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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内外交困

众人看着那小伙计,忽地钱夫人问道:“你是唐门的人?”

小伙计点点头,他知道钱夫人,这个女人比那个阎惜情早几日嫁入钱家,她也是只嫁过了人,便没了丈夫,两年来,只能守着空闱等钱匡。她是比那个阎惜情更美的巴蜀美人。

钱夫人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唐逸。”

唐逸内心很激动,他知道,只有心里惦念他的人,才会一语道破他的身份,那钱夫人盯住了他看,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唐逸。”

她神情那么激动,像是她的丈夫回来了一般,盯住了唐逸,那目光眊然,有几分情意。

唐逸惊慌,心道:她是钱匡的妻子,怎么会见了我那么局促,按理该不会啊。莫非她是我见过的哪一个女人,她曾钟情于我?但细细想来,从未有过这么一个美女青睐自己。

钱夫人说道:“唐公子,你一定是受了大难。”

唐逸定下心神,说道:“不错,我听说思思去了他们那里,不知道回没回来?”

钱夫人轻声说:“思思怕被他们劫去了。”

唐逸说道:“我去,我找他们去。”

郭老夫人说道:“唐公子,你要几个人手,帮帮你,去找得到他们,千万要救老爷子出来啊。”

唐逸说道:“好,我去好了。”

唐逸走了,他仍是身穿着那小伙计的衣服,出去救唐思思。

唐逸刚走,忽听得有人大声喧嚷,更听得脚步声咚咚直响,便见一队队兵士来到了保四堂,远远地看到了都监左明,他喝道:“把保四堂围起来,凡有来套兑银两的,就放他进去!如是保四堂的人要走出,一个也不许!”

钱平见是左明,便陪笑过来,说道:“左都监,这是怎么回事?”

左明说道:“听说保四堂的银两不能兑现,这岂不是害苦了百姓?得大人命,凡是来保四堂取银两的,一律放行!只是不准保四堂的人带银两去!”

原来左光远与左明一计议,如是成都四大家真的去了吐蕃,岂不是要摧垮成都府?如要他四家不走出去,还得控制他的金钱银两,如要控制他,还得把保四堂摧垮。当下便命左明带兵,去围保四堂。保四堂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手里的银两不足,一时哪里来得及应付如此大的风波?一听得有兵围住了保四堂,那些在保四堂放银两的小家小户都奔走相告:“不好了,保四堂要被封起来了,只是左大人有命,要保得住成都府小家小户的银两,才等着我们去支。等保四堂的银两支完了,左大人还不把保四堂封掉?”

人们听后着急,全都挤来保四堂兑银子。

保四堂的门前,人挤得风雨不透。那些兵士还叫道:“快,快!要不赶快,封了保四堂,你的银子就没了!”

人挤得密不透风,钱平在柜里叫道:“别挤,保四堂安稳如山,怎么能垮?千万别听信瑶言!”但人们哪里肯听他,只是挤来,有呼爹喊娘的,有挤在地上,被人踏死的。保四堂的银两转眼间便告罄。那都监左明看着,只是冷笑。

钱平走出来,对左明说道:“都监大人,你说一句话,我们保四堂的人哪怕不回家,人人在这里顶着也好,只要你让他们先回去,明日再来,好不好?”

看看已是日斜近暮,左明想那保四堂也至少发出去上百万两银子,差不多解库的银子都光了,也终得到别处去调头寸,他笑说道:“钱总管,我也是当差人,只是你得给我一个面子,所有保四堂的人都不得走开。你走不走不要紧,你得去调银子啊。”

唐逸走出了保四堂,一时不知向哪里走。他忽地看到路旁有一些人在那里晒太阳,心道:有没有快乐门的人手,我得去问一问看。他走过去,看到两个瘦子一个胖子都半睁半闭着眼,在那里晒,他陪笑道:“诸位兄弟,能不能帮一下忙?”

那胖子睁开眼,带理不理地问道:“是银子没处花,还是妹子嫁不出去,再不就是有老大一所宅院没人住?”

唐逸说道:“请问各位兄弟,看没看到那个阿鲁忽与一个姑娘去哪里?”

那几位说道:“没看到,没看到。”

唐逸心道:他们就是看到了,也不会告诉我,我不如自己去找。他走到了北门,对着那军士轻声说道:“小声点儿,我是土地神,你今早吃的东西是绿色的,是菜,还吃了米粥,对不对?”

那兵士看着他,唐逸再说道:“你在怀里干嘛要揣一块狐皮?在屁股那儿怎么还塞一块棉布?”

那兵士像看到了真神仙,大张着嘴,要叫出来。唐逸说道:“你要叫出来,你就得死了。”

那兵士赶忙止住不叫,他的嘴巴张得老大,只瞪瞪地瞅着唐逸。

唐逸说道:“你要老实答我的话,我不会要你死。”

那兵士鸡啄米似地点头。

唐逸问:“你看没看到两个人,一个是老人,他头戴着一块头巾,身旁跟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身着水红色的袍子,长得很好看?”

那兵士点点头,他看见过:“他们出北门了。”

“坐车还是步行?”

“老人步行,那个女的坐车。只是她坐车也不稳当,老是左顾右盼的。”

唐逸不知道那个赫叶雅在看什么,她坐车出了北门,定是奔大路去了。只要一路上问那车子,准会有人知道。

唐逸如飞地去了,那兵士张大了嘴,瞪眼看着他奔逸如烟,以为他今日真个见了神仙。

唐逸进了那庄子,他也像思思一样,看院子,看那曲折的回廊,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他进了院子,听得有人笑声,那笑声咯咯响,像是熟悉的人发出的。定睛看却是赫叶雅。

唐逸说道:“你把我妹妹交出来!”

赫叶雅说道:“唐公子,我与你是故人,你知道不知道?你见了面也不叙叙旧,只要逼我交人,岂不是很没礼貌?”

唐逸低喝道:“我与你怎么是故人?你休胡说!”

赫叶雅叹一口气,说道:“唐逸,你中了毒,在唐家躺着,有一个人带着你走了,还去了梓州万境山,见了‘不世神仙’许放道人。你记着此事吗?”

唐逸身子一震,他看着那赫叶雅,说道:“我知道有人带我去看那个许道人,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

赫叶雅笑一笑,说道:“不是我是谁?还有谁知道你在唐门的那窘样儿,还有谁能抱着你一直走出来?还有谁能说出你只像一块死木头,你从马背上掉下来过,你知道不知道?”

唐逸当然知道,他轻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咯咯笑,说道:“我叫赫叶雅,是回鹘人。”

唐逸听到赫叶雅一说,此时当她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妹妹抓起来?”

赫叶雅说道:“我们回鹘没了,被卓书弄成七零八落。我带着一些人投了蒙古,我们不是要做蒙古人,只是要再复兴我们回鹘。你们唐门与蜀中三家有钱,我要钱,你肯不肯给?”

唐逸忽地说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怎么知道了我们四家主人信物一事?”

赫叶雅笑一笑,她抿嘴一笑,那神情很是调皮。她说道:“你管不着我,我也不告诉你。”

唐逸说道:“你不告诉我,怎么要我帮你?”

赫叶雅一笑,说道:“我救过你,你要愿意帮我,便帮;不愿意便罢。”

唐逸看着她,此时的赫叶雅脸上有一种神奇的光彩,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少妇,只像是一个光艳万分的女孩子,她轻声说道:“你听我的声音,想没想起来我就是那个救你的人?”

唐逸摇摇头。

赫叶雅说道:“你怎么能看得到人家的……衣服?”

唐逸看她那神彩飞扬的样子,心里一动,心道:她长的那模样不像是回鹘人,反是像我那娶过的妻子阎惜情。只是一想起阎惜情,唐逸心里一疼,他知道,他与那个妻子在洞房里喝过交欢杯,从那时起,阎惜情就是他的妻子了。

赫叶雅见他失神,颇有些妒忌地说道:“你又想起了她?”

唐逸说道:“我没想。”

只是他在中毒时,亲眼看到几个高手把她从坟里挖出来,放在车上带走了,还在那坟里放了一具女尸。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把她的尸体带走?她被埋在哪里?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喂毒?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忽地他想到了那个死在他的怀里的荷叶,荷叶恨卓书,她的父母兄弟皆死在卓书之手,她情愿死于唐逸的情上,她央求唐逸一定要杀了卓书,替她报仇。

唐逸能报得了荷叶的仇吗?

赫叶雅问道:“唐逸,你愿意不愿意帮我?”

唐逸说道:“你告诉我,我妹妹在哪里,我便帮你。”

赫叶雅笑一笑,说道:“我不信你。你这一阵子去哪里了?”

唐逸不能说,也不愿意说,他只是说:“你把我妹妹放出来,我便帮你。”

赫叶雅说道:“好,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好了。”

她向庄子里走,唐逸喝道:“站住!就是你救过我,你不放了我妹妹,我也不会放你!”

他扯住赫叶雅,赫叶雅一声尖叫:“你身上有毒!”

她一尖叫,唐逸马上松开了手。

赫叶雅咯咯笑着,身影一闪,人便不见了。

忽地听到了阿鲁忽的怒喝声:“唐逸,你原来是那个毒小子唐逸,你拿我老婆怎么样了?”

唐逸叫道:“阿鲁忽,你出来!”

阿鲁忽说道:“你回来了?”他一定是见到了赫叶雅,听到他的声音又惊又喜,看来他是真心喜欢赫叶雅。

赫叶雅嗔声说道:“我告诉过你,我不许你当着别人儿叫我老婆,你怎么不听?”

阿鲁忽陪笑说:“我没当着那小子的面儿,我只是背着他时说。”

赫叶雅叹气,说道:“你再说,我就不与你好了。你也知道的,我成过亲,我的丈夫也是一个回鹘人。”

阿鲁忽大声道:“你答应我,跟他分手的。”

原来阿鲁忽对赫叶雅是单恋,赫叶雅只是答应他,在人后才许他叫她老婆的,只不知道赫叶雅与他怎么相识的,怎么竟答应说跟他?

阿鲁忽说道:“那个臭小子他看见你,我杀了他!”

赫叶雅说道:“你不能杀了他,你杀了他,唐门的钱就拿不到了,我们怎么再复兴回鹘?”

阿鲁忽急道:“你不让我杀他,你让他看你,你愿意让他看?”

赫叶雅哄他道:“不会,我只是听他瞎说,他怎么能看到我?”

阿鲁忽大声道:“他明明说……”

赫叶雅怒道:“你再要杀他,我不理你了。”

阿鲁忽失神,说道:“那好,我不杀他了,我不杀他。”

唐逸听得清清楚楚,他冲进去,叫道:“赫叶雅,赫叶雅,你把我妹妹思思放出来,我才帮你!”

但屋子里空无一人,赫叶雅不在,阿鲁忽也不在。

那几个在庄子里掷骰子的假蜀中四大家主人也不在,一切皆像是一场梦。

第二天,唐逸回到了保四堂,他远远看到保四堂前人山人海,都在那里吵着要取银子。唐逸问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告诉他,保四堂要垮了,府尹大人说,要人们取出银子,再过两天,保四堂必垮。

唐逸看到都监左明正在那里指挥人马,团团围着保四堂,不许人出。唐逸心道:左光远一向老谋深算,他必是听说蜀中四大家要迁往吐蕃,方才来这么一出,要人们把保四堂套垮。唐逸急去左光远府内,寻找左大人。

左光远正在饮酒,他看着唐逸,说道:“你是谁?”

唐逸说道:“我是唐逸!”

左光远说道:“原来是唐公子,听说唐公子是与那四大家的主人一齐失踪的。唐公子怎么回来的,能不能告诉我?”

唐逸说道:“我去了中原,在那里中原十大门派约我保大宋蜀地,我答应他们了。”

唐逸说到此时,竟是满面神圣,他心里想着活佛,想着活佛的允诺,想着十大掌门自残以求他保证唐门成为天下第一毒门,唐逸说道:“他们告诉了我如何保住蜀中能永远成为大宋的领地的办法,只是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用什么法子。”

左光远看着唐逸,说道:“我也听说中原有一个活佛,但我不曾见过他。你想做什么,便做好了。”

唐逸说道:“首先,唐门得成为蜀中最大的一家富豪,你得帮助我。”

左光远说道:“我能帮你什么?”

唐逸说道:“保四堂是四大家的财产,我既是回来了,便不能有什么迁移扎陵湖之举。只是你得把那兵撤了,让保四堂再能正常开门。”

左光远说道:“只要你保证保四堂不再滋事,且四大家不迁居吐蕃,我便撤兵。”

唐逸毅然道:“我来求你,便是此事,我再不会来找左大人了,请左大人记住。”

左光远看着地图,忽地大声道:“你算什么,你能制得了六国纷争吗?你一个毛头小子,我左大人还不曾夸下这种海口呢。”他在书房踱来踱去,忽地大叫道:“来人哪,把左都监叫来,告诉他,把保四堂的兵撤回来!”

那仆役没听懂,左光远大叫道:“叫他回来,回来,撤了保四堂的兵!”

唐逸到了保四堂,他昂然而入,站在众人身前,说道:“站住,听我说!”

那些人不肯听他的,都吼叫着:“保四堂,开门,开门!”

唐逸扬着手,叫道:“听着,我的身上全都是毒,你们谁碰一碰我,便会得病!”

众人哪肯信他?一齐向前拥,叫道:“保四堂,开门,保四堂,拿银子!”

唐逸叫道:“保四堂,钱平,拿出来一块银子!”

钱平正在门前,听得是唐逸叫,便喊道:“拿一块银子来!”一位年青的壮汉挤到前面,叫道:“拿来银子,我给你保四堂的许票!”

唐逸拿起了银子,说道:“你们看,如果你们真的要,我便会一拿银子给你们,但银子一经过我的手,便有了毒。如果你不松手,走过七步,你就会倒在地上。”

有人嘲笑他:“你是什么?七步蛇吗?”众人跟着嘲笑唐逸,人们反而不拥挤了,唐逸说道:“如果你早扔掉了银子,便会没事了。”

唐逸把手小心地放在衣袖里,接过了那一块银子,说道:“这银子是有毒的,你愿意拿吗?”

那大汉冷笑:“有毒我也拿。”

他从唐逸的手里接过银子,众人都着他拿着银子,走了一步两步,一直到七步,忽地暴出一阵呐喊:“他是骗人的!”

正在呐喊中,那大汉忽地身子一软,倒下了。唐逸大叫道:“我是保四堂的人,如果谁不怕死,便来拿银子!”

那些人高叫:“你用毒,我们也得拿回银子!”

唐逸说道:“我是唐家的唐逸,我保证,保四堂不会迁走,而且府尹大人的兵也会马上撤走,府尹相信我,你们就不信吗?”

忽地,有人来传府尹大人的令:“都监大人,府尹大人要你撤兵!”

兵撤走了,人都走了,保四堂的门外只站了一个唐逸,他站在一片空地里,地上满是扔掉的破烂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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