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敢应。
要知道血手印的功夫天下无敌。当面与敌手相搏,只是放手恣意,只须手轻轻一动,对手便可能皮肉开裂,成为一具尸体。谁敢与他争锋?想当年十大高手齐斗那个恶魔,都不曾胜得他,便足见那血手印的霸道了。
郭免喝道:“我也许能活三年,也许能活五年,也许能活十年,但我要活过,我要做一个威震天下的盟主。你们记着,看着!”
忽剌剌,在街口冲出无数的大汉,人人手持弓箭,对准众人。
郭免说道:“听我说,你们稍安勿动,如是谁动一下,想冲出去,只是乱箭下的刺猬!”
有人高声喊道:“郭盟主,你要做什么?”
郭免大笑,说道:“拿椅子来!”
有人搬来了大椅,郭免坐在台阶上,说道:“我不屑于同桑木头决战,我与他决战,在我府门,只是一个借口,我要在这里发布我的命令!”他大声说道:“拿下连心岛的岛主风失中!”
便有人从风失中的身后一探,便拿住他的穴道,那是狂剑殷没。他提着风失中,来到了台阶上。
郭免说道:“风失中在连心岛设卡子,劫持往来客商,我派去的人劝他,他敢不听,杀!”
一个“杀”字刚刚吐口,便即出手,血手一探,只见红红的光芒一闪,那风失中惨叫一声,肚腹都暴裂开来。
风失中叫道:“我不……”
还没听得他有什么辩白,人便死在场上。
郭免说道:“南十八骑与北六刀在不在?”
南十八骑的人谅是躲不过,说道:“在!”
郭免怒声一喝:“在,还不上台阶前来?”
南十八骑的人都上来了,他们心里怕,战兢得要命,但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反正我不曾害人,他能当场杀了我不成?
郭免厉声再喝:“北六刀上来!”
六个壮汉上来了,六人中只有一人是一个细高的汉子,但人人威猛,全都不怕死。
一个满面大胡子的壮汉叫道:“你要杀我,随便,只给我一个交代!你是盟主,不是山大王!”
郭免说道:“我派人拿玉牌令去找你们,要你们再别厮杀。你们不听,仍是天天打,今天为什么不打了?”
北六刀的大汉说道:“他们无理!”
南十八骑的一个文士说道:“他们欺弱怕强,不是江湖人所为。”郭免叹气,说道:“我当你们有悔过之心,我便饶你们,谁知道你们竟如此顽冥不灵!”
他跳起来,跳到了那大汉的身旁,喝道:“死一人,不足惜!”再复跳到了那南十八骑人丛中,叫道:“杀他一人,莫非不能杀你一人么?”
南十八骑见他杀了北六刀的人,也是惧怕,吼道:“排阵,不让他杀人!”
可他们哪里来得及排阵,只见红光一闪,那长者文士的头便跳一跳,到了郭免手里。
郭免再复站在台阶上,仍是若无其事,他问道:“南十八骑,不知道你等有何话好说?”
南十八骑那老二是一个暴性汉子,他怒吼道:“王八蛋,郭免,你是王八蛋!你敢杀我大哥,我跟你拚了!”
郭免再复冲入,那十七人此时已知他手段,便一齐出手!
刀棍戟鞭笔剑,齐向他身上招呼!
也不见郭免躲避,看来他也不屑于躲避,他只是冲来,拿住那个暴性汉子,说道:“死吧!”
那汉子的身体在空中跳,再复一跳,人便栽倒。
看此时那汉子一死,十六骑的刀剑无功,他复再站在台阶上,说道:“谁再骂我,便是一死!”
北六刀的老六也是一个烈性汉子,但老二扯住了他,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郭免看一看,说道:“好,还是北六刀知事,如今你们的事儿便算是完了,如果有谁再去挑战,我便灭了他的名号,让江湖上再也没了北六刀的名号,或是南十八骑的名头!”
此时江湖人都不吱声,看的人都是瞅着郭免,看他暴戾如此,心里恨恨:原来方老盟主主事那阵子,天下何等太平,人们何等相安?就是到了崆峒岛上,你也不必担心,你的命在你的手里。如果有谁冤枉了你,方盟主会一五一十地问仔细,决不错杀一个好人。虽说方盟主有一点儿荏弱,但荏弱有什么不好?弱一点儿,人们的命就不会冤死,那时好多了。
人们再怀念方顿,真的很想念他当盟主的日子。
人啊,真是怪物,原来一心怨尤方顿的人们,顿时想起他百般的好处来。
郭免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狗才,什么白道黑道,都不是好东西。手里握剑,嘴里胡吣,说东道西,指南划北,哪里有一丝人样儿?方老盟主的心伤透了,他就是要你们看看,换一个盟主,你们的样子能不能好些?我看能行。我能让你们都变得好些!如今我告诉你们,你们再见了我,都得三叩头,叫我万岁,叫我万寿无疆!谁不叫,便是对我不忠!”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这是一个狂人,但他们如果不叫,便会当场给郭免格杀。
有人高声叫道:“叫吧,全当他是一场戏,谁知道他哪一天会死?!”
有人便叫道:“郭免大侠万岁!郭盟主万寿无疆!”
郭免大笑,说道:“好,好,你们都是我的好子民!”
怨复我出来说道:“请各位记着,天下无论黑道白道,你做什么事儿,如是有违郭盟主的命令,只是格杀勿论!”
众人一齐声喏,就连行痴大师也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夜很深了,两人在绞缠,他们的身体很有劲,能曲拗成各种姿势,女人的腿很有力,缠住了男人,手也很有劲,把男人的身体缠得很亢奋,他的身上全都是汗水,全身心都被水洗过一番。
这是男人女人的销魂夜。
女人说道:“他只喜欢练功,他如今每一天要练十一个时辰了。”
男人说道:“那么说,他吃饭、睡觉外,就不停地练功。已经没有人能打败他了。他只能与自己打。”
女人笑笑,说道:“桑木头走了,他不知去了哪里,带着那三个孩子。如今他再也无玩物了,本来留下桑木头,是给他玩的,如果哪一天他玩腻了,再杀桑木头也不迟。但如今桑木头没了,他走了,带走了那三个孩子。”
男人笑:“他自己天天跟他自己打,是不是?好啊,他永远也不知道哪一个人胜了,哪一人败了。是郭大侠输与了郭盟主呢,还是郭盟主输与了郭大侠呢?”
忽地有人冷冷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是郭大侠输给了郭盟主。”
男人的身体变得僵硬了,他不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人说,色胆包天,他真的是色胆包天,竟然偷了盟主的女人。可他来了,他本来该在练功,但他来了。
他说:“你们不知道,我找到了一种方法,我能自己平息心里的火气,我不必再练那么久了。我成功了,我不会死,我永远不会死!”
男人嗫嚅着,说道:“盟主,我……我……”
“你没什么,你只是给我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男人大声道:“不对,是她,是她找我的。”
郭免笑得像冰:“对啊,我的妻子就是爬在你身上,你也不能有念头,你一生了念头,人便得死。”
那少侠梦雨忽地乐了,他说道:“盟主,你是不是想错了,像她这种尤物,爬在你身上,你怎么能不顿生绮念?你说错了。”
郭免哼一声:“是么?”
他慢慢说道:“我念你跟我几年,你自尽吧!”
梦雨说道:“盟主,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听听,你听完了再杀我不迟啊。”
梦雨很紧张,所以他的故事讲得就不怎么精彩,但总算是讲完了,他讲的是一个古时的君王的故事,那个君王有一天夜里宴客,忽地所有的灯都灭了,有一个将军便摸他的爱姬。他的爱姬摸到了他身边,说道:“是君王么,有人污辱我,他摸我的乳,狠狠掐我。我摘下了他的帽缨,大王,你可得为我作主啊。”那君王听得人们正在张罗点灯,便大叫道:“不要点灯,我有一个很好的提议,你们都听着,今天是欢宴,不欢不散。我命令你们都把自己的帽缨扯下来,扔在席正中间,我们就叫一个‘绝缨大会’如何?”众人当然听君王的,都扯下了帽缨,扔在正中,那个调戏他的爱姬的人便找不到了。后来那个将军在阵中舍尽全力,把君王救了出来。他再承认,就是他当晚在酒醉时摸了大王的爱姬,他有死罪。大王赦了他的死罪,说道:“你有功,我赏你一件东西,你回去看吧。”他一回到帐中,看到了那个大王的爱姬,你猜他怎么了?他狠狠地弄了那女人一顿,叫她再也不敢对他轻视了。如今她是将军的女人了,再也不是大王的女人。
郭免在听,他看着梦雨,说道:“你说,那个君王做得好?”
梦雨的眼光中有一丝希望,他叫道:“对啊,盟主,你说对不对?你要放了我,我必为你效死!”
郭免笑了,他大笑,说道:“梦雨,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个大王,我不要你救我。我这一辈子都不要你救我,第二,她也不是我的一个爱姬,她是我的妻子。人说,朋友妻,不可戏。你明白这句话么?”
梦雨见势不妙,他大叫道:“来人,来人!”
真的来了人,那是三个人,一个是雷天,一个是狂剑殷没,另一个是怨复我。
他们惊呆了,想不到梦雨会那么张狂,连盟主的女人都敢污辱。
庄重忽地笑了,她说道:“我要不要披上一点儿衣服?”
郭免哼道:“随便。”
庄重说道:“你说错了故事,我不是盟主的爱姬,我是他的妻子。你也说错了故事,我不是那个在酒宴上才敢作恶的女人。我从前嫁与方顿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与他在一起,先是几个小时看不到他,我就玩鸟,我就扑蝶,但天黑了,我不能再玩鸟了,鸟也累了,蝴蝶也没有了。我只有坐在灯下,好闷啊,我只好找一个人说话。你知道不知道,在灯下的男人每一个都很好看?何况他们都是比方顿年轻的男人,所以我勾上了三弟子方水,他其实是被方顿杀了的,扔到了哪里不知道了。方顿的脾气也像是男人啊。他的东西决不会让别人拿去,除了盟主。后来我再勾上了他的大弟子方栋,他的大弟子是看我耐不住,怕出丑闻才与我在一起的。他怕,他与我做那种事时,只有一种歉疚感,我哪里得来快乐?只是梦雨,你不一样,你比郭盟主都强啊,你与我一起走,好不好?”
她去扯住梦雨,她不知道么,这样做,只是害死梦雨,只会害得他死在郭盟主的手里?庄重如梦如呓,说道:“你说过,你不怕郭免,你只待他死了,你就会得到一件宝物,那时你就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人了。你也决不会像郭盟主那样傻,是不是?”
郭免忽地一叫:“别说了,我宰了你!”
庄重不吐声了,她说够了。
郭免看着狂剑,看到了殷没的嘴角有一丝笑,看来这个狂剑有些看不起他。再看看怨复我,怨复我也没什么法儿,只是摇头,看着他摇头。怨复我不要他杀少侠梦雨,梦雨是他的心腹,梦雨会帮他查江湖上的一切事儿。怨复我要他不杀梦雨,但不过明天,这件事便会有人说出去。从前方顿是怎么失信于天下的,他的弟子拿了他的秘籍,传说沸沸;再就是他的弟子污了他的妻子,他做了活鸟龟。郭免大声道:“我要你好死!”
他手一扬!
梦雨大叫一声:“我能帮你,我能帮你,我能帮你不走火入魔,我能制住那血手印的魔气!”
扑——梦雨的胸腹裂开了,血溅出来,像是喷箭!
梦雨倒下了,忽地郭免的眼睛亮了,他扑过去,抱住了梦雨,说道:“我是骗你的,我是骗你的,你告诉我,如何能制得了那血手印的火气?”
怨复我与狂剑殷没要上前,郭免厉声喝道:“远一点儿,谁上来谁死!”
两人不敢靠前。看来梦雨要告诉郭免了,他要告诉郭免如何制住那火气,郭免便真的能长霸天下了。
梦雨说道:“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个十大门派剿杀的恶魔的孙子,我叫雨天生。我祖父告诉我,那是一个秘密,那是一个秘密,你如果饶了我,我一定告诉你那个秘密,可是你不放过我,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死吧,再过两个月,你就是一个死人了。”
郭免的手狠狠地掐在梦雨的头上,那坚硬的额头也被他掐出了血来,血汨汨流,他如不见,只是吼道:“你说,你说,你叫我万岁,你叫我万寿无疆,你叫啊,你叫我,我便免你死罪!”
梦雨的尸体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怨复我大声道:“盟主,你太大意了,如果你不杀他,他会救你的。”
郭免不语,他有些后悔,但他的火气一点便着,怎么能止遏得住?
忽地庄重笑了,她说道:“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他?他如果知道了那秘密,也只有一个目的,才会这么久不告诉盟主。”
殷没问道:“什么?”
庄重悠悠说道:“他想夺过那秘籍,或是等盟主死时拿走那秘籍,他一定知道那秘籍在哪里。他如果有了那方法,他是想着给自己用,他要做一个天下霸主。”
怨复我大声恨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一个祸胎!”
庄重俏笑,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是我帮盟主制服方顿的,你该不会不信吧?在盟主身旁,我是最有功的。”
怨复我大声道:“淫妇!”
庄重笑了,说道:“不错,盟主的妻子是一个淫妇,但她能帮盟主。你当梦雨是什么好人?他早晚会杀了盟主。如果他知道了那秘密,他就是盟主要杀的第一个人!”
三个人都看着郭免,郭免长吁了一口气,他已经不能停手了,天天必得练那秘籍的血手印功夫,他已是怕了,他说:“对,我要第一个杀了他,他怎么能不告诉我那秘密呢?”
只有怨复我看清了,郭免的手在抖,他的手是第一次在抖,他是定性最好的人哪。
怨复我忽地高声叫道:“郭盟主,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留不得,如果留下她,必是遗患无穷。”
雷天也忽地说道:“杀了她,杀了她!”
郭免忽地看着狂剑殷没,殷没从来不多说话,但郭免对他说的话很是在意。
殷没说道:“我想,她或许会有法子,帮盟主,如果她有法子帮盟主,盟主便放过她。如果没有,杀!”
殷没头一回说了这么多的话。郭免点头。他问:“庄重,你能帮我,你能让我不死于那血火之焚么?”
庄重笑了,她说道:“我与梦雨在一起,我便注意到了,他习一种怪异的内功,或许就是那法儿呢,我知道了他练内功的心法,不知道能行不行。”
郭免大声道:“你说,你说!”
庄重说道:“对不起,郭盟主,你只能说你不再管我的事儿了,我才会说出来。”
郭免不语,怨复我点头。郭免说道:“我不会管你了。”
庄重说道:“我不信你,我只信我自己,你对梦雨也不错,但你一怒之下便杀了他,说不定你哪一天会再杀人呢?”
郭免怕她胡说,大声道:“我不会杀我信任的人!”
庄重笑说:“哪一天你不信了呢?我不信,我以后会告诉你,只是你得给我一个保证。”
郭免看着怨复我,庄重说:“他不行。”
郭免再看雷天,庄重说:“不行!”
只有一个殷没了。
庄重说道:“殷没,你说,你能保证盟主不杀我吗?”
殷没看看郭免,再看看庄重,忽地说:“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