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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九天秀女

路边,一个酒店。

店内,只有一个贵公子独斟独酌。

他左手持壶,右手端杯,两臂平伸。远远的就倒酒,酒成一线,涓滴不漏,皆倒入杯内。

他就一口喝干。

半天,他已经喝了三壶酒。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老人,垂着头,像没脖筋,看他一眼,人就觉得很累。另一个是个白脸公子,这公子很漂亮,眉目清秀,模样姣好。

“人样子!”这贵公子心想。

两个人就坐下,叫了酒菜,低头喝酒。

白脸公子只是一口一口的浅浅地用唇嘬酒,像女人喝酒。老者也喝得少,两人只是不时地瞅门外,像在等人。

这老人像个道士打扮,又有点神不守舍,似有点癫狂,他那左手总好像举着和谁要打招呼,像要提醒别人听他说话。可他讲起话来又谁也不看,只是一阵阵自念叨。

“说是八大木令都出来了,天下武林都要看看这宝贝呢,你说这玩艺怪不怪,就那么一块一块的木头,人都想看,是不是?看它做啥?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

他身边那个公子的脸十分白皙,整个人像用玉做的,白得透明。他不顾这老头念叨,自己独自在浅浅地嘬唇啜酒。

“其实,人这东西也怪,就那么几块破木片,要看它做啥?”

这会儿,就见一个魁梧结实的汉子走了进来,他身穿一件短上衣,立在柜台边,要了杯酒,一点一点地喝。喝完又向店掌柜伸去空杯子,也不说话,店掌柜既担心他付不起酒钱,又怕他精光闪闪的眼神,就只好捏着心,小心地为他斟上酒。

这汉子好像没听这老人念叨。

这阵子外面就走进来好几拨人。

第一拨是一个公子,手里摇着扇子,这扇子摇得怪,虽是夏日,也正是季节,但一大早就打着扇子进店,这没什么道理。而且店掌柜一看那扇子,就吓了一大跳。这位公子的扇子黄澄澄的,十分精巧,上面雕刻着佛祖轮回图,整把扇子是纯金打成的。那扇面雕得细,扇骨却结实,片片扇骨不就是根根金条么。

敢情这位是阔爷,店掌柜想。

这公子坐在店里,喊来酒,也慢慢地独酌。

又进来的就是一群人,四五个人簇拥着一个衣衫华贵的阔公子,他走进店内,向那金扇公子瞟了一眼,下颏似乎点了点,坐在一边,那四五个人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他也只要一壶酒,慢慢地独酌。

店掌柜心里有点发慌,这是什么景啊,这几个主儿,都早早起来,跑出城,到这小店来,不吃点心不叫菜,干巴巴地弄酒盅儿?

那老头就念念叨叨:“其实啊,有人还真没钱,没钱人外表阔。就像我,里外就这么一套袍子……”

身边的白脸公子笑了:“你可不止这一套袍子……”

老头愣了一愣:“我还有袍子在哪儿?”

白脸公子笑而不语。

老头就又说:“把钱都放在面上了,人家这叫有钱使在刀刃上。还有的主儿啊,喝酒站柜台边,穿的是破烂衫儿,人家那家业呢,大着呢,整个京城能买下一半来。这叫真人不露相……”

那金扇公子像没听见他说话,只是一边饮酒,一边唰唰地玩扇子。

身后簇拥四五个人的公子也坐那儿不动声色。

这会儿,那自言自语的老人忽然低下头去喝酒,连头也不抬了。

因为从店外进来了三拨人。

头一拨,是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人。老者和年轻人肩并肩走进了店里,老者面带笑意,始终是那么笑着。他两眼漠然没有什么光彩,向四座看一看,众人也看了看他,都没把他当回事儿。他身边这年轻人可不一样了,众人见他眼神有光,双目炯炯,而且颇有威仪,虽然穿一袭陈旧长衫,但仍不掩其富贵之相。

这二人就拣桌子坐了。

第二拨是一个人,他右手拎剑,左手握拳,竖起拇指,不停地从人中处抚到下颏儿,那动作像一直不停地用拇指比划称赞自己。他右手的剑鞘上是一些破烂的铜皮锈铁,掩住了那一身乌黑的鱼皮鞘骨。

这人眼神一扫,众人都为之一凛,好厉害的眼神。这人慢慢地去找了张桌儿,坐下了。

他喊店掌柜端来一坛好酒,放在桌上。

他把店掌柜拿来的杯子放桌上,看了看,皱皱眉,喊掌柜的拿大一点的杯子来。

“叭——”,左手一摔,杯子钻进了桌面,杯口与桌面平齐。

店掌柜忙又拿来一只大盅。

“不行不行,还是太小……”

说着,“叭——”,又一摔,这一只杯子又齐齐嵌入桌面。

店掌柜哆嗦了,人老了,脚站不直,站在柜台口说什么也走不出去了。

站柜台边喝酒那汉子伸出一只手去,抓过了碗。

店掌柜看见了他手上戴着三只玉环。

这汉子手一伸一送,人又不动了,碗却平直向那要杯的汉子飞去。

那汉子双目瞪着酒碗,不动。

酒碗飞向他的额头,如果让这酒碗飞上额头,那劲儿不把头劈碎了,也会劈得血淋淋。

但这汉子眼也不眨。双手不动,手指都没紧缩一下,姿势没一毫变动,人既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松懈。

那酒碗突然一下子从他额头前落下来,正正地落在前面桌上。

“不愧是八大公子之首……”柜台边飘过来一声叹息。这叹息像是那掷酒碗的站着的汉子所发,但他分明在低头喝酒,又不像是他所发出。

这要酒碗的汉子看了看碗,似乎不大明白这碗为什么要成这样子,看了看,又“叭——”地一摔,这一只碗又平平地嵌入桌内。

他看着酒坛,用手指在坛口边轻轻一捅,酒坛便露了一个手指粗的窟窿眼儿来,酒便流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左手逼一支筷子在孔上,就见那酒流在一处了,流成一线在那筷子上颤颤巍巍地爬过来,一直射进他口里。他一口不知吞下了多少酒。仰起了脖,没见喉结上下动,那酒就一直射进了胃里。

他一闭嘴,酒已经下去不少了,酒高度已经在坛子的窟窿眼以下了。

他又若无其事地捅了一个眼,又吸了一回酒。

众人都看着他,独有那个和白净公子来的好念叨的老人低着头,另一个后来的老人正注视着他,而不看这吸酒的公子。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

这是一句轻描淡写,把这“虹桥过渡”的绝顶武功说得平平淡淡。众人不禁失色,回头寻觅说话的人,只见一边桌上坐了一个戴面罩的女子,她身后站着三个绝色的女子。

这三个女人都目空一切,好似眼前不存在这些喝酒的人。

这戴面罩的女人凝神端坐,而且桌上也有三壶酒。

众人竟没有注意她们四人如何走进来的,没见她去要酒,竟然就坐在了桌边。而且显然是她在不屑一顾地说了那么一句话。

喝酒的公子抬起了头,眼中精光四射,右手握起了剑。

那女人反倒气定神闲,双目低垂,注视着眼前的那一杯酒,呆呆地看起酒来。

酒杯里的酒是清澈的,自然没什么神奇。

众人注目着,这公子慢慢走向那个低头看酒的女人跟前。

那女人似乎不觉,仍低头看酒杯。

“把头抬起来!”

那女人真的抬起头来了,像一个柔顺的乖女孩。

“把面罩拿掉!”

那女孩好像一下子没听清,又好像在思索,慢慢地她摇了摇头。

“你还不配见我……”

这女人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语,但居然让坐在酒店四墙边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咣啷——”剑拔了出来。

剑尖平平地指向她的额头,指向她的面罩。

她还不动。

剑尖过去,只需轻轻地挪上一寸,面罩可能被挑掉,面目可能被刺穿。

那女子居然仍不动。

她浑身毫无防范的坐在公子前面。

她身后的三个女人的手都握在剑柄上。

这喝酒的公子突然一转身,回到了桌边。捧起酒坛子继续喝酒。

“好,好,这一回可不错,大家伙儿都这么喝,你不这么喝,是新出彩儿,那人家可不大乐意……”

那女人柔言慢语,令人销魂,像在嗔语娇羞地劝情郎进觞。

这喝酒的公子放下酒坛子,居然没再生怒气。

“这八大公子啊,来了六个,也真不少了,是不是?”

这女人像对身后的三个女人商量,这三个女人居然连一声也没敢吭。这女人就像是自顾自地自言自语了。

“七公子弘依呢,说是没了,化了水,是血滴子干的。还说是在人家王府前干的呢。这不好,这多不好,杀了人家的儿子,还伤人家老人的心,古人云:少怕丧父,中怕丧妻,老怕伤子嘛……”

众人都不言语,显然众人都知道这事儿。

谁也没注意,那个端酒都战战兢兢的店掌柜眼神突然变得很奇特,他挨个地看看六个公子的脸色,马上又低下头去。

这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那个弘雨大公子呢,也没了,说是去卧佛寺看佛去了,一去不返。谁没去卧佛寺看一看,弘雨公子是不是钻进佛肚子里去了,想肉身成圣啊?”

众公子有的惊讶,有的沉思。

“赤、橙、黄、绿、白、蓝、紫、黑,八大木令紫为先,是不是?”

众人不语,那个喝酒的汉子抬起了头。

“弘环公子,你干嘛不坐?站在柜台那儿,我都觉得累。”

那个穿短衣站着喝酒的汉子不睬她,仍自顾自地喝酒。

“北方之雄,一疯一狂一痴一傻,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不知疯道士和痴书生都来趟这浑水了,可叹可叹……”

众人一惊,忙把目光转去注视那两个老人。

随白脸公子来的那自念叨老人哈哈大笑:“多蒙夸奖,多蒙夸奖,不知秀女也来了,还有他……”

疯道人哼了一声,瞪眼看着那低头的老人。

那老人猛地抬起头来。长长地叹息,他脸色清癯,但仍清秀,看上去显得儒雅之极。

他轻轻地吟了一句:“都云此生痴,谁解个中味……”

众人都变了脸,连那蒙面女子也动了一动,像是坐累了变换一姿势。众人都知道,江湖上人人淡之色变的痴书生杀人之前总是长叹,总要念叨这么两句诗不诗词不词的念白,然后出剑。

众人盯着他握杯的右手,谁知望了好半天这只手只是捻动着酒杯。

能捻转酒杯的这只手瞬间就可以拧下别人的脖子,而且拧脖子时绝不会像拧酒杯这么温文尔雅。

那戴面罩的女子看着这只手,突然身子轻轻一抖。

那痴老人叹道:“秀女秀女,你又何必……”

他仍是说这么一句话,多少年了,他也只是说这么一句话。这话是说秀女何必怎样呢,谁也不知。

也许秀女明白,也许这痴老人明白。

戴面罩的显然就是九天秀女明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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