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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璧人遇怪物

怪物在河间府呆得腻了,便去济州一带走走,看看庙宇,走走街巷,倒也逍遥自在。

这一日正在一个小镇上住,住在客店里,躺在床上,天也闷热,不得入睡,便不免生些痴想,想着那海浪里,有两个女人出没,她们的目光都盯着怪物,说道:留下一个你,真是孤独……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有人叫道:“店家,店家,有客房么?”那店家正睡得香,一听得有人叫,咕碌一声起来,叫道:“有,有!”那人声音雄壮,说道:“如果有客房,找一间最好的房给姑娘住。”店家好生为难,他说道:“好客房是有一间,但被人住了,不如客官看一看这间,马虎也住得了。”那人蹬蹬几步走去,象是看房去了。看了一会儿,竟大声豪声说道:“不行,不行,你让我家姑娘住这种房子,真是难为她,你让那人出去,让我家姑娘住这房,好不好?”

店家为难,说道:“那位公子也是刚刚住下的,这样怕不好。”那人声音问道:“他给你多少银子?”

“三两。”

“我给你十两。”

店家是个老实人,他越发为难,说道:“不是银子的事儿,谁出门……”

那人一声喝道:“你干不干?你要不干,我把那人扯出来,也是一个难堪。”

怪物躺得很舒服,他心道:明儿、慈儿,我就是躺在一间舒服点儿的房里想你们两个,他也不让,是不是有些欺我?听得那大汉说道:“快让我家姑娘进屋去,如果我家姑娘再不去那间房,我便点一把火,把你的店烧了!”

店家战兢,不敢与他顶嘴,便只好来敲门。

店家叫道:“公子,公子!”

怪物慢慢爬起来问道:“是谁?”

店家道:“公子,开门,开门说话。”

怪物打开了门,见那店家身后有一个壮汉,他厉声道:“你是什么公子?你搬出去,请姑娘来住。”

怪物打一个哈欠,说道:“我不是姑娘,可我住了这间屋,你凭什么赶我?”

那大汉吼道:“我凭什么?你知道姑娘得住好房子,你知道不知道?她是洛水神,住不得脏地。”

怪物大笑,抚掌道:“好,好,真是洛水神,她就住这里好了,我躺在床上,还余很大一块地方,她来躺也躺得下,你让她来躺好了。”

那大汉一听得怪物出语不逊,不由得大怒,叫道:“你找打么?!”一拳打来。那拳法精妙,让怪物也是吃惊,他出手一拦,拦住那大汉。

大汉粗鲁,叫道:“你让房便算完事,你要不让,我打出你蛋黄来!”

忽地,有一个莺声脆语轻声说道:“梦生,他不愿意让房,我便住别的房间好了。”那个叫梦生的大汉显是不愿意让姑娘住在别的房间,他也嫌别的房间太脏,说道:“姑娘,那房间都太脏了,住不得。”

那姑娘坐在轿里,只是略思片刻,说道:“好,既是那里太脏,就不住好了,我把轿子停在院里,我便在院里呆一夜,好不好?”那梦生一听,显是不愿违她心意,但又怕,说道:“主人知道了,会责备我的。”

他憨憨说着,那女人咯一声笑了,说道:“好,我便叫你家主人满意,说我愿意看月亮。”

那憨人一凛,说道:“月亮不圆,你看什么?”

那女人在轿里,笑柔柔说道:“月亮是圆的,只在你心里圆就行了,何必看它圆呢?”

那大汉说道:“我不明白。”

姑娘说道:“你永远不会明白的,这事很简单,但也很复杂。”那大汉说道:“梦生不明白的事儿,主人都是告诉梦生,说那事儿怎么回事,从来不说那事儿好解不好解。”

姑娘笑了,笑得清脆,如泉水淙淙,她说道:“梦生,你是不是要怨我了?”

梦生忙说道:“我不会怨你,我怎么会怨你?”

那姑娘笑笑,说道:“好了,我便在轿上,你别要人家搬出房间了,那样太过麻烦。”

再也无声,没有人来要怪物搬出房间了。怪物看着那房外的轿子,看那轿子周围竟是站了九个丫头,看那些丫头从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那姑娘与梦生说话,她们看梦生,也是目不斜视,看来是训练有素的家仆。只是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什么人,她愿意看月亮,难道今夜半圆不圆的月亮也能看么?

只听得那姑娘说一声:“把轿子背过来。”

那丫头们便把轿子背朝房间,此时那怪物只能看到轿子的背影了。

只听得那姑娘说道:“梦生,你告诉她们,要她们全都去屋子里住,好不好?”

梦生说道:“姑娘说了,你们都去屋子里住,我一个人照顾姑娘就行了。”那些丫头们不动,一个丫头说道:“我们都在这里坐地,也陪姑娘看月亮,好不好?”

姑娘一叹,说道:“你们不必了,抬了一天轿,一定很累,我看你们就歇息一下好了,那些脏客房你们总可以马马虎虎住的。唉,要是没有病,什么样的房间我也住得了。”

怪物心下奇怪,她有什么病,竟是连住的房间也这么挑剔?要是她生病了,就不会走出来,她在旅途中,定会添病的。此时他心里一阵愧疚,如是知道她是病人,便把房子让她,又有何妨?

一念至此,怪物推门而出。他看到了月亮,更看到了月下的那些丫头。她们正环环而坐,围着那一抬轿子。

月亮不亮,只有暗暗的半阙,此时隐隐看到,那轿子很华贵,非寻常人家能有。

他大声道:“轿子里的姑娘,我情愿让房间与姑娘,姑娘还是去那屋里睡吧。”那些丫头一听得他说话,都是抬头看他。一个男人,一个不很丑的男人,看样子很是落魄,但他仍很高傲,他的头高昂着,他的声音也很洪亮。

轿里的姑娘笑说:“打扰了,公子住得好好的,怎么好让公子让房呢。如果公子这一夜让房与我了,我会总是不安的。”说话的声音如莺声燕语,一直入到他的心里去,如海浪轰顶,如巨雷殛人,一下子把他击呆。

她是谁?是死去的任慈,还是唐明儿?她的声音象是久违的亲切,象是他的亲人。他一定早就认得她,她一定是他的亲人,是他的故旧。

姑娘见他不出声,以为他她得不对,她更柔声道:“公子,谢谢你了。多谢厚意。”

怪物忽地醒了,他大声道:“慈儿,明儿,你是慈儿,还是明儿?你是不是她们?你出来,你出来啊!”

他扑向轿子。

他一扑向轿子,那些丫头立时发动,一时十几柄剑直对着他。忽地传来叫声:“不要伤人!”

传来阵阵剑格击声。叫声是那轿里的人发出的,她怕丫头们伤了这个公子。那格击声是怪物与那些剑一碰发出来的,他的手如金似玉,竟在挥洒中把那些剑全都击开,一直到了那轿前。

那梦生大吼一声,人似猞猁,直射直扑。他怒吼连连,直抓住怪物。照往常,一个公子哥儿,一定在他的虎爪下半死不活,但这个怪物竟是不动,一格再格,把他的手格开,一直闯到了轿前。他抓住了轿子,叫道:“明儿,你是明儿么?你出来,你出来!”那轿子帘儿不动。他哀声道:“你不是明儿,就是慈儿,你出来,我想你……想得好苦!”

眼前是大海,是卷入海中的唐明儿,还是任慈?

那轿里的人柔声说道:“你认错人了,你认得我是谁?”

怪物大叫道:“我是柳双,我是柳无双。对了,慈儿,明儿,你是明儿,还是慈儿?我后来不叫柳双了,我叫柳无双。世上无双栖,何必有痴念?我叫柳无双,我再也没有你们了,我想你们想得好苦……”他凄然泪下。

轿里的人柔声一叹,她说道:“我知道你了,你是世上最苦的苦人儿柳无双,是不是?”

怪物的人如被她说化,他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世上最苦的苦人儿?你一定是明儿,再不就是慈儿……”

那女人柔声道:“我让你看一看我是谁,我不是你的人,我不叫明儿,我也不叫慈儿,从前是有人叫我那昵称的,那时人叫我璧儿……”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有些感伤,她慢慢挑开轿帘。她的手细嫩如玉,她的手净白如脂。她一定是明儿,她一定是从前名震天下的唐门掌门唐明儿!

不待他再焦急,不待他再出声,那美人慢慢出腿,再出来身子,最后出来她的倩影。

人立在月下,人如明月。隐约月色中,有一璧人。她是唐明儿么?象。她是任慈么?象。但她不是唐明儿,她没唐明儿的英姿,唐明儿是钢,她是水。她没有任慈坚实,任慈是树,她是风。

怪物愣了,他流下了泪。久违的泪水。他说:“你不是明儿,你不是慈儿,你不是,你不是她们。”

那姑娘是一身白衣,她的身上只有柔弱,没有一丝刚强。她象是风里的影儿,象是一吹即没的生灵。

怪物看着她,不语。再说什么,既是她不是明儿,也不是慈儿,便无话要说。

那女孩子看着他,问:“你是怪物?”

他点头。

女孩子笑笑:“怪物不怪,你只是伤情,太过伤情了。”

她坐在地上,丫头一见她要坐,先给她放下一张垫子,那垫子是虎皮的,白虎皮,很珍贵的虎皮垫子。

她坐上去,对他说:“你叫柳双,还叫柳无双,是不是?”她知道他的名字?

他不语。

她说道:“你失去了她们,你没了主心骨。只你太过伤情了,你不知道,世上的女人只是风,她们会在一阵风后没了影踪,你再喜欢她也没用。”她说得很伤感。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哪一个男人,或许是哪一个男人真心喜欢上了她,让她伤情?

她说道:“你去睡吧,如果你睡得着,再到天亮时,你会发现,你又有了一天,新的一天。”她象在劝一个老朋友。

怪物看她,突然问道:“你是谁?你能说出你的名字么?”美人一吁,她细声说:“我叫玉璧。”玉璧,就是那个百丑的主人么?就是那个被方无主劫去做他的新宠的玉璧么?她就是玉璧?怪物有些呆怔,他说不出话来。她就是玉璧,她知道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寻找她,她知道不知道那个三十六丑,就是那个快刀孙俊为她而死?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去找他们,会去找她的家人,再也不会在这里说闲话了,也不会在这里喟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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