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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落魄书生遇艳 无名女斗独眼翁

落魄书生见无名女将义女挟进洞去,大吃一惊,正欲跃身追去抢救。

心念刚动,只见竹帘一掀,无名女又跃了出来,又将郭姑娘挟入洞底之洞内。

看这情形,无名女还未向义女开刀,情急智生,拾起一个小石子,掷向天宏方丈的“气海穴”,那石子掷得既准又急,而且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天宏方丈的功力比较深厚,无名女的感染不深,所中的迷魂粉也不重,本已快要自动醒来,经落魄书生用石子一击,立时惊醒。

正想挺身跃起,耳中响起一阵蚊蚋的声音,道:“装作入迷,沉着应变!”他听出是书生用传音入秘之法传声示警,侧脸一望,仍闭目诈袭入迷。

落魄书生再想用同样的手法,把两个老道救醒,忽觉无名女又跳出洞来,连忙把眼闭上。

无名女跳到落魄书生身前,仍用同样快捷的手法,将他挟在腋下,但无名女好像故意要给他多吃一点苦头似的,手指抵住他的“志堂穴”,不由吃了一惊。

落魄书生深悉点穴窍门,虽知道她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志堂穴”,但手法不重,知她是无意的。

他刚想暗自运气护穴,已被“啪达”一声落地,一睁眼一望,不觉又是大吃一惊,只见这个洞底之洞,有二十多丈长,一文来高,宽敞却不一致,最窄处也有五六尺宽,两边崖壁吊满了死人,有的只剩下一个骷髅头,仍然悬接在崖壁,身肢骨架已堕落到地上。

最外边悬挂的尸体,似是死了没有多久,舌头吐出来有三四寸长,眼睛突出,胸膛破开,那种形状,好不吓人!

他身侧躺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郭姑娘和吕明珠,他此刻因被点了“志堂穴”,却不便动弹,只好默念他老哥口诀,暗地里运气自行解开他的穴道。

这山洞两壁,悬接着这么多的死人,照理说该是臭气满洞。但除了阴森森可怕之外,却无一丝异味,使落魄书生更觉大惑不解。

转瞬之间,无名女把六个人挟抱进来,遮掩了石洞,然后把竹帘放下,旋身取来六根已经干枯的千年藤条,缓缓地向里洞走去,身形轻忽,宛如鬼魂游动。

天宏方丈听脚步声离远,睁目向落魄书生望了一眼,以传音人秘之法问道:“申施主,你嘱老衲沉着应变,不知想好对策没有?”

落魄书生答道:“我被点了软穴,现在运功自求解开,待她转来,我们再见机行动吧!”

片刻之后,无名女从里洞如风飘似的出来,只见她左手挽着六根湿淋淋的藤条,右手提着两尺来高的竹筒。

她把竹筒放在百花女面前,解下左手挽着藤条,打了一个活结,套在百花女的颈头上,食指抵住她的衣领,住下一撕,“嘶”的一声,那雪白的酥胸袒露出来。

天宏方丈看得愕然一惊,连忙紧闭双目,暗念:“阿弥陀佛。”

无名女撕开百花女的衣衫后,自言自语,道:“把这六个人吊死之后,就完成了阎王爷托梦中嘱咐,我也解脱了人生的痛苦,但我不顾把久居数十年的洞府,变成百腐臭气味,还是先给她的身上涂上些我用草药浸制的防腐水,让她死后慢慢地干枯吧。”

她将撕下的前襟,塞人竹筒之内,微一躬腰,就伸手去抓藤条。

落魄书生这时已经自动解开穴道,见了无名女这些动作,不啻是罗刹转世。心想此时不动手,就要坏事了,倏然大喝一声“住手!”身子跟着跃了起来。

无名女一直腰,微侧身形,右手一抬,把面前的头发分开,披向背后,满面带着肃杀之气,道:“数十年来,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我的手下,怎么迷魂粉竟会无……”一双寒光灼灼的目光,逼视落魄书生,脸上现出惊疑之色。

落魄书生大笑一声,接着说道:“子不语,怪异乱神,你那种怪异够催迷别人,迷魂粉也只能迷倒别人,却对我落魄书生不生效也!”

无名女听了还是惊疑地问道:“我对你本来就加意预防,所以先点你的软穴,怎么你仍好端端地跃起来呢?”

落魄书生哈哈大笑道:“你自幼没有读过书,怎知道夫子门生都是文武兼修的啊,区区点穴之法,岂能奈何于我!”

无名女听了这话,惊疑的脸色,竟然转变为悲容,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地掉落,凄凉地说道:“我有生以来,没有见过你这狡诈之徒……”

落魄书生笑道:“别摆这副悲苦、哀伤的面孔,我是铁铸的心肠,不会有悲天悯人的心念……”

无名女突然把脸一沉,冷冷地说道:“你纵然狡诈百出,但也难逃出此洞!”

落魄书生哈哈大笑道:“上天人地,谁也阻我不住,不信你就试试看。”

洁贞子师兄弟被他这一声真气充沛的大笑,也双双由迷糊中惊醒过来,同时一跃而起,睁目一望,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天宏方丈见他们师兄弟站了起来,也不再假装入迷,接着一个鲤鱼翻身,抱身站起,但仍然侧着脸,不敢面对着袒胸躺着的百花女。

无名女见他们都陆续跃了起来,倏然一扬右掌,一招“直捣黄龙”,猛向落魄书生当胸击来。

落魄书生左掌一晃,挡住来势,右拳一招“力碎金刚”打出激烈无比的拳风,将无名女震退三步。

他跟着逼进二步,左手又是一拳击出。

无名女刚站稳身形,但见猛烈掌风,又疾速撞到,右脚一弹,向右跳了一大步,避过拳风,右掌“力劈华山”回击过来。

落魄书生拳势击出之后,很快速的弯腰下去,左掌倏然拍向郭姑娘的“分水穴”,蓦觉背后掌风袭到,正待转身闪让,骤见寒光一闪,系贞子挥剑挡住了无名女的偷袭。

落魄书生就势将义女吕明珠拍醒。

百花女清醒之后,发觉自己的衣服前襟已彼撕碎、提起下襟遮掩,羞得面红耳赤,连连后退,几乎又要痛哭。

郭姑娘看她窘态毕露,慌忙从身上脱下一件外衫给她穿上。

洁贞子心中气忿已极,与无名女接上手后,就全力抢攻,剑光打闪,如瑞雪飘飞,万点寒星向对方当头击落。

无名女一时应变不及,被逼的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只闻她号哭一声,身子打了一个旋转一抖身上,棕毛如纲针一般,密密的向洁贞子的身上射来。

但见无名女子的身子,又如车轮般的旋转,棕衣上的棕毛,随着旋转之势,不断地疾射而出,刹那间,身上的棕衣,一片不存,赤身露体,丑态百出。

洁贞子收剑一望,面前铺了一层厚厚的棕毛,乃冷哼一声,喝道:“还有什么鬼蜮伎俩,赴紧施展出来,不然,贫道要送你归西了。”

无名女号哭一声,右手食指猛然往鼓胀的肚上戳了进去。

她这一举动,出人意外,诸人以为她黔驴技穷,戳腹自绝,都停手怔然望着。

就众人一怔神的当儿,她倏然就戳进肚内的手指抽出。大肚子一缩一挺,一支水箭,从肚内射出!

洁贞子站在最前面,一看水箭射来,顿觉有异,急忙闪身一让,大叫一声,道:“快让……”

话声未绝,骤觉一股腥味扑鼻,顿时头晕脑胀,仰身翻倒。

清贞子和二女也和洁贞子同时仰翻地下,失去了知觉。天宏方丈神智虽然清醒,但被这股怪味冲得头晕脑胀四肢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只有落魄书生对这股怪味没有感觉什么不适,跃上前去,放声大笑,道:“还有什么鬼符没有?”拳头一扬,就猛击过去。

无名女突然脸现惊诧之色,大叫:“奇人!奇人!……”

落魄书生收回拳势,哈哈大笑,接着说道:“奇的还在后头哩!”

无名女退后一步,以惊奇的目光望着他道:“你对人的悲伤哭诉,无动于衷,也许真是铁石心肠,尚有可说,而我肚里射出又臭又腥的迷魂水,两样都迷不了你,莫非你的鼻子构造与众不同,没有嗅觉不成?”

落魄书生笑道:“巧合,巧合,我这两天正好鼻子不通气,失去了作用,我未受你悲伤的哭诉也无非他因,我一生的遭遇,痛苦,更比你多。”

无名女把散乱的头发,用手理好挽了起来,把假装的大肚儿解下,然后缓缓地说道:“听你所说,我们乃是同病相怜的人了啊。”

落魄书生注目看她一番,只觉把假装的大肚儿解下之后,全身赤露有一块肚儿。她的年龄虽大,胸有一双玉峰高高耸起,皮肤晰白,腰细如柳,如不看见她那雪白的头发倒象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绝世美人。

无名女见落魄书生一对眼睛,只是盯着她的胸脯呆望,不由收敛起哭丧面孔,微露笑容道:“你看我有多大的年纪了?”

落魄书生道:“徐娘半老。”

无名女微笑的脸色,突然飞起两片少女青春的红云,摇摇头,道:“你有意挖苦我,坏死了。”一扭细腰,向落魄书生抛来一个媚眼。

落魄书生接受不了她抛来的媚眼,倒退一步,笑道;“我实是衷心之言,并非存心取笑。”

无名女道:“我今年五十二岁啦,也许你看不出来!”

落魄书生心头一理,道:“真看不出你有这大的年纪,难道是驻颜有术?”

无名女道:“倒不是我有养身秘术,是我服下九百九十四颗人心才驻颜不老的。”

“你好残忍的心哪,为了你保留一点美色,竟然害死了这么多的生命!”

无名女听了落魄书生的怒喝,毫不动怒,反而委婉地解说道:

“我不是有心要吃,起初是为了医治我的病,但吃过几次之后,只觉得很好吃,渐渐地就上了瘾,以后不吃就不行了”

落魄书生眉头紧皱,暗道:喝酒、吸烟、狂赌、玩妓等等,都有习癖,但我没有听说过吃人心,竟然也有瘾?

于是,怒声喝道:“你为了满足自己食态,残害了这么多的生命,应该打下十八层地狱去,永远罚你不得超生。”

无名女道:“阎王会托梦给我说,要我杀一千个人,吃下一千个人心,就在生死簿上注销我的名字,阎王还准我下次变成一个神仙般的美女,嫁给富贵人家做妾,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琼楼玉宇,终日金装玉裹,丫环使女如云,弥补我这一世所受的痛苦。”

落魄书生听她胡言乱语,大喝一声,道:“你是不是疯子?”

无名女摇摇头,道:“我没有疯,人生在世,为欢几何,有这等的享受,人人都千方百计去谋求,那能教我这受苦受难的人不动心?”

落魄书生大喝一声,道:“废话少讲,我今天要替这些枉死的人报仇。”倏然击出一拳。

无名女退后两步说道:“我这等的痛苦,早就想解脱,我之所以不死,就是没有达成我的希望,若不杀满一千个人。吃上一千颗人心,再投胎时,阎王就不肯让我变成天仙般的绝世美人享受人间快乐,我求求你我杀了他们六个人,吃下六颗人心,你再打死我吧。”

落魄书生怒道:“胡说。”欺身一拳,直向她的当胸击。

无名女飘身一让,道:“你当真不肯成全我?”

落魄书生道:“不说不肯让你杀六个人,就是一条狗,也不能再让你杀。”

无名女哭道:“你何苦不肯做做好事,让我第二世做人家的妾,安享富贵快乐,我来世一定要变个丑八怪,泼辣无比的女人嫁给你,报今天你不肯成全我的仇。”

落魄书生大笑一声,道:“很好,很好。”右拳一场,又欲打过去。

无名女右手深人肚兜,拿出一个小小的绣花荷包道:“你既然答应了我们来世做一对欢喜冤家,也就不是外人了,我不怨你狠,只埋怨我自己没有做妾的命,我这里有一个绣花荷包,送你做定情之物,情愿早死早投胎。”

落魄书生道:“谁要你的臭荷包?”

无名女道:“别瞧不起这小小的荷包,用处可大的很,没有这个荷包,这哭笑洞,你过得了哭关,过不了笑关,而且……”说此突然住口,好似绣荷包还有其他的秘密。

落魄书生只听得心头一震,暗道:这哭笑洞的名原来是这么一个原因啊!……

念转慧生,问道:“笑关有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那里呢?”

无名女道:“你若肯接受我送你的定情荷包,我当然要告诉你。”

落魄书生心中略一转念:什么来世不来世,我先接受你的再说。

主意一定,左手一伸,道:“拿来!”

无名女见他伸手来要,却又不肯立即送他,举起来晃了一晃立即又缩了回去,道:“我未给你之前,我有一项约定,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落魄书生道:“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若不大为难,我答应你的要求。”

无名女道:“人的生死,是有一定的,本来我还没有到死的时候,你要逼死我时去投胎,和你结来生死妻,我不得不死,但我死了之后,阎王不肯收我,那我就要有和你覆行今世夫妻的诺言。”

落魄书生心中一想,暗道:人死了那有复活的,我就答应也没有关系。点点头,道:“好的,我都答应了,可不能再提那条件啊。”

无名女把绣花荷包,抛给他道:“你们再前进三里,就要到独眼笑翁栖身的崖洞中,但他有食人脑汁的嗜癖,不怕你有好高的武功,也难抵他的笑功,但我这绣花……”

落魄书生抢着问道:“你这绣花荷包,装的是什么宝贝,那有这般大的威力。”

无名女道:“你先闻一闻看。只要他大笑时,你举起绣花荷包一晃,就不会受到他的感染,狂笑至死而且还有……”

落魄书生把荷包接在手中,本不敢开,怕中他的计,但听她说的这般神奇,情不自禁的闻了一下,只觉有一股奇香透出。

无名女继续说道:“我的定情物,已经送了你,但你不能随便把它抛弃,转送给别人,这绣花荷包,以后用处还大得很哩!这里面死的人,都是为这绣花荷包送命的!”

落魄书生笑道:“我把它珍存就是。”

无名女道:“好,我也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自绝就是。”说完头一低,猛然向崖壁上冲去。

“蓬”的一声,只见无名女头破血流,当时倒了下去。

落魄书生走过去,伸手一探她的鼻息,已停止了呼吸,放眼,望崖壁吊的尸首和骸骨,心中一狠,大笑一声,道:“朋友,你们死得好惨啊,连死之后,还要受刑,你们可知道,我落魄书生给你们报仇了。”

说完,倏然一闪,把无名女的一条腿劈断。然后面对她的残尸道:“你虽然是死而复生,你的腿已断,爬也爬不出这洞底之洞去,就让你在这里陪伴这九百九十四个冤魂吧。”

说完,转身把天宏方丈拍醒,微微一笑,道:“老和尚心存慈悲,人家却不念你是出家人啊。”

天宏方丈一睁眼,跃身立起,目光扫视了一下洞内外的情形合掌,向落魄书生说道:“阿弥陀佛,今夜不是施主两番相救,老衲等六人,恐怕都难逃劫运了!”

两人分别将五人救醒。郭素娟一醒来,即反腕拔剑,要找无名女拼命,落魄书生连忙伸臂拦住,道:“她已经死了,我们走吧。”

郭素娟还剑人鞘,仍然愤愤地道:“这等心毒的老妖婆,纵然死了,我也想剁她一剑,才肯消气。”

这时,因两个洞门均已堵塞,空气不能流通,怪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兼之人又多,大家仍然感觉有些头昏脑胀,浑身不适,不想再往里面察看,立即打开堵塞的洞门,离开这个恐怖的洞底之洞。

出得洞来,郭姑娘突然失声叫道:“咦!我师兄怎么不见了呢?”

天宏方丈回头一望,也诧异地,道:“是啊,许小施主到那里去了?”

落魄书生哈哈一笑,把无名女没把他挟入洞底之洞经过情形说了一遍,道:“也许他清醒之后,向前走了。”

郭姑娘听了,心中又是气忿起来,说道:“大师,我们向前走吧,别管他的死活。”

天宏方丈一略沉思,道:“许小侠既然没有被无名女挟入,这洞出口又无岔道,我看或许能够追得上他。”身形一闪,率先向前跃去。

疾行片刻,各人忽地听到一阵怪笑的声音,由前面隐隐传来,笑音虽不高,但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令人听了顿感心弦紧张。

天宏方丈收位脚步,倾身一听,但觉有三种不同的笑音。他刚才被哭声感染,几乎丧命,现在不敢贸然前进,转头说道:“老衲听这笑声来得突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各位得提高警觉。”说过之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的笑声,随着他们的接近,愈来愈高了,大家都能听出是何人的声音。

郭姑娘的心里非常复杂,她对师兄与蒙面人之间,虽然有一种莫名的醋意,但是芳心对许青松还是特别关怀。

她听到三人笑声,其中一个正是师兄的声音,她心中立刻又起了一种念头,想急欲知道许青松为何这样的高兴大笑?即向天宏方丈道:“大师,快走,我师兄不知为何大笑?”

天宏方丈一面放步疾行,一面笑道:“其他两人的笑声,老衲听来也好象很是耳熟,急切间,想不起是何人?”

洁贞子仔细一听,咦了一声,说道:“啊,奇怪,贫道听其中两人笑声,似是青城派的春明道长和峨眉派的法成道兄,但不知他们两位道长为何到了此地?”

天宏方丈道:“噢!老衲也想起来了,不错,不错,正是他们两位道兄的笑声。”

六人立即快步向前疾奔,弯弯曲曲地走了约莫十几丈左右,蓦见一丝月光斜射落入洞底,他们以为快到了洞口,个个的心情登时兴奋了起来。

天宏万丈听笑声,就在眼前,急跃过去,发现前面有一个半月形的石洞,洞中站着三个人,都是捧腹大笑,一看形貌,果然是春明、法成两位道长及许小侠等三人。

天宏方丈一步跨人半月形洞中,合十问道:“阿弥陀佛,道兄何以……哈哈哈……”话还没有说完,不知怎地也跟着三人大笑起来。

洁贞子师兄弟,见了两位久别的道友心里一喜,双双跟着天宏方丈之后,跃人半月形洞中,分别向春明道长和法成道长身前跃去。

他们师兄弟还未到达两个道长的身边,忽觉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竟忍不住也随着天宏方丈的笑声,哈哈地大笑起来。

郭姑娘见了这种情景,猛然跃到许青松的背后伸手拍他的右肩,娇声叱道:“师兄,什么事值得你如此高兴?……哈哈哈……”那知她话声未落,自己竟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大笑。

落魄书生走在最后,因他预先得了无名女的警告,看这情形,知道天宏方丈等人,又着了邪魔,怕干女儿不察,立刻抢上一步,把她拉住,道:“珠儿,洞有邪,你跟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

百花女点点头,但一只脚已踏入洞口,只觉喉头忽觉一痒,又禁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不要笑啦。”

说也奇怪,百花女一闻到绣花荷包内散出的异香,立刻止了发笑,她望着落魄书生伸了伸舌头,道:“干爹,这怎么一回事呀?珠儿只觉喉头一痒,就笑起来了。”

落魄书生道:“我现在也弄不清楚,你心中沉稳一点就是。”

他们两父女边说边向半月形的洞中走了进去,落魄书生把眼光在洞内扫视一周,发现崖洞左边,有一条石缝最宽的地方,也只不过五寸,窄的地方仅宽一指,有一种新鲜的空气从那石缝透入,所以洞内不觉得闷气。

但见左边崖壁上,突出一块岩石,形似天然生成的莲座,落魄书生的目光向上望去时,忽然心里骇然砰的一跳,原来他看见一个满面黝黑,白发白须的独眼老人。

落魄书生看那老人的独眼,便想起无名女说的独眼笑翁了。

但心念刚起,忽见怪人哈哈笑道:“倒了,倒了。”

这笑声似含有一种魔力,引得他的咽喉发痒想笑,若不是闻过了无名女所赠送的绣花荷包内散出的异香,早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了,但就此也被笑声震得心弦乱颤,回头一看,许青松和春明、法成两位道长已先后跌翻在地上,可是也捧腹大笑不止。

落魄书生急转跃至三人身前,弯腰下去,正想用绣花荷包解除他们的大笑,猛觉一阵奇怪的掌风,向他的头上袭来。

他就势在地上一滚,手中拿着的绣花荷包,恰好从春明道长的面前擦过。

春明道长一闻到异香,笑声立即中止,但他先前笑得时间太久了,真气损耗过甚,四肢软绵绵的,一时不易恢复功力,爬不起来,只好就地躺着运气调息。

落魄书生就地一滚,避过了背后奇猛的一击,刚刚挺身站起,只见那独眼黑脸的者怪物,从壁间石座上飘然留下,怒睁着那只寒光贬人的独眼,逼视着他喝道:“老子有半个月没有吃人脑了,今夜刚刚有几个该死倒楣鬼碰上来,正好饱餐一顿,偏生叫你这王八龟孙子来破坏。”一扬右手,猛向落魄书生当胸拍到。

倏地寒光一闪,百花女已挥剑出手,吕姑娘武功不弱,一出手就攻了三剑。

独眼老头吃她三剑快攻,竟被逼退了三步,吕明珠方收剑叱道:“你这糟老头,动手就打我的干爹,我不是看你一把年纪,就一剑刺你个透明窟窿。”

独眼笑翁气得黑脸变成了紫酱色,怒喝一声,道:“臭丫头,你的脑计太嫩了,吃了不过瘾,独眼笑翁要先吃你干老子的脑汁。”

百花女呸了一声,道:“我只三剑,就逼退你三步,不害羞,敢说出这种伤天害理的狂言。”

落魄书生见干女儿,出手剑势要得,还能和独眼笑翁斗上十招八招,乘机赶忙止住许青松和法成道长的大笑。

独眼笑翁见落魄书生手掌向大笑的人面前一晃,就立即止笑,不由心里大起惊诧,顾不得和百花女斗嘴,大喝一声道:“王八龟孙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落魄书生左掌一摊,道:“瞎眼珠的,你瞧瞧吧。”

独眼笑翁一看那绣花荷包,心头一震,喝道:“是不是无名女送给你龟孙子的。”

落魄书生点点头,淡淡的一笑道:“老鬼算你猜得对了。”

独眼笑翁一见那个绣花荷包,立即上前抢夺。

落魄书生往后一缩,右手一拳击出,这一拳用了七成功力,劲道甚是威猛,距离又近,独眼笑翁武功虽然雄厚,但也难抵挡他这猛烈的一击。

骤被激猛的拳风,震得踉踉跄跄的后退,直退到崖壁,才拿椿站稳。

独眼笑翁心头大怒,右手倏探入怀中,掏出一块白布,捏住巾角乱晃一阵,道:“你们等着死吧,老翁不和你拼硬功。”

“这块小小的白巾,也拿来当作武器,任你武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使不出多大的威力来,难道白巾有毒吗?”他正在猜疑之际,已经被他止住大笑的话青松等三人,又再哈哈大笑起来。

“邪门?”落魄书生和吕姑娘同时喊一声,不自觉地惊退两步。

独眼笑翁只是捏块白巾乱晃,并不再向落魄书生发动攻击。

百花女吕明珠不知对方弄的什么玄虚,呆呆地望着,也忘了出剑进攻。忽觉喉头起痒,忍不住哈哈一阵大笑,跌翻在地上。

落魄书生的心神被独眼笑翁手中的白巾吸住,竟然忽略了把绣花荷包晃动,他见干女儿中邪倒了,心头一惊,喝道:“瞎眼珠,你这是开的什么把戏,难道一块毛巾能把人晃死不成?”

独眼笑翁得地笑了一声,喝道:“龟孙子,别想活着出洞。”

落魄书生冷哼一声,道:“不见得你能把我晃倒。”说话顿感觉喉头有点发痒。

独眼笑翁见他不把嘴闭住,也不晃动绣花荷包,反而张口和自己说话,心中暗暗高兴,哈哈大笑道:“龟孙子,你有物不知利用,已经中了毒啦,还倔强个什么劲?”

落魄书生听了这话,也不免暗吃一惊,暗道:“该死,我竟忽视了绣花荷包。”定了定神,把绣花荷包放在鼻孔闻了闻,沉声喝道:“你手中晃出来的是什么毒气?”

独眼笑翁仰脸大笑,道:“你现在才闻绣花荷包,已经迟了,若想不死你把绣花荷包给我,我就告诉你解毒方法。”

落魄书生对这绣花荷包,并不重视,问道:“你要这绣花荷包有什么用,你说说看。”

独眼笑翁笑声一敛,说道:“愿意交换,就不必问我的用途。”

落魄书生听他不肯说出用途,暗自忖道:无名女把绣花荷包给我之时,很慎重的告诉我,不要将绣花荷包随便转送别人,这虽不是甚么珍贵之物,但人家有心相赠,我却不能转送给他。

心念一决,乃大声答道:“我虽然中毒而死,你也休想独活。”扬手一拳,虚空击去。

独眼笑翁老谋深算,他发觉落魄书生拳劲威猛,不愿和他以真功实力相拼,连忙闪身避让。

这半月形的石洞内,虽然不宽,但独眼笑翁闪身的步法,很是敏捷,急切间,落魄书生也难把他置于死地。

这时天宏大师和洁贞子师兄弟三人的笑声,也是愈笑愈大,若不是及时设法止住,时间一久,虽有深厚的内功,也非笑得受伤不可。

落魄书生眼看清势危急,连忙把手中的绣花荷包向各人面前一陈乱晃,突然一阵芬芳香气,飘满全洞,顿将各人的大笑之声止住了。

独眼笑翁睁独眼,望着落魄书生手中提着绣花荷包晃动,心中大感焦急,身形一晃,猛然地飘过来,再度萌起抢夺之心。

落魄书生左手一缩,右手一招“暮鼓晨钟”,迎着独眼笑翁飘来的身势击出一拳。

独眼笑翁本不想和他硬打硬接,但绣花荷包对他的引诱力太大了,立刻下了不得乡花荷包,死不瞑目的决心,哈哈笑声中,左腕一翻,硬架住他猛烈的一拳,右手同时施展一招“金龙吐爪”疾扣他的左手脉门。

落魂书生想不到对方会出手硬架硬接,连忙右脚后撤一步,身子微偏,让过那一招擒拿手,右手迎着来势,又是猛发一拳。

独眼笑翁一爪抓空,倏然往回一收,就势一招“回风拂柳”疾向落魄书生拍来。

双方出手如电,拳爪未及接触,就晃身避开,转眼间彼此各递了十余招。惹得独眼笑翁怒笑连连。望着落魄书生左手中的绣花荷包。无可奈何。

落魄书生一扬绣花荷包,道:“瞎眼睛的,只要你能和我硬打十招,绣花荷包及我们这几个人都服了你。”

独眼笑翁狂笑一声,道:“龟孙子,先不要得意,老翁没有立时下毒手,就是想你们这几人的脑汁,大可饱餐一顿,若惹老子狠了心,大不了牺牲几个人脑汁不吃,绣花包非抢到手不可。”

落魄书生冷笑一声,道:“别瞎吹牛啦,你的掌力已经领教过,也不过尔尔。”

独眼笑翁右手一拍腰际,道:“老子这腰里的东西拿出来,足可置你们这些王八龟孙子的死命,为了是想留着你们的新鲜脑汁,供我快乐享受,所以仍在考虑用不用最后杀着。”

“落魄书生是钢铸铁烧的身子,连五脏六腑也是钢打的,百毒不侵,万邪莫入,不信,你试试看。”

独眼笑翁只听得凛然一骇,暗道:世界上那有百毒不侵,万邪不入的人,老子倒不相信。

略一转念,纵身一阵大笑,冷冷地答道:“龟孙子,你的大话吹破啦,刚才我撒放的笑菌,你就觉得喉头发痒,不是绣花荷包散发出来的异香,阻止笑声漫延,你早就没命了。”

落魄书生大笑一声,道:“中了你撒出的笑菌,纵然没有绣花荷包异香,地浆水一样可解,笑不死人。”

独眼笑翁心中暗暗吃惊,心说这人知识丰富,地浆水可解笑菌之毒,他也可知道?

他独眼往四处一溜,又哈哈大笑道:“这石洞长达数十里,四周都是崖石,等你跑出洞去找到了地浆水,任你功力再深也非半途笑死不可,何况老子绝不让你们移动一步。”

这时,两人睁眼互相怒视,落魄书生神目一溜地下躺着的八个人,止笑后仍然没有见动静,心中暗感奇怪,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们止笑后,为什么仍然爬不起来呢?

他那里知道,独眼笑翁精心栽培养出来的笑菌,比普通山谷间野生的笑菌,要厉害得多。

普通的野生笑菌,即使误食了,只须在地下挖一个一二尺的洞,倒些清水下去揽浊,稍停取喝一碗,其毒立解。但他栽培的笑菌,制研究粉末。中了笑毒之后,立时喝下地浆水和闻过无名女绣花荷包内特制的解毒粉末,大笑虽可立止,倒身体软弱无力。浑身发酸,任你身具绝技武功之人,也并非要到骨筋酸痛,晕睡醒来之后,身体才能复原。

毒眼笑翁在考虑,是否立时把那剧毒无比,闻了立即身死的“千毒参合粉”拿出来制敌,如果使用了毒粉,固然当时可以制对方于死地,夺过绣花荷包,但是毒死之人,脑汁也有了剧毒,不能再吃,这几付新鲜的人脑,实在有点可惜,如果再拖延时间,八人醒转之后,就不易对付了。

他急切之间,也难定下主意,但他有制胜的绝对把握,神色非常镇定。

落魄书生见他满脸邪笑,神色得意非常,仔细一看他的相貌,生得十分阴险。暗道:他们八人坚笑之后,仍然爬不起来,其中一定有原因,我非得把他打翻,逼取解药,方能解救众人

心念一生,他立刻暗运真力于右臀,大喝一声,右手一扬,猛力击出一拳。

这一拳他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拳势出手,只闻拳风呼啸,挟万马奔腾之势,向对方身上撞去。

独眼笑翁知道他的功力雄浑,不敢挥臂硬架,连忙跃身闪让。

落魄书生见独眼笑翁避招游门,更认定他暗中存有阴谋。忽喝一声道:“瞎眼睛的,别想在我落魄书生面前取巧。”随着又是猛烈的一拳击了过去。

独眼笑翁忍不住他的讥讽,闪到落魄书生的身侧,运起生平功力,骤然一掌向他肩头斜劈下来。

落魄书生一转步,回身一拳,当胸击去。

这时,独眼笑翁已被落魄书生的拳风逼退到崖洞的出口,落魄书生没有后顾之忧,立即放手抢攻。

蓦地——

南面洞中隐隐传两声厉啸,他们入口的一端,也传来一声悲惨的哭声。

落魄书生一听那悲惨的号哭声,正是无名女的哭声,心中一愕,忖道:难道她真的死而复活么?

但闻号哭声愈来愈近,落魄书生不由回头一望,他这一回头分神,抢攻的拳势随着缓了下来。

独眼笑翁见无名女号哭而来,心中起了猜疑,对落魄书生的话,有了相反的认定,绝不是她自愿把绣花荷包,送给他的,一定是他们仗人多势众,抢夺而来,不管如何我先夺到手中再说。

心念如闪电般从心头掠这,就在落魄书生回头之际,掏出了点有“千毒参合粉”的手帕,扬手向落魄书生一抖。

落魄书生只觉眼睛一花,头重脚轻,摔倒地上。

独眼笑翁见落魄书生中毒倒下,赶忙跃身上前,先将绣花荷包抢了过来,揣入怀中,伸臂挟起落魄书生,转身就向崖壁缺口跃去,欲将落魄书生抛出洞外深谷,既可出气,又可向无名女人献殷勤,真是一举两得。

独眼笑翁跃到洞口掌双手起落魄书生,正要向缺口外抛出去。猛觉眼前人晃,无名女已拦在他的面前,但只听她发出一声号哭,哭得他心头一软,立闭双眼,没立时将人抛出。无名女哭声一停,凄然说道:“赶快把人放下。”

独眼笑翁哈哈笑道:“他早已中了我的‘千毒参合粉’,连心肝也已经有了剧毒,就是活下来,也不能派用场啦。”

无名女哭喝一声,道:“叫你放下,就给我放下,罗嗦什么?”

无名女的说,好象具有无比的威力,独眼笑翁不敢不听,睁开独眼一望,发现她满脸是血,不由心里一疼,赶忙将落魄书生放了下来,放声问道:“咦!你的脸上怎么啦?是不是这龟孙子,把你打伤的我给你报了仇啦。”

无名女凄声答道:“别问,先拿来!”

独眼笑翁笑道:“嘻嘻!你问我要什么?要人心!这地下躺着八个人,任你选取。”

无名女眼睛一瞪,道:“别装袭作哑,我惹迟到一步,你劫物灭尸的毒计成功啦。”

独眼笑翁听她这一说,已证实落魄书生的话不假,绣花荷包是她相赠的了,心中突然起了醋意,笑道:“就算我劫物灭尸,但你一生害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啊。”

无名女怒喝一声,道:“你究竟还不还我?干脆的说一句。”

独眼笑翁怔然地答道:“这个……这个……”

无名女怒道:“这个什么?是不是不肯还我。”

独眼笑翁点点头道:“这个绣花荷包,我独眼笑翁梦寐以求已几十年了,好不容易今天才得到手,如何可以……”

他说到此处,眯起了他那只独眼,瞄了无名女一眼,嘻嘻一笑,又道:“只要你答应和我做一对老夫妻,两人证盟之后,同去找那本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秘笈,我就还给你。”

无名女呸了一声,叱道:“看你那副模样,就令人恶心三日,老娘对你不感兴趣,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赶快死了这条心,或许你还可以多活几年,若异想天开,那是咎由自取,休怪老娘无情。”

独眼笑翁仍嘻皮笑脸地道:“我不过瞎了一只眼睛,其他的地方并无缺陷,而且体格强壮,精力充沛,这落魄书生不过比老夫年轻一些,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比老夫,况且你有吃人心的嗜好,我有吃人脑的固癖,在生活习惯上,不说得上志同道合,你跟了他,那还肯教你吃人心,你得仔细地想想吧。”

无名女道:“只要我心中喜爱的人,他就是双眼都瞎了,我也爱他。不说不叫我吃人心,就是一切食物都不让我吃,开口骂我,动手打我,甚至一掌把我劈死,我死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我也高兴,绝不愿和一个讨厌的人活在一起。”

独眼笑翁叹息一声,道:“我对你敬爱之心,几十年如一日,不能说不专情了,可是始终得不到你的同情,这落魄书生不过和你见了一面,竟将这绣花荷包送给他,他得到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秘笈之后,他同你合籍同修吗?将来你要后悔莫及啊。”

无名女道:“你舌翻莲花,也不会转变我的心,我不是年轻人,朝三暮四,他能不能同我合籍同修,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反而恨我,他逼我自绝之后,还把我的腿一掌劈断,可是他不知道我这条腿是假的,我宁可把这绣花荷包送给我的他,也不愿它落在你的手中。”

独眼笑翁冷笑一声,道:“他中了我的‘千毒合参粉’不服我的解药,绝没有复活的希望,你……”

无名女接着说道:“你不给他解药,你也别想活。”

独眼笑翁大笑道:“我就是死在你的手中,也不给他解药服。”

无名女恨恨的道:“我早就知道你这人口蜜腹剑。幸而我未上你的当,若我心志不坚,被你骗去我的芳心,真不知要吃你多大的亏。”

独眼笑翁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已是白费,就是凭这绣花荷包,得到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的秘笈图,能按图索骥,找到这部秘笈,也找不到适当的伴侣同修。

尤其那部奇着秘笈,必须男女同修,才能长生不老,返老还童,永驻青春,既然没有办法转变她的心,我留下的这绣花荷包又有什么用?

心念一转,微微一笑,道:“你既然不相信我是衷心爱你,我也不强要你的绣花荷包,我决定还给你就是。”

无名女手掌一伸,道:“拿来。”

独眼笑翁道:“我撒放有毒气不重,这几人的脑汁和心还能吃,我们把这几个人开膛破脑,我吃脑你吃人心,吃过之后再还你这样可以吧。”

无名女很坚决的道:“不行,这几个人你一个也不能动,”

独眼笑翁圆睁一只毒眼盯视着她,问道:“这几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动他们?”

无名女道:“理由很简单,他们是这个落魄书生的朋友,所以不许动一根汗毛。”

独眼笑翁听她这样一说,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喝一声,道:“你这未免逼人太甚,我不但要吃他们的脑汁,连你的脑汁我也要喝。”

无名女道:“你动一动试试看。”

独眼笑翁大喝一声,道:“老夫先把你这贱女人劈了,再吃他们的脑汁。”掌随声出,双掌一扬,猛地推了出去。

无名女闪身一让,就势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随手一把舞起一片剑光,喝道:“你要命不要命?”

独眼笑翁一看她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就心头大惊,忖道:这柄剑乃是她师父插人岩洞中的意形剑,这把剑能随心所砍,在一丈之内,将对方的人头斩下。她怎么取出来了?

一转念赶忙退后两步,道:“要命怎么样?不要命又怎么样?”

无名女道:“要想活命,依我两件事。一、把绣花荷包还我;二、将解毒药拿出来。不要命,只人我一扬手,就一剑把你的头颅斩下。”

独眼笑翁大声笑道:“宁可摔碎,不愿瓦全。”拿出绣花荷包,就欲撕毁。

无名女心头一惊,赶急舞动意形剑,只见剑锋上射出一片寒光,卷起一个威武的人影,直向独眼笑翁顶上卷去。

但见寒光敛处,独眼笑翁的头,直向洞口抛了出去,颈上暴射出一支血箭,猛向洞顶冲去。

血箭冲到洞顶倒泻下来,晃似一阵血雨,泻在天宏方丈等人身上,全是血点。

无名女挥动意形剑,将独眼笑翁杀了之后,跃身向前,先将绣花荷包夺过手中一看,也被溅了不少的血债。

她无暇打开绣花荷包看那份“秘笈图”是否被鲜血溅坏,慌忙搜寻解药。

这两个怪人,住在这石洞内,都有数十年之久了,平时彼此都有来往,尤其独眼笑翁,私恋着无名女,大献殷勤,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完全向无名女吐露无余。

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名女表面虽然应付他,但界线保待甚严,独眼笑翁穷其手段,也无法博取无名女的芳心。

无名女虽然是一个残而不废的女人,但她天生成一付秀美的面貌。因此,她眼光很高,宁可做一个老处女,也不愿委身一个有缺陷的人。而且独眼笑翁喜欢笑,她却喜欢哭,独眼笑翁的笑,无名女以为是讥讽她,因此引起了无名女的反感甚深。

她本来生长在一个不幸的家庭中,养成了一种怪癖脾气,人家奉承她,反而使她感觉不安,以为人家是虚情假意;若见到她就是打就是骂,心中反而高兴,只觉得打骂她的人,没有虚伪,听以她对落魄书生一见钟情,值得可爱。

她在独眼笑翁的怀中,搜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仔细看了一眼,正是“千毒参合粉”的解药,立即向落魄书生面前走去。

她见落魄书生双目紧闭,牙关咬紧,不由芳心一酸,珠泪盈颊,她把瓶塞拔开,用长剑将落魄书生的牙关撬开,倾了两粒在他的口中,把瓶子抛向缺口外,将“绣花荷包”放在落魄书生的手掌上,立即转身而去。

天宏方丈等人,自先前闻到异香止住的狂笑后,心中甚是清楚只是睁不开眼睛,而且浑身骨筋酸痛,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好闭目,静待死神降临。

他们一听到无名女的号哭之声,每人的心里,都起了骇然,暗道:这个吃人心的女魔,分明已经死了,怎么会还魂再活起来,莫非阴魂不散,追来报仇不成?……

但他们听到无名女和独眼笑翁的说话,各人心中又感觉非常奇怪,她不但未撞死,也不记恨在心,反而是来救他们。

天宏方丈对无名女这痴情的举动,更觉世间无奇不有,令人难于相信,落魄书生一切戏言,无名女竟然如此认真。

但她既是决心改邪归正,要和落魄书生成秦晋之好,为什么只是救了他们,又突然走了呢?

正当无名女离去之刹那,忽然由洞口闯进来一个老道和个银髯拂胸的老者。

那老者一见躺在地上的诸人,不由惊讶地道:“道兄,你看这不是少林掌门方丈和昆仑派洁贞子师兄弟吗?”

后面那个道长身穿灰布道袍,头挽道髻,背插长剑,年岁约莫六旬左右,乃是雪山派的掌门人纯阳道长,惊愕地答道:“他们难道是被蒙面人打死的不成。”

那银髯飘胸的老者,身穿蓝布长袍,手握长剑,神采飞扬,目光炯炯,一见即知是武林高手,原来他是庚岭派的掌门人袖里乾坤云灏然。

听了纯阳道长猜测之宫,点点头道:“除了蒙面人,谁能伤得了他……”

话未说完,陡觉身后一声轻响,晃似落叶的声音,心头一惊,只见蒙面人毕立两人身后,一对寒森的眼神,盯视着他们两人,不禁骇得汗毛倒竖,脚底透上一层冷气,暗自打了一个哆嗦。

袖里乾坤心神一骇,表面仍保持镇定,旋转身上喝道:“你真是不肯饶我们吗?”

这话听来,是多么的委屈,可见蒙面人并非偶然现身而是追赶两人到此。

蒙面人点点头,拿出笔拍写道:“凡是武林中的人,一个也不能饶。”

纯阳道长也已转过身子,一看追魂拍所写的字,知道没有转弯的余地,非拚命不可,翻脸拔下背上的长剑,向右跨了一步,怒道:“我们和你无冤无仇,若再苦苦地相逼,说不得只好和你拼了。”

袖里乾坤一扬手中长剑,壮起胆子喝道:“难道我们的剑,就不能杀人不成。”

蒙面人站在那儿,非常的镇定,对两人拔剑的举动,恍如不见,又挥笔写道:“给你们片刻思量的机会,是不是凭你们两人手中的剑,能在我手底下逃生。”

原来他们两人在这洞外峰顶上,和蒙面人对了一掌,合两人的功力,都未能把蒙面人的一掌接下,反而被蒙面人猛疾无比的掌风,将他们山峰下逼落下来,正好落在这个洞口。

两人虽被逼落峰下,但他们有一身绝好的轻功,而且见机得早,都没有受伤,本想躲人洞内,暂时避过蒙面人的追杀。想不到天宏方丈等人,也躺在这崖洞内,正在惊讶的当儿,蒙面人已如幽魂似的追到了洞中。

两人知道单凭功力,决非蒙面人的敌手,袖里乾坤灵机一动,目示纯阳道长一眼,微微一晃,意思是要用暗器对付蒙面人。

纯阳道长眨眼会意,左手暗握一把“金钱镖”。只用袖里乾坤一发动,立即扬手打出。

蒙面人的眼光是何等的锐利,一眼就看出两人要以暗器对付自己,但他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已预防,蓦地——

袖里乾坤大喝一声,袖子一晃,无数支亮银袖箭,猛速地射向蒙面人的头脸胸腹各大要害。

纯阳道长听了袖里乾坤一声大喝,立时响应,右手一扬,把“金钱镖”疾猛打出。

两人都是成名江湖的高手,他们的暗器不到不得已时,绝不轻易使用,一经使用,无不百发百中,对手绝难逃过。

暗器出手,觉见无数道的银光,带起破空之声,疾猛的向蒙面人直射过来。

只见蒙面人右手金笔一挥,也泻出无数的血点,恰好把两人打来袖箭和金钱镖震落。

笔尖泻出的血点,能击落两个功力极高能手所发暗器悉数震落,这不是准确的眼神和雄浑的内力,而是泻出的血点多而密。两个掌门人,一时未察觉,不由把两派武林掌门人,骇得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怔神。

蒙面人并没有乘势反功,咧嘴一笑,举笔写道:“除了暗器之外,还有什么厉害的绝艺,不妨尽量施展,我一定教你们两人死得心服口服。”

两人都是一派宗主,纵然蒙面人身负绝学,也不甘就此屈辱自绝。

袖里乾坤冷哼一声,怒喝道:“你不要逼人太甚,所谓狗急跳墙,人急拼命,若我们两人存了拼命之心,你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蒙面疾书道:“不必多说,你们下决心拼命就是。”

纯阳道长怒喝一声人道:“云兄,这家伙目中无人,我们就是毁了一世英名,也不能让他这等狂妄。”举剑一招“流沙千里”,长剑宛如灵光一闪,横扫过去。

他身为雪山派的掌门人,武功剑术已练得出神入化,如今被蒙面人逼得如此难勘,实是生平未有之事。

是以,长剑刺出,振起三朵剑花,森森剑气,分袭蒙面人的前胸的三大要穴。

蒙面人挨剑锋刺到之际,上身微微一侧,纯阳道长剑锋,贴着他的衣服刺空,看起来惊骇万分。蒙面人避让的方法却奥妙已极,足下连动未动一下。

袖里乾坤见纯阳道长的长剑已经出手,顾不得一派掌门人的身份,大喝一声,振腕一剑,卷起一般凌厉的冷芒,向蒙面人左肋骨刺去。

在这等狭窄的崖洞内,闪是很是困难的,而且蒙面人也不出手反击,对方又是两位名震武林的高手,双剑联攻,剑势成猛简直是空前绝后,谅蒙面人绝难招架得住。

那知蒙面人的身上,好似包了一层铁皮一般,在两位掌门人那等威猛绝伦的剑势,竞毫无一点惊慌之色,仍是好整以待,不到剑锋临身,绝不闪让。

每在剑锋就要刺到他身上要穴的刹那,他只不过身子一转,便巧妙地让过。

两人各自抢攻了十招,也未把蒙面人的衣服刺破一块,这等轻巧身法,简直不象是武功,几似魔术,两位武林宗师,愈攻愈疾,但也愈刺愈觉心惊,五十招之后两人竟然骇得突然收剑,各自退后两步,目光怔怔地望着蒙面人,暗暗叫苦。

这时,落魄书生服下解药之后已醒转来,睁眼一望,忽见蒙面人如渊淳岳峙的站在那里,双目射出两道摄人的寒芒望着两位神色惶惧的掌门人,他不禁暗暗吃一惊,即闭才双眼,侧转脸去,暗思如何挽救两人的性命。

忽然,躺在地上的郭姑娘。若醒若梦地喃喃说道:“少华表哥啊,你站在我的面前,为什么不说话呢?我和姨父找得你好苦啊。”

蒙面人蓦然听到郭姑娘的悲诉,宛如万剑刺心的难过,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暗道:难道表妹,已经认出我来了吗?啊,是了,也许我先前在悬崖上一切激动的表现,引起了她的怀疑,……

他心里正在惊诧猜疑不定时,又是一个熟悉的呼叫声,又钻入他的耳内,道:“少华啊,快回家去吧,你妈妈盼望得食不能下咽,睡又不能眠,终见大泪洗面,晚景好不凄苦……”

蒙面人听得心头一阵激动,蒙面黑巾随着激动,频频微颤,口里发出了一声凄然的哑嘶,猛然一顿脚,转身疾闪而去。

两位掌门人正感束手无策,闭目等死,忽然见蒙面人转身遁走,目怔征地望着他那消失的背影出神,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许久!才呼上一口气,可是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衣衫。

待他们两人紧张的心情平静后,才想到地上躺着的八人。

纯阳道长转身走到天宏方丈身边,伸手一探老和尚的鼻子。只觉呼吸均匀,并不象受伤,他一连探了三四人,都是一样,不由诧异,道:“这真是怪事了,探他们的呼吸,个个正常,既不象受伤,也不象中毒,都是沉睡不醒,难道他们被高手用奇妙的手法点了晕睡穴不成。”

他心念一落,躬腰下去,准备替他们解穴。

但手指一触到老和尚的“睡穴”,觉得不象是被点过似的,手一缩,圆睁一对神目望着天宏方丈庞大的身躯失神。

袖里乾坤深知纯阳道长,武功不在他之下,看他那种神情,知道是解不了天宏方丈穴道,既然他解不了,自己也无能为力了,也只有站着发愣的份儿。

落魄书生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洞外走去,知道蒙面人已自行退走,赶忙挺身站了起来。

放眼一望,只见一道一俗两个老者,望着地上躺着的诸人发怔,他目光略微移动,但见独眼笑翁竟成了无头笑翁,倒卧血泊之中,心里暗感惊骇,咦了一声,道:“这个人不是两位杀的吧!”

纯阳道长和袖里乾坤听到有人向他们问话,蓦然惊醒过来,立即转过身去,打了个问讯,摇摇头,齐声说道:“我们人洞时,就发现这人卧倒血泊之中了。”

落魄书生略一回忆,喃喃地道:“我落魄书生生平不信鬼,今天倒碰到了活鬼啦。”

袖里乾坤见他答非所问,知他是惊惶过度,还未完全清醒,拱手一揖,道:“施主,你可知道天宏方丈等人沉睡不醒原因?”

落魄书生似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心里仍然在回忆先前演变的事,口里继续自言自语道:“记得我和独眼笑翁拼斗时,突闻到一听哭号,正转头查看,什么也未及看清楚,便觉头脑一阵昏眩,即仰身翻倒不省人事,怎么又会自动的醒了过来?……”

说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骇,又暗自忖道:这个绣花荷包在我倒下之后,我的知觉还未全失,记得独眼笑翁已经抢了过去,怎么又会送回我的手里。

低头一看又是绣花荷包,还溅有血债,更是大惑不解,突然打了一个饱嗝,一般药味冲了上来,立即恍然大悟:“啊!一定是她的阴魂不散,救了我的命。”

袖里乾坤听得忍不住接口问道:“仁兄,是谁阴魂不散救了你的性命呀!”

落魄书生随口应道:“无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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