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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间修罗

高山之巅,静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他不睁眼,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山间吹动着凛冽的寒风,风吹刺骨寒,但他不想抵御那寒风,要不是一个任督二脉都打开的高手,他冻也冻死了。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了无生气的女人。说得确切些,是一个只有一身骨骼的尸体。他不看,在他眼前,荷叶是一个丰满美貌的女子,是他的妻子。

他曾娶过妻子,但那不算数,那是一个要毒死他的女人,如果再见到那个女人,他必会一剑刺死她,让她不得好死。

可荷叶死了,荷叶死在他的怀里。

他的头发有一绺白发了,十八岁的年龄,竟承受了生生死死的考验。

他不再有生念。

一直坐到了天黑,忽听得有人说道:“你看看我。”

是那个快乐门的门主,想不到他竟是……竟是……唐逸忍不住,看看他,噗哧一声笑了。

原来他看到那个快乐门的门主怀内藏有许许多多的怪物什。在他的屁股上,有两个圆圆的圈圈,看来那也是糊弄人的。

在他的兜子里,有好几层,一层里是银票,还有一层里是弄毒的小玩艺儿,还有一层是一些怪里怪气的线线。在另一只袋里放着酒壶,那酒壶是扁扁的,很薄,不是他这种眼睛,根本就看不出来。而且那一只壶那么小,那么扁,竟然有三层夹层。他还看得透那酒壶里的三层酒都不是一种颜色的,一种是红红的,像是女儿红;一种是绿绿的,像是竹叶青;一种是黄的,像是米酒,在他的后背上,有一块护心镜,正在后背护心处。

他哪来那么多的罗嗦?

快乐门主说道:“这是骰子,我教你玩骰子,凡是耍的事儿你都得会。”

唐逸说道:“我为什么要会?”

快乐门主说道:“你是蜀中最大赌场的场主,不会赌,你几天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唐逸一昕得他说尸体,顿时悲从中来,他喃喃道:“荷叶,你说,我有什么心思玩?”

快乐门主说道:“你的妻子是我的手下,你知道不知道?”

唐逸不信,但他信与不信都没用,快乐门主说是就是。快乐门主说道:“她本来拜了我,要活下去的,我逗得她开心了一点儿,来了你这个倒霉鬼,她才嫁与你。你把她还给我!”

快乐门主伸手要荷叶。

此时唐逸一心护着荷叶,不愿意给他,说道:“不行!”

快乐门主说道:“她是我的人,你不能赖的,除非你赢了我!”

他手里得意地拿两粒骰子,说道:“猜枚也行,掷骰子也行。你干不干?”

唐逸忽地心道:他还不知道我能看得清所有的字样,连他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我都看得清,我就赶他走好了。他说道:“好,你掷下,我猜!”

快乐门主要他忘忧,一听他愿意,便说道:“好,来几次?”

唐逸说道:“几次都行。”

快乐门主大笑,心道:我要教他本事,却是十家里最难的了,一时他怎么能把本门主的一生本事学全,十五天太少了,太少了。他吐口而出,说道:“太少了。”

唐逸说道:“什么太少了,快来,不然我不干了。”

快乐门主说道:“三次定输赢!”

唐逸说道:“好!”

他闭上了眼睛。

快乐门主心道:“你睁着两只眼睛看我,你也看得瞎眼一般,你敢小瞧我,闭着眼睛?我要你好看。

他掷下了骰子,问道:“几点?”

“十二”

快乐门主呆了,说道:“不算不算,再掷,你正经点儿好不好,你看着我掷,那才算数,别说我糊弄你啊。”

唐逸说道:“你掷吧,我看得见。”

快乐门主再掷下,问道:“几点?”

“三点,一个二,一个一。”

快乐门主看他,真个斜门了,他再掷,再问,再掷再问。他终是把那骰子扔在地上,说道:“妈的,怎么弄的,你比我还精?”

唐逸说道:“你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快乐门主摇摇头:“胡说,小子,我哪里有什么东西?”

唐逸说道:“兜里的酒壶有三层夹层,一层酒是红的,那像是女儿红,淡淡的。再有一层是绿绿的,像是竹叶青。还有一层,那酒有一点儿混,是不是药酒?”

快乐门主心道:乖乖,他什么都知道,我怎么教他?

忽听得耳旁有人说道:“快乐门主,你只教他所有的骗术,那些东西,你只玩给他看,他看一遍,再也没有人能混过他的眼了。”

快乐门主的手哆嗦了,他说道:“你都能看得出来,我教你还有什么劲头儿,我只是弄给你看好了。”

还好,亏得这快乐门主有那么多的本事,能连着玩几天,最后骗得唐逸把荷叶的尸体放下,拿去埋了。

他面前再坐一个人。

“大悲禅宗。”

唐逸好奇地看着大悲禅宗,他会教唐逸什么好玩的东西?

看来在这十个人里,最好玩的就是那快乐门门主了,他一直玩小孩子的把戏,最后他弄得再也玩不过唐逸了,方才摇头走了。

好不容易才混过了那十五天。

大悲禅宗是一个很面净的男人,他像是一个带发的和尚,一个看去很有佛心的有道高僧。

大悲禅宗说道:“佛心有六欲,我只修一欲。”

唐逸很聪明,他问道:“六欲不全,怎么成佛?”

大悲禅宗说道:“只有一欲,便修成五百罗汉,每一罗汉只有一欲,或几尊罗汉才有一欲,不也是佛吗?你能说罗汉不是佛吗?”

唐逸当然不能说不是。

大悲禅宗说道:“我只修一欲,就是悲哀,肝肠寸断,愁思入肠,蚀骨刻髓,不思不想,不食不喝,只是一味地愁怅。”

唐逸来了兴致,他想着,怎么能修得成大悲,只是一天悲咧咧,怎么能成佛?我看到的佛没有一个悲咧咧的呢?

大悲禅宗说道:“我给你说十五个故事,每一个故事讲一天,你便修成了大悲禅宗。”

第一天,大悲禅宗坐在唐逸的对面,说道:“在古诗里有一首,叫做《孔雀东南飞》的,你知道吗?”

唐逸大声道:“知道,知道,我会念,我念与你听……”

大悲禅宗喝道:“住口,你休要念,你一念,便要入魔了!”

唐逸吓了一跳,不敢念了。

他听大悲禅宗讲,大悲禅宗讲时,一字一句讲得很清楚。

他先学那个女人,再学男人的声音,复再学那男人的母亲,又学女人,再学市井无赖的聊闲。真的是如梦如境,讲得唐逸心里好生悲哀,他的泪水不知不觉流出来。

他觉得一哭很畅快。原来他这些日子虽说是与荷叶在一起,但他时时怕荷叶死,每一贪欢,都是战兢可怕,直至荷叶真的死在他怀里,他的心里悲哀,可想而知。这一吐出心中块垒,让他好受不少。

他很是吃惊,看着大悲禅宗,竟是越说那悲哀越是流泪。

而大悲禅宗与他可是不同了,他一流泪,那脸面那眼泪鼻涕一齐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人都说“哭是难看相”,也有人说,哭是死相,可谁料得大悲禅宗的哭是那么可爱,他有时很庄严,那哭让人生出一种圣洁的仰慕,恨不能随他号啕,有时他的哭是妩媚,恨不得让人抱着他,好好抚慰他一场,像抱着最心爱的人,一看她哭,心都要碎了。有时他的哭是悲壮,让人恨不能提刀,去马上为他杀死仇人,让他再不哀号。

唐逸不知道大悲也是一禅,他看着大悲禅宗,越看心里越是吃惊,大悲禅宗一哭之后,那种懒懒的神情不见了,他一身潇洒,像一柄出鞘的宝剑,看去那么光芒四射,那么倜傥风流。

“悲也是一种禅,你要知道,佛心也操尘世苦,佛陀高高在上,八千六百生界的苦难,他一一目睹,看了能不伤心。一伤心便形销骨立,佛再怎么能修善果?所以,大悲是禅,大悲是苦,大悲亦是乐。你明白吗?”

唐逸真的从大悲禅宗学来了对付尘世苦难的法子,不然他怎么再活下去?

他不知道,大悲禅宗是天下最苦的人,他讲的那十五个故事里,最后的一个便是讲他自己。

佛祖有九九八十一难,大悲禅宗的劫难不比佛祖少。

到了晚上,他又燥热了,他趴在山巅上,叫道:“荷叶,荷叶!”

他的声音是嘶哑的,是无望的。他用了许多法子,就是大悲禅宗的法子也无法让他消去痛苦,他在地上滚,滚得死去活来。

有女人的咯咯笑声,直笑在他的身旁。

他看到了一个女人,是一个很风骚的女人,他看得透她,便看出了绣花的裸衣,看出了她的花鞋,看出了她的的肚腹上有一块刺青,刺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很可怕的很粗俗的男人,正噔眼向下看她呢。

可怕的是,她一动,肚腹先动,那个男人就先很好笑地动,那动法让人好笑,简直受不了。

唐逸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女人笑,笑她的那可笑处。

人真的没了衣衫,真不知有可笑。

唐逸觉得真应该立一个大笑禅宗,看来笑也让人很是痛快。

女人低声,柔媚入骨:“看你真是的,真是一个疯魔,他们说,你是一个疯魔,你能对付得了我,是吗?”

唐逸问道:“谁对付不了你?”

女人叹一口气,坐在地上,说道:“我先嫁了一个男人,他是一个壮汉,可是没有十天,我便把他弄成了骨头渣子了。”唐逸心道:原来是一个坏女人,他们找了她来,怕我不愿意再惹女人。女人再说道:“我后来再找了几个男人,他们都身子骨不好,我就,我就只好去妓院了,可是……妓院也不好,我去了哪一家妓院,他家便关门了。”

唐逸不明白,问道:“为什么关门?”

女人叹气说道:“在我那里死了两个男人……”

唐逸看着她,他的手在抖,可恨的是那个男人在那肚腹处一动一动,让他恨死了,他大叫道:“我杀了你!”

他一脚踹去,把那个男人踏了一脚!

女人仰八叉地摔出去。

忽地女人乐了,她扑过来,说道:“果然他们没说错,你是一个好人。”

她扑在了唐逸的身上,唐逸心道:她不是好人,她不是好人。

既然她不是好人,他也可以不做好人了。做人有时做下恶事,不是常常这么宽慰自己吗?

他看到了疯士,只有疯土让他比较心安,因为疯士与他一样,头发也是那么长,人也是那么形销骨立。

疯士说道:“天下的人都疯了。”

唐逸听他讲。

疯士说道:“其实那些被人说成坏种的人并不坏,被人说成疯子的人并不疯,你说对不对?”

唐逸不语。

疯士说道:“江山只有那么大,今天你抢,明日你夺,死伤无数,白骨累累,你说他疯不疯?”

“疯。”

“六国的人都想夺蜀,他们看中巴蜀宝地,都想做皇帝,有一个皇帝梦,你说六个人都想做,一打起来,疯狗乱咬,你说他们疯不疯?”

“疯。”

疯士说道:“可他们不认自己疯,他们看你不想让他乱咬的人才疯,你说对不对?”

唐逸大笑道:“不对,不对。”

疯士说道:“你不疯,你怎么对那个女人那么狠?”

唐逸说道:“她疯了,她疯了!哈哈哈,很好,她是疯子!”

疯士说道:“她没疯,她要是疯了,就不会有十几个男人死在她手里了。你疯了,你要不疯,怎么能再与她在一起?”

唐逸说道:“我疯了,我疯了!”

他随着疯士起身,乱舞狂魔地疯打了一阵,忽地他的心变得澄净起来,他的身体渐渐升起一种疲惫,他的体内再也没有那种混浊感,他坐下来,说道:“多谢教我。”

疯士教他再看古书,所有的圣贤定训在疯士眼里都不值一哂,结果疯士讲得很有道理,讲得唐逸恨不能再重生一世。

疯士也教了他十五天。

魔刀来了,他站在唐逸身后,说道:“你能看到我?”

唐逸说道:“我能。”

他能看到身后的人,能看到人的身体内,这已不是新鲜事,十大掌门都知道了。

魔刀说道:“我想让你学会知道警兆,能据魔刀的刀威知道有人要害你。”

魔刀放在地上,在两人巾间。

魔刀闭上了眼睛,唐逸也闭上了眼睛。但他闭眼也无用,只听得魔刀说道:“你不要看刀。”

唐逸不看刀,看黝黝群山。

魔刀说道:“万物都有灵,尤其是人用过的信物,只是你不能体会,便缺一种沟通,自然不知道那灵光在动。如今你在我身前,我要体会你对我有害无害,你看魔刀……”

魔刀在动,在蠕动。

魔刀的刀尖指向唐逸的眼睛。

魔刀说道:“我要提防你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可怕时,我会看你的眼睛。我会以为你是那种能用催眠法的魔法邪人,但刀会告诉我不是。”

魔刀如睡着般,他看着刀,喃喃说些催眠术里的字眼,但魔刀不动。忽地魔刀动了,他去摸他的脸前,那里有他的暗器,刀动一动。他再摸一摸他怀里的刀谱,那刀也动了。

莫非唐逸会看透他身上的所有藏物?

魔刀说道:“人有三气,你能分辨,便能自保。你有毒功,但不能保你的脑袋不被人乘机割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逸问道:“怎么能练成魔刀?”

魔刀说道:“找一件通灵的兵刃,让它喝过你自己的血,是为杀人时所伤。再把它放在你身旁,每逢你魔性大发时,便用心气催它,久而久之,它便是你的护身物了。”

唐逸看着魔刀,看来魔刀要教他的,不用十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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