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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洛阳花会

五个人任凭徐长老动手,决不还手。徐长老悲愤交加,一连拳打脚踢,竟把五鹰全都打倒。

他吼着,叫着,终于停住了手。

他们决不推诿,土二爷之死,与他们有关。

他们不肯再提岳子松,在他们眼里,既是六大掌门害了洪恕,他们便同六派有隙,决不肯再与他们说话。

水鹰满面是血,他站起来,说道:“你想不想杀我?”

徐长老反而呆住了,他不知如何对水鹰再说,水鹰说道:“你要不想杀我,我就走。”

五个人走了出去。

只剩下徐长老与米离,长老叹气,米离只是沉默不语。

转眼之间,六大派掌门便死了两人,艳庵之人还未直接动手,看来,七大门派要同艳庵争锋,也不容易。

米离看着土二爷,他低下头去,认真察看土二爷的伤势。

五鹰走了,来到了洪恕墓前。

洪恕的墓孤零零的,只有一块小小的石碑。

五鹰跪在墓前,水鹰哭了,他哭道:“洪掌门,是我对不住你……”

黑鹰双手撕掳胸前衣服,叫道:“洪掌门,我要替你报仇,就是杀了这六大门派的掌门人,我也要替你报仇!”

兀鹰说道:“说不定不是六大掌门所为。”

水鹰厉声叫道:“胡说!要不是他们干的,那个岳子松怎么会那么吞吞吐吐?土二爷也不会坚决不说是谁杀了洪掌门,一定是六大门派中人!”

淮阳门也是名门正派,他们明白江湖侠义道中,这些人的亏心处。

这些人每逢做事,总是护短,以为侠义道便百事无错,从不肯认输。私相庇护,彼此护短,是侠义道的通病。

五鹰决心去找五大门派掌门,既是在艳庵落为鹰爪,不如为淮阳门一拼。

洛阳变得热闹起来,一连几天都是鲜衣怒马,来去匆匆,过过往往的江湖客。他们在洛阳住下来了,好象在等待着什么,听说明后日便是洛阳的牡丹花会,想来这些江湖客愿凑热闹,要看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

七大门派的人,除了淮阳门无声无息,其他六大门派都来了无数好手。

恒山派的所有弟子,全都胥气而来,他们要为土二爷报仇,掌门人死了,是一大门派的巨大羞耻。满街上来来去去的恒山派弟子,都如临大敌,剑提在手,孝带缠头,到处寻找五鹰。

华山派掌门岳子松带领手下三十多名弟兄,守在洛阳一家富商大贾院内,深诫弟子不得轻易出门,所以街上往来人众很少有华山派的弟子出现。

不管今日有什么异常,明天就是牡丹花会的好日子。人们都等着这一天,都盼着这一天。

谁不愿意有那么一天,稍稍放松一下自己,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愿意叫喊就叫喊,愿意纵欲就纵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香气浓郁的牡丹花丛中,人变得狂野了,又成了一个野兽。于是人的兽性便得到了最快意的发泄。

终于有了这一天。

天亮了,洛阳城门比往日开得早,一开门后,便听得人吵吵嚷嚷,直奔城外牡丹山。

说是牡丹山,其实只是一坡一坡的漫漫丘陵,也不知从何时起,这里从天而落,落下几株牡丹花,娇贵且艳,渐渐就艳成了一坡,一地,一山,一冈,艳成了放眼而望满目皆是的鲜艳牡丹。

于是,中州洛阳便又变得更为有名:城因牡丹而更知名,牡丹因洛阳而更名贵。

牡丹花会就是放纵,男人女人都来到牡丹花丛中。

此时的人没了那些礼仪、教化,一个个都很轻浮,男人变得贼目鼠眼,女人变得肆无忌惮。原来人之初,男人女人本就是这个样子。据古书说,历史上有一个荒唐皇帝,想了一个奇怪的主意,修了一个肉林、酒山,在山里放着一袋一袋的酒,在树上挂着一条一条的干肉,又放一些赤裸男女混杂其间。这些男人女人一个个急急地窜入林子,先是躲起来,不久就都从树后出来了。男人看着女人,女人看着男人,他们终于走到一起去了。先是抚摸,然后亲吻,在他们的眼前有树,树上挂的是酒,喝过了酒,人更有胆色,就更放肆,更自然。饿了,又有肉吃。于是男人女人便知道这个世界再没有其他……这就是食色男女。

牡丹花会便是为了重温这一个梦,一个荒唐皇帝做下的风流梦。

进去的男人女人都是穿着衣服的,衣服穿得还不少,但到了后来,牡丹花丛下,就挂着衣服。衣服先是用来挡人的,后来就忘记了。花也香,人也甜,花下情趣,真个难说,就卿卿我我,亲亲密密,有了渐入佳境的成双成对。

今年的牡丹花会,好象来了更多的俊男信女,有些人竟带着剑,拿着刀,来牡丹花丛下风流。看他身带利刃,竟也仍然风流,洛阳人也不奇怪。

原来是几朝故都,从来都有富裕人家,如今又都是穷文富武,所以洛阳的武公子很多,风流时拿刀持剑,与手持一柄纨扇,口中吟着酸诗的文公子相比,只不过身份各异罢了。

但焉知这里没有别有心思的人在?

一个男人漫步花丛。

牡丹花映在他脸上,不知是人面还是花面。

他的身影很挺拔,牡丹花丛围着他,殷勤地点颤着枝头。

大侠米离如今不是一个瘦弱的病公子了,他是死过一回的人,如今的他风华绝代。

很多女孩把目光盯着他,用眼光扯着他,但他只是笑,在花丛下找人。

一个男人坐在花下,盘膝而坐,闭着眼睛,身边偎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不敢凑近,离得不近又不远,显然刚刚被这男人斥过。

这人闭着眼不看花,也不看女人。

米离对他笑道:“岳掌门这般风范,简直是个柳下惠。”

岳子松一看是米离,瞪起眼来,狠狠地瞧他一眼。

米离把头伏在岳子松耳边,说道:“她该不是你的掌门夫人吧?你就跟她亲热两下,也省得装正经。”

岳子松气得不行,就见米离仰头大笑而去。

他再抬起头来,就觉出身前身后有人,卟地一声,身后的牡丹花丛,突然拔地而起,像是被一股神力扯起来,远远扔到他处。

他身边再也没了牡丹,方圆两丈只剩下他一个人。

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个一心来哀求他,抚摸他,亲吻他的女人哪去了?

岳子松抬头说道:“我知道你们会来。”

水鹰说道:“岳子松,今天不说出洪掌门是死在谁手,你就逃不过今日!”

五鹰怀必死之心,满身是孝,腰系孝子带,头扎孝子巾,围住岳子松。

岳子松说道:“我不会说。”

兀鹰冷笑:“说不定就是你杀的!”

岳子松冷冷一笑:“你要是以为七大掌门的人会那么蠢,你就算定是我好了。”

他也不争辩,只是一味冷笑。

水鹰怒吼一声,扑向岳子松!

淮阳门五大弟子这一次想速战速决,只没几招,便把岳子松打得十分狼狈。

岳子松看看他们,连连出剑,但他剑招再利,也难敌五人联手。

他长声呼啸,一啸唤来了华山派三十多个弟子。

岳子松正气凛然,挥剑疾指道:“这五人是淮阳门叛逆,归了艳庵,做了淫妇爪牙,不杀他也不能替洪掌门复仇,杀了他!”

华山派三十多弟子,围住五鹰,一齐动手。

五鹰心里忿忿,知道岳子松如此一说,便把不清不白的洪掌门之死栽在他五人头上,但此时又哪能细细分说?

水鹰怒吼一声,叫道:“杀死岳子松,替洪掌门报仇!”

他一声喝令,四鹰去捕华山派弟子,他独自一人去斗岳子松。

他决非岳子松对手,刚刚交手五招,他左臂便被岳子松划破。

他怒吼声声,全力拼撕,但还是不能取胜。

一个人站在一边看,他的手握着柄剑,另一只手扯着一个女人,他觉得握剑的手很凉,扯着女人的那一只手却很热,他笑着看着五鹰与岳子松动手。

——你喜不喜欢岳子松?

——我只喜欢你。

——你看着他那装模作样的样子,恶心不恶心?

——他这种人比七星岛人可坏多了,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总说七星岛的人坏。

——我去看看他。

男人松开了女人的手,女人笑吟吟看着他,看他去斗岳子松,像看自己的情人去摘一枝带刺的牡丹。

水鹰正与岳子松酣斗,忽然眼前一黑,一支暗器飞来,那暗器打来,风声怪异,好像是重物,有偌大的黑影,却风声也不甚急。

待得一闪头,方才见到,原来是一支牡丹打了过来。

他与岳子松都止势不动,施施然走来了七星岛的独孤石。

独孤石笑道:“岳掌门别来无恙?上次你杀了洪掌门,我来不及与你分辩,今天趁着这大好花会,咱们来了结那一段仇怨,好不好?”

岳子松冷笑,说道:“原来是七星岛的妖人……”

水鹰叫道:“真是你杀了洪掌门!”

岳子松冷笑,“你听信谣言,便信好了。”

水鹰不知要不要相信独孤石,独孤石说道:“你先站一边去,待我与岳掌门说话。”

水鹰心中也犹豫不定,便看他二人如何分说。

就见独孤石拔出剑来,一声啸吼,直扑岳子松。

岳子松连忙应敌。

两人动手,岳子松用的是华山派剑法,剑剑防守缜密;独孤石出剑怪异,每一招都向上挑剑。远远看去,像是他用剑尖在挑拨那一地牡丹,一剑一提,姿势极是曼妙。打过三、四十回合,便见出岳子松吃力,额头上透出冷汗。

独孤石笑道:“岳掌门,说你杀人,你不肯认。其实你认不认也没什么,反正你得死在我剑下。”

岳子松叫道:“七大门派离心,是你这七星岛妖孽所为,我恨不能生生吞了你!”

那魏知知在远处笑道,“你要吃了他,我跟谁去?”

她竟不愁,嘻嘻地笑起来。

岳子松越来越见狼狈,这时忽听得远处有人喧嚣,有人叫喊,就见那些牡丹花丛上,突然长出一颗颗人头来,都探头去望。

远远走来一群人,足有二百个,当先的是一些身穿缁衣的小尼,后面跟着一个身捻佛珠的老师太,老师太的后面有一个蒙面人。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面具,一个面目狰狞的大力威金刚面具。

这些人慢慢地来到山冈上。

他们到了山冈上,席地而坐,也不管那些牡丹,也不管那些人,开始齐声诵起经来。

这都是艳庵的人。

看她们坐的阵势,正是九宫八卦。

坐在正中的阴阳二极上,一个是老师太,一个是那蒙面人。

就听得几声尖啸,远近走过来更多的男人,人人都手持利刃,围拢而来。

这是七大门派弟子。当先的有少林的方丈无欲大师,武当掌门雪风道长,峨嵋掌门好心师太。

两下对峙,久久无声。

就听得少林无欲说道:“艳庵为恶,终须一除。今天又来牡丹花会,专门点染污秽之地。花木无知,也污清德;艳庵做孽,实在不小!”

那蒙面人大笑,说道:“和尚,你知道什么?你只知有佛,不知佛有千面,你见过几面?”

两人说罢,众弟子就已经把这艳庵之人围紧,听得华山派弟子叫道:“杀了她,杀了她,灭了这淫窟!”

就听得远处有人喝道:“等一等!”

这几座山坡,人也不知有多少,其实武林中人居多。

讲话的人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有人认得他是天下三十七路黑道的首领四湖龙王。

他的身后围了一群人。

四湖龙王拱手道:“不知艳庵与七大门派来牡丹花会,是不是要来搅花会?”

当然不是。

四湖龙王冷笑:“既不是,何不先等这牡丹花会完了,你两下再动手,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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