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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女人令出

齐鲁大地的济南府,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在府正东,有一条小径,奔小径远处,是一个深深的院宅。

这院宅有些古怪,济南府的人都知道,自五年前府内便落孝,全府皆是一片白色,至今已是五载,府内仍是白茫茫一片,皆是素孝色,就连府内的花草,也都是三种颜色:白的,黄的、蓝的。远远走来的人都嫌秽气,没一个人敢走近。

哪里听说过一守丧就得五载的?但这“夫妻门”就是怪,不光是守灵得五年,而且到了今天,还有更大的举动,那就是夫妻门的门主今天要当众自尽。

说是当众自尽,也不稀奇,奇的是她“夫妻门”到了今天,反是再也不白素孝节满门了,自天大亮时起,便起来了“夫妻门”的弟子,他们全都是一对对儿的,一男一女出来,换那素幛孝带,把那白色的全都拿下来,换上红色的,大红大喜,挂得满门都是。

到了上午,在济南府的武林人物都来了,他们不管是黑道白道,都不会空过这一次盛举,因为“夫妻门”今天要新立掌门,然后老掌门人自尽。这等新事,你一生也不定会见到一回,怎么不来看?远道而来的人也有,那是北方古北马场、洗马山庄两大马场场主段自立、龙威镖局局主西门寿、常山两怪常维、常玉。

人都立在门阶下,静等着“夫妻门”举行仪式。

说实在话,“夫妻门”在江湖上并不是大派,虽说他是一个正经门派,但与那七大门派相比,简直不能一比。就是与常玉常维两兄弟、北方霸主钟思凡、龙威镖局相比,他也是小小的门派,无异地这些人的到来,给“夫妻门”添了威风。

但也说来心酸,这“夫妻门”的掌门今天自裁,方才引这些人来看的,如不是如此,谁会保有这许多的人来观“夫妻门”的盛典?

“夫妻门”所有的弟子都回来了,这是“夫妻门”的最大仪式,所有弟子都来到了,来等待那重大的时刻。他们都站在堂上,看着屏风,他们的掌门人会从那屏风后走出来。

别的门派都是一个掌门人,而“夫妻门”却是有两个掌门人,只是不幸的是,五载前“夫妻门”的掌门人苏凤尘去了苑九的祖茔,死在那里,便只剩下了一个掌门人他妻子苏徐氏了。苏徐氏叫徐曼儿,但“夫妻门”上上下下都叫她苏夫人,更没一个人知道她的闺名。自苏风尘死后,苏徐氏一边整治“夫妻门”,一边给自己治孝。她必得死,在她的丈夫死后的第五年的那一天,她自己就得自裁,而且是当众自尽。如今那日子到了,苏徐氏更是一心轻松,所有门内的事儿其实在三年前就都交与大弟子龙须生与他妻子交心璧处理了,如今她早就一心等死了,五年的等待,对于她来说,也是太过漫长了。

“夫妻门”的心法从前很厉害的,据说在唐时,“夫妻门”是天下大派,很难敌的一种夫妻双璧功夫,内功有一种夫妻在秘室同修的法则,是不传之秘,叫做“阴阳八法”的,但后来那法术秘籍丢失了,“夫妻门”便渐渐式微,那些精奇的剑术刀招都因为没了那过硬内功显得无用,就是你会,也使不出来。当年苏风尘去找苑九的秘籍,便是想去寻找那“阴阳八法”以用来壮大“夫妻门”的,谁知道他会命丧九泉?

听说苏风尘得到了那“阴阳八法”,但只是听说,谁真的见到了?据说后来所有的秘籍都到了江南慕容家,有七大门派的人看守着,他们宁可秘籍都烂掉,也不愿意传与世人。那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不愿意世上多能人,越是出了能人,他们的面子、性命便越是受到威胁。

苏徐氏坐在她的房内,在静静地看着镜子,她的二弟子苏星星与三弟子方敏给她梳洗打扮。她光彩照人,如今她才是四十岁的年纪,还不老。

大弟子龙须生与交心璧来了,他们两人对掌门人施礼,叫道:“师父!”

苏徐氏点点头,问道:“人都到了么?”

交心璧说道:“禀师父得知,人都到了,除了我们请的,还有不请自到的,那是北方马场的场主段自立,说是走到这济南府,特来一拜的。还有常维常玉两兄弟,更有龙威镖局局主西门寿,他是走镖走到了济南,特地来看师父的。”

苏徐氏笑一笑,说道:“看什么师父,他们只是想看死人罢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夫妻门”便兴起了这一个规矩,就是夫妻同掌一门,若是丈夫死了,妻子便也得死。若是妻子死了,丈夫也跟着一死。只是有一个定限,如是妻子死了,丈夫可守六年,六年后的那一天必死。如是丈夫死了,妻子可守五年,到了五年的那一天,也是必死。如今“夫妻门”在江湖上没什么威风了,只有这戒条在江湖上很独特,他们来看“夫妻门”便是来看这个的吧?

苏徐氏问道:“剑拿来了么?”

龙须生说道:“拿来了。”

他拱手送上两柄剑,那两剑是“夫妻门”掌门用剑,一会儿苏徐氏便得用这两剑插在心窝。用一柄剑插在心窝还不算,得两柄一齐插。

看看到了正点时,二弟子苏星星轻声说道:“师父,我们出去吧?”

苏徐氏说道:“好,我们出去吧。”

厅堂里正在热闹,有人乱哄哄的,你我一见面,从来相识,便免不了寒暄,一说起来,便是山南海北,说个没完。此时一见到“夫妻门”掌门人走出来了,便全都肃然。

苏徐氏是很漂亮的女人,她只有四十岁,看去很有风韵,她对着众人一笑,那笑好生风情。

她说:“寒门小事,有劳诸位大驾,我在此对众英雄施礼了!”她只是揖让一下,便算是施礼。

众人此时全都当她是一个活死人,怎么会对她的礼节求全,都是行礼,有的人还行了大礼,说些客气话,当然全不由衷。

人家要自尽,你来明明是看自尽的,你怎么说,人家也肚内自明,何必再说?

苏徐氏说道:“寒门大受不幸,苦上加霜,先夫死去五载,只剩我一人,孤掌难鸣。好在江湖上各大门派照应,‘夫妻门’没出什么大事,这就是万幸了。”

她说完话,泪水已在眼眶。她看着大弟子龙须生与交心璧,心里蓦地一念:他们的命会如何?“夫妻门”历代掌门很少有人能寿终正寝的,他两人的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到了那时,是不是又害死了一对夫妻?

但规矩如此,不如此做,还叫什么“夫妻门”?

苏徐氏看着“夫妻门”的照壁,那上面画着两只大大的鸳鸯,这是世上最傻最傻的鸟儿了。但“夫妻门”便是以此鸟这荣,一生做事有如此鸟。

在厅堂正中,有两张椅子,左边的一张是空的,那是空了五年的座椅,无一点儿灰尘,是苏风尘的椅子。右边的正坐着苏徐氏,她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请坐好了。”

正在这里,从外面走来了五人,她们是五个女人,这五个女人都是绝丽佳人,一齐袅袅走来,上了堂,对掌门上揖,说道:“听说掌门今日举行大典,我家主人特命来贺!”

苏徐氏问道:“不知道你家主人是哪一门派?”

那紫衣女人笑笑说道:“我家主人在江湖上没有名,说了掌门人也不知,只是前来贺礼,不恭敬了,请掌门人莫怪。”

苏徐氏笑一笑,心道:我只待须臾,就是一死,我有什么事儿会见怪?你们只呆在这里,看我的热闹,那就看好了,多几个人看也一样的。她便说道:“好,既是你家主人不愿吐名,便请在旁坐好了,慢待莫怪。”

五个女人都点头,只有那紫衣女人去那最后的一个座位坐下。看她行事,也算是怪。本来那厅堂上椅子尚多,她可以坐在靠前一些,江湖人谁不愿意在大庭广众前露脸面?她偏不在意,坐在最后一排椅上,甚至是坐最后一个座位,好像把不再来的人都算在内,她也坐在最后了。

苏徐氏心道:看来她真的是一个小派的弟子,不然不会如此卑微。

二弟子苏星星叫道:“诸位听着,我‘夫妻门’是江湖一个门派,做事自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如今我们特地要新立掌门人,送旧掌门人,这是‘夫妻门’的大事,请诸位来宾观礼!”

典仪便举行,先是苏徐氏徐徐站起,她说道:“我是‘夫妻门’第十一代掌门人,我今日当着江湖众英雄的面儿,特将我‘夫妻门’掌门人之位传与大弟子龙须生与交心璧,望江湖同道周知。”

说着,苏徐氏便将那两柄宝剑拿来,交与两个大弟子。

她将剑交与两个大弟子,两个大弟子跪接宝剑,便起身来,一直走到了那掌门人的座位止,坐下,两人都是木然,拿着宝剑坐在那里。

苏徐氏便缓缓站在一旁,看着众弟子来拜新掌门。

“夫妻门”弟子也不少,一对对儿来拜,终是拜得完了,便都来站在两旁,仍是一对对儿站着。

龙须生说道:“行‘夫妻门’大典!”

苏徐氏站起来,大声说道:“苏风尘,夫妻门前掌门,于五年前今日,死于苑九祖茔,死于何人之手,至今不知。”

苏徐氏突地放声而哭,她跪在地上,叫道:“夫妻本是鸳鸯鸟,大难来时一齐飞!”她嗖地飞上去,拔出两柄剑来,左手右手都擎着剑,叫道:“夫君,我来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是在举行仪式,你怎么能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却无一个人上去拦她!

“铮”地一声,一粒暗器打出去,正打在她的剑上!

铮地一声脆响,使得众人一惊,是谁?是谁不知时益,竟然阻人大典?莫不是要找“夫妻门”的麻烦?

就见那坐在最末位的那个紫衣女郎站起来了,她笑盈盈道:“我不明白了,这里张灯结彩的,明明是办喜事嘛,怎么有人要自尽?这可不好看,不好看!”

新上任的掌门龙须生脸上挂不住了,他喝道:“干你何事,你来阻挡,是何居心?”

那紫衣女郎笑说:“原来你一心等着你师父死啊,怪不得先逼她,要她传位与你,然后要她当众自尽呢。我只听说江湖上有过那种事,但都是偷偷摸摸干的,你要害你师父,也只是背后下毒啊,杀人啊,乘她睡着时你杀了她,再不就借刀杀人啊,或是找一个别的诡计杀她,千万另当着人面儿杀人,那样岂不是太过么?”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紫衣女郎,看她那侃侃而谈的样子,像很有理。但她是江湖人,不该不明白江湖人的规矩啊,她也该知道“夫妻门”的规矩,既是“夫妻门”便得一起死,两人都得死,那是必定的。如今旧掌门人得死,新掌门人如果保不住两人一齐长寿,便得两人都得赴冥。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来闹什么?莫非是要挑“夫妻门”的梁子么?

龙须生大喝道:“你再不走开,我便喝令弟子拿下你!”

交心璧看着她,慢声说道:“我们‘夫妻门’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姑娘不知道,还是躲开在一旁的好。”

那紫衣女郎身后的青衣女人突地笑了,她说:“什么臭规矩?既是规矩不好,就改了它好了。”

众人当面,她掏出一块黑黑的东西,直丢向那苏徐氏!

苏徐氏不知道是什么,只得一接!

那青衣女郎笑盈盈道:“好了,你接了我的令了!那是女人令!”什么女人令?

苏徐氏看看,突地像是看出来了,那是一块骨头,一块弯曲的骨头,像是鱼的下颏骨,但又大些,不像。

那青衣女人说道:“这是女人的耻骨,你看好了,便是女人令!如果你接了女人令,你不听令,满门皆死!”

龙须生大喝道:“你是什么女人令?你是哪一派的?”

紫衣女郎大声说道:“你们都听着,如今江湖上出一个新的大派,足以傲睨整个武林的一大门派,他就叫女人令!女人令下,江湖失色!你们都得听女人令的!”

当下便有人在那里冷笑,冷笑的是段自立,还有那常氏兄弟两人,另有龙威镖局局主西门寿。

但那紫衣女郎不看他们,只是盯着苏徐氏,说道:“当日你丈夫去了苑九祖茔,他拿到了‘阴阳八法’,但后来又被人夺回,带回了秘籍。如今我领了女人令主之命,拿来那‘阴阳八法’交与你。”

苏徐氏一听,真个是又惊又喜,她想不到最后会有人把那秘籍送来,那样苏风尘也不算是白死啊。

她接过来,犹是不信,但她翻看了看,顿时泪如雨下,苏大哥啊,你没白死,“夫妻门”真的有了那一部“阴阳八法”了,虽说是由别人送来,但毕竟是有了这部秘籍了。

紫衣女郎说道:“‘夫妻门’的功夫,对于此一部秘籍还不能自保,但我在此一言,还望众位听清,如是哪一个夺了她‘夫妻门’的‘阴阳八法’,他一门都是一死!”

当下气恼了一位英雄,他在那里足足听了半天了,气得肚子也要炸了,莫非这五个丫头便行得风,使得雨了?他大喝道:“我偏不信!”他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

他一手夺来了那女人令,说道:“就是女人的骨头,也只能做那种事儿用,做别的,能使得动男人么?”

他叭地把那女人令摔出去!

众人看时,这人却是常山两怪中的大怪常维。

紫衣女人看着他,忽地笑了,说道:“你是常山两怪中的老大,叫常维吗?”

常维笑道:“不错,你愿意杀我,便来杀好了!”

紫衣女郎说道:“我们与你也有过节,你在苑九的祖茔里拿出了一件很有名的兵器,叫做‘失心拐’,对不对?”

常维傲然道:“不错,我拿了,如果你在我手里能走过五招去,我便把那‘失心拐’相送。”

紫衣女郎笑盈盈道:“真的,你真的送我‘失心拐’,我告诉你,我想了好久了,我想把江湖上所有有名的兵器都拿来,放在一间大屋子里,你先把那一把拐送我,好不好?”

看她的样子,像是对人家要一个小孩子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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