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亮的,很明亮的太阳挂在天上。
人沉默,他们在等待命运的最终判决。
是郭免走出来,还是他们活下去?
等了很久了,等得太久了。
只听得门吱扭一声开了,门开得很慢,像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在推门,在想着要不要出来,终于出来了一个人。
他是郭免,真的是郭免。
郭免的样子很狼狈:他的身上满是血污,全身的衣服都浴在血中,那些血有的已经巴结,有的仍是湿的。那是许多人的鲜血。但也看得出有他自己的鲜血,他的眼睛没了一只,他右眼那里只有一个空空的洞。他的胸前有一个洞,那里在流血。他的手臂也流血,浑身受了许多的伤。
他已是精疲力竭,他走出来时,像是怕阳光,用一只手挡着阳光,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一条人腿。
他声音嘶哑,不细听听不出:“这就是殷没,也就是你的三弟子方水的腿!”
原来三师兄也死在他的手里。
郭免看着庄重,说道:“骚婆娘,你哭啊,我知道你那个老公原来就是一个草包,他根本就不能人道。他很喜欢你,所以便允许你与他的弟子乱弄……”
方八听不下去了,他吼道:“住嘴!”
但他喝止不住郭免,郭免嘲弄地看着一阵风,说道:“据说你是他的女儿,那是谁和你娘生的?他不会生女儿的,他连一只蛋都生不出来……”
一阵风想冲过去,但毛丫头紧紧地扯住了她。
郭免大笑,说道:“你是哪一个野种生出来的,还不一定!只你娘不是那个骚货,可是一定的!”
郭免把那条腿打向方顿!
叭——一声响,那一条血淋淋的腿打在方顿的脸上。方顿说道:“我对他说,方府面临艰难,他听了,只问了我一句:‘我能做什么?’我告诉了他,要他去找郭免,他去了,他就去了。那是很久前的事儿了,我那时便算定,武林中不安分,一心想做霸主的就是你郭免。”郭免说道:“我拿回了九块玉牌,你告诉我那第十块玉牌在哪里,不然我杀了你的假女儿与你的女婿!”
方顿淡然一笑:“既然你说她是我的假女儿,你杀她不杀,对我有什么要紧?”
郭免说道:“是么?”
他慢慢走向一阵风。
一阵风忽地扑向方顿:“我是你的女儿,是吧?你说话啊,你说!”
她拚命摇着方顿,想让方顿说出来。她多盼望方顿能告诉她,她是。
但方顿沉声说道:“你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女儿,我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的妻子。”
一阵风看庄重,原来她才是方顿唯一的亲人?
郭免冷笑,说道:“庄重,你别以为他是爱你,他爱的是那个死去的老婆,他天天念叨的‘一上青山便化身’,说的也不是你。你别自作多情……”
庄重在流泪,她轻声说道:“我不是自作多情,我只知道,我离不开男人,那一天夜里,我睡不着。在他的床上翻来覆去,我只听得他叹息,他说了一句:‘去找男人吧,他们都不错。’我以为我听错了,谁知道他再说一遍,还是那几句话。我走了,离开了他的屋子,去找他的三弟子。我告诉他,他师父要我来找他。那个殷没不信,我正与他说,忽地门外咳了两声,是他的声音,他说:‘水儿,听她的吧。’方水随即应声,喊道:‘师父,师父!’但没声儿了。从那天起,方水实际上成了我的丈夫。我与他欢狂了一夜,他一边流泪叫师父,一边与我相爱。我不知道除了有方水外,我心里还有什么人。但到了天亮,我倏地惊醒了,我得回去,我不能让所有的方家子弟知道我与方水的事儿。我就偷偷回到了他的屋里。那是天刚亮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从那一天起,他便命令所有的弟子不得关门睡觉,也不得互相去别人的屋里,要自在自屋,说他随时会去他们那里看。他当时对几个弟子说道:‘你们决没有什么隐私,尤其是对着你们的师父,像生身父亲一般的师父,你们只能开着门睡。但不得在夜里来去窜屋,好好休息。’自从那时起,我便与方水在一起了。白天,我与方顿在一起,我是他的妻子,我对他很愧疚,我对他很好。他要什么,我便做什么,就是把我的性命都给了他,我也在所不惜。但到了夜晚,我便得去找方水。直到以后,方水走了,他走了……”
庄重的话如梦,她说时方顿像是一段木头,只是呆呆看着郭免。
真相大白,原来方府是这样的。
一阵风轻声说:“我不是你的女儿,真的不是?”
方顿说道:“不是,但你是冷艳的女儿。我与冷艳有过亲情,那一晚,我抱着她,说了一晚上的话。她说,我是世上最倜傥的男人。”
郭免的身子站不直,方顿冷冷道:“你站都站不直了,想必是太累了,你想不想像我一样,好好歇一歇?”
郭免冷笑,说道:“我要杀了他们,再歇一歇!至于你,你只是一个废人,我杀你也没用,我想什么时候杀你,我便杀。”
郭免向方八大施杀手!
一阵风喝道:“避开他,拖着他!”
忽地,庄重大声道:“莫非要避他一世么?”
她飞身上去,叫道:“我恨死了你,你害死了方水!”
庄重咬牙切齿,扑上去欲杀郭免。郭免微微哂笑,只是迎头一击,便把她击飞。
郭免说道:“我这一次没用血手印杀你,是顾念我与你有一段夫妻之情,你再逼我,我定杀你!”
庄重忽地尖声叫道:“他没多少气力了,他使出血手印,也不能立逼人死。我要杀了你,替方水报仇!方水,方水,你死得惨,我要杀了他,祭你!”
方顿坐在车上,他不能动手,如果他也能动手,他会不会扑向郭免,以性命相搏?
又战到了午时,看看太阳光已是到了头上,秋后的太阳光不该如此毒烈的,但那阳光照在人的头上,毒辣辣的。
毛丫头喝道:“围住他!”
一阵风说道:“郭免,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你该死!”
方八说道:“你尝我师兄的命,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郭免不屑看他,说道:“你扑上来,我一掌便要你死!”
毛丫头说道:“我们急什么,你死定了,我不急!”
忽地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从门前冲进来了十几个大汉。他们都是盟主的手下,看着院内的情形,吓呆了。
郭免厉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方顿这几个毛贼反叛,快杀了他们!”
大汉刚欲动手,忽地方顿叫道:“住手,请先听我说。”
大汉们停手了,看着方顿,他们知道他是老盟主,一定有要紧的话说。
方顿说道:“你们知道,随郭免起事的人一共有十一人,现在他们十一人全都死了。先头的人是被别人所杀。但后来的几个人都是被郭免杀死的。那是对他最忠心的少侠梦雨、疯僧、怨复我,刚刚他还杀了殷没,那一条腿便是殷没的。他疯了,见人就杀,你们愿意帮他杀人,再被他杀死吗?”
一个大汉显是头领,他问道:“方总管,盟主失心疯,能救不能救?”
方顿说道:“除非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那大汉看看郭免,郭免忽地叫道:“我杀了你们,我不要废武功,我要杀了方顿,杀了庄重,杀了那个骚婆娘!”一个大汉离郭免太近了,突地被他揪住,扯着他的手臂,叫道:“我是盟主,我是不是盟主,你为什么不听命?”
那大汉刚叫一声,手臂便被郭免揪下来,血淋淋的,大叫一声,起身就逃。
院里复又只有方八几人与郭免对峙了。
郭免忽地扑向方八,扯住了他的衣袖,叫道:“莫走,有本事一决!”
郭免一抓,正抓在方八的胸前,忽地那一阵风叫道:“莫伤了二弟!”
她扑来,生生挺过了郭免的一抓。她的胸裂开了,雪白的酥胸裂开了,血流出来。她哀声倒地。
毛丫头叫道:“松手!”她用尽全力在郭免的后背上印了一掌,那一掌使得郭免一歪欲倒。但他挺住了,哇地吐几口血,叫道:“你还杀不死我!”
他回头一掌,正砸在毛丫头的肩头,毛丫头的臂膀被他砸断了,耷臂而倒。
方八大喝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眼睛红了,也不顾自己,只是一味地对着郭免拍掌,叭叭叭叭击了无数掌。他一击掌,郭免就吐血水,一直哇哇地吐,他的脸都被血糊住了,他抓着方八的手仍是不放。
郭免说道:“方老儿收了那么多的弟子,都是野种。我不是野种,他还不收我呢。我把你们这些野种都杀光,让方顿老儿成为一个老不死的,我放你在门前,与那只狮子拴在一起,让你看狮子,你看好不好?”
他再扯起方八,嘶声道:“我宰了你,让天下再也没有姓方的人!”
他正欲击掌,向方八的头上猛地一击。蓦地一声清叱,庄重扑上来,她揪住郭免的手臂,叫道:“杀了他!”
郭免一带,竟把她带出几丈,他嘶吼道:“这是婆娘的打法,狗屁婆娘!”
郭免气急了,如是让他出手,几掌也拍死了方八,但庄重扯着他的手臂,他使不出气力。看看一阵风再冲来,一剑刺出,直插在他的胸内!
郭免带着剑,回头一挥,把那方八放了,一掌把一阵风击倒。方八叫道:“大哥!”
他扑向一阵风。毛丫头也大叫:“先杀了他!”
她扑过来,看郭免的另一只手也空出来,便知道他要杀庄重。
只见他咬牙道:“臭骚货,我宰了你!让你再上别人的床?!”
忽地,他的手抬在空中,再也挥不出去了,原来毛丫头抓住了他的手,把它扳得死死的。
毛丫头叫道:“拿剑来,杀了他!”
方顿坐在那里,不动,只是说:“你会死了,你再也不能逞雄了。”但他不动,他无法拿剑杀人。
郭免大笑,说道:“指望一个废人来杀我?”
方八再扑过来,忽地一挺,再复把那剑刺入进去。
郭免一松手,把庄重丢向一旁,他抓住方八,一挺一拍,方八的胸前便迸血!
方八昏死过去。
庄重再扑过来,她咬住了郭免的手臂,叫道:“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庄重的手掌拍击在郭免的身上,他再复吐血,气喘吁吁,已看出是强弩之末了。他说道:“我杀死你,我不管别人,只杀死你就够了!”
他的两只手都来掐庄重。
庄重大呼道:“救我!”
毛丫头再扑上来,但被格飞,郭免叫道:“我不会让你活,我不会让你活!”
他撕开庄重的衣襟,吼道:“让天下的男人看看你这骚货,看吧!”
他撕裂庄重的乳,把她的一只乳扯开,血淋淋的。再去撕另一只,叫道:“看你再如何对男人叫春?”
庄重的两只乳没了,郭免忽地没了杀念,他丢下了庄重,看着她,说道:“你真的要死了吗?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他疯了,看着庄重,笑了,傻咧咧地笑着。
他在唱:
“一上青山便化身,
你我不是意中人。
我若不是得那秘籍,我得了你,也真不错。我就再也不练功了……”
郭免忽地放手了,他坐在方顿的对面,说道:“我要死了,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我愿一死。”
方顿看着他,叹息道:“你愿意做霸主,做霸主多半要惨死的。”郭免笑笑,说道:“我要自尽。”
庄重挺直身子,说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郭免说道:“你来杀我,也好,好。”
他在等着庄重来杀他,忽地庄重笑了,她笑得很苦,对方顿说道:“我对得起你了吧?我再也不是什么江湖最美的美人了,我只是一个庄重,一个自己再也不必庄重,男人再也不会瞧我一眼的丑女人。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郭免把他怀里的玉牌令一块块放在地上,说道:“这东西没用,我要得十块,还要试一试,我能不能治好我自己。”
他胸腔里插着一柄剑,浑身无一处不伤,一咳都是血,耳旁、鼻孔、眼睛都沁血,看来他必死无疑了。
忽地,郭免大声说道:“我死了,也要你陪我!”
他扑向方顿,掐住了方顿。
这真是变生须臾!
庄重叫道:“小心!”
她当然还是惦念方顿,方顿是一个再也无武功的人,他手无寸铁,当然会死在郭免的手下。
毛丫头叫道:“我来帮你,小心!”
她扑过去,但她看得清,已是晚了,方顿必是会死在郭免手下!
正在此时,方八悠悠醒来,他惊叫道:“师父!”
一阵风也呻吟着,她不敢再看,说是方顿不是她的父亲,说不定早先年他真的能行,与冷艳女侠是真个情实意笃,那样他真就是她的生身之父。她叫道:“爹!”
这一声叫嘶肝扯肺!
天地静止了,万物皆无声。
只听得一声嘭地巨响,方顿在车上跃起,一击击在郭免的头上,他的掌紧贴着郭免的头,郭免一退,他亦跟进,手掌仍按着郭免的头!咯咯骨响,郭免的头骨裂了,他的头上冒出血来。
郭免道:“好,方顿,你还有功力!”
方顿大声道:“不错,你杀了我所有的弟子,你杀了我的女儿,你想要我死在你手,我让你死,我让你死得更惨!”
方顿叭叭地拍击郭免的头,直把他的头拍成一块扁扁的血葫芦。
郭免死了,他的手被方顿扯下来,扔在一旁,他的腿也被方顿劈下来,抛到了一边。方顿像一个疯子,他把郭免大卸八块。他嗷嗷地叫着,直折磨早就死去的郭免。
院内的血腥气太浓了,忽地方八呕吐起来,一阵风也跟着呕吐。只有毛丫头皱着眉,她不吐,只是看着方顿。原来他玩鬼,原来他玩鬼?他可是真沉得住气啊。庄重的眼里忽地流泪了,她知道她与那几个死去的方家弟子所做的一切都太不值得了。她轻声说道:“方水,方为,你们都是傻瓜,我也是傻瓜!”
她轻轻呻唤着一阵风,说道:“雏儿,你能不能替我包一下我的胸。”
一阵风过来了,她默默地撕开了衣襟,包着庄重的胸。庄重伤得太过厉害,情不自禁地呻吟着。
方顿问道:“你疼吗?”
庄重不理他,只是说:“能不能抬我到那车上去?”
方八与一阵风和毛丫头三人小心翼翼地抬她到了那车上。
庄重只是手摇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在门前,她忽地回头了,一字一顿地清楚地对毛丫头三个人说:“我没挑他的脚筋,是他自己挑的。”
方顿再对三人说:“我们可以再建起方府……”
三个人不理他,他们相扶着,走出府去。府门外,再也没有血了,地上是黄的,秋天的黄色,收获的季节,他们三人怀着一颗空空落落的心,走了。
冲进来十几个人,都是更年轻的人,他们中的一个对方顿一跪,说道:“义父,我们来晚了。”
方顿忽地再微笑了,他说道:“不晚不晚,为儿!”
原来这几个人也叫方为、方水、方才、方霸……
方顿慢慢把那九枚玉牌令放在地上,再令那方为去石山洞里拿出殷没藏的那一块玉牌令,十块玉牌令放在眼前。
方顿说道:“天下正乱,大事须定,再收拾旧山河,须得治乱。你们兄弟十人,一人拿一枚盟主令牌,对武林中人告知,老盟主再出收拾残局,先禀报七大门派,他们一定会来贺的。到冬月十日,在新庄内会齐。”
方为一揖道:“义父,这盟主府怎么办?”
方顿说道:“烧了它!看它也晦气。”
方顿再坐在车上,这是新弟子带来的车,很华贵很舒服的车。旧车让庄重弄走了,破车无用了,新车更好。
忽地,方顿回头,笑着对方为说道:“对了,我是盟主,为体现大局,你们兄弟再在公开场合,不能再叫我义父,只叫我师父好了。”
方为点头听命。
他的身后,依次跟着方生、方霸、方才、方刚、方八、方雏儿,最后才是方栋与方水。那个方栋有点儿眼斜,长得很是难看。那个方水是一个矮子,矮得叫人吃惊。
方八一天天不说话,他与一阵风、毛丫头两人用眼睛问话,也用眼光回答。
——他怎么自己挑了自己的脚筋?
——他是习那秘籍的功夫,结果见势不妙,便挑了自己的脚筋,但他怕郭免做了盟主,便会杀他,他才让所有的弟子都为他赴死。
——他为什么要叫庄重与师兄们……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的心啊。他真的比那越王勾践更能忍,而且他能忍得不动声色。只是他夜里睡得着睡不着?
一阵风说道:“我不知道妈妈对他,咳……”
毛丫头说道:“他不会对女人有真心。”
方八说道:“可是女人对他有真心。”
一阵风幽幽地说:“女人都痴,都傻,一个心眼儿,一门心劲儿。苦等。所以世上只有等成了石块的女人,哪听说有一个等成了石块的男人?”
毛丫头大声说道:“男人不必等,他们没有心,不会等的。”
想着方顿所做的一切,每一步都是精心而做,如今想来,令他们不寒而栗。
忽地方八说道:“他……他是一个狂人,一个魔鬼。”
毛丫头说道:“可惜,庄重对他一片深情,竟不知他身怀武功。我们那么要死要活,他也不管。”
一阵风说:“他只管他自己。”
毛丫头说道:“他把自己的弟子一个个送上死路,也不心疼。他根本就没有心。”
一阵风说道:“他不会是我爹,他不会是我爹!”
忽地她噤口了,要真是她的亲爹,她能怎么样?
只有方八不出声,他不能说师父不好。他只是想着大师兄方栋,那么好的一个人。二师兄方为,一心为方府。三师兄竟那么能忍,他也死在郭免的手下。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还有那个从前专与他过不去的七师兄,小师妹雏儿……
方八忽地哭了,他低声说:“不说了,再不说了。”他大声道:“不说他了,我们再也不说他了,好不好?”
毛丫头问道:“我们说什么呢?”
方八忽地搂紧了她与一阵风,左右各一个,他轻声说道:“我们只说我们自己……”
一阵风忽地流泪,她轻声吟道:“一上青山便化身,三妹,我与三妹在等你,我们就是等成了化石,也得等你。”
方八轻声说道:“我个子矮,走路慢,你们多等一会儿,但一定等得到的,不必把自己等成了石头。”
三个人一齐吟诵:
“一上青山便化身,
不知何代怨离人。”
吟罢,相顾而嘻。
远处,有一簇骑冲上了大路,他们站住了。
车上的方顿斜倚着车桌,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远处的几个人沉吟,那个新的方为忽地叫道:“八弟!”
走出来了又一个新的方八,方八如今是一个很魁梧的汉子,只有十几岁的汉子,他躬身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方为说:“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事来报我。”
方八走了,方顿微一颔首,说道:“走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