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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下一剑吴帆

南宫一鸣的心中很是郁闷。

他提着铁箫,走在路上。

他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那个城主是谁。

他也知道,那个城主为什么要来这扶化城做这个城主。她决不是一个对权力十分垂涎的女人,她从前只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从前是一个武林中人人夸赞的女人。

可她有一段极不平常的经历。

她性情大变。

她如今成了一个嗜杀如狂的人。

这该怪谁?

不怪她,也不怪她曾经爱过的大侠林渊,更不该怪已经死去的剑圣鲁奇,那么该怪谁?

也许,只是造化不公,让她受如此苦楚?

她应该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她曾经是天下武林中人人称羡的美人。

可现在她只想杀人。

没有人比南宫一鸣更了解她的心境,她恨不能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杀光。

她尤其恨那些专在江湖上行走,专为别人排忧解难的大侠人物。

她要杀尽他们。

她会把这二十三人都杀尽,她要把这剩下的二十人都杀光。

她一定会这样干。

她如此狠心,南宫一鸣怎么办?

他站住了,因为他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这就是那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她就是扶化城的城主。

“南宫公子,你在做什么?”

他沉声道:“我心里郁闷,只是闲走走。”

她乐了,乐得象一个孩子,窃窃而笑:“你心里闷?你为什么要心里闷?你在这扶化城中,可以好好地玩上一回,好好地玩得一直到你忘了你自己是谁……你怎么会闷?是不是这个张巧儿依然不如你的丽儿?你看这城里是不是还有你可以看得上的女人?如果你看上了谁,你就告诉我好了,我可以让她好好侍候公子……”

南宫一鸣看着她。

如果他不知道她是谁,他听了她的一番话,准会以为她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可他知道她是谁,他知道她是天下武林中人人钦羡的女侠。

“你何必如此?”

南宫一鸣一叹,这一叹深深。

她乐了,乐得象个小小的荡妇:“你是不是大侠林渊的好朋友?你如果是他的好朋友,那可就对了。我就是要给林渊的朋友们看一看,让他们看看林渊的女人变成了什么样子。你明白我的心意么?”

南宫一鸣看着她,不讲话。

他无话可说。

原来,这个女城主就是大侠林渊原来的情人天下一剑吴帆。

天下一剑吴帆,是天下有名的美人。天下一剑吴帆,是大侠林渊的好朋友。他们岂止是朋友,他们是十多年不曾言明的情人。

但后来来了一个女儿楼的楼主牡丹,也就是林渊所喜欢的馨儿。林渊同馨儿在一起了,在一个夜里,他们同在女儿楼的牢房中,馨儿同林渊正在谈剑,吴帆却默默地死了。

她吞了她自己的药,这种药叫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冷香魂。

她死了。她被葬在了一个坟场里。

她的坟上没有碑。

因为很喜欢她的剑圣鲁奇不想立碑,因为也很喜欢她的大侠林渊也不想立碑。

剑圣鲁奇死了,他死在了大侠林渊的手里。

大侠林渊走了,他同馨儿,同他的女人馨儿走了,据说他们是去了海外。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从此不再让世人看她的真面目。

她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真面目,她现在只是天下一个神秘的人物,她只是一个嗜杀如狂的女魔头。

她也是一个人,所以她在南宫一鸣面前突然拿下了她的面纱,她想让大侠林渊的朋友看看,她还活着。

“南宫一鸣,据说你是林渊的好朋友?”

“不错。”

有朋友如林渊,人生何憾?

可现在他要尴尬了,他是林渊的朋友,这个吴帆也曾经是林渊的朋友,是林渊的情人。

她是一个很爱洁净的人。

可她也是从坟场里爬出来的人。

她心里最恨的人是谁?是林渊,还是馨儿?是鲁奇,还是女儿楼的老太太老祖宗冷雪霜?

也许,她现在谁也不恨,只恨这世上的大侠们。

“你也不易,你既然能活下来,就如同两世为人了。你又何必要想那过去?”

她看着南宫一鸣,说道:“我要看看的事儿多了,我想看看林渊同那个牡丹活得好不好,我想看看你们这些侠义英雄们都干些什么人模狗样的事儿,我还想让你们都知道,天下的事并不是都能让你们主宰……”

南宫一鸣不语。

“你为什么不讲话?”

无话可说。

“你可以把我的事儿告诉他们大家,就说我是天下一剑吴帆,就是从前那个到处济世救人的女侠吴帆……”

“我答应过你,我决不对别人讲这些。”

“你也可以讲,你如果一讲,我马上就可以杀死你……”

女人的话冷冰冰。

南宫一鸣道:“我忘了告诉你,我之所以不讲,是因为我认为在这事上,你也没有太大的过失……”

女人冷笑:“你是不是要我出剑?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认为我还是有过失的?”

南宫一鸣道:“如果一个人为了她的过失,在坟墓里躺了好久,她的一切过失也都没有了。”

吴帆看着他,沉默不语。

南宫一鸣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

“找我做什么?”

“喝酒。”

南宫一鸣惊诧地看她。她怎么想起来了要喝酒?她为什么要同他喝酒?

就走入了她的屋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她醉眼迷离,看着南宫一鸣。

“你喝啊,为什么不喝?”

南宫一鸣就喝,他是南宫世家的长公子,他很能喝酒。

他不知道吴帆居然也很能喝酒。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喝?”

他不知道。

“我在和林渊相处的时候,我想,今天一定要告诉他了,今天一定要告诉他了,我得喝上一点儿酒,壮壮胆。我喝上一点儿,借着酒力,我就一定敢和他说,我一定要跟他说……可你猜最后怎么样?”

南宫一鸣看着她,他自然明白最后是怎么样,最后,她什么话也没同林渊讲,直至林渊同他的馨儿生生死死也在一起。

“话没同他讲,酒却能喝不少了……”

南宫一鸣看她,他想劝她,再也别喝了,但他没有劝。

如果有人想喝醉,一定有她要喝醉的理由,你何必劝她?

“你知道人躺在棺材里是什么滋味?你想不想知道?”

南宫一鸣不想,但他只是看定她,不作一语。

她拍拍椅背。

轧轧响了好久。

从旁边突然闪出一扇门来,门里面慢慢向前推出一个庞然大物来。

这是一具棺材!

棺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是一具用过的棺材。

这是一具有腐臭气味的棺材。

你可能容忍一具棺材,但你决不可能容忍一具有腐臭气味的棺材。

连一向对这些都毫不在意的南宫一鸣也皱了皱眉。

她的声音仍然没有一点儿愤怒:“这是一具棺材,就是我足足躺了九天九夜的棺材……”

如果一个人在这具棺材里躺了九天九夜,她是不是对别人也可以过份一点儿?她是不是也可以杀人?

吴帆居然放入手中的酒杯,一下子跳进棺材里。

她慢慢躺下了。

她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

“如果你躺在这样的棺材里十天,如果你不有机会从地下冒出来,你一定会忘了这些狗屁大侠,你一定只想杀人……”

她又从棺材里跳出来。

“你想不想试一试?”

南宫一鸣不想试。

她的声音冷若冰霜:“我不想干别的,我只想,先把你们这二十个人都杀死……你们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还有二十个……”

她凄楚地一笑。

南宫一鸣不想讲话,他知道,此时无论他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只是看着吴帆。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天下一剑吴帆了,她只是一个嗜杀如狂的女魔头。

她要杀尽这二十个人。

这二十个人与南宫一鸣没有什么关系。他对他自己的生死也不太在乎,自从丽儿死后,他几次想死,但他没死成。

别人的生死,又干他什么事?

但他毕竟是南宫世家的长公子,他站了起来,冷冷道:“你可以杀死我,但如果我还活着,你就杀不了别人……”

他起身昂然而出。

他把这一片死寂留给了这女人,留给了这一具棺材,留给了这浓得象血似的葡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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