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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武林末日

如非青衫美侠龚钰见机得早,后果何堪设想!

群侠对幽灵神君,更有进一步认识,各自展开身形,风驰电掣般奔离开四望山区。

青衫美侠龚钰这一路,则有师父邙山烟叟于伍,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及其爱女司马紫燕,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等一行六人。

众人才一抵达洪家关,便在一家旅舍兼营酒楼业的“平安”客栈住下。

这时间,众人经过一番介绍后,均已相识。

笑面罗刹方芳本想询问畹香师妹,当着司马紫燕之面,话到嘴边,终于咽下。因为她已看出这小姑娘在闹恋爱啦!

虽然师弟神情惘然,好似怀着重大心事,是以向坐在一旁丈夫何天衡低低说道:“天衡,你务必俟机问问师弟畹香师妹何在?莫非两人已发生误会?”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当然满口答应。

而司马紫燕姑娘呢,却拉着钰哥哥的手,唧唧哝哝,有说有笑!

蓦地,邙山烟叟刁着烟杆,踢踢跶.Q,从另一端回廊走来,向龚钰道:“小子,我有话要问你,到我房间里来。”

说罢,踢跶声声,便又返身而去。

龚钰见师父那种严肃面孔,便知八成与畹妹有关。

紫燕姑娘只得松手,向龚钰一伸舌头,说道:“钰哥哥,当心令师会剥你的皮!”

龚钰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便即离去。

当他,敲开师父房门,只见老人家坐在椅上,呼噜呼噜地抽着烟,脸上神情更加严肃。

龚钰上前行礼如仪之后,恭敬地喊了声:“师父!”

老人陡然双目神光暴射,哼了一声,说道:“连师妹都强奸后遗弃,而且另结新欢,你还认得我这个师父么?”

此言一出,何如晴天霹雳。

龚钰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心想:“这是没有的事啊!”因此这震惊武林的青衫美侠龚钰嘴里却:“这……这………这……”“这”了半天,仍是“这”不出一个理由来。

一脸尴尬之色,只是低头无语。

邙山烟叟突然对爱徒怜惜起来,心想:“这孩子,竟经不住吓唬!”

他为义女吐了一口胸中的闷气后,当然,那乳白色的烟圈,也一个接着一个在空中飘荡。

龚钰见师父神色稍缓,这才问道:“师父,关于畹香妹妹,徒儿不该一时负气出走,事后亦颇后悔。至于其他之事,乃属冤枉!”

老人呸了一声,脸色又趋严肃。

龚钰吓得一哆嗦,继又一想:“师父必是听了片面之词。”想到这里,不由剑眉一掀,正想发言。

谁知他话还未出,老人已先开口了:“看样子,你还认定我老人家有欠公平!”

龚钰默然。这表示他确有这种想法!

老人板起面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问道:“你去过大雪山么?”

龚钰毫不迟疑地答道:“去过。”

老人复又问道:“不消说,你也去过了冷香谷。”

龚钰将头微点,算是承认。

老人吐了一口烟圈,说道:“你为何仰卧在陌生女人绣榻之上?”

龚钰一听此言,顿放宽心说道:“师父,那是因为徒儿不慎,误吸迷魂幽兰之故。”

邙山烟叟向着龚钰望了一眼,见他长得剑眉星目,玉面朱唇,猿臂蜂腰,确不愧是一个美男子,难怪老妖妇不肯放手,心中哪有不高兴之理,不过他此时决不能表露出来,依然沉声问道:“关于你那笔风流闲账,我老人家无意过问!且说说,你是怎样离开”冷香谷“的。”

龚钰何等聪明,立时知道师父问话,这才转入正题。是以答道:“多亏畹妹冒险相救!”

老人将头微点,说道:“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现在我来问你,在你未被救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龚钰不解师父问这些干什么?他此时已没时间思索,迅即答道:“长春仙子苏雪红,曾给我服过一杯酒,声言那是解药。”

老人一捋海口短须,说道:“你当真相信?”

龚钰觉得师父今天变得啰嗦起来,像一个老太婆似的,眉头一蹙,答道:“我和她无冤无仇,她害我干什么?”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这个么?傻小子,那就怪你脸蛋长得太俊了!”

龚钰这时见师父有了笑容,心中方觉释然。

老人脸上神色突又一变,顿时显得无比严肃。龚钰心头甚感奇怪,心说:“师父脸上神色老是阴晴不定,是为什么啊?”

哪知念头未落,师父又在问话了:“小子,你可知道那杯药酒有蹊跷么?”

龚钰答道:“既非毒药,何蹊跷之有?”

老人叹息一声,觉得爱徒仍是缺乏江湖经验,如果正面问他,也许不会相信他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沉吟有顷,方始问道:“你觉得长春仙子其人如何?”

龚钰立即答道:“淫荡无耻。”

老人抓住机会,说道:“那苏雪红既是一个淫娃荡妇,那杯药酒,毫无疑问必掺有乱性的春药。孩子,你饮后的感觉若何?”

龚钰蓦然将以往之事,回忆一遍,觉得饮过那杯酒后,周身灼热如炽,旋即被畹妹负出“冷香谷”,在大雪山石洞中,做了一个与畹妹绸缪的怪梦,心想:难道那是真事不成?

如此一想,越觉可能!

紧跟着又将两人在崇化村口角一幕,涌上心头,不由霍然顿悟,脸上神色遽变,冷汗直流。心想:“如果自己乱性,向畹妹做出非礼的事来,然后一走了之,不知畹妹如何伤心?看来师父适才相责之言,决非子虚……”

想到这里,立即向师父跪下,热泪纷披,说道:“徒儿委实当时毫无所知,而且畹妹又不肯告诉……”

邙山烟叟说道:“这种吃了哑巴亏的事,叫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说得出口,我说你傻啊!真是傻得可以!还不给我站起来!”

龚钰站了起来侍立于侧,惶急万分地问道:“师父,你可知道畹妹情况及其行踪?”

老人脸上方现出一丝悯然之色,说道:“小子,我要是不知,怎会晓得你去过大雪山?”

龚钰心想:“怎么我今天如此糊涂透顶?”当他一想到畹妹安危,更是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哀求道:“师父啊!你就告诉钰儿吧!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么,就在隔壁十三号房间。”

老人实在不忍爱徒惶急过甚,于是告诉了他。

青衫美侠龚钰,向师父一揖到地,返身便走。

邙山烟叟陡地低喝一声:“站住。”

龚钰茫然不解地望着师父,只听他说道:“小子,畹香姑娘已被为师收为义女,你要是再敢欺负她,当心我揍你。何况,她现在还病着。”

龚钰一听畹妹病了,大急,说道:“钰儿不敢!”

老人这才挥手令去。

青衫美侠如逢大赦,退了出来,将十三号房门轻轻推开。

他一进屋,畹香姑娘立刻故意翻身,面朝床里。

龚钰来到床边,柔声呼道:“畹妹,畹妹!”

连唤数声,姑娘依旧置若罔闻。

他坐在床沿,连哄带陪小心,并把自己臭骂一顿。

畹香姑娘虽是满怀委屈,在经过崇化村那次事变之后,知道龚钰外和内刚,还是见风收蓬的好,不由嗤地一声笑出来。

龚钰见畹妹原谅了自己,便伸手扳着香肩,让她转过脸儿来。他如何看不出,畹妹虽是面带笑容,但颊上泪痕犹新。

再一仔细端详,只是原来的芙蓉玉面,瘦损许多,绛唇已乏樱桃色,眉峰未尽展,秋水已无波。

龚钰觉得这完全是自己害苦了她,心中不禁泛起千重悔意,无限内疚。

他情不自禁伸出两只钢臂,将畹香姑娘搂在怀中,着意温存一番。

畹香姑娘虽略有几分不适,其实,还是心病居多。这一见朝思暮想的钰哥哥,对她千恩万爱,胸中一舒畅,病立刻就好了。

两口儿,唧唧哝哝不知夜幕之已降。

忽然,房门上起了一阵嘭嘭之声,龚钰这才拉开房门,外面站着的竟是大师兄何天衡,和师姊笑面罗刹方芳二人。

两人一见面,一个呵呵大笑,一个笑声有如银铃,说道:“嘿!你两个小家伙,把大家丢在外面,却关起房门谈情,非重重罚一顿不可。”

龚钰脸孔羞得通红,不单是羞,而且还发急,说道:“罚我一个人吧!

这与畹妹无关。“

在他本意,是想替畹妹担承。谁知话一出口,简直把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和笑面罗刹,笑得捧腹顿足,弯下腰去,竟尔直不起来。

畹香姑娘白了龚钰一眼,心说:“你这个呆子。”立即被羞得粉颈低垂。

龚钰更是难为情。

他们这一笑不打紧,可把司马紫燕姑娘招了来。

紫燕姑娘一见龚钰,如获奇珍,娇呼一声:“钰哥哥,我找得你好苦啊!”

像一只燕子,落在龚钰身前,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畹香姑娘,伸手便来挽龚钰胳膊。

龚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是害怕畹妹发生误会。

紫燕姑娘一手抓空,不由一怔,方奇怪钰哥哥何以忽然对自己疏远起来?

她运目一望,才发现除了何方二位外,龚钰身前多了个绿衣少女,正用着敌视的眼光在瞧自己。

这少女姿容绝世,似乎比自己还胜一筹。

笑面罗刹方芳,可说是最了解姑娘们的心理,立即说道:“你们大概还不认识,让我来介绍吧!”言讫,指着紫燕姑娘道:“这是宇内五奇,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前辈爱女紫燕妹妹。”

旋又指着畹香姑娘道:“这是潜龙堡主李伯父去非爱女,芳名畹香,也是钰弟弟的师妹。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见外啊!”

她这么介绍,是含有深意的,畹香姑娘对师姊投了一瞥感激的目光。

可是,这话落在紫燕姑娘耳中,却有点不大好受。

心想:“原来人家是师兄妹啊”,蓦地觉得自己与龚钰有了距离,不由现出一脸颓丧之色。

她怎好再站在一道,迅即借口离去。临行,还向龚钰投了一瞥幽怨的目光。

待紫燕姑娘去远之后,何天衡呵呵笑道:“俗语说得好,一林不藏二虎,如果有两个女人在一起,便将天下大乱!”

龚钰忽然调皮起来,说道:“师哥,你这话有问题!”

何天衡笑说道:“什么问题?这是千古不易之论啊!”

龚钰反问道:“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

何天衡方要发表意见,龚钰立即摇手阻止说道:“就拿师姊同东方姊姊而言,不是很融洽么?”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搔搔头发,说道:“你有理,那么你就试试吧!”

畹香姑娘占有欲何等强烈,她决不容许龚钰接近另外的女孩子,那是她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现在一听龚钰竟尔想效法师兄起来,不由暗生愠怒,立刻峨眉一竖,说道:“他敢!”

语意斩金截铁,听得龚钰心头直泛寒意。

何天衡得意地一笑,说道:“师弟,我说如何?”

笑面罗刹方芳向着畹香姑娘说道:“畹妹,说真话,你得当心你的钰哥哥,不要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了,单是他那个青衫美侠外号,就够迷人的。”

几人边走边谈,上得外面酒楼,只有邙山烟叟一个人在那里浅斟低酌。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问道:“于前辈,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前辈,怎地不见?”

老人家啜了一口酒,然后说道:“不久之前,他跟我谈得挺热和的,不想他那宝贝女儿一到,便嚷着要去岳阳,老头子叹了口气,便携着匆匆离店而去。看样子,这女娃儿不知是跟谁生气来着。”

笑面罗刹方芳,望着畹香抿着唇儿笑。

畹香姑娘奇怪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司马姑娘的离去,是在生我的气?”

何天衡呵呵笑道:“师妹,她不是生你的气,还会是我么?”

她陡然想起大师兄适才讲的什么一林不藏二虎,顿时恍然大悟。显然在这一场角逐中,她是胜利者。

胜利的人,有几个是愁眉苦脸的?因此,畹香姑娘显得特别高兴。

同时,她拜邙山烟叟为义父之事,也公开了。

于是大家争相道贺,畹香姑娘一高兴,酒到杯干。

她根本不善饮酒,哪消数盏,便饮得醺然大醉,这是她近月来最快活的一天。

次日,邙山烟叟有事他去,嘱龚钰、畹香两人,要互谅互信,切不可意气用事。

接着大师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同笑面罗刹方芳二人,要去“冷云谷”,面谒师父,亦在大庸县城分道。

龚钰跟畹香妹子久别重逢,何殊新婚燕尔,上次,龚钰因为中了迷魂幽兰,失去本性,一切只是一个梦。如今,他才真正领略到了颠凤倒鸾的快乐。

两人计划着未来的一切,他与她都觉得未来是幸福的,圆满的,光芒万丈的。

两人在洞庭湖住了三天,享受着人生最高的乐趣。

这晚,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下,幽灵鬼府寝宫之中,冥狱夫人樊素素,和幽灵神君徐中坚,都在为幽灵一教的前途而忧虑。

“我一切计划,都是成功的,每次,俱被那姓龚的小子破坏无遗。”

幽灵神君徐中坚咆哮地喊道。显然,他此时已是极度愤怒。

冥狱夫人灿然一笑,说道:“神君,失败乃成功之母,我就不信那乳臭未干的娃娃,咱们对他毫无办法!”

幽灵神君喟叹一声,那声音包含着壮志的消沉。

冥狱夫人坐在幽灵神君大腿上,仰着脸儿说道:“咱们何妨想想,黑道中,还有什么前辈高人没有?”

幽灵神君只是摇头,接着道:“这一点,我已想过啦,连青海都兰上人,大雪山长春仙子苏雪红,长白老人胡元庆,全都不行,这武林之中,还有谁是这小子敌手。我真不明白,那小子年纪轻轻,那身出神入化功夫,不知是怎样练的?!有他存在世上一天,幽灵教便别在江湖上出头露面。

何况,咱们仇家不可胜计,总有一天,我担心会陷入四面楚歌之中!“言罢,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樊素素媚声媚气地说道:“不可力敌,难道就不能以智取胜么?”

幽灵神君黯然地道:“素素,不怕你笑话,经过四望山一役,我好像已经衰老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探入妖妇胯间。

妖妇浪笑一声,臀儿一扭,格格笑道:“所以啊!连你这根总坛的旗杆也竖不起来了!”

幽灵神君忽然起了个奇怪念头,说道:“素素,你可转移阵地啊!何不找那小子试试运气,万一入你谷中,将来幽灵教主一席,便由你出任啦!嘿!

那时震撼武林,令天下英雄尽折腰,拜在你那石榴裙下,多么威风!“桃面妖狐本就是一个淫荡而又野心勃勃的女人,闻言芳心不禁一动,故意打趣道:“你戴着一顶绿帽子,还嫌不够么?”

她一面说,一面从徐中坚怀中飘下地来,对着菱花一照。

觉得自己虽是生得丰满而冶荡,究非少女,看来不易收效!

她忽然想起爱女地阙公主樊白玉,心想:“这丫头曾经与那姓龚的小子,有过一面之缘。如果使用美人计,正是水到渠成,极有成功的希望。”

想到这里,不由发出一阵得意的俏笑。

幽灵神君问道:“素素,你这么得意,定然有什么妙计?”

妖妇嫣然一笑,答道:“妙计是有,不知神君适才之言,说了算不算数?”

幽灵神君脸上掠过一丝诡异之容,毫不考虑答道:“当然算数。不过,你且把妙计说出,让咱们研究一下,如何?”

桃面妖狐道:“事关机密,还是不说的好,请神君明日用飞鸽传书,探出那姓龚的小子下落,再作计较。”

幽灵神君遂不再说什么。

次日晚上,便接得讯息,青衫美侠龚钰同一个姓李的姑娘,已入岳阳。

桃面妖狐樊素素,立刻召来爱女地阙公主樊白玉,星夜向岳阳城赶去。

且说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在岳阳逗留了六天,正准备启程北上。

畹香姑娘嘱龚钰去丽华刺绣庄,把订绣的一打罗裙取回,她是准备作新娘用的。

龚钰自然如奉纶音。哪知他还未到达那家商店,迎面走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说道:“相公,可是姓龚?”

龚钰觉得自己岳阳并无熟识之人,方感惊愕!

那老妇人不待他发问,迅从身上摸出一张字条,颤巍巍地向他递了过来。

龚钰接在手中,微一过目,不禁大惊!问道:“老婆婆,烦你带我去看看那位樊姑娘吧!”

那老妇人嘴里叽里咕噜,向着龚钰说道:“龚相公,你心肠真是太好了!

可怜那位姑娘,愿菩萨保佑她,如此年轻,美丽,便将离开这个世界。“她一面转弯抹角,一面嘀嘀咕咕,她走来虽是蹒跚,其实远较常人快捷。

龚钰一心只想救人要紧,哪会注意这些。

片刻之间,来到一处,原来是一家幽静旅舍。

青衫美侠随着老妇走进房间。

陡然一条倩影,如飞投进怀中,唤了声:“钰哥哥!你不知我是如何想念你啊!”

龚钰甚觉诧异,问道:“你不是受了伤么?”

樊白玉姑娘娇声答道:“是啊!”

龚钰剑眉一蹙,心说:“你这不是骗鬼么?好好儿的哪里是一个受伤之人?”不由问道:“伤在哪儿?”

白玉姑娘忽然花容一变,堵气道:“难道我不受伤,你就不来看我吗?”

言毕,返身仆倒床上。俯卧着嘤嘤啜泣,两肩一起一伏,哭得甚是伤心。

龚钰最怕的便是姑娘们的眼泪,何况他并未完全忘情于她,只因自己如今已是使君有妇之人,是以不敢稍涉遐想。

这时,见姑娘伤心如此,剑眉一蹙,踱向床边来,柔声劝慰道:“玉妹,你快不要哭了,我并不是那样……”

白玉姑娘,侧着脸儿问道:“不是那样什么啊?说呀!”

龚钰恐为情累,因此,那“薄情”二字,不敢吐露出来,以免日后误人误己。

樊白玉蓦地发出一声狂笑,宛如千百只银铃一齐摇曳,笑过之后,嘲弄地说道:“青衫美侠,你这位震撼武林的大英雄,竟连说自己想说的话的自由都没有,我真替你难过!”

龚钰俊面掠过一丝怒容,掉头就走。

白玉姑娘一跃,飘身下床,拦阻去路,拉着龚钰青衫,强作笑容,说道:“钰哥哥,我是跟你开玩笑啊!你竟认真起来。”

她说到这里,稍微一顿之后,续道:“你可知道人家的伤,多么严重,也许会不久于人世。所以才偷偷溜出来,见你一面。”

其言凄切,其声也幽幽,不复刚才娇嗔之态矣。

龚钰岂是铁石心肠之人?于是将白玉姑娘搂了过来。

什么言词,比男人的臂膀有效!白玉姑娘不再哭了,而且有了笑容。

她知道这时间是短暂的,必须尽情寻求快乐,哪怕是一瞬之间。

龚钰却另有一种想法,他早就猜疑这樊白玉姑娘,可能便是岳父李去非与桃面妖狐所生的女儿。

因此之故,他正好趁机探询岳父被掳何处?而不得不虚与委蛇。

于是,他心中有了个假设,这樊白玉姑娘,也必然知悉内幕。如果用点功夫,查知地点,日后救起人来,也便利得多!

白玉姑娘则是热情如火,她更想进一步用一缕情丝,将龚钰牢牢绾住,从畹香丫头手中夺过来。

有了这几重原因,一时之间,这房间之内,春情如海,风光旖旎。

正当两人相扑狂吻,达到高潮时,蓦地,房门伊呀一声打开,现出一个绿色倩影。

那人向着床上正在两情缱绻的龚钰同樊白玉望了一眼,掩面一声娇啼,狂奔而去。

龚钰抬起头来一望,不由大惊失色,立即飘身下床,向着外面追去。

谁知人才下床,那房门铛的一声,已然落下了锁。

龚钰急得在屋中团团乱转,他为什么如此着急?原来那人,竟是畹香姑娘。

畹香姑娘,不是在岳阳另一家旅舍中么?怎会寻到此地?

他此时已不暇细想,运起“太虚玄天神功”,随手一拍,那房门落锁之处,竟然全部腐朽。

白玉姑娘一把没有抱住,青衫美侠龚钰已然夺门而出,身形一晃,便已出去十余丈,他可看不到畹妹影子,于是飞身向一座高楼奔去。

跃登楼上一望,只见东南面有一条人影,正在狂奔。

那距离,少说点也有五六十丈,龚钰立即晃肩追去。

且说畹香姑娘见钰哥哥,竟然背着自己在外偷情,她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女孩子,如何能够忍受。

掩面一声悲啼,便向外奔去,她以为龚钰定然会向自己追来,谁知回首一望,房门竟然落了锁,那负心人,竟然有了新人,忘了自己,更加怒火如焚,极力飞驰!

她轻功本甚高绝,转瞬之间,便已出去五六十丈。

及至龚钰追出,她已去得更远。

龚钰轻功虽然较高,但也相差有限,一时之间,竟也无法追及。

畹香姑娘以为钰哥哥根本未把自己放在心上,过去一切海誓山盟,原来都是假的。

她忽然记起龚钰曾经有过表示,想效法大师兄,原来他早就与那不要脸的贱货勾搭上手,只是瞒住自己。

她越想越气,因此,脚下也更似风飘电闪。

陡地,前面涌现一座高峰。

她要站在那峰巅之上,问问苍天,这世间,可有真情?

盏茶时间,她便站在幕阜山顶。

她仰望着无尽的苍天,金莲一跺,惨呼道:“苍天呀苍天,我畹香之命,竟是这般凄苦!”

蓦地,峰巅崖石,应声崩裂,轰隆数声,夹着一缕凄厉的悲号,向着峰下万丈削壁,像殒星般坠下。

原来畹香姑娘在极度悲痛之余,竟将全身“龟裂神功”运集足下,这一足跺出,岂同小可,峰上崖石,立即裂坠。

不言畹香姑娘坠身在削壁之下,且说青衫美侠龚钰,奋力向前追赶,陡地绿影一闪,一条长春藤向着龚钰拦腰卷来。

他这时,一心只注意到前面绿色的人影,口中还在不停地呼着“畹妹”。

自然毫无防备,一下被卷个正着。

龚钰骤然吃了一惊,抬目一望,只见人影闪处,现出长春仙子,笑吟吟地说道:“钰弟弟,急什么呀?妹妹不要你,还有姊姊呢!”

龚钰剑眉猛掀,虎吼一声,骂道:“妖妇,且休纠缠!”

言讫,两指猛运神功,轻轻一捏,便将宝刀难伤的长春藤,扭做两段。

他此时哪有闲心多说,睁眼望着一脸惊容的长春仙子苏雪红,怒瞪一眼,便又匆匆如怒马奔腾而去。

就在这么微一耽搁,畹香妹妹业已无踪,他绕着幕阜山,寻了一周,只见万顷稻田一鹭低飞,哪里还有畹香的影子。

青衫美侠龚钰,望着一片金黄色的稻粒,茫茫发怔。

有几个农夫,荷着锄头从他身边走过,都一无所觉。

他们也觉奇怪。这稻子有什么好瞧的?大约这位俊美少年相公,是第一次到乡下来吧!

“相公,这给你留作纪念吧!”

龚钰这才惊觉自己的失常,摇摇头,返身缓步而回。

前面是一个小镇,这时日色已然偏西,他只得勉强进了点食物。

旋又一想:“她莫非又回到了岳阳?”

以畹妹那倔强个性,看来是不会的,然而,他只有作这么一个希冀。

想到这里,又踏着苍茫暮色,向着岳阳城飞奔,两个时辰,便已抵达。

当他掀开房门,樊白玉赫然睡在床上,娇声说道:“钰哥哥,我早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一个疑问陡然升起,心想:“这樊姑娘是怎样知道自己的房间?畹妹又是怎样找到了那间旅舍?还有那个老妪,分明是一个武林高手,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脑中如此电旋一转,抓住樊白玉姑娘粉膊,两眼射出凶光,厉声说道:“丫头,你竟是这般不择手段,我真想把你像蚂蚁一般,一脚踏死在地。你太恶毒了!我今生永不见你,给我滚吧!”

说到“滚”字,立刻将樊白玉推出室外,然后“砰”的一声巨响,把门关了起来。

这是岳阳最大的一家仕宦行台,住客全是显宦豪商,从来没有人大声叫嚷。

附近几间屋子住客,全都闻声出来观看,不知这美丽的少女,何以被人赶了出来,用一种猜疑的目光相望。

樊白玉怎能受此羞辱,从过道上爬了起来,银牙碎咬,骂道:“姓龚的,你神气什么?终有一天,此仇必报!”

言讫,双肩一晃,化一缕白影穿窗而去。

旅客们哪曾见过,全都惊噫出声,有人说那少女,简直就是狐狸精变的。

有人见过龚钰,说屋中那位相公,真说得上是潘安再世,宋玉复生,难怪狐狸精要着迷啦!

不言众人你言我语,且说屋中的龚钰,急得六神无主。

如果畹妹一天不能寻获,他便一天不能心安,如芒刺在背一般,寝寐不宁,饮食无心。

他在岳阳等了一个多月,畹香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他便移住在幕阜山下的南江小镇,终日绕着幕阜山转。

转眼又是中秋。

这时,江湖上又再度出现了黑色披风的怪客。血案一日数起。

凡是参加四望山之约的武林豪杰,都必然无人幸免。

一天早晨,武当道众忽然发现掌门人玄清道长首级,被挂在解剑池衅。

跟着少林掌门天弘上人,被剥下人皮。

宇内五奇天府酒仙刘幕伶,在黄鹤楼上,被人斩去双腿,剜去双目,死状之惨,令人惊心!

从此,侠义道豪杰,人人自危,大有风声鹤唳,草木俱皆变成幽灵教徒之感!

奇怪的是,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竟已失踪。

最关心此事的,要算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方芳。

夫妻俩一商量,如今事机危迫,最好能将两人找到,武林这场浩劫,方始可解。

何天衡忧虑地说道:“龚钰师弟同畹香师妹两人联手,天下无敌,这一点倒可放心,恐怕这两个年轻人,走在一道,一个把持不住,有了身孕,必是羞见亲友,可能觅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与江湖断绝关系,是以武林中发生这样大事,也毫不知情。”

笑面罗刹方芳则持异议,说道:“你的想法,当然不无道理,据我看来,恐怕不会这样简单。要知两人已是名正言顺的一对未来夫妻,用不着出此下策。怕只怕,两人武功虽都是绝世高手,但毫无江湖经验,易为宵小所乘。”

此言一出,何天衡顿感不祥,焦急地道:“夫人,咱们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一面说,一面在厅中来回踱步,抓耳搔腮。

笑面罗刹方芳,不忍丈夫被急成如此模样,说道:“我不过是胡猜而已,你何必那样认真?”

何天衡摇头叹息一声,道:“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看来这事,可能被夫人不幸而言中。”

接着又道:“明日,我便准备南下查访。”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如今邪魔当道,狐鼠横行,你岂可这样大意?要知你已是六个孩子的爸爸。要去咱们也得一道,好有个照应。”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一把将方芳搂住,无限激动地说道:“芳妹,你真太好了!”

笑面罗刹方芳倚在丈夫怀中,低低说道:“明日,不但我陪你南下,最好化装。这样,敌明我暗,行起事来,也容易些。”

数日之后,湘鄂官道上,出现了一对老年夫妇。

男的像一个三家村的老学究,说起话来,酸溜溜的,满口之乎者也。

女的好像有些聋,别人说话,她竟是充耳不闻一般。

这等人,自然不会引起别人注目。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及其爱妻,很顺利地便已由鄂至湘。

很快,两人便寻着龚钰同畹香在洞庭的住处,计算时间,那时正是六月二十三日。

接着,便又打听到两人在岳阳那家仕宦行台住过,以及曾经闹过一次狐狸精。

据旅舍伙计告述,那姓龚的少年,一直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来时一双,去时独个儿骑着两匹宝马。

两人听得这消息,倒反而放下一半心,断定这两个小家伙,必然又是闹了别扭,仍是醋海兴波。

“这回出走的,必是畹香。”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同笑面罗刹方芳作了如是断语。畹师妹去了何处?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夫人笑面罗刹方芳,就在岳阳周围百数里方圆地面寻找。

数日后,终于在幕阜山峰上,发现畹香师妹使用的一条手绢。

这手绢,方芳认为毫无错讹,是畹香之物,因为她记得甚是清楚。

再一看峰顶崖石,已然部分崩坠。

两人都这样想:“难道畹香师妹心眼狭仄,业已跳下千仞绝壁自尽了么?

还是被敌人追踪到此,被逼坠下?“

经过一番勘察,峰顶上竟无半点打斗迹象!是则遇害一节不能成立。

毫无疑问,自行坠崖的成份居多。

夫妇两人为了证实这一不幸的推断是否真实,便又朝崩崖下处察看。

那是幕阜山的一处荒谷,到处长满半人深的野草,两人展开草上飞轻功,到达谷底。在乱藤荒草中,果然查出有人坠下迹象。两个愈加肯定所料不差。

不过,如果真的死了,岂能尸骨无存?

笑面罗刹方芳,泪流满面。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叹息一声,挽着夫人,离开了绝谷。

两人踏着茫茫暮色,来到幕阜山附近南江小镇,落店后,便去一家饭店进食。

蓦地,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少年书生,方芳惊呼一声:“钰弟!”

青衫美侠龚钰觉得这声音好生熟习,运目一望,只见前面桌上,坐着一对老夫妻。

他方自一怔,笑面罗刹立即上前拉着他的手道:“钰,你连师姊都不认得了么?”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呵呵一笑,说道:“师弟,你瘦得多了!来!咱们先干上一杯,什么事,都到旅店中谈吧!”

龚钰果然挨着师兄打横坐下,饮了几杯酒后,便随同师兄师姊来到旅舍。

正好,大家都是落在一个店里。师兄弟三人,便聚集在一起。

笑面罗刹方芳,问他何以隐居在这小镇中,畹香妹怎地不见了。

龚钰毫无隐讳地把当日情形,不厌其详地述说一遍。

他说完叹息一声之后,并将数月前结识樊白玉姑娘之事,也毫无保留地说出。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及笑面罗刹方芳,两人全都一皱眉头,说道:“想不到这事,竟会如此复杂!”

龚钰道:“我当时只想探出李伯父的下落,哪知畹妹竟不容我有半句解释!”

说罢,又是一声悠悠长叹!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剑眉一挑,说道:“师弟,你可知道近日武林中发生了弥天浩劫么?”

龚钰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原来,他每天风雨无阻地在幕阜山下一带眺望,有无畹香妹妹影子,江湖上的事,他一点也未留心。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钰弟,两位师父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够挽救武林浩劫,你却因为儿女私情,自暴自弃。”

她望了满面羞惭之色的龚钰一眼,续道:“我现在告诉你一个惊人的噩耗。凡是参加过六月十五日四望山之约的武林侠义领袖,莫不被幽灵神君残酷地杀害!

武当玄清道长丢了首级,少林掌门天弘上人遭剥皮之祸,天府酒仙刘慕伶双目被剜并斩去双腿。其余就不必说啦!

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侠义中人在被迫害。师弟,你此时应该以天下武林为念!快振作起来吧!“龚钰何尝想到两个月时间,武林中竟出了这等不幸之事,心想:“假如自己与畹妹不发生这等误会,而绝迹江湖,焉能至此!”

想到这里,不由冷汗直流!毅然说道:“师姊之言,启开茅塞,从今宵起,小弟决心随师兄师姊荡平妖氛!关于畹妹之事,就听由师父们裁判吧!”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说道:“好师弟,就这样办啊!”

不言青衫美侠龚钰重入江猢,且说逍遥散人司马无忧携着爱女司马紫燕,在长沙逗留了一段时间,时常发现有人暗中窥视。

这位奇侠江湖经验何等老练,立刻提高警觉,设法闪避,因为自己虽是不惧,但,爱女终是可虑。

未几,不幸消息滚滚传来,他一方面悲老友酒仙之死,一方面为武林中一般侠义道担心。

司马紫燕,终日闷闷不乐,老人家怎么看不出来,这妮子是在想着钰哥哥。

因此,他希望能再见到龚钰一面,他对这少年,也是非常喜欢,自己仅有这么个女儿,哪得不暗暗操心。

这天,未牌时分,两父女无意中走向幕阜山,才翻过山腰,便发现迎面走来一个凶眉恶眼的壮汉,向着自己两人直闯过来,逍遥散人微微一闪,便已避过。

可是,走在后面的燕姑娘,却不虞有此,几乎被撞个满怀。这叫姑娘如何不怒?冷哼一声,骂道:“走路都不当心,简直是找死!”

谁知那汉子冷冷地道:“找死!哼!我看你两人才活得有点不耐烦了!”

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逍遥散人眉头一皱,说道:“燕儿,走吧!”

司马紫燕蹩着一肚子气,还不曾走几步,隐隐听得那汉子说道:“掘下深坑擒猛虎,撒下香饵钓金鳌,走得脱么?”

燕姑娘不由大怒,转身娇叱道:“你说谁?”

那汉子凶眉一挑,粗暴地道:“我说谁,你管得着么?”

燕姑娘娇躯一闪,劈啪一声,那汉子颊上挨了一掌,被掴得有点火辣的感觉。

燕姑娘出手这一掌,颇为奇奥,那凶眉汉子竟未闪开,心中微微一凛。

忽然,山道上转出一双少女,分枝拂叶而来,那汉子恭敬地呼了声:“地阙公主!那丫头竟敢出手打人!”

两个少女闻言立即止步,向着燕姑娘瞥了一眼,前面一个少女说道:“我已看见!打一掌有什么关系?少顷,让我们把她的手臂削断,也就是了!”

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可是从这少女的口里讲出,竟是那么稀松平常,生似说得好玩一般。

就在少女讲话之际,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及其爱女紫燕,都不禁脸上露出一片惊愕之容。

原来这一对少女,不但衣着、身材一般无二,连面貌也完全相若。只是前面一位面泛微笑,后面一人神情惘然。这且不足为怪,最奇的,还是这两人,简直就像煞青衫美侠龚钰的师妹。

紫燕姑娘,对那位情敌记忆犹新。是以一怔之后,继之以喜。

盖她以为青衫美侠必然接踵而至,希望能够见到情郎一面,虽经父亲频催离去,仍趑趄起来。

就在这时,前面一位少女,已然娇滴滴说道:“是谁出手打了我跟前巡堂香主钱通一?就自己把胳膊卸下来吧!”言讫,向着身后一位少女说道:“金阙妹妹,你说是吗?”

被称为金阙公主的姑娘,正在茫然望着遥远的天边,漫应道:“是啊!”

司马紫燕更加惊诧,心说:“怎么她们不是钰哥哥的师妹,而是什么金阙公主,地阙公主。天下竟有如是酷肖之人么?”

谁知她念头未落,地阙公主娇滴滴的声音又已飘来:“怎么先前打人的勇气没有了?”

司马紫燕,岂是省油之灯,闻言“呸!”了一声说道:“凭你配么?”

地阙公主娇笑一声,说道:“金阙妹妹,还是你去把这丫头收拾了吧!”

金阙公主漫应一声,不知怎么一闪,两三丈距离,竟是一晃而至。

司马无忧面色大变,心想:“这两个少女武功神奇莫测,燕儿决非敌手。”

他舔犊情深,念随身动,也跟着抢在爱女身前,一捋银髯,呵呵笑道:“适才之事,双方互有不是之处,老朽司马无忧,向姑娘表示歉意如何?”

金阙公主好像正在运用思考,地阙公主却在一旁琼鼻中飘出一声冷嗤,说道:“姑娘们早就知道你是逍遥散人,否则,谁耐烦来这荒山之中狩猎呢?”

言中之意,她们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司马无忧怎能无忧,心想:“莫非武林中一连血案,就是这两个丫头捣的鬼?”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阵狂震!不过,他面上神色仍是自若,说道:“两位姑娘,既是一定要逼老朽动手,让我跟小女讲几句话,再行动手不迟。”

地阙公主得意地娇笑一声,嘲笑道:“老头儿有自知之明,晓得今天要西归极乐,想将后事安排一番。”

司马紫燕,秀眉倏挑,正想反唇相讥,她心中正在奇怪,怎么今天父亲这样怕事?

逍遥散人立即喝止,并向她身边走去,附耳说道:“燕儿,不管今天为父胜败如何,你得先行逃下山去,将今天发生之事,向武林宣布,并去找青衫美侠龚钰,或能有救,你知道么?你那酒仙刘伯伯等之死可能便是这两个丫头捣的鬼。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便不是我的女儿。去吧!这时我正可替你拦阻,少顷动起手来,恐怕便无此机会了!”

司马紫燕听得几乎流下泪来,但她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是以强忍住。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父亲如此慎重其事,看来这两个丫头,决非易与,于是不再执拗,点头应允。

陡地双脚一蹬,宛如一缕紫虹,没入林中,地阙公主不虞逍遥散人有此一着,不由大怒!冷冷说道:“想不到闻名宇内的五奇,竟是这么怕死,教你那宝贝女儿勾引救兵不成?告诉你,一切均是白费,来两个宰一双。”

她说到这里,便又面向金阙公主说道:“金阙妹妹,把这老头儿杀了吧!”

金阙公主轻笑一声,香肩倏沉,便如一缕淡烟射来。

逍遥散人早已知道今天面临强敌,哪敢有丝毫大意,举臂一引,呼的一掌,疾拍而出。

金阙公主想不到司马无优掌力恁般雄浑,亦是挥掌还击。

两股掌力在空中一接,“蓬”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树折枝飞,两人功力,竟是不相上下。

全都“噫”了一声,立又圈臂猛劈,这一掌较先前那一掌威势犹胜,响声宛似焦雷爆炸。

金阙公主黛眉一扬,说道:“老头儿,你是我近月来,所遇掌力最为沉雄的一个。注意,又来了!”

“了”字才完,业已圈臂猛劈而来。

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呵呵笑道:“姑娘太谬赞了!”

他本想说,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竟会有如此成就,奈何不用于正途!实是可惜!

但敌人劲风业已疾射,赶紧圈臂还扫,那还说得出来。这可把隐藏在一株古松上的司马紫燕,看得心中怦怦乱跳。

原来燕姑娘向着幕阜山下疾奔,忽然对父亲不放心起来,于是又悄悄折返。

要知逍遥游轻功,亦属绝学,是以隐藏在附近一株松树上,地阙公主并未发现。

且说金阙公主,一连与逍遥散人硬拚八掌,并未占得丝毫便宜。在一旁观战的地阙公主,大为震栗,想不到司马老儿,较醉鬼还难斗得多。不由发急起来,说道:“金阙妹妹,还是亮剑吧!”

果然,金阙公主嗖的一声,自怀中摸出一把一尺四寸长的宝剑,剑身隐泛红霞,剑芒吞吐,射出三尺以外。

司马无忧骤见牟尼剑亮出,惊叫一声:“你是李畹香姑娘!”

金阙公主喃喃说道:“李畹香?李畹香?”

她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正在追忆。

地阙公主心中吃了一惊,说道:“妹妹!你是樊红玉,金阙公主,别听司马老儿胡说八道,快把他给我宰了。”

司马无忧顿觉此中必有蹊跷,但他哪能有多余时间思索。

金阙公主茫然说道:“是啊!我是樊红玉,金阙公主。”

她虽在喃喃自语,“七绝大挪移身法”何等奇奥,剑起红霞灼天。

幸好这时,正是白天,远处不易看见。

司马无忧脚下一错,立即闪避开去,亦从身上摸出一支子母离魂剑来。

逍遥散人自从成名以来,这支剑从未用过,他知道今天敌人太强,怎敢大意。

金阙公主娇叱一声,短剑斜削,立即幻起万朵红莲,向着司马无忧罩来。

司马无忧暗赞一声,错步横移。右手母剑,震出无数圈银虹,护住全身。

左手子剑,抖腕贴地掠飞,透入红霞之内,迳袭姑娘两瓣莲翘。

金阙公主噫了一声,身形一晃,一连推出三剑。

这三剑快得捷逾电闪,红霞暴涨,宛如阿房宫中,渭流涨腻,尽是脂水胭波。

逍遥散人险些被红流淹没,立施逍遥游步法,悠哉悠哉!衣袂飘飘,满场游走。母剑护身,子剑攻敌。

一时之间,倒也不现败象。躲在树上的司马紫燕,芳心稍定。

可是,在一旁观战的地阙公主,不由暗暗焦急。心想:“老头儿已将女儿遣下山去,现在一个尚未解决,万一五奇中任何一人到来,岂不弄巧成拙?”

一念及此,便又催着妹子道:“别跟他游斗,快些下手吧!”

金阙公主真听话,牟尼剑沉腕暴扫,低喝一声:“剑毁!”

司马无忧只觉手上一轻,子剑腾空,母剑削折两尺。

他逍遥步法,虽是奇妙,但如何敌得过武林二圣龟仙神婆传授的“七绝大挪移”身法。方自一愕,复又听到金阙公主一声:“人亡。”

司马无忧两手空空,逃既不能,御敌则手中没有寸刃,惨嗥一声,遂尔齐肩削做两段。

可怜一代大侠,死得如此之惨。

司马紫燕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得昏死过去。

且说司马紫燕醒来,红日业已咬山。

她从古松上跳下,跪在老父尸前,哀哀痛哭。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步履之声,从那轻灵快捷看来,无一不是绝世高手。

她此时已横下心,要与敌人偕亡,依然哀哀哭泣,却一手抚着剑柄。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三人,且行且谈。

忽然,一阵悠悠啜泣声传来,哭得悲哀之极。

青衫美侠龚钰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心想:“别是畹妹吧!”

想到这里,向着师兄师姊说道:“我去看看是谁在这里哭泣!”

话落,身形连闪,刷的一声,便已穿林而出。

他身形才落地上,看见一个熟习的紫衣窈窕背影,方喊得一声:“燕妹!”

司马紫燕蓦地站起身来,呛朗一声,长剑出鞘,紧跟着银虹疾射,向着龚钰猛袭而至。口中不断骂道:“你这人面兽心的魔鬼,姑娘与你拼了!”

青衫美侠龚钰哪会料到她有此一着,饶他闪避得快,臂上仍被划伤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龚钰立即错步旋身,说道:“燕姑娘,你停手啊!要是我龚钰确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时你再杀我不迟,如何?”

紫燕姑娘又是一剑剁来,说道:“你别故意装傻,我要把你的阴谋,公诸武林,现在啊!趁没有别人,把我杀以灭口吧!”

龚钰见紫衣姑娘,竟是恁般不讲情理,说道:“燕姑娘,你别血口喷人好么?”

司马紫燕冷哼一声,说道:“谁说我是血口喷人?我爸爸便是死在你这阴谋者的手上。”

言讫,剑如匹练般疯狂卷到。

龚钰心中也不由大惊。他知这是一个误会,说道:“司马前辈系在何处遇害?”

燕姑娘脸上挂着一抹泪痕,用剑一指前面草坪之上,说道:“那不就是,你还想抵赖不成?”

青衫美侠龚钰,赶紧一飘身,朝前面草坪掠去。

果见绿草黄沙,尽染碧血,逍遥散人司马无忧,被人齐削做两截,惨不忍睹地躺在地上。

陪着他的,地上还有两截断剑。

龚钰不由泪如泉涌,大声呼道:“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紫燕姑娘见龚钰这样悲哀,心说:“难道他毫不知情?是啊!父亲不是叫我下山去找他么?我怎么会糊涂起来?”

想到这里,不由怔在当地。

这时,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方芳,也已来到面前。

一看情形,便知又是幽灵教徒搞的鬼。忙问燕姑娘道:“事情发生多久了?”

燕姑娘一拭泪痕说道:“已有一个多时辰!”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敌人撤走已久,追已无及,咱们还是将司马前辈遗体负下山去,依礼成敛,然后设法号召武林,为他报仇!”

站在一旁的燕姑娘冷哼一声,说道:“恐怕这仇人,你们■下不得手!

尤其是龚少侠!“

她此时称呼已改,显然已与龚钰疏远得多。

青衫美侠龚钰恨恨说道:“无论这人是谁?我龚钰都得为武林申张正义!”

燕姑娘闻言甚是感动,立即跪下向龚钰磕头道:“钰哥哥,得你一言,小妹向你致谢,并代全天下武林向钰哥哥深致谢忱!”

言毕,又一个头磕了下去。

蓝衣书生何天衡眉头一皱,说道:“你且说说,杀死令尊的凶手是谁?”

笑面罗刹方芳将燕姑娘扶了起来。

这时,已久黄昏,燕姑娘望着苍茫暮色,说道:“现在为时不早,咱们还是先下山去吧!”

青衫美侠用衣服将逍遥散人遗体包扎好,然后负在背上,奔下山麓,进入南江城。一行四人,迳入旅舍。并另给燕姑娘开了个房间。

逍遥散人司马无忧遗体,龚钰则放置在自己住的屋子。

草草用过晚餐后,四人聚集在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方芳房中。

青衫美侠龚钰忍不住问道:“燕妹,你说啊!究竟是谁杀死令尊的?”

司马紫燕秀眉一皱,说道:“这个暂且不答,我要先问你,令师妹李畹香姑娘何在?”

此言一出,不但龚钰惊愕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就连玉笛金扇与笑面罗刹,也吃惊地从椅上站起,同声问道:“紫燕姑娘,你莫非看到过畹妹?”

司马紫燕螓首微点,说道:“见过!家父就是命丧她手。”

青衫美侠激动地说道:“不会的!畹妹怎做成这等事来?”

一旁的何天衡和方芳,亦是深感怀疑!

不过,方芳较为了解女孩子心理,往往因为妒恨过甚,而丧失理智,子是采取保留的态度,说道:“燕姑娘,你冷静点,且将今天发生之事详说一遍如何?”

紫燕姑娘忍住悲痛,将亲身经历与目击情形,一字不遗的叙述一遍。

事实俱在,这一来,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不信也得相信!

要知,人面相同虽不足为凭,但牟尼剑却假不了!

师兄妹三人,全都皱紧眉头。这事情闹得太大了,谁能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

龚钰急得撕扯头发,想不到这事情会闹得如此严重,他心中不断在狂呼:“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的确,这事情,实在太棘手了!

笑面罗刹方芳,为了获得司马紫燕姑娘谅解与合作,遂把龚钰岳阳城中之事,复述一遍。

燕姑娘“哦”了一声,说道:“想不到事情,竟是这么曲折。”

说道这里,向龚钰瞟了一眼,心说:“都是你那美丽的面孔惹下来的祸呀!”

司马紫燕再又将当时情形,回忆一遍,说道:“想那位金阙公主,必是李畹香无疑,不过,她神情好似不正常,一切都听那位地阙公主支配似的。”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沉吟有顷,然后说道:“畹香师妹是一个火爆性儿,而且具有强烈的占有欲。”

他说到这里,向着司马紫燕望了一眼,续道:“从洪家关旅舍与燕姑娘相见一幕,便可瞧出。”

司马紫燕娇羞地低下头会。只听蓝衣书生接着又道:“但她极明事理,邪正分明,决不会投向幽灵教,却可断言。”

燕姑娘樱唇半启,方要反驳。

何天衡摇手阻止道:“如果在她失去本性之后,却很难说!一个正常的人,要是突然失去本性,一是经过继续不断的严重刺激;一是被一种邪魔外道将迷魂药类放置食物之中,使之失去本性;一是遭遇意外,头脑经过剧烈震动,遗失记忆。三者之中,我断定畹香师妹必是属于后者。”

青衫美侠龚钰觉得非常奇怪,问道:“师兄,你是怎样知道?而且有无根据?”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向着夫人一伸手,笑面罗刹方芳摸出一物递给丈夫,他将手中之物一扬,说道:“这便是根据。”

司马紫燕觉得那不过是一条女孩子用的手绢罢了,并未表示什么。

青衫美侠龚钰惊呼道:“那是畹妹的啊!你们从何处觅得?”

何天衡向夫人望了一眼,说道:“这个么,问你师姊好啦!”

笑面罗刹方芳觉得屋中空气太过沉闷,故意白了丈夫一眼,说道:“你这个懒虫,嫁给你倒透了霉,不但跟着你江湖上乱跑,而且还得替你作发言人。”

何天衡双肩一耸,没有搭腔。

方芳只得继续说道:“钰弟弟,你知道咱们今天为何要你来这幕阜山顶?”

龚钰摇头表示不知。

笑面罗刹叹息道:“我和你大师兄昨日已经去过啦!那条手绢,便是在峰顶钩藤之中拾得。那峰顶崖石,已有部分裂坠新痕。峰下是千寻削壁,削壁之底为一座荒谷,有着半人深野草,经勘察结果发现有人坠下迹象,从那偃折的野草可以推定。我同你师兄,恐你受不了刺激,故未事先说明。所以今天把你约上山去,好让你日后有个概念。”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喟叹一声,接着乃妻之后,续道:“可惜我们去得太迟!”

笑面罗刹方芳埋怨道:“都是那饭店耽误的啊!几个菜却等了不少时辰。

否则早到一步,司马前辈也不会罹难,而且有关畹妹之事,也可弄个水落石出。“坐在一旁的司马紫燕一听提到父亲,不由自主地又流下泪来。

何天衡下个结论,说道:“所以啊!畹香师妹定是一气之下飞上幕阜山峰顶,失足坠崖,头脑受了剧烈的震荡,而失去记忆,被幽灵教中人诱去,改名金阙公主。于是,该教便利用她来屠杀侠义之人。以她武功及所持牟尼神剑,因此无人是其敌手,如不设法阻止,后果更难设想。”

他说到这里,向龚钰瞥了一眼,续道:“目前能制伏得住她的,恐怕只有钰弟一人。而她又在诡谲百出的幽灵教徒包围之中,在彼等精心安排之下,岂容与你晤面?再说她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但却武功仍在,师弟,我慎重提醒你,万一相逢,她会毫无顾忌,你却不敢使用杀招,但你千万要小心,疏忽不得,须知你关系着整个侠义道中人的生命,连同我与你师姊在内,知道么?”

青衫美侠龚钰,想不到事态会演变到如此严重,除内疚外,并恭敬地答道:“小弟谨遵师兄训示!”

翌日,薄备衣衾棺椁,将司马无忧殓葬于南江城外,并立墓碑。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目前,当务之急,便是放出风声,通知武林各位侠义领袖,凡遇着两个年轻姑娘出现,必须回避!”

果然,这消息一传出,的确减少了许多无谓丧亡。

这天,抵达岳阳,邙山烟叟与沅江渔夫佟士杰,仙霞剑姚奇,均于街左相遇。

老人家大是伤心,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徒责爱徒又有何用?

好在这几人都与武林名门各派声息相通,这情报辗转相传,凡是江湖豪侠之士,一发现有两个面目秀丽的少女走在一道,便都远远趋避。

跟着获得线索,谓这一双姊妹,常在黔境出入。众人咸料幽灵教总坛,必在此一区域无疑。

但,人多了反而碍事,于是决定仍由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师兄弟三人化装前往,一对照夜玉狮子,则寄存在岳阳那家旅店。

邙山烟叟于伍,沅江渔夫佟士杰,仙霞剑姚奇,则去联合九大门派及宇内五奇仅存的大慈神僧,雪山圣尼,巴岳茶客,于重九前,齐集黔境贵阳府。

这次决不能再从事姑息,非将这批妖孽一网打尽不可,否则又将遗下无穷祸患。

不言这几位老侠,分头行事。

且说湘黔官道上,出现了一辆蓬车,车厢内坐着一对老年夫妇,赶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有一处疤伤的小伙子,不用说,这三人便是青衫美侠龚钰和其师兄师姊乔装而成。这小伙子鹿筋马鞭一挥,空中立时爆起“叭”的一声巨响,可是那瘦骨鳞峋的一双瘦马。四蹄虽扬,仍然跑不了多远,便又逐渐减缓下来。

最先,不时有神秘人物,从车旁掠过,查视车厢内的人和物。

车内的老头子,每逢在这种情况下,必然暴燥地喊道:“龙三,你这是什么马车,简直就跟蜗牛在爬一般,要是再有两日,赶不到贵阳,哼!车脚费便得扣下三成。”

那老婆子更是愁眉苦脸,沿途嘀嘀咕咕。

龙三有时不服气起来,说道:“我敢说,我这一双宝马,乃是塞外名驹,只要走一天,蜗牛便十年也爬不到,你敢打赌么?”

车上的老头子直搔头发,不断唉声叹气。

而那些神秘人物,慢慢地,对这辆马车,不再生疑。

然而,这辆车毛病真多,不是轮子坏了,便是轴心要修理,要不,便是马蹄铁须重钉过。沿途耽搁,越走越慢。

其实,这三人乃是藉以窥查沿途黑衣人行径。

越往前走,而这些黑衣人物越多,说话也没有顾忌。岂止没有顾忌,简直有些趾高气扬嘛!

他们大声地谈论,大声地狂笑,谓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都是些窝囊废,宇内五奇所剩三奇,何异瓮中之鳖。另一个说道:“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和笑面罗刹方芳,听说也躲起来了!”

车中的老婆子闻言大怒,老头子却用脚轻轻踹了一下她的金莲,示意她必须忍耐。

有两个黑衣人一抖马缰,朝前奔去。

那赶车的黝黑少年,陡地发了牛脾气,鞭梢连抽之下,这辆马车跟着快了起来。

前面两骑,一入马场坪,便折向南行。

车声辚辚,也跟着改道。

日落崦嵫山之时,全都先后到了都匀。都匀系黔境重要县城,市面极为繁荣。

这晚,便在都匀一家旅舍落了店,老婆子忽然病倒了,大概是她经不起长途跋涉之故。

谁都不曾注意那车夫打扮的黝黑少年。谯楼更鼓冬冬两响,一条黑影从城垣飞下,快捷得宛如电闪风飘。

这黑影直朝云雾山白烟崖飞驰。

夜空中,没有星星,没有月色,乌黑的云块,布满了整个苍穹。

那黑影生像练就夜眼一般,不多时便已飞越过无数明桩暗卡,而潜上了白烟崖。

他伏身在一根石笋后面,看不出这一片崖头空地,有何奇异之处。心想:“这幽灵教总坛既在此处设置,何以竟无屋宇?”

谁知念还未落,便闻着远远传来一缕衣带破风之声,瞬息飘坠崖头。现出一个美艳妇人,与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男人。

龚钰认得那少妇是飘渺夫人莫毓瑶,那男的,则是邛崃派叛徒云中雁,现在改名为白无常孔一飞。

飘渺夫人莫毓瑶倚偎在孔一飞怀中说道:“那个死王八,你说有多可恨!

好好的幽灵教主不干,却要让位给那骚狐狸。我一想起便难过,你摸摸,肚皮都给气破啦!“这女人,当真把孔一飞的手,拉着向腹部探去,而且还掀开罗衫。

虽在黑暗中,龚钰仍是瞥见了那一现即隐的白嫩肌肉。

孔一飞本来便是一个色狼,而且他更非常了解对方,手既伸进去了,还会有立刻抽出来的么?

他手虽在活动,口里却不断说道:“她不过是沾了两个女儿地阙公主樊白玉、金阙公主樊红玉的光。这一双姊妹,的确替本教建立了不世之功!”

飘渺夫人忽然咭的一声,笑了出来,而且将腰陡地一躬,骂了声:“要死!轻点不好么?”

白无常孔一飞的手指,从裙带中滑了出来,呵呵大笑。

莫毓瑶白了他一眼道:“咱们说正经,那金阙公主樊红玉根本就不是骚狐狸的女儿!”躲在石笋后面的龚钰倾耳细听。

白无常又再度将飘渺夫人搂在怀中,嘻皮涎脸地道:“当然,咱们正事得谈,好事也少不了!”

言讫,又是一阵悉索之声,白无常那只手怎会静止,他手虽在工作,嘴里却没有忘记问话:“那么,她是谁?”

飘渺夫人缓缓地说道:“李……畹……香”

白无常孔一飞甚感惊诧,说道:“奇怪,她不是咱们大对头青衫美侠师妹么?怎会又变成了骚狐之女哩?”

女的道:“大概不外爱情纠纷。其实,却是骚狐施的一条毒计。她以地阙公主樊白玉把那姓龚的小子骗到旅舍,然后再将李姑娘引去看两人亲热镜头。那妮子一气之下,登上了幕阜山巅,殉情坠崖。不知怎的,那千寻削壁,竟没有将她跌成肉泥,仅只震伤了大脑,而失去记忆!”

白无常孔一飞“哦”了一声。

石笋背后的龚钰,这才明白真相。

白无常忽然说道:“夫人,你这消息是怎样来的?”

飘渺夫人莫毓瑶故作神秘地道:“你猜呀!”

孔一飞将头摇得像泼浪鼓似的,表示猜不着。

她这才说道:“是东海肉球剑客裘异,他那天到幕阜山一带,寻找千年菖蒲花紫葺,无意中在一处绝谷发现了那位姑娘,他以为是地阙公主,于是将她送来幽灵鬼府之中。哪知,却闹了双胞案,发现有两个公主。骚狐识得姑娘是谁,想将之杀死,却又震于姑娘武功,她既失去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蓦地计上心来,说是她的次女樊红玉,封为金阙公主。

从这天起,本教侦骑四出,只要发现有侠义道中成名人物,便着这姊妹两人前往击毙。

是以少林的天弘上人,武当的玄清道长,点苍双剑谢恒谢锐兄弟,天府酒仙刘慕伶,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全都送命。如果有一天,能将宇内五奇全部收拾,单是一个青衫美侠,那时就不足为惧了!“白无常孔一飞接着说道:“所以啊!神君认为骚狐建有不世奇功,于是才自动让位哩!”

两人絮絮一阵,忽然转入一石笋后面,踪迹不见。

龚钰甚感诧异,也跟着来到该处,才发现其中有一根石笋是活动的。心想:“不入虎穴,焉能救得畹妹?”

他将石笋微一转动,下面便露出一条成倾斜状的地道。他身形微微一飘,便已落入地道中。

这地道宽约五尺,高可八尺,每隔十数丈,壁间便闪出一蓬暗绿光华。

原来是用明珠嵌入壁里,外面罩以玻璃,藉以照明。

他心中电旋一转,这地道连隐伏之处俱无,万一前面来了敌人岂不大糟?

幸好,这幽灵教总坛,一向诡秘,从未出过事,是以一般巡查之人,均甚松懈。龚钰轻功本已冠盖武林,是以在这黑夜之间飞驰,其速度,像闪光一般迅捷。以至沿途桩卡,只觉一阵飒风响而已!

飘渺夫人莫毓瑶向着白无常孔一飞,微一招手,便向着幽灵鬼府行去。

青衫美侠立展“平地游行”之术,跟着莫毓瑶身后行去。由于他这种轻功太过高妙,足不履尘,毫无声息。因此,这位飘渺夫人,竟未发觉。

龚钰左折右转,忽然发现前面有一间屋宇,悬着“地阙”二字。

他赶紧闪入一处暗陬,心中暗自沉忖:“这必是地阙公主樊白玉住居之处,那么,畹妹香闺也必然不远!”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从另外一边走道踱过来一个白衣姑娘,与一个美艳妇人。

这妇人,头戴皇冠,身着九凤朝阳黑袍,像煞了一个现代武则天,青衫美侠龚钰,几乎被这怪异的装束,逗得失声笑将出来。他知道事关重大,只有笑在心里。

不消说,这便是桃面妖狐樊素素与地阙公主樊白玉姑娘。

这位掌着幽灵教教主大权的桃面妖狐,一身妖气,满面春风,说道:“玉儿,你们以后行事,千万不能落痕迹。

譬如这次幕阜山之事,逍遥老儿虽是死了,可留下他那个宝贝女儿。

再说,红玉更不应使用牟尼剑,而泄露出她的身世,万一把那龚姓娃娃引来,殊为可虑!“白玉姑娘小嘴一撅,不服气地说道:“妈,你当了教主之后,好像胆子小了!见着牟尼剑的,只有司马老儿一人,他人都死了,谁还会泄露出去?”

桃面妖狐说道:“傻丫头,你们既未去追,那紫衣姑娘未必去远。即使下了幕阜山,难道她就不会转回来么?”

樊白玉似觉母亲所料不差,说道:“妈,这个别提了!以后女儿嘱她当心就是。爸爸不是还关着么,你为什么不去看他呀?”

桃面妖狐脸上掠过一丝狰容,说道:“他太可恶了,我要幽囚他一生。”

樊白玉复又说道:“那么!明天我把红玉妹子携去看看他老人家如何?

她也是他的骨肉呀!“

桃面妖狐花容一变,厉声说道:“你要是胆敢如此,我第一个宰了你!”

樊白玉从未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过,不由嘤宁一声哭出声来,朝着地阙门户跑去。“砰”的一声,把房门关闭起来,想是在哭泣。

桃面妖狐叹息一声,便从另一端走道袅袅娜娜而去。

青衫美侠迅即从暗陬中走出,只消两三个转折,便将金阙公主卧室找到。

他毫无声息地把房门推开,只见房间内布置得极其华丽。畹妹穿着一身寝衣,正在那里支卧沉思。

龚钰心中狂喜,不由唤道:“畹妹!”

金阙公主陡地转过身来,黛眉一掀,说道:“你是谁?竟敢闯入本公主寝宫!”

青衫美侠见畹妹果真不认识自己,不由大急,说道:“我是你的钰哥哥啊!畹香妹,难道你竟不认识?”

金阙公主那天在幕阜山上,被司马无忧唤为李畹香姑娘,今天又被这陌生男子呼为畹香妹,她不禁疑惑起来,她虽是失去记忆,可是近日间事,仍甚清楚。

而且这少年似曾相识,那声音竟是这般亲切和熟稔。陡地从房门外面进来一人,冷冷地说道:“青衫美侠,这是你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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