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老鼠扑向胡敦，他们想生生撕裂了他！
胡敦不动，他不想动，如果他有一身武功，这四只老鼠算得了什么，但他已经武功尽失，他无法对付他们，只好一动不动，动也是更受屈辱，莫不如不动。
他们一拥而上！
胡敦只有一死。
这时，有人讲话了，他慢慢道：“天下虽大，还不至于总让老鼠猖獗吧？”
四只老鼠住手了，他们冷冷看着来人。
这人他们惹不起，他是金银双笔王凤。
王凤道：“胡敦，你愿意死在他们的手里还是愿意死在我的手里？”
胡敦一笑，他说道：“死在他们的手里怎么样？死在你的手里又怎么样？”
金银双笔大笑道：“胡敦，难怪人家都说你傻，死在他们的手里，你一辈子不得超生，死在我的手里，你可能成为一个好来好去的鬼……”
他哈哈大笑起来。
胡敦道：“听你说，也是差不多。”
王凤道：“确实是差不多。但我一定要杀死你！”
四只老鼠都让开了，他们不敢惹王凤。再说杀死胡敦有什么好处，谁杀死他不是一样么，何必着急去杀死他？
王凤道：“我的金银双笔没了，你知道不知道是谁弄的？”
胡敦当然知道。
王凤道：“从前我带着金银双笔在江湖上行走，我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但一见到了天龙，我才知道技不如人，以前的事儿有多可笑了……”
胡敦不知道王凤说这些有什么用处，他只是看着王凤。
王凤的两支银笔都指向胡敦。
笔尖有丝丝凉意。
王凤道：“我从来杀人时，都是用金笔杀好人，用银笔杀坏蛋，如果我手里有金笔，我一定用金笔杀你，因为你这个人不好也不坏。”
胡敦闭上了眼。
此时，小公子的歌声突地停了，她瞪圆了双眼，看着玄冰，她看玄冰时，突地一问：“玄冰，你看我是不是疯了？”
玄冰一叹道：“你真疯了，你真的疯了……”
小公子面无表情，她瞪着玄冰，慢慢道：“你为什么说我疯了，我怎么疯了？”
玄冰道：“我想，你会后悔的。”
小公子空地大声叫了起来：“你出去！你出去！你如果不出去，我就宰了你！！”
玄冰看看她，走出去了。
小公子瞪圆着双眼，她看着眼前的墙壁，一句句道：“我没疯，我没疯。我还是要唱，我还是要唱……”
她就仍然唱，但已经是哽咽之声了。
胡敦看着王凤。
他的眼里无怨也无恨。
他早就想好了，他一定得随着小三癞子他们一起去，他得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只有与他们在一起，他才会快快乐乐地笑。
他闭眼等死！
突地，王凤出手了！
一支银笔插入了一只老鼠的胸前，另一支笔插在一只老鼠的肚子上。
两只老鼠发出了尖叫声。
眼见得他们是不活了。
另外两只老鼠吓得动也不敢动。
王凤看着胡敦，胡敦看着王凤，他们突然笑了。
王凤唱道：
“两只老鼠两只老鼠
跑得快，
跑得快，
一只没有尾巴，
一只没有脑袋，
真奇怪，
真奇怪！”
胡敦看着王凤，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知道，王凤想救他，这个金银双笔想救他。
胡敦也笑了。
王凤道：“你会不会唱？”
胡敦一笑道：“我为什么不会？从小就唱的，不过，那不是两只老鼠，而是两只老虎。”
王凤笑道：“胡敦，胡敦，你真傻，你以为他们能是老虎么，他们只是两只老鼠。”
胡敦就同王凤一起唱。
“两只老鼠两只老鼠，
跑得快，
跑得快，
一只没有脑袋，
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
真奇怪。”
两人唱得很开心，唱过了就哈哈大笑。
王凤道：“胡敦，你说，怎么能没有脑袋？”
胡敦道：“他低着头跑，当然是没有脑袋了。”
“那怎么又没有尾巴？”
胡敦想了一想：“他丢了兵器，自然是没有尾巴了。”
王凤道：“好，好，你说得好。”
王凤喝道：“你们两个听着，还不照着胡敦的话做？”
两只老鼠真的照着胡敦的话做了，他们逃走了。
胡敦看着王凤。
王凤也看着胡敦。
他们的眼里都有泪水。
胡敦的话很悲伤：“岳二死了，他自杀了。”
王凤道：“我知道，我和岳老二在一起，我头一回见他这么汉子气……死得好！”
胡敦道：“他死在我的面前……”
王凤拍拍胡敦的肩，他说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胡敦点头，他看着王凤，王凤扛着他的两支银笔，走了，走得远了。
胡敦仍然站在原地，看着他走。
玄冰进了屋。
小公子趴在床上哭。
她哭得够了，才猛地蹦起来，说道：“玄冰，你给我弄一口好棺材，把他好好葬了，让他死也死得安心。你在坟上立个碑，写上‘丈夫小公子立’。”
玄冰道：“你说的是谁？”
小公子大声道：“他是胡敦，我说的是胡敦。”
玄冰道：“他没死，你怎么立碑？”
小公子跳了起来，她大声吼道：“他怎么还没有死，他怎么还没死？”
胡敦还没死，但他马上就要死了。
因为他看到了齐一天，齐一天大侠。
胡敦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齐一天道：“我原来以为我可以不出手，你就死了，但现在看来不行了，我一定得亲手杀死你了。我不愿意杀死你，因为你现在连一点儿武功都没有。”
胡敦道：“象你这样子的大侠真让我倒胃口，从前我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对你还真敬佩得很。可一看到了你，我发誓，再也不做什么大侠了。”
齐一天道：“说得好！可我告诉你，你想做大侠你也做不成了，你现在得死了，你得死在我的手下！”
齐一天扑向胡敦。
小公子道：“你以为他会不死？他是幸运，遇上了我就是他的幸运，可他现在再也不幸运了，因为他……没有我了……你知道不知道？他得死，他一定要死在齐一天的手下……”
玄冰看着小公子，她在熬苦她自己，她盼着胡敦死，但她也在熬她自己，象是她自己也死过了一次一样。
小公子大声道：“胡敦，你死了，你死定了！”
胡敦看着齐一天。
他在等死。
但他没有死。
因为这时出来一个人，一个本来已经走了的人。
他是王凤。
胡敦看着王凤，他说道：“你已经走了，你已经与这件事儿无关了。”
王凤道：“但我知道有人一定会杀你，我不想让他们杀死你。”
胡敦道：“你走吧，我与齐一天的过节，自有我自己了断。”
王凤笑道：“你忘了两只老虎了么？你会不会唱？”
齐一天道：“什么两只老虎？”
王凤与胡敦看着他，大笑。
他们把齐一天笑得懵了。
两人一齐大声唱起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跑得快，
跑得快，
一个没有脑袋，
一个没有尾巴，
真奇怪，
真奇怪。”
他们唱完了，都唱出了眼泪，都一齐哈哈大笑。
胡敦看着王凤，他说道：“王凤，冲着你，我下一辈子托生时，还做大侠，做你这样的大侠。”
王凤乐了，他乐道：“狗屁大侠，我只是一个王凤。”
两人笑着，看着，他们不怕死。
齐一天瞅着两人。
他看着他们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怕死。
王凤决不是他的对手。
但王凤不怕他。
胡敦坐下来，看着他与王凤斗。
齐一天的心里委实恼怒，他一定要杀死王凤！
王凤与齐一天斗了三十个回合。
他的笔没了，他的头发也披散了，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他乐着，看着齐一天。
齐一天把他的剑刺入了王凤的胸前。
王凤仍然在笑，他看着胡敦，说道：“胡敦，胡敦，你记着，王凤是一只老虎，不是老鼠……”
王凤死了。
齐一天看着胡敦，他慢慢道：“我总是想着你这个王八蛋给我的羞辱，我就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我要好好收拾你，我要杀死你！！”
他一剑一剑，把胡敦的衣服都挑没了，胡敦只剩下了一个光光的身子。
齐一天道：“你是不是一个王八蛋？”
胡敦道：“我不是，齐一天才是王八蛋，是个假大侠，是个真王八蛋！”
齐一天道：“好，好！”
一剑一剑地刺，把他的身上刺出了许多的伤口，纵的横的伤口，都在流血。
齐一天道：“胡敦，你死定了，我不让你好好死，你得好好受一会儿罪，你才能死！”
小公子已经不哭了，她下决心，再也不伤心。
既然胡敦已死，她还伤心什么？她得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做她的冰宫娘娘。
玄冰为她梳洗。
玄冰一叹道：“小公子，你这样子，真象……你的父亲……”
她止住了话头，但已经晚了。
小公子突地抓住了她的手。
“玄冰，玄冰，我父亲是怎么回事儿？”
玄冰面如土色，她看着小公子，不讲话。
小公子冷冷笑了，她有办法。
她拿出了匕首，她把匕首刺在了她自己的胸前。
“玄冰，如果我数三个数儿，你还不说出我父亲的事儿，我就自杀！”
玄冰呆呆地看着她。
“一！”
“二！”
“三！”
玄冰叫道：“我说，我说！”
玄冰就讲了一个很伤心的故事。
她有一个父亲，她的父亲如今还没死，他就在这里，在一个洞中。
他天天生不如死。
他在洞里，天天有人给他送饭，但他看不到阳光，看不到他的女儿，他有时在哭，有时在笑，疯疯颠颠，痴痴狂狂，有时他一声也不吭，只是呆呆看着墙壁。
小公子抓住了玄冰的手：“你带我去看他，你带我去看他！”
玄冰一叹道：“好，我带你去。”
她手里拿着一粒毒药，把它攥在手里。
小公子道：“玄冰，你做什么？”
玄冰道：“娘娘有令，如果有人带你们姐妹去看他，要处死她，让她死得很惨……”
小公子一言不发。
她随着玄冰走，走下了一个洞去。
走了很长的时间，玄冰道：“到了，你在这里，我出去看着，万一有人来了，我就招呼你一声。”
小公子方寸已乱，她点头答应。
四外很黑，小公子低声叫道：“有人么？有人么？”
没有人回答。
小公子悲声已起，她心道：在这里活了十几年，人怎么也折磨死了，他怎么还能活着？
她再低声道：“有人么，有人么？”
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没有气儿的男人，他趴在地上。
他死了，他就是她的父亲么？
她低下头去，去看这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