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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事关生死,答与不答,是生与死的抉择。法空果然沉思考虑。

于是,敞厅内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静寂中,静寂得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法空突然转脸目注符敖通问道:“符都总管,以您老看,属下应该如何自处,答还是不答的好?”

符敖通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生与死是你自己的性命,答与不答,你有权自处,也和老夫无关!”

法空有点犹豫地道:“但是,你老是……”

符敖通突然瞪目截口道:“法空,你少说废话,你的事全与老夫无关!”

法空陡地震声道:“如此,贫僧可要直答水施主所问了!”

符敖通冷冷地道:“为了保命,老夫也认为你是答的好!”

法空心中突然恍有所悟地道:“符老,贫僧明白了。”

符敖通道:“你明白什么了?”

法空道:“你必是已经变节叛谷了。”

符敖通双目陡瞪,须眉怒张,喝道:“法空,你敢胡言乱语,老人立刻活劈了你!”

法空心头激灵一颤!不敢再言语。

水俊浩适时朗声道:“大和尚,你说你的吧。”

法空突然注目问道:“施主所言当真?”

水俊浩剑眉忽地一挑,道:“水某向来言出如山,决不稍移!”

法空毅然一点头道:“如此,施主请听贫僧实答。”语锋一顿即起,道:“第一,是的,第二,是的,第三,也是一点不差!”

水俊浩忽地朗声一笑道:“大和尚你倒是干脆得很嘛!”

法空脸色不由微微一红,干咳了一声,道:“身落施主之手,为了保命,不干脆又能如何!”

水俊浩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怕死了?”

法空讪讪地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贫僧是人。”

水俊浩淡淡一笑,道:“你不是说,活着只不过多了具臭皮囊而已,纵是舍弃这皮囊,并无所惜的吗?”

法空陡然显得理直气壮地道:“贫僧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也要视真实情况值不值得,当不当,岂能糊涂轻生舍弃!

水俊浩注目道:“如今,你既然不愿舍弃这身臭皮囊,想必是认为不值,不当的了!”

法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水俊浩笑了笑,又道:“我请问,何谓值,又何谓当呢?”

法空倏地肃容道:“为武林正义,是值,为天下苍生。是当!”

水俊浩星目异采一闪,道:“如此说来,大和尚想必已尽知那夏侯克武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为武林正义,为天下苍生的了,是不是?”

法空道:“否则,贫僧宁愿横尸于顷刻,也决不会实答的了!”

水俊浩目光深注,问道:“大和尚,你这是实心话么?

法空正容答道:“少侠乃生具大智慧的武林奇才俊彦,贫僧此刻所言,是不是实心话,少侠当能明白!”

他口气完全改变了,对水俊浩的称谓也改变了。

水俊浩微笑点头道:“好,如此便请实答我三问中。那句‘金龙谷’内布置了什么毒谋奸计。”

法空摇头道:“这个贫僧实在不知。”

水俊浩道:“也没有听说过么?”

法空又摇摇头道:“没有,因为事关非常机密,除那些参与设计计划之人外,知道的恐怕便极少极少了!”

水俊浩剑眉皱了皱,知他所言确是实情,于是也就不再多问,星目寒电倏射,转朝符敖通忽扬声轻喝道:“符巡察使听令!”

符敖通连忙离座站起,躬身应道:“臣敬候谕旨。”

水俊浩道:“点他残穴,废去他一身武功,交由十二使者带回。

暂禁!”

符敖通恭敬地答道:“臣遵旨。”

法空听得心头猛震,目射骇光,脸现恐怖之色地颤声:“少侠,你……”

他“你”字方才出口,身躯倏地机伶地打了个冷颤!一身功力已随符敖通的一指点落失去!

接着倏然目射怨毒地射视着水俊浩恨声说道:“水俊浩,想不到你竟也是个食言背信的小人之流,贫僧真是错看了你!”

水俊浩冷然说道:“大和尚。我只说过饶你一死,并未说过其他,现在你一身功力虽被废去,但命仍在,并且毫发无损,这岂能说我食言背信。”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俗语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大和尚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么?”

法空不禁低头默言无语,但,旋又摇头说道:“那你又为何不放了贫僧。”

水俊浩笑了笑。道:“大和尚,我并没说不放你,只是现在还不宜放你。否则,便害了你了,这道理你懂得么?”

法空道:“你想等此间事之后才释放贫僧?”

水俊浩点点头道:“事非得已,尚请大和尚原谅,但,为时决不会太久了,你尽管放心好了!”语声一顿,摆了摆手。接道:“眼下你的功力初失,—切必然皆感不惯,也不宜太过劳累,请退往一旁坐下闭目养神,歇歇吧。”

法空知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于是,便默默地退往旁边一张空椅上坐下,闭目假寐养神。

水俊浩目光瞥了地上的四人—眼,转向符敖通问道:“他们三个平常的为人心性如何?”

符敖通道:“居秋晖心性尚称善良,禹,吴二人皆是阴狠残毒之徒。”

水俊浩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蓝立恒尚还不知符敖通的师承出身。于是,便朝符敖通说道:“你先见过蓝丞相,报明师承出身吧。”

符赦通躬身应了一声,立即上前和蓝丞相见礼,并报说了师承出身。

蓝立恒这才明白符敖通为何由“金龙谷”的“都总管”,突然一变为水俊浩口中的“巡察使”的原因。

二人互相谦逊的见礼既毕,“天煞”东方毅接着又趁机替符敖通和“铁剑神龙”申无畏、“病书生”公孙飘萍三人作了一番介绍。

待众人互相见过礼,重新坐下之后,水俊浩这才对蓝立恒说道:“请蓝丞相先解开他们三人的穴道。”

蓝立恒躬身应命,隔空挥掌,居、高、吴二人应掌而醒,挺身跃起,才待张口喝骂,陡闻一声冷喝道:“你三个不得无礼!”

二人闻声一怔!旋即一转身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都总管。”

脸上个都浮现出一丝惊喜而又奇异的神色。

符敖通冷然一摆手,道:“不必多礼。”

三人垂手肃立,心里都在暗忖:“符老鬼怎地竟也在这里,而且还成了座上客了……”

水俊浩突然沉声缓缓说道:“他三个,由巡察使按照他们素日心性行为处决。”

符敖通肃然起立,躬身道。“臣遵旨。”

双目陡射寒电,转向居、高、吴三人。三人一见情形不妙,才返身拼命,符敖通双掌挥处,惨叫之声刚起,高、吴二人已倒地毕命,口角流血,内脏全碎!

居秋晖眼见这等情形,知道纵然拚命也是不行,猛地一抬臂,扬掌便朝自己头顶“天灵”拍下。

水俊浩星日异采倏闪,飞快地一指点出。居秋晖胳膊一麻,立时软软地垂了下去。

水俊浩适时目视符敖通问道:“符巡察使拟如何处置居秋晖?”

符敖通恭敬地答道:“居秋晖素行并无大恶,臣拟点其残穴,废去他一身功力,此意是否允当,请主上谕示!”

水俊浩微一沉吟,摆了摆手,道:“请且退下!”

符敖通躬身退回原位坐下。

水俊浩忽然目视居秋晖含笑说道:“居大侠,你心里此刻—定很难过,有生不如死之感,是不?”

居秋晖一点头,道:“不错,居某此刻只求速死!”

水俊浩道:“居大侠如此一死,不觉得有点太不值得吗?”

居秋晖身形倏然微微一颤!旋忽轩眉朗声说道:“与其被点残穴,废去功力,不如一死反而干脆利落,也免得活着受罪,含恨苦痛终身!”

水俊浩道:“居大侠这等视此如归的豪情,实在令人钦佩心折。但,也深为你居大侠惋惜而不值!”

居秋晖身形再度一颤!道:”阁下,你如此谬赞居某,居某衷心至感荣幸万分,不过……”

水俊浩含笑接道:“居大侠,你乃是位心智聪慧之人,当不会不知那‘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分’的俗语吧。”

居秋晖忽然轩眉朗声一笑,道:“阁下,你也不必绕圈子说话了,你想知道什么,只管请问吧,居某当然知而不言,言无不尽。”

水俊浩星目异采飞闪,朗声大笑道:“居大侠诚然高明,快人快语,实在令人心折,如此,请恕我就不多客气了!”

居秋晖道:“只怕居某所知有限,无能尽阁下之意。”

水俊浩道:“居大侠不必客气。”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居大侠知道我是谁么?”

居秋晖毫不犹疑地道:“居某如果猜料的不错,阁下必是江湖人称‘玉面书生’水俊浩的。”

水俊浩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水俊浩。”语声一顿又起,问道:“居大快知道我的身份么?”

居秋晖一点头道:“知道。”

水俊浩道:“居大侠也知道我的出身师承么?”

居秋晖又是一点头道:“知道。”

水俊浩道:“请说说看。”

居秋晖微微一怔,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水俊浩笑道:“我想听听居大侠是不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居秋晖目光闪动,忽然一笑,道:“阁下真只有此意?”

水俊浩道:“居大侠意以为另有用意?”

居秋晖双眉微轩,目光深注,道:“难道不是在求证一个问题么?”

水俊浩星目异采一闪,朗声大笑道:“居大侠高智。不过……”

居秋晖飞快地接道:“阁下,居某对你虽是初次见面,似已心仪甚久,为报答你适才那一指之德。和那儿句开导的警语,在下愿意替你证实这个问题。”语锋微微一顿。接道:“阁下出身‘女王城’后入‘雷霆洞府’,习成雷霆绝学。得‘大帝’遗物,目下的身份是‘雷霆二世’。‘正义教’的‘银旗令主’,也是实际领导人,如此,该够十分清楚了吧?”

水俊浩颔首笑道:“居大侠知道得这么清楚详细,想必是时常出谷在江湖上走动了。”

居秋晖摇头道:“居某入谷十载有余,从未出谷过一步。”

水俊浩道:“那么,居大侠是……”

居秋晖一笑接口道:“阁下名动天下武林,本谷属下虽然极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但对阁下的大名、师承出身、身份,几乎是无人不知。”语锋一顿,目光瞥视了符敖通一眼,又道:“真要说有人不知的话,那只怕也只有都总管一人了。”

符敖通问道:“秋晖,此事为何隐瞒老夫?”

居秋晖道:“如非谷主令谕隐瞒符老,谷中众人谁敢?”

符敖通注目又问道:“可知是什么原因么?”

居秋晖摇头道:“这就得请问谷主自己了。”

符敖通白眉深蹙,沉思不语。

“幻影神丐”姚天造忽然哈哈一笑,道:“符老哥,照此看来,那夏侯克武可能早知你的帅承出身呢?”

符敖通摇头道:“这似乎不可能。”

姚天造道:“但是老化子却以为大有可能,夏侯克武若是不知道你的师承出身,他就不会密令一众属下只隐瞒你一人了!”

“追魂恶判”仔细地想了想“幻影神丐”姚天造的这番话.觉得十分合情,也十分合理。

突然,他白眉倏扬,双目冷电寒芒激射,神威凛人地站起身躯。水俊浩肃色地说道:“符巡察使稍安勿躁。少时我自有安排,

符敖通不能违谕,只好头一垂,恭敬地道:“臣遵旨。”

声落,忍抑地缓缓坐下。

水俊浩星目眨动,忽然望着居秋晖含笑地道:“对于符都总管,居大侠心中必定很觉惊奇吧?”

居秋晖点点头道:“是的,居某不愿说谎,心里确实很感惊奇不解得很,不过……”语锋微顿,望了望符敖通,又道:“论年龄,符老是武林前辈,论身份,是都总管,居某身为属下,是以,居某心中纵然极感惊奇不解,也不便问,不敢问。”

水俊浩笑了笑,道:“如此,我为居大侠释疑如何?”

居秋晖道:“居某自当洗耳恭听。”

于是,水俊浩便将符敖通的师承出身,简略地说了一遍,接着目光闪动地问道:“居大侠高见,以为如何?”

居秋晖微怔了怔,旋即恍然,水俊浩此问意之所指,眉锋轻蹙,略一沉思,点点头道:“依此看来,姚老前辈所言,就确实大有可能。”

符敖通突然接口说道:“秋晖,如今老夫的师承出身你都已明白了,有几点事情,老夫想请问你,你可否实告不?”

居秋晖神色仍极恭敬地道:“晚辈素蒙符老爱护指教,获益良多,衷心更极敬佩符老的为人正直磊落,只要是晚辈所知之事,无不直言不讳,符老只管问好了。”

符敖通点了点头,问道:“那‘金狮盟’的为恶江湖,残杀武林同道,可都是谷主在暗中策划的阴谋么?”

居秋晖道:“此事谷主做得非常机密,晚辈于半月之前,也还毫无所知,直到最后才逐渐明白一切。”

符敖通又道:“那么他解救各大门派危难之事,也只是他的一番做作,掩盖天下武林耳目的手法假戏了!”

居秋晖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

符敖通道:“武当、少林两派掌门,早已和谷主勾结了么?”

居秋晖道:“据说武当掌门早在多年之前,就已入了谷主的掌握,少林掌门则是在‘天山派’被毁之后,才被谷主收服的。”

符敖通道:“你知道谷主此次邀约各派掌门,天下群雄赴会的阴谋吗?”

居秋晖答到:“阴谋怎样?晚辈虽曾略有耳闻,但详情并不清楚。”语锋微顿,又道:“只听不服即杀!”

符敖通道:“知道谷内布置了什么毒谋埋伏么?”

居秋晖摇头道:“晚辈不知。”

符敖通道:“参与布置机密的都是哪些人?”

居秋晖道:“据说是由二位先生主持布置的。”

符敖通道:“是杜星他们三个?”

居秋晖点点头道:“是的。”

符敖通微一沉吟,忽地转向水俊浩恭敬地道:“主上,臣拟立刻返回谷内一行。”

水俊浩道:“你想当面查问他们?”

符敖通道:“臣正是此意。”

水俊浩道:“如果他们不说呢?”

符敖通威棱地道:“他们的骨头还硬不过老夫的手掌去!”

水俊浩道:“你准备用强逼迫?”

符敖通点头道:“主上明鉴,他们倘敢不实说,臣就让他们尝尝分筋错骨,万蚊穿心的滋味!”

水俊浩淡然一笑道:“倘然因而惊动了别人呢?”

符敖通不由一呆!道:“这个…… ”

旋忽目射寒电地道:“杀人灭口!”

水俊浩道:“你忍心么?”

符敖通双眉一轩,道:“臣昔年闯荡江湖,所杀之人,数不甚计,何在乎多杀上几个,又何不忍之有!”

水俊浩道:“当年所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符敖通道:“武林败类,江湖恶徒。”

水俊浩道:“他们也是武林败类,江湖恶徒么?”

符敖通—震!道:“臣在谷中二十多年,对他们均知之甚深,可以说十之七八,都是生性奸诈阴险之徒。”

水俊浩忽然正容地道:“他们虽都是生性奸诈阴险之徒。但在他们恶迹未彰之前,你何忍心下毒手,不予人余地,再说,谷众那么多,惊一便等于惊百,你能杀得了那么多?”语锋微微一顿,接道:“诚然,凭你一身武学功力。那些谷众根本不在你眼下,但是如果惊动了欧阳德齐等人呢,他们能轻易让你脱身么?俗语有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意思你懂得么?”

符敖通身形一震!垂首道:“臣懂得了,敬请主上谕示。”

水俊浩颔首道:“所以你必须沉着忍耐,返回谷内之后,暂时不提—切,仍和过去一样做你那‘傀儡’式的都总管,暗暗探察阴谋布置,能设法加以破坏更好,否则便转告于我,以谋取应付对策!”

符敖通躬身恭敬地答道:“臣敬遵谕旨。”

水俊浩一点头道:“好了,你去吧!”

符敖通肃然躬身一礼,转身大步出厅,腾身掠空飞射而去。

水俊浩微一摆手,道:“居大侠请坐。”

居秋晖摇头道:“居某仍一阶下囚,此处焉有居某的坐位。”

水俊浩朗声一笑,道:“居大侠,我敬佩你是一条豪爽的汉子,虽是阶下囚,坐坐有何妨,别让人说你是小家子气,请坐吧。”

居秋晖略—迟疑。随即一点头,道:“如此,居某从命。”话落,大步走向适才符敖通坐的那张椅子,神情从容的坐下。

水俊浩忽又凝目问道:“居大侠,我请问,谷中可有位姓黄,名叫仲谋之人么?”

“黄仲谋?”居秋晖皱眉沉思了半晌,摇头道:“居某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蓝立恒接道:“他另有个外号,自称‘神算先生’。”

居秋晖双目异采一闪。道:“神算先生?”

水俊浩道:“居大侠听说过这个外号?”

居秋晖点头道:“听说过,不过他不姓黄,名字也不叫仲谋。”

水俊浩星目陡地一亮,问道:“他姓名什么?”

居秋晖道:“他也复姓夏侯,双名克文,是谷主的胞兄。”

蓝立恒问道:“居大侠见过他么?”

居秋晖道:“见过一面。”

蓝立恒道:“是何容貌长相?”

居秋晖摇头道:“他面蒙黑纱,未能看到他的面貌。”

蓝立恒又道:“身材如何?”

居秋晖道:“中等身材,和谷主相仿佛。”

蓝立恒皱眉沉思不语。

水俊浩忽然朗声一笑道:“多谢居大侠坦诚直告一切,水俊浩衷心至为感激!”语锋一顿又起,正容说道:“最后,水俊浩有几句肺腑之言,尚祈居大侠勿以交浅言深见弃,而以见容。”

居秋晖双目眉微轩,道:“居某内心至感盛情厚爱,也深信,阁下所欲言者,确是赤诚肺腑之言,不过……”语声略顿一顿,接道:“居某却衷心希望阁下最好别说。”

水俊浩剑眉微微一皱,道:“居大侠高智,想必已猜知水俊浩这肺腑之言是什么了?”

居秋晖颔首道:“居某不愿否认,确是已猜料到阁下的心意了!”

水俊浩星目深注,道:“居大侠是不肯见纳水俊浩这片诚心么?”

居秋晖摇头道:“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水俊浩道:“可否说明这‘不能’的理由?”

居秋晖朗声说道:“须眉男子汉,昂藏七尺躯,理当恩怨分明,岂可忘恩背义!”

水俊浩星目异采一闪,道:“他对居大侠有恩?”

居秋晖一点头道:“再生之恩,厚比天高。”

水俊浩沉思道:“居大侠可否一说这往事?”

居秋晖道:“七年之前,居某行道江湖,于川湘交界地方,突被三名强敌围攻,苦战百招,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精疲力竭,即将惨遭毒手之际,适逢谷主经过当地,义伸援手,救得居某性命,带返谷中调养月余,方始痊愈康复!”

水俊浩道:“知道三个人是谁么?”

居秋晖摇头道:“三人都以黑巾包蒙着头脑。”

水俊浩道:“知道那三个人的姓名来历么?”

居秋晖道:“三人全都一言不发,狂攻不休,根本不容居某有喘息询问的机会,是以始终未得开口问明。”

水俊浩星目眨动地道:“如此,倘然不是夏侯克武适时经过当地,出手义救,居大侠岂不……”语声一顿,话锋忽地一转。

道:“夏侯克武一身武功高绝,他一出手,那三个恶徒必然难逃幸免,全都立刻溅血横尸当场的了!”

居秋晖摇头道:“谷主一身功力罕世,只出手一招,便震飞了三个恶徒手中的兵刃,三个恶徒也就立被惊得亡魂冒胆,掠身飞逃而去!”

水俊浩道:“夏侯克武设有追他们么?”

居秋晖道:“没有,当时居某已因伤重力竭倒地,为了救治居某,是以未曾追赶。”

水俊浩微一沉吟,道:“如此说来,居大侠现在还不知当年那围攻的三恶徒是什么人?”

居秋晖摇头道:“自那以后,居某便一直居住谷中,从未离谷—步,自是不知了。”

水俊浩星目一阵眨动,忽然微微一笑,道:“居大侠,我想到一句俗话。”

居秋晖道:“哪句俗话?”

水俊浩道:“故示恩惠。”

居秋晖愕然一怔!旋即恍悟地道:“阁下的意思是说? ”

水俊浩点头道:“也是和解救各大门派危难,换汤不换药的手法一样。”

居秋晖心中虽然明知他水俊浩的这种猜测,颇有可能,但是,他仍摇摇头道:“这似乎不可能。”

水俊浩笑了笑,又正容道:“居大侠,我请教,所谓‘工于心计’,‘深谋远虑’之语何解?”

居秋晖不禁默然,哑口无语。

水俊浩接着又道:“我敬佩居大侠的为人,所以我仍望居大侠接纳我的良言……”

居秋晖毅然摇头截口道:“阁下,你别浪费唇舌了,在未获得证实之前,居某无论如何,也不能作那背义忘恩之徒!”

水俊浩剑眉微皱了皱,道。“如此。我只好委屈居大侠了。”

居秋晖朗声一笑道:“居某既为阶下囚,生死已悉凭阁下,何来这‘委屈’二字。

水俊浩忽然抬手出指,隔空封闭了居秋晖的软麻穴,含笑道:“居大侠请恕我,事逼至此,我不得不暂且委屈居大侠一个时期,事了之后,我不但立刻释放居大侠,并愿向居大侠赔罪!”

居秋晖默然没有再说什么,不过,衷心却对水俊浩的气度极为折服!

水俊浩星目瞥视了地上的那武当道士一眼,倏然转向蓝立恒问道:“对武当弟子,丞相以为应予如何处治?”

蓝立恒肃容欠身答道:“臣以为和法空大师同样处治。”

水俊浩微一颔首道:“如此。就偏劳丞相处治他吧。”

突然。一条人影飞射落地,竟是“女王城”四大护法之首的宋湘玲,她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众人一见,心中全不禁猛然—惊!

原来宋湘玲背上驮着的竟是个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浑身血迹斑斑,已成紫黑色的少年。

他,正是那“悦宾楼”店主——项天寿。

水俊浩倏然一惊站起。问道:“天寿他怎么样了?

着急之情,溢于言表。

宋湘玲顾不得行礼,一面轻轻放下项天寿平躺在地上,一面答道:“天寿身负重伤,又经连夜飞转狂奔赶路,已将油尽灯枯,虽经城主赐服下一粒‘女王丹’,但气息仍是十分衰弱!”

水俊浩剑眉微微一皱,道:“他刚刚到达么?”

宋湘玲道:“ 一刻时辰左右。”

水俊浩探手把了项天寿的脉息,脸色突然一沉。道:“他气息这等衰弱,你为何还将他背来此地!”

宋湘玲不禁头一垂,嚅嗫地道:“他说主上待他如同兄弟,目下各方消息详情,只有他一人完全清楚明白,所以他要立刻亲见主上之面禀告一切,以报主上爱护知遇之恩,否则。他将死不瞑目,城主无法,只得命臣妾背负他来此地面见主!”

水俊浩听后,脸色这才稍敛,但,一双星目中已隐蕴泪光,神情激动地微一摆手,道:“好了,你且坐下略息吧。”

倏然运指如飞,连点项天寿身上一十二处穴道,然后扶起项天寿的身子,在项天寿背后“命门”穴上轻击了一掌。

项天寿身躯一震而醒,一见水俊浩在侧,便待起身行礼,却被水俊浩一手按住,含笑摇头地道:“寿兄,你所付出的已经超过你的生命力量,现在一切俗礼皆可免了,请说你想告诉我的各方面的消息情形吧。”

项天寿感激地望着水俊浩一点头道:“属下遵命。”语声一顿,接道:”首先属下要禀告的,是青海方面的好消息,施姑娘已获得全面胜利,并且救出了全部被禁妇孺,属下也已飞讯传达施姑娘,说明主上的行踪所在,预计日期,途中若无耽搁,只亦早晚之间,施姑娘便可赶达此地了。”

忽然吁声轻叹了口气,又道:“只是,我们除了这一方面的胜利之外,其他各方面就一败涂地了。”

水俊浩听得一颗心虽然直往下坠落,有如千斤般的沉重,但,表面神色却仍镇定平静地说道:“不要紧,胜败乃兵家常事,寿兄,你慢慢地说好了。”

项天寿脸上现出激动的笑容,说道:“属下很明白主上此刻的心情,已经沉重焦急无比,但是,为了属下……”

水俊浩含笑摆手制止地道:“寿兄,你不要浪费精力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了,还是拣要紧的慢慢地说下去吧。”

项天寿点了点头,道:“内方山庄已遭突袭,方坛主和郭香主全都罹难,黄丞相赶到之时,已是事过的第五天。”语声顿了顿之后,又道:“黄丞相归途和常旗主相遇,但在‘天门’、南郊竟受到拦截突击,被四十多名高手围攻,黄丞相常旗主和二十多名家臣奋身浴血苦战,虽然毙敌二十余名之多,黄丞相和常旗主也均身负重伤,二十名家臣只生还九位。”

水俊浩道:“黄丞相等人返回后,店内便也接着受到突击,是么?”

项天寿道:“黄丞相和常旗主等人返回的第三天夜晚二更时分。‘女王城’突遭百多名高手围攻,并发出求救火花讯号,属下当即亲率十剑士和黄丞相常旗主以及十多位家臣等赶往驰援!”

水俊浩神情不禁陡现紧张地问道:“结果情形怎样了?”

项天寿道:“属下等刚—出城,便即被一批为数五十之众的高手所阻,展开了一场血战,属下和十剑士在黄丞相、常旗主和十名家臣拼死掩护下,勉强杀开了一条血路,赶到‘女王城’外。”

说至此处,眼角突然涌现泪珠,面部肌肉一抽搐,又道:“满地尽使残肢断体,血流成河,尸积如山,那惨状令人 不忍卒睹,守护城内外的家臣和女弟子们大都丧命,只剩下十五六人,仍在与恶徒拼死奋战,老城主和玉旗主全都双目尽赤,也施展了最耗真元的‘驭剑术’,但是,恶徒不但个个武功高绝,而且人数众多,实在杀不胜杀,片刻之后,老城主和玉旗主身上也都已负伤多处,浑身成了血人,情形也到了精力即将枯竭之时……”

这时,水俊浩身躯索索抖傈不止,俊脸一片煞白,牙齿咬着嘴唇,鲜红的血,由齿缝边缓缓往下直流!

那神色,那模样,好不怕人,好不吓人!

蓝立恒、姚天造、申无畏、公孙飘萍、东方毅、宋湘玲、尚君恒和一众子弟众人,全被项天寿这番口述的惨烈恶战,惊得气窒神呆,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项天寿深深地喘息了一大口气,暗淡无神的双目突然掠过奇光,语音兴奋激动地说道:“幸而苍天有眼,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来了数位……”

他话未说完,突然‘扑咚’一声,倒下了一双身躯。

众人一惊而醒。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项天寿,一个是水俊浩。

两人脸色一般儿地煞白吓人,水俊浩的牙齿仍然紧咬着史嘴唇,鲜红的血也仍然在往外渗透!

蓝立恒心中一惊一急,身子飞快飘落水俊浩身侧,

突然,一声轻喝倏起:“蓝丞相,不可乱动他!”

蓝立恒闻声知人,连忙一躬身形,道:“老臣参见娘娘。”

宋湘玲、东方毅等人一见蓝立恒这等神情口气,已知是什么人到了,连忙纷纷起立,躬身相迎。

一站在厅门侧的“护驾二将军”也同时躬身说道:“臣护驾将军恭迎娘娘玉驾。”

青影飘闪,施佳佳和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已在门厅外现身。

施佳佳仍是一袭青衫,腰悬佩剑,依然是代表水俊浩赴约时的那副男装打扮。

蓝丞相相和“护驾二将军”的两声“娘娘”,只喊得施佳佳粉颊生霞。但又不便说什么,只好微—摆手,道:“丞相和二位将军请少礼。”

话未落,青衫微闪,人已到了水俊浩身侧。明眸一扫水俊浩和项天寿二人,秀眉做微—蹙,随即转向慕容仪芳,道:“芳妹,项店主伤势极重,须得劳你施展家学妙手了。”

中元节的前夕,水俊浩心头有如被压着一块千斤重的铅块般的沉重,使他失去了往昔的平静,心情有着异样的烦闷和暴躁!

他心底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气在向上窜冒,一双星目中煞光灼灼吓人颤僳胆寒,腰间的“赤龙神剑”,似乎在配合着他心胸如炽的杀气,不时腾跃出数寸,作龙吟!作啸鸣!

形势已经到了极严重极严重的阶段了!

当今武林七派一帮,除天山派已毁,峨嵋派等已经封了山,少林武当早已投入“金龙谷主”的掌握外,已经只剩下华山、青城、长白三派和穷家帮,然而,返三派一帮中,华山和青城两派也于日落时分以前,被那夏侯克武派人接引进了“金龙谷”内

另外还有那四川“唐门”掌门唐少文,海南“五指山主”路百丰,“锦衣帮主”吕培信和一众武林豪雄,也都被接引入谷而去。

可是,令人感觉奇怪的是。那“怀玉门主”温静寰,竟突然消失了般地没有了消息,无人知晓她去了那里?不知她芳踪何处?

至于那“铁胆霸王”齐彪领导下的“江北武林盟”的好汉们,竟也全都被接引进了“金龙谷”,但却未见“铁胆霸王”齐彪现踪。

齐彪本于二十多天前,和由水俊浩派出的王秀峰赵君亮二人,同往“龙首山”中去查勘山峦形势了。但去沓然,竟从此失了踪!

虽然,水俊浩于来此之前,曾命项天寿挑派两名干练之人去访寻三人的消息下落,但,情形如何?必须要问项天寿才能清楚,而项天寿此刻神智仍昏迷不醒,正由慕容仪芳悉心调治中。

那夏侯克武在“金尤谷”内,究竟布置了什么毒谋,将用什么方法手段胁迫一众群雄臣服?……

“追魂恶判”符敖通返回谷中探查出了什么没有?有关毒谋布置,是否能够破坏?为何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当他想起项天寿那番惊心动魄的述说,蓝黄两氏家臣数十名子弟,“女王城”数十名女人,他姑姑——“老城王”和“玉旗主”惨遭屠杀……

他的心不禁在流血!浑身血脉在喷张,双目赤红,钢牙咬动!

其实,他姑姑并未死,只因项天寿话未说完,他便已急怒攻心而昏厥,扶着项天寿胳臂的一只手,也因神智昏失之顷,多用了点力,连带项天寿也倒地昏死了过去。

至于顶天寿最后的两句:“幸而苍天有眼,突然来了救星……”水俊浩根本就未听到。

如能让项天寿平静地继续接说下去,那该是:“圣手赛华佗慕容老前辈和大幻神僧带着王三及时赶到,工三跃身扑攻群贼,如虎入羊群,双水挥舞,开山掌中挟着丝丝指风,当者莫不披靡,中掌者,刘旨立刻骨断筋折,吐止血踣地不起,中指者,则更是顿时倒地毕命,片刻工夫,王三已连毙恶贼二十多人,群贼虽也有人杀中王三两刀二剑,但到没有用,不但未能损得王三丝毫,刀剑反而被震得脱手飞射半空,虎口震裂,于是,群贼不由立时骇然大惊,亡魂冒腾,纷纷腾身逃去!”

经此一来,总算是挽救了三十多条性命。虽然,这三十多人几乎无一不身负轻重之伤,但,有“圣手赛华佗”慕容仲贤在,自然都能康复无碍。

这后半截的情形,项天寿还未及说出,水俊浩便已昏厥,他醒过来后,项天寿仍在神智昏迷不醒中,他自是毫无所知的了。

因此,水俊浩心中还只当所有留在黄冈城里城外众人,全都惨被屠杀殆尽,他义弟司马羽变,也决无生还了……

这么多的人命!仇!恨!血!在他的脑子里盘旋,缠绕

他心底怎得不烦!不闷!不暴躁!不杀机如炽!虽然,项天寿并未说出突袭“女王城”的那些恶徒是什么人?

但是,他心中非常明白,那些恶徒,必定有“金狮盟”的高手,武当派道士,少林和尚……总之一句,也都是“金龙谷”的属下,夏侯克武席卷武林的刽子手。

这是一座极大的庄院,庄主当年曾受过“病书生”公孙飘萍的救命大恩。

夜,初更一刻时分。水俊浩一个人静静地独坐着,屋里没有点灯。

灯,本来是点上了的,但,水俊浩却在支走了施佳佳等人之后,挥手拂熄了。

其实,在这中元节的前后——农历十四日,蓝空如洗,月儿高挂,圆如明镜,屋子里熄去灯火,让银亮的月光透穿射入,反而更得清静,富有诗意,别有情调。令人怀舒胸畅,心旷神怡,有着特别的清新之感。

天空,从西方飘驰来一朵乌云,遮掩了月儿的圆脸。吞吃了很亮的光辉,屋子顿时成了一片黑漆的世界。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水俊浩心胸蓦地感到一阵窒闷,悠悠地深叹了口气,是那么冗长!冗长!

接着星目斗然寒光激射。倏地扬声轻喝道:“五侍卫何在?”

“随驾五侍卫”齐声在屋门口现身肃立,一齐躬身答道:“臣属恭候主上谕旨。”

水俊浩凝声道:“传我令谕,请蓝丞相、蓝大将军、黄都总督,正义各旗土、护法、统领、夏城主、施姑娘等人,立刻齐集大厅听令。”

“五侍卫”一齐躬身应命,方待转身举步。突闻一声娇喝传来,道:“慢着。”

“五侍卫”一齐躬身肃立不动。

绿影—闪,施佳佳已从“五侍卫”身边擦过,俏生生的秀立在水俊浩身边,妙目凝光地道:“浩弟,你要干什么?”

水俊浩没有答言,却朝“五侍卫” 挥手。喝道:“去!快传令去!”

“五侍卫”不敢迟疑,同时一躬身。道:“臣属遵旨。”

施佳佳没有再出声拦阻,秀眉微微一皱,道:“浩弟,你想做什么?竟在这个时候突然传令惊动大家!”

水俊浩道:“佳姊,小弟实在忍不下去了!”

施佳佳道:“浩弟,你怎地……”

水俊浩摇头截口道:“佳姊你不必多说了。请原谅小弟,小弟的心都沉窒压迫得快要炸裂了!”

施佳佳道:“浩弟,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可曾想过如此妄动的后果么?”

水俊浩道:“小弟已经想过了,顶多不过舍却此身,血洒魂断而已,但是‘金龙谷’也必得付出百倍的代价,成为武林历史罕见,空前绝后,尸山血海的鬼城”

他越说越激动,语声由低沉而清朗,震人心弦。令人心胆寒颤!

施佳佳粉脸不禁勃然变色!陡地声冷笑,道:“你这份豪气实在令人佩服心折!但是……”语声微微一顿,粉脸凝寒地沉声道:“我问你,这划得来么?”

水俊浩正容坚毅地道。“小弟只问道义与责任所在,至于划不划得来,就非小弟所能顾及,所计较的了!”

施佳佳突X、然一声冷笑,道:“好,你既然以‘道义’与‘责任’为题,那么我请问你,我和玉梅妹妹,是不是都是你名份已定的未婚妻子?”

水俊浩愕然一怔!道:“佳姊,你问这个做什么?”

施佳佳冷冷地道:“别问我做什么?回答我是不是?”

水俊浩点点头道:“是的。”

施佳佳美目眨动,道:“如此,这个做丈夫的便有养护我和玉梅妹妹的道义了,是不是?”

水俊浩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不但有道义,也有责任!”

施佳佳脸色稍露地道:“我再请问,你如此只凭一股胸中的激动豪气,轻置生死于不顾,万一……”语声一顿忽然幽怨地轻声—叹,接道:“你曾替我和玉梅妹妹想过么?你让我们怎么办?不去说那‘责任’了,你的‘道义’何在?你忍心么?”

水俊浩身形不禁一颤,道:“可是,佳姊,我……”

施佳佳脸色突地一寒,道:“除开我们三人之间的这种小问题暂且不谈,如今,我再请问,你身为‘雷霆’绝学传人,‘雷霆二世’和‘正义教’实际领导人的身份,肩负天下武林道统安危,‘正义’的责任,倘然。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对得起谁?对得起蓝黄两氏家臣?对得起‘正义教’一众属下?这天下武林道统安危,‘正义’的责任将让谁来负?你的责任又何在?你想过这些么?现在你仔细想想看!”

不用想了,在她这番义正词严的责说之下,水俊浩已听得汗流浃背,心颤,身颤,机伶伶的连打了两个冷颤!

于是,俊脸不禁陡现惭愧之色地头一垂,道:“佳姊,小弟知错。”

有了这句话,施佳佳凝寒如冰的粉脸,顿如春风解冻,露齿嫣然一笑,悄声道:“浩弟,只要你能知错,平心静气地多为我们想想,别那么令我们心碎,跟着你愁烦就好了!”

她接连说了两个“我们”,这“我们”是指她自己和夏玉梅呢,还是也包含其他的人在内呢? …… 这,就只有她的心里明白了。

水俊浩感觉有点难为情地讪讪一笑,没有开口说话。自然,在此刻,这种情形下,他能开口说什么呢!

要说也只有说“佳姊,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会为你们多想想的,决不会得使你们心碎,为我愁烦的!”但是,这种话应该是在闺房里卿卿我我,两情深浓时说的,此刻怎好意思说出口呢!

施佳佳话锋突地一转,道:“浩弟,从昨夜你昏厥醒来到现在,你还滴水未进呢,如今且先吃点东西吧!”

此刻,水俊浩心底烦愁解开,经施佳佳这么一提起,他不禁顿感饥肠辘辘,但,他却剑眉微皱地摇摇头道:“不必麻烦了,令谕已经传出小弟怎好让蓝丞相等人在厅上久等,还是过会儿再说吧。”

施佳佳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此刻出去准备向蓝丞相他们说什么呢?”

水俊浩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这个……”

施佳佳突然正容说道:“自古道:‘君无戏言’,你虽非真正的皇帝,但在蓝黄两氏的家臣心目中,却是他们的‘帝君’既已派‘五侍卫’,传谕命他们齐集厅中听‘令’,就‘令’在必行,岂可出尔反尔!”

水俊浩剑眉深锁地道:“可是……”

施佳佳嫣然一笑,道:“你还是吃些东西,吃饱了肚子,我们再回去大厅传命吧!”

水俊浩一怔,道:“还传什么?”

施佳佳道:“战斗令。”

水俊浩诧异地道:“战斗令?”

施佳佳微点点头道:“妹妹们,进来吧!”

香风飒然,人影飘闪,莲步姗姗地走进了夏玉梅、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每人双手各捧着一个木盘。这倒好,竟是酒、菜、饭全部齐备。

水俊浩霍然一惊,长身站起。拱手深揖道:“这怎么可以,劳动三位贤妹的玉驾。”

这时,施佳佳已燃起火点上了灯。三位姑娘各自将木盘放在桌上。

夏玉梅美目含波。盈盈一拜,道:“俊哥哥。这是妾身等份内之事,何谓劳动之有,适才佳姊姊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只要你不要令我们心碎就好了。”

水俊浩脸赧然一红。那神情,有点儿窘,

慕容仪芳手执壶,倒满了一杯酒。娇甜的一笑,道:“浩哥哥,这酒好香呢,小妹先敬你一杯!”

双手捧杯,俏生生地秀立桌旁,等候水俊浩过去就就落坐接酒杯。

水俊浩木楞楞地望着四位貌比花娇,艳绝尘寰的绝色美人儿,心底有着无比的激动,也发了呆!

最难消受美人恩……四位姑娘的这种深情,这种挚爱……

他这里心里激动,人在木楞发呆。

旁边的施佳佳却忍不住一声轻笑,开了口:“这还是个开始呢,以后这种日子……”微微一笑,接道:“别发呆了,赶快过去坐下趁热吃吧!”

水俊浩俊脸再度赧然长红,旋即剑眉双挑。朗然一笑,道:“如此,我也就老实不客气了”

酒酣饭饱,水俊浩在“护驾二将军”开路前导,四位姑娘簇拥,“随驾五侍卫”跟随下,潇洒地走进了大厅中。

大厅内,灯烛辉煌,男左女右分两旁肃立。正中,摆着一张大条桌,桌后一排摆着五张椅子。

水俊浩在四位姑娘的簇拥下,在当中的一张椅子上落了坐,四位姑娘似乎有点默契,也不客气谦让,分在水俊浩两旁入座坐下。

左边,是施佳佳常婷婷,右边,是夏玉梅,慕容仪芳。

“随驾五侍卫”并肩排立水俊浩身后。坐定之后,蓝丞相等众人才待躬身行礼。

水俊浩却抢先一摆手。道:“蓝丞相不必行礼了,时间无多,请听施娘娘的吧!”

他这句“施娘娘”虽然顿使施佳佳粉脸微现红晕,但是,芳心却感觉甜蜜无比。

蓝丞相躬身恭敬地道:“老臣静候施娘娘令谕。”

施佳佳仪容端肃地缓缓说道:“诸位,主上的意思,想趁今夜那夏侯克武毒谋未成,群雄未服之前,立刻赶赴‘金龙谷’去,揭开其阴谋伪善的面目,与那夏侯克武一战,以定天下武林安宁,诸位意下以为如何?”

蓝立恒首先躬身答道:“臣等悉听主上和娘娘的裁夺!”

施佳佳秀目转望着“天煞”东方毅和“幻影神丐”姚天造二人,道:“二位护法之意呢?”

东方毅、姚天造—齐躬身道:“属下等谨遵令谕。”

施佳佳又转望着“女王城”“总监”桑姥姥,问道:“姥姥有意见么?”

桑姥姥躬身道:“老身没有意见。”

初更将半。“金龙谷”内四处灯火通明,“金龙谷”那足容纳千人的金龙殿中,“金龙谷主”夏侯克武正高坐在当中首席,欢宴各派掌门,天下群雄。

满厅中洋溢着对夏侯克武的赞美奉承之词,此起彼落,断续不停。夏侯克武口里一面不住地伪作谦虚,一面不时得意地扬声发出声震屋宇的哈哈大笑!

欢笑洋溢声中,夏侯克武突然站起身子,朝满厅群雄摆了—摆手,朗声说迈:“各位且请多饮几杯,兄弟有点事退席片刻就来奉陪。”

夏侯克武话声刚落,立闻有人扬声接道:“谷主不必客气,自管请便就是。”

这扬声接话之人,赫然竟是那位德高望重武林,领袖七派一帮之首的少林当代掌门绝缘大师。

夏侯克武没有再说话,微微一笑地点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朝厅内群雄举了举,就唇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举步离座转过屏风背后而去!

这边夏侯克武方走,另一边紧靠殿门的一桌上,突然站起了一个面目阴沉,残眉鼠目,颚下山羊胡子,身材既瘦且小,年约五旬开外的黑袍老者。

因为此人貌不惊人,在这眼下各大门派掌门,各方霸主天下群雄齐集的大殿中,他竟突然站起身来,似乎有点出人意料。于是,群雄都不由地投以诧异的眼光。

只见他鼠目光如寒电地掠扫了殿内群雄一眼,双拳微抱地环拱了拱,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诸位,老朽复姓赫连,单名璞,现任本谷总执事之职。”

群雄对这位赫连璞的姓名、面目均都十分陌生,闻言心中全皆不由暗暗一哦,忖道:“此人在江湖上虽则甚无名声,未听说过,貌不出众,甚不在意,敢情竟是这‘金龙谷’的总执事……”

只听赫连璞接着说:“幸得各派掌门,天下英雄豪杰驾临本谷,本谷深感荣幸光彩万分……”语声微顿了顿,又道:“敝上虽身怀罕世奇学绝艺,功力深不可测,但因生性淡泊名利,不欲在武林中争雄逞狠,扬威创业,是以一直隐居在本谷中,傲啸山林,足迹从不履江湖,即连老朽等跟随敝上多年,无故也不准许轻离本谷,此次因闻武林纷乱四起,‘金狮盟’为恶江湖,欲以威武君临天下,独霸武林,又有一个名叫水俊浩的少年,竟公然闯上峨嵋,迫令峨嵋、武当重建‘女王城’,否则便将血洗两派,视武林七大门派为无物,更组织了个‘正义教’,聘请当年武林号称‘十大凶人’的‘天煞’为‘护法’‘旗主’假冒‘正义’之名,其实居心叵测……”

此刻,满殿群雄,全都鸦雀无声,倾耳静听,落针可闻。

赫连璞说至此处,语声略顿,又干咳了—声,接道:“眼看武林道消魔长,正气将灭,敝上不忍坐视。是以决心挺身而出,除魔卫道,拯挽浩劫狂澜,维护武林道义正气,以天下武林安宁为己任。”

武当掌门紫阳道长突然朗声说道:“夏侯谷主仁心侠骨,功高才高,胸怀正直磊落,贫道愿率本派弟子追随效力,共同维护武林正气道统!”

少材绝缘大师高喧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紫阳道兄说得极是,夏侯谷主仁心侠骨,功高才高,两皆绝世,老衲也愿率少林弟子竭尽绵力,共谋天下安宁!”

少林,武当两派在武林中素来声望极高,两派掌门之言,在天下群雄的心目中皆有非常的份量。是以。他二人先这么一说,其他各派掌门和天下群雄,立刻便有大部分人附和和赞同地说道:“老朽巴山燕信南。也愿附翼尾。”

“我们太行五雄兄弟。愿供驱策。”

语声彼起彼落,竟有十分之六的人响应。突然,那西北黑道盟主“笑面无常”许山风,忽地高声说道:“既然大多数人都表示赞同,愿随夏侯谷主除魔卫道,共谋天下武林幸福安宁,干脆,我们便组织一个‘武林盟’共推夏侯谷主为‘盟主’好了。”

许山风话声甫落,那“秦皇岛主”戈无非,忽然扬声反对地道:“计盟主,你这意见老夫不表示赞同。”

许山风浓眉倏地一桃,突地站起身子,怒声道:“戈岛主,你为何不赞同,敢情是有瞧不起夏侯谷主之意么?”

戈无非摇头一笑道:“许盟主你先别发火,夏侯谷主是何等功力才智之人,岂可和你一样的也称‘盟主’,那未免太不够尊敬了!”

武当紫阳道长接口问道:“那么依你戈岛主之意呢?”

戈无非肃容道:“依老夫之意,为表示对夏侯谷主的尊敬,可将‘盟主’改为‘帝君’二宇。”

他这“帝君”二字甫才出口,立闻群雄中有人赞同道:“对!称做‘帝君’才够尊敬,也才够气派!”

“对!我们就公推夏侯谷主为‘武林帝君’好了!”

“好!我赞成!”

“我也同意,更认为合理!”

群雄心理本是盲从的,于是群雄开始了七嘴八舌的一片嘈杂的声音。

那总执事赫连璞此际忽然朝群雄摆手高声说道:“各位,请静一静!”

待至群雄静止下来,赫连璞才又干咳了一声,道:“承蒙各位如此盛情爱戴敝上,老朽深为感谢,现在就请诸位分别表示一下内心的意思,以表明态度。”语声微顿了顿又道:“赞成敝上‘武林帝君’身份除魔卫道的,请站往东边,不赞同的,请站往西边。”

于是,一众群雄身形纷纷移动,刹那之间,泾渭分明,竟有半数以上的人站在东边,另半数则确三分之二站立西边,三分之一的人,既不东也不西,站立在当中地方,显示了他们中立态度。

赫连璞目光电掠了三方的群雄一眼,陡朝屏风后面扬声轻喝道:“本殿执事弟子立刻分赐东边的豪雄每人‘长寿丹’一粒。”

随着喝声,屏风后面立时现身走出八个锦衣少年,每人手托一只小银盘,走向东边的群雄面前,分给每人一颗碧绿清香的丹丸。

接着赫连璞目视西边的群雄,嘿嘿一声阴笑,道:“你们诸位既然对敝上并无敌意,不赞同众意也就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朽不敢留客,你们请立刻离开本谷,为友为敌也悉凭你们诸位!”

语声微顿又起,道:“不过,在你们诸位离谷之前,老朽要警告诸位一声,希望诸位谨记于心,离谷之后,三天之内,如感身体有所不适,请即刻返回本谷来,但,万勿超过七天,幸勿自误!”

海南“五指山主”路百丰突然沉声问道:“总执事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连璞嘿嘿一笑,道:“什么意思也没有,老朽只不过奉告你们各位,敝门所秘制的‘万寿丹’乃罕世奇药,可以去除百病,延年长寿而已!”

四川唐门掌门唐少白目中寒芒一闪,道:“阁下,你在酒中做了手脚么?”

赫连璞阴笑了一声,道:“四川唐家虽以用毒解毒闻名天下武林,但是,你恐怕也无能解去你体内之毒!”

群雄闻言,脸色全都不禁勃然剧变!

赫连璞倏地转向站立在中央地方的群雄沉声说道:“你们几位怎样?在本谷中只有东西两途,决无中立的的这一条路,请速抉择!”

蓦地,一道火花升空,接着又是一道,一道又一道竟接连着又升起了七道之多。

适时,夏侯克武自屏风背后疾步而出,身后紧随着二十多名身着红袍,胸绣五爪金龙的红巾蒙面人。

夏侯克武目如寒电激射地掠扫了一众群雄一眼,沉声喝道:“绝缘、紫阳听令。”

少林绝缘大师、武当紫阳道长同时应声恭敬地答道:“少林、武当恭候帝君谕令。”

夏侯克武道:“谷外强敌来犯,本帝君必须亲率属下前往御敌,这殿中由两位和赫连璞执事监视镇压,如有人敢有异动,立刻格杀不赦”

话落,也不待绝缘、紫阳二人答话,立刻迈步走向大殿门外。

蓦然,一声拂号陡宣,金龙殿外出现两位老僧和—位相貌威严青袍老者,并肩拦住了夏侯克武、两位老僧正是那了了禅师和大幻神僧,青袍老者则是“圣手赛华陀”慕容仲贤。夏侯克武一见了了禅师现身,神情不禁猛变!

了了禅师慈目倏睁,沉喝道:“孽种,你还不缚双手跪下,难道要等老朽动手不成!”

突然,一声龙吟般的轻啸遥空传来,接着只见一条人影横空电射掠到,相距尚三十丈以外,—道赤芒已自那人手中飞射而出,投向夏侯克武和其身后一众红巾蒙面人群中。

夏侯克武陡地惊声道:“赤龙神剑,驭剑术!”

他惊声未落,惨叫厉吼之声已纷起。

了了禅师慈眉微微一皱,道:“这孩确实不愧为一盖代奇才,短短数月功夫,竟已练成了大帝当年都未能达到的驭剑百丈的火候,只是,阿弥陀佛,剑下太狠辣了!”

大幻神僧笑道:“师兄,这也难怪他,蓝黄两氏家臣,和‘女王城’弟子百数十人惨被屠杀,若不如此,他心中的仇恨,怨气如何能消!”

就在这两位高僧的谈话声中,赤芒已敛,水俊浩身形落地,地上尸血狼藉,夏候克武已身首异处,二十多名红巾蒙面人无一幸免,也全都赴了阴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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