这老煞星还是此心不死,一抖手中银藤吊索,乘着欧阳昭变招换势之际,一咬牙,猛地一绞,竟打算把欧阳昭手中的宝旗夺来。

在摸天神煞尚永明的意料中,纵然不能把敌人手中兵器缠夺过来归为已有,但自己近百年的修为全力用上,震出手法,当无问题。

因此,随着他吊索一抖,口中也喊道:“给我撒手!”

不料欧阳昭对旋风八式的七八两招特别熟练,较之一统教主不知高明多少倍,眼见吊索缠来,故意换式稍迟,任由他缠上之后,冷哼声道:“哼,只怕未必吧!”

这话说来太迟。

但听,绷的一声,银藤吊索固然是缠在辟毒追魂宝旗之上,但辟毒追魂宝旗的旗面,却把那根姆指粗细的雪白吊索,裹得紧紧的,想要抽出万万不易。

这样一来,银藤吊索的一端握在摸天神煞的手里,另一端也就仿佛握在欧阳昭的手里。

他二人各不相让,欲罢不能,一根吊索,经过双方用力,绷得笔直,如同弓弦似的,力道贯满了,丝毫不懈。

摸天神煞乍觉一股力道由索身上直袭自己握索的右手,不由大吃一惊,赶忙施功运气,力贯右臂,口中闷哼道:“斗内力?那是你找死。”

欧阳昭是存心逗这老怪的乐子,盈盈一笑道:“老怪物,你失策了。”说着,力贯旗身,微微内带。

摸天神煞尚永明执索的手,忽觉力道吸引,心中大骇,暗忖:这娃儿的力量还没用完?好生怪异,吊索若是出手,这就不能在江湖上混了。想着,不自觉地催功着力,猛向后扯。

欧阳昭也觉着对方的力道陡增,猛力拖扯,暗骂一声:老怪物,你自己要出洋相,我就成全了你吧。心中想着,手中的宝旗忽然一晃,旗面散开,随手又是一送。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登!登!

嘭通!

摸天神煞尚永明自己原已后扯,更加欧阳昭一松一送,两股力道催着,如同狂风卷扫落叶,连连退后十步有余,一屁股跌坐在平阳地上。

人影一掠,金光暴长。

欧阳昭心知道这老怪不比寻常,随着摸天神煞尚永明后退跌坐之势,一扑而前,手臂一长,宝旗的旗尖,已顶在尚老煞星的中庭大穴,厉声道:“尚老怪,你还有何话说,要死要活?”

这变化也太突然,等到众人看清之后,还不知这世外五煞之一的尚永明,究竟是如何跌倒的。

功力较高的,也不过觉得他是为欧阳昭的内功震退。

功力低的,目光不灵的,连欧阳昭如何进步,旗招如何施展也看不清楚,更遑论其他了。

摸天神煞尚永明数十年不履江湖,如今初次露脸,就遇上这等惨败,可以说连做梦也没曾想到过。

武林中输命不输气,输招不输脸。他的自视特高,怎肯在这些人的面前塌下这份老脸承认失败。因此,怒恼气极地吼道:“小娃儿,这算是真才实学吗?”

欧阳昭是存心呕他个半死,手中辟毒追魂宝旗不停地抖动,似刺不刺,似扎不扎,道:“你还不服?小爷我立刻要你血染巢湖,横尸当场!”

这种玩弄的手法,逼人的语调,可真比死还难受,尤其是对于尚永明这一种成名甚早韵人物,算是挖苦到极点。

摸天神煞尚永明此时是如同老牛跌进深井里——有力使不出,羞愤交加地道:“是好汉你就要了我姓尚的这条命!”

欧阳昭越发扬声道:“除非你向武林三绝低头服输,发誓从今以后不再信口开河!”

“小娃儿,姓尚的至死不忘武林三绝的卑鄙。”

“你住口!”

“啊——”摸天神煞尚永明身子一震,发出一声刺耳的狂叫。

原来欧阳昭手臂略长,那宝旗的尖端已抵紧在尚永明的心口,刺入寸余,又厉声喝道:“尚老怪,再不立誓,我可就要……”

“来,我这条老命交给了你!”

摸天神煞尚永明也算是条硬汉,不但不软口讨饶,反而把胸膛一挺,硬生生迎了上去,先前刺入胸口的宝旗尖端,不由又推进寸余。

欧阳昭面上煞气陡现,剑眉一掀道:“你可不要怪我。”

“小娃儿,姓尚的算记住了你。”

“那敢情好,成全了你吧!”音落,欧阳昭右腕略抬。

“嘶”宝旗尖微一上撩,竟把摸天神煞尚永明的几层衣衫挑破开来,他心口已多了一个血孔,血洞里鲜血涔涔,不断的外流。

再看摸天神煞尚永明的人,双眼不知何时,已突出眼眶之外,眼角、鼻孔、耳根、嘴唇,全都在渗着一道血痕,隐隐外流,其状之惨,令人鼻酸。

欧阳昭在旋风八式尚未使完,竟使世外五煞之一的摸天神煞尚永明横尸就地,使一统教的教众全都瞠目结舌,不禁呆在那里。

但是,也更显得一统教主站立不安。

此时,老煞星已死,铁笔穷儒桑子修大声道:“得住手时且住手,贤侄,算了吧!”

他说着,飘身到了欧阳昭的身侧,低头省视已断气的摸天神煞尚永明的尸体,口里却低声对欧阳昭道:“昭儿,这残局如何收拾?”

“同他们揭开来谈。”

欧阳昭的话音甫落,那厢的一统教主与千手嫦娥宋骊珠双双腾身来到。

一统教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欧阳昭一颔首,低头省视着摸天神煞尚永明的尸首,半晌默默无言。

千手嫦娥宋骊珠却粉面生霞,也羞答答地道:“区家扬,你这枝辟毒追魂宝旗,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欧阳昭盈盈一笑道:“乃是恩师手传,放心,决不是偷来的。”

一统教主这才搭讪着道:“如此说来,你是欧阳昭师……老弟了?”

“不错,在下正是欧阳昭。”

“那么,碧玉笛现在你身畔?”

“瞧!”

欧阳昭探手取出碧玉笛来,迎风一划,呜呜作响,清幽高昂,摄人心神。

一统教主凝神而视,瞧了瞧欧阳昭右手的辟毒追魂宝旗,又看看他左手的碧玉笛,眼神忽然一敛,有些湿润,对着欧阳昭一拱手道:“师……贤弟,你易容深入巢湖,必对本教有了芥蒂,我今晚这跟头栽得算到了家,从此一统教算是你的了。这教主一席,非你莫属。”

欧阳昭一听,不由大惊,退后一步道:“这……这决使不得,至于我易容改装前来巢湖,却另有要事,此时正好向你说明,此间事了,立即他去,休要多疑。”

一旁的一统教众,耳闻教主让贤,不由全是一愣,其中与欧阳昭无恩无怨的,自然无可无不可,而素与他有些梁子的,如天心庄的四大弟子,当然心存恐惧,因此,一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一统教主正要出言相劝,另一厢的千手嫦娥宋骊珠却在他耳畔低语了一阵。

欧阳昭以为她是奉劝哥哥,不能退出一统教,因此笑着道:“宋姑娘,副教主,你放心!……”

谁知千手嫦娥宋骊珠粉面陡然红起耳根,螓首一垂,猛地一抖双袖,人就穿身而起,如同离弦之箭,疾射而去,转往庄内去了。

欧阳昭不觉茫然不解,心想:这句话也没有得罪你呀。

此时,五爪金龙岳麟拱手道:“上禀教主,此地非讲话之所,进庄之后,再行定夺。”

这位老江湖乃是因为眼看教主与欧阳昭推辞不下,借此收舵转变,缓和这僵持之局,才有这一主意。

一统教主略一沉吟,又喟叹了一声,缓缓地,语带伤感地道:“老堂主转谕,本教弟兄各归原地。”说完,又拉了欧阳昭的手,十分亲切地道:“老弟,我们该多多亲近,唉!”

欧阳昭见他一再唉声叹气,不知究竟为何,乃说道:“教主不必长嘘短叹,适才你与摸天神煞交手,不过是吃了那柄假旗的亏,不然,是必胜无疑。”

一统教主且不答言,目前一统教中执事各自散去,只剩下五爪金龙岳麟、铁笔穷儒桑子修、白衣追魂段冰蓉以及欧阳昭,连教主自己剩下五个人,他挥手道:“我们在东厢房细谈吧。”说完,也不虚让,无精打彩地向东厢房而去。

五人进了东厢,坐下之后,一统教主忽然伸手扯下自己的面纱,霍地站起,对着欧阳昭道:“贤弟,你认识我吗?”

欧阳昭不由一愣,愕然地仔细端详着他。

但见他剑眉虎目,白净面皮,五官端正,神采飞扬,加上他本来魁梧的身材,越觉着洒脱不俗,英俊昂扬,可算得堂堂男儿。他端详了半晌,摇了摇头道:“素未谋面,不过在黄山与规元寺都见到过,但是,我不认识你,因为你终年蒙着面纱。”

一统教主似安定了不少,缓缓地坐了下来,幽幽地道:“既然不认识我,我总会向你说明白的。”

欧阳昭听他仿佛还不愿露出口风,又恐怕他二次提出教主之事,因此,抢先向他问道:“外间传说,以及教主屡次嘱人告知在下,说与在下渊源极深,不知究竟是为何,今天请详细告知,以释在下心中疑云,而开茅塞。”

一统教主淡淡一笑,不答欧阳昭的话,反而向铁笔穷儒桑子修道:“桑前辈,与前辈同时行道江湖中人,有一位人称秃尾苍龙的,不知前辈还记得此人否?”

铁笔穷儒桑子修闻言,象是霍然大悟,眼神一愣道:“哦,是了,教主莫非是当年威摄三湘,名扬八桂的秃尾苍龙宋剑豪宋大哥的子侄?”

一统教主面有戚容,微微点头,叹了口气道:“他正是家父。”

“如此说来不是外人了。”

“桑前辈算是我的父执辈,请今后不要以教主呼之。”

“私交公谊,另当别论。”

“前辈见外了。”

欧阳昭见他俩自顾客套,心中自然焦急,忙插嘴道:“那么教主的大名可否见告?与在下又有何渊源?”

一统教主苦笑一声道:“渊源极深,亡父与令尊神剑震八荒可算得生死之交,这一点有桑前辈在此足堪作证。”

铁笔穷儒桑子修连连点头道:“不错,他两位老弟兄性情相同,每年一聚,必定畅饮终夕。”

一统教主早又接着道:“记得先父去世的当年,上元佳节,欧阳叔父曾来湘南我家盘桓数日,临行之际,提起令堂身怀六甲。”

欧阳昭道:“在下弟兄姐妹俱无,必是家母怀了在下。”

一统教主点头,微笑一笑又道:“适当家母也已有孕,他们老弟兄酒兴浓时,有指腹为婚之议,不论双方那家是男,那家是女,就结为秦晋之好,同是男结为异姓兄弟,同是女拜为姐妹。”

欧阳昭也觉有趣,接口道:“伯母那时想是怀着教主?”

谁知一统教主连连摇头,笑孜孜地道:“不是。”

欧阳昭不禁奇怪的道:“那是谁呢?”

“乃是怀着舍妹。”

此言一出,厢房内的人不由全是一愕,就中欧阳昭更加呆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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