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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默的赶了几里路,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段,玄小蝉才开口道:“你看如何?”

柳千瑜道:“我只能说他是一位奇特的人物,至于是正是邪,就要看他将来的表现而定了。”

玄小蝉道:“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柳千瑜道:“为什么不是?”

玄小蝉微笑道:“他很会说话,刚才他说他要取代我爹登上三十六寨总瓢把子的宝座,目的是要继承我爹的遗志,这话太虚伪了。”

柳千瑜道:“他尚无表现,你怎知他虚伪?”

玄小蝉道:“我爹是不是以为侠客,我心里明白得很。”

柳千瑜惊讶道:“令尊不是么?”

玄小蝉淡淡地道:“坦白的说,我爹虽然曾经对三十六寨的兄弟严格规定不许杀人劫色,但并未彻底实行……我知道我爹心地很好,但他绝不是一位侠客,他当年征服三十六寨,绝非如‘猎豹圣手’所说是为了管束众兄弟的行为不使他们酿成巨祸……”

柳千瑜道:“难道是为了坐地分赃?”

玄小蝉摇头道:“不然,为的何事?”

玄小蝉道:“为了我娘!我娘一再讥笑他没出息,说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是一贫如洗,天天唠叨不休,我爹一气之下,便落草为寇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只可惜我爹仍然没有挽回我娘之心,她是个永远不知满足的女人,得陇望蜀,贪得无厌,既要荣华又要富贵!”

柳千瑜道:“小蝉,不要这样批评你娘。”

玄小蝉苦笑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懂事,其实我什么都懂,我爹是个可怜虫,为了挽救婚姻,他付出太多了。”

柳千瑜道:“由此足证令尊是个好人。”

玄小蝉道:“是的,但好人并非就是侠客,我虽是他的女儿,却也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家伙说我爹是位侠客,用意不在恭维我爹,而是为他自己要登上总瓢把子寻找理由。”

柳千瑜道:“他登上总瓢把子的宝座后,如能严格管束三十六寨,不使他们乱杀乱烧,那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玄小蝉微一冷笑道:“我看未必,那家伙说话时,两颗眼睛动个不停,我爹说这种人最靠不住。”

柳千瑜道:“他已知道我是柳千瑜,刚才却肯出手帮忙,可见得他相当有见识,非仲孙霖三人可比——,他们三人是武林知名的老侠客,可是却固执己见,太过迂腐。”

玄小蝉道:“他们虽是有些老糊涂,却非蓄意加罪于你,倒是这位‘猎豹圣手’,你以后最好当心一些,莫上他的恶当。”

柳千瑜笑道:“我怎么会上他的恶当,你如认为他靠不住,以后咱们不去找他就是了。”

这时,一座县城出现在他们眼底下——

“前面是什么地方?”

“闽清”

“安全么?”

“你已改变了面貌,除非是仲孙霖三人追上来,否则应该没有人知道你是柳千瑜吧。”

“你累不累?”

“还好。”

“那么,咱们入城打尖,停留一会就继续上路,好不好?”

“好的。”

两人赶到城门下,正遇上赶集的时候,城门下十分热闹,他们随着赶集的人进入城中,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叫化子,向他们伸手道:“好心的公子,慈悲的姑娘,求你们施舍些儿个。”

玄小蝉便掏出几个铜板丢给他;叫化子连连哈腰道谢,笑嘻嘻道:“二位若是要打尖,北大街上有一家‘闽兴小馆’专卖早点,他们那里有各式各样的早点,价钱又公道,东西又好吃……”

玄小蝉挥挥手,要他走开,便与柳千瑜并骑向街上驰去,说道:“表哥,咱们就去‘闽兴小馆’吃早点,吃过便上路。”

柳千瑜自然不反对,两人一路来到北大街上,找到‘闽兴小馆’时,发现这家‘小馆’其实大如一般酒楼,而且设备华丽,专卖各种精美好吃的早点,生意十分之好。

两人下驴进入,登上二楼,拣个临街的座位坐下,玄小蝉点过几样早点后,忽然向柳千瑜低声道:“表哥,情况有异!”

柳千瑜一惊道:“怎么呢?”

玄小蝉眼睛向街上一瞟,道:“你看看那街上!”

柳千瑜看那街上来往的行人,却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回望她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玄小蝉道:“你没看出来?”

柳千瑜道:“没什么嘛!”

玄小蝉道:“再仔细看看!”

柳千瑜道转头再去看街上行人,留心观看了片刻,才发现街上多了三个叫化子,一个蹲在对面一间店铺的檐下,正在打瞌睡,另两个则在两边街上逡巡,看样子是在守望什么,心中纳罕,回对玄小蝉笑道:“这城中叫化子好像太多了些吧?”

玄小蝉道:“那是丐帮弟子!”

柳千瑜虽未下过江湖,也知道丐帮在武林中的势力,因问道:“他们在此城出现,不知为的何事?”

玄小蝉道:“说不定是冲着你来的!”

柳千瑜愕然道:“怎么可能?我跟丐帮八杆子打不上呀!”

玄小蝉道:“刚才咱们入城时,那个向咱们讨钱的叫化子介绍咱们来此吃早点,现在想来只怕这是他们蓄意的安排……”

柳千瑜忐忑不安道:“你是说,又有人认出我来了?”

玄小蝉点头道:“不错。”

柳千瑜道:“这怎么办?”

玄小蝉微笑道:“放心,这闽南一地属丐帮第二十八分舵,分舵主张三脚与我爹有些交情,他们如是冲着你来的,我大概还有能力化解。”

正说着,早点已一一端上桌子,玄小蝉仔细看过各种早点,接着笑道:“丐帮之人行事一向正大光明,大概不致于在食物中下毒,不过为安全计,我先每样吃一些,如无问题,你再吃便了。”

柳千瑜连忙阻止道:“不,你既然担心食物有毒,那你也别吃!”

玄小蝉笑道:“别怕,我所谓下毒,指的是蒙汗药一类的迷药,你我与他们没过节,他们不致于狠心下杀人毒药的。”

说吧,拿起挑羹,喝下一口桂圆粥。

她喝下一口桂圆粥后,静静等了一会,觉得腹中并无异状,乃笑道:“是我多虑了,没事,你可以放心吃了。”

于是,他们一边吃早点一边注意街上那三个叫化子的举动,发现他们也频频向“闽兴小馆”望过来,乃益信他们必有某项行动要进行;柳千瑜对此百思不解,皱眉思索道:“仲孙霖三人似不可能赶在咱们之前来到此城,而我又经易容,他们怎么可能认出我是柳千瑜?此事当真叫人猜不透……”

玄小蝉笑道:“我看你不用伤脑筋了,你说过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等下出城便可分晓,现在伤脑筋干么?”

柳千瑜一笑道:“说得是。”

玄小蝉道:“不过,等下万一发生冲突,你要特别小心张三脚这个老叫化,他的腿法是武林一绝,败在他脚下的武林高手为数不少呢!”

柳千瑜道:“他专攻腿法?”

玄小蝉道:“是的,他的腿法有神鬼莫测之妙,踢起来又快又准,所以号称张三脚,意思就是他比人多出一只脚。”

柳千瑜问道:“为人如何?”

玄小蝉道:“不太清楚,只知他喜欢喝酒,一次喝五斤高粱面不改色——对了,他还有一项本领也不可忽视,他能吐酒伤人,是以内功逼出的,名叫‘酒箭’,有一回一个寨主得罪了他,他便单枪匹马找上山寨,那寨主知道他要来,预先布下弓弩手,不料结果反伤在他的‘酒箭’之下,几百个喽啰被他的‘酒箭’喷射得东倒西歪,全军覆没!”

柳千瑜吃惊道:“好本事!今天万一碰上他,而他又不肯听你排解的话,我该怎么对付他?”

玄小蝉道:“当心不要被他的‘酒箭’喷中,和小心他千变万化的腿法就是了。”

柳千瑜问道:“这城中可买到兵器么?”

玄小蝉道:“你要买?”

柳千瑜点头道:“是的,如今我已成了众人皆曰该杀的弑师恶徒,今后随时都得准备与人动手,没有一把剑实在不方便。”

玄小蝉道:“等下咱们上街找找看,有的话就买一把。”

不久,两人已填饱了肚子,乃会账下楼,各牵坐驴上街而行。

那三个叫化子果然是在盯他们的梢,看见他们牵驴走在街上,便远远尾随跟踪!

玄小蝉冷笑一下道:“果然是冲着你来的,看样子等下出城又难免一战了。”

柳千瑜既知情况,心情反而安定下来,微微一笑道:“不防,如今填饱了肚子,有气力打架了!”

他们沿街而行,找到一家打铁铺,柳千瑜进入一间,知城中没有兵器可买,只好作罢,随与玄小蝉跨上驴子,直驰出城。

刚刚出了北城门,忽听后面路上有人喊道:“那位公子请留步!”

柳千瑜和玄小蝉掉头一看,正是三个叫化子中的一个,两人均感意外,乃停驴等他追上来,便由玄小蝉问道:“什么事?”

那叫化子向柳千瑜笑嘻嘻的打了个躬道:“这位公子,你要买剑么?”

柳千瑜道:“那又怎样?”

那叫花子道:“小的有个哥哥家中有一把宝剑正要出售,您公子若是有意,小的便带你们去看看,我哥哥就住在前面不远的水口村上,是顺路的。”

柳千瑜微笑道:“我确是有意买一把长剑,不过你我素昧生平,你何以这样关心我的事?”

那叫化子笑道:“您公子是外地人,小的一看便知,小的专替外地人跑腿办事,从中得些赏钱罢了,并无别意。”

柳千瑜转对玄小蝉问道:“表妹,你看咱们要不要跟他去看看?”

玄小蝉没有回答他的话,而向那叫化子笑问道:“你说你哥哥住在水口村上?”

那叫化子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玄小蝉道:“我听说水口村上住着一位丐帮分舵主,名叫张三脚的,莫非你说的就是他?”

那叫化子呆了一下,随又连连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敢情姑娘还知道我哥哥这个人,我哥哥真的有一把宝剑要买,小的带你们去看看如何?”

玄小蝉笑道:“看样子,今天见张三脚是见定了,请带路吧!”

“是,二位请随小的来!”

叫化子说着,立即大步前行,在前领路。

柳千瑜和玄小蝉相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领会”的微笑,便随后跟上去。

三人行约二三里,遥见前面有个小小的村庄,叫化子一指那小村庄道:“那便是水口村,二位随后慢行,小的先赶去通知我哥哥准备待客!”

不容柳、玄二人表示意见,立刻拔步便跑,一溜烟似的奔去了。

柳千瑜哑笑道:“他难道不怕咱们跑掉么?”

玄小蝉道:“后面还有三个!”

柳千瑜回头一看,才发现后面路上有三个叫化子远远跟着,不禁冷笑道:“他们好像摆明了要留下咱们俩,丐帮之人居然这么有自信么?”

玄小蝉道:“他们行事均有周密的安排,而且人多势众,不论干什么都不大会失手。”

她笑了笑,接着道:“不过,这回张三脚似乎太低估咱们二人了。”

说话间,双驴已进入小村庄上。

就在这时,只见刚才那叫化子陪着一个老叫化从一间茅屋走出来,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老叫化手上果然捧着一把长剑!

老叫化分明即是张三脚,他年约六十多岁,发须已斑白,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即知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玄小蝉靠近柳千瑜身边,低声道:“这老叫化不怀好意,等下由我先跟他谈一谈,能不发生冲突最好不发生,丐帮人物是得罪不得的。”

两人驰至近处,一起从驴背上跳下,玄小蝉抢前向张三脚一福道:“侄女拜见张分舵主。”

张三脚表情严肃,轻嗯一声道:“小蝉姑娘,听说你爹过世了?”

玄小蝉眼眶一红道:“是的,侄女如今没爹没娘,好可怜哟!”

张三脚道:“老叫化不知你爹生病,没有去看他,很是抱歉!”

玄小蝉垂首不语。

张三脚一指柳千瑜道:“这年轻小伙子是谁?”

玄小蝉答道:“他是侄女的表哥,叫李玉勃。”

张三脚忽然哈哈大笑道:“小蝉姑娘,老叫化和你爹交非泛泛,你应该对我说实话才是!”

玄小蝉道:“侄女若说实话,您老也未必肯相信吧?”

张三脚一怔道:“这话怎讲?”

玄小蝉道:“您老既知我爹过世了,想必还知道一些其他事情,而侄女敢说您老听到的必非事实。”

张三脚看了柳千瑜一眼,道:“你这话老叫化听不明白,难道他不是抱剑老人的徒弟柳千瑜么?”

玄小蝉点头道:“不错,他是抱剑老人的徒弟柳千瑜。”

张三脚道:“好,你且站到一边去。”

玄小蝉道:“做什么?”

张三脚道:“老叫化要卖剑给他。”

玄小蝉道:“卖就卖,何必要侄女站到一边去呢?”

张三脚道:“怕他买不起。”

玄小蝉道:“您老听侄女一言,关于他的一切传言是不实的——”

张三脚不听她解释,截口道:“小蝉,你是故人之女,老叫化不想伤害到你,快站开吧!”

柳千瑜情知一场冲突已不可避免,便向玄小蝉说道:“小蝉,你就听他的话站开,待我来跟这位张分舵主谈谈,这位张分舵主是丐帮有地位的人,想来不会轻信谣言的。”

玄小蝉觉得自己若是坚持不站开,反而会把局面闹僵,于是听从其言,牵着二驴退去一旁。

张三脚一对精眸便盯上柳千瑜的脸,神色一冷道:“柳千瑜,听说你要买一把剑?”

柳千瑜拱手道:“是。”

张三脚道:“老叫化这把剑虽非宝剑,却也是百炼精钢打造的,就卖给你好了。”

柳千瑜道:“好的,请开价。”

张三脚道:“老叫化不要银子,只要你两样东西做为交换,一是一部剑谱,名叫‘万象十二式’,一是一把古代神兵,名叫‘百里宝剑’!”

柳千瑜闻言苦笑一声道:“这两样东西,小可也正打算寻它回来,只要逮到杀害家师的凶手,大概不难索回来。”

张三脚哈哈大笑道:“小子,少跟老叫化卖弄口舌,你三位师兄已经明确的指出你是弑师之徒,你不用再狡辩了!”

柳千瑜道:“张分舵主如是旨在那五千两银子的悬赏,便请动手;如是基于‘弑师之徒人人得而诛之’的武林公理,小可倒要请教一个问题。”

张三脚敞声大笑道:“老叫化虽穷,可还没把那五千两银子放在眼里!”

柳千瑜道:“这么说,您老是为武林公理而欲擒捕小可了?”

张三脚点头道:“不错!”

柳千瑜道:“请问,弑师该当何罪?”

张三脚沉声道:“罪不容诛!”

柳千瑜道:“对,弑师之罪,罪大恶极,那是只有死路一条绝无宽赦,但是人命关天,您老仅凭我那三位师兄的宣告便认定小可是弑师之徒,要捉小可去交给我那三位师兄发落,万一以后——也就是小可被处死之后——忽然发现杀害家师的凶手不是小可,那时你如何来弥补这个过失?”

张三脚呆了呆,继之冷笑道:“如果你没有杀害令师,为什么要逃走?”

柳千瑜道:“那是别人有计划的陷害,小可百口莫辩,只好先逃得一条性命,以便缉拿真凶,要是小可死了,那就冤沉海底了。”

张三脚嘿嘿冷笑道:“你倒是很会说话啊!”

柳千瑜道:“这是事实。”

张三脚道:“你随老叫化返回抱剑山庄,与你那三位师兄说个明白,要是他们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老叫化不让他们杀你便是。”

柳千瑜道:“不,小可不想冒这个险,家师之死,已可断定是死于自家人不错,小可若是返回山庄,无异是自投罗网。”

张三脚一怔道:“你怀疑你那三位师兄才是弑师之人?”

柳千瑜道:“不是三位,而是四位,不过小可还没查出是谁干的。”

张三脚道:“你那四位师兄老叫化均曾见过,他们的人品都很不错,不可能弑师。”

柳千瑜道:“您老以前未曾见过小可,因此就认定小可是弑师之人了?”

张三脚道:“从你拐骗小蝉姑娘这一节来看,可知你心地不良!”

柳千瑜愕然道:“小可几时拐骗小蝉姑娘?”

张三脚道:“老叫化有证人!”

柳千瑜道:“谁?”

张三脚忽然大声道:“边兄,请出来和他们见见面!”

话落未几,一人从茅屋走出来,赫然竟是南海鬼蛇边常发!

那天,他挨了柳千瑜的一掌,当场吐血昏厥,后来玄小蝉要柳千瑜再补他一掌,柳千瑜有不肯,两人就那样离家下山,之后他们便把他忘了,主要原因是他们后来迭遇事故,又认为他内伤甚重,纵然能够不死,也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却不料才几天工夫,他的伤势竟已痊愈,而且追赶上来了!

玄小蝉一见到他,也大感意外道:“咦,你没死呀?!”

南海鬼蛇边常发冷哼一声道:“这是皇天有眼,叫我边常发捡回一命!”

玄小蝉忍不住问道:“谁救了你?”

南海鬼蛇道:“施奋书!”

玄小蝉连忙转对张三脚道:“张分舵主,这个人可恶透顶,您老不可听信他的话!”

南海鬼蛇也向张三脚道:“张兄,柳千瑜这小子能说善辩,外貌忠厚而内藏奸诈!他不但狼心狗肺杀了师父,而且拐骗小蝉姑娘离家出走,打算谋夺我们总瓢把子的所有遗产!”

玄小蝉大怒道:“你放屁!”

她一怒之下,脏字又冲口而出了。

南海鬼蛇并不生气,长长叹息一声道:“小蝉,你太不懂事了!你爹尸骨未寒,岂可离家出走?更不可原谅的是,你怎好爱上一个弑师恶徒?你一向聪明懂事,这回怎的如此糊涂?难道你还看不出他喜欢的不是你,而是你爹的遗产么?”

玄小蝉气得粉脸泛青,跳脚尖叫道:“边常发!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是什么东西?要说狼心狗肺,你和符辅、诸葛不疑才真是狼心狗肺!你摸着良心想想看,我爹对你们三人哪一点不好?我爹病倒了,你们可曾尽心医治?你们不但不管我爹的死活,还日夜在旁监视不准我们父女私下谈话,我爹明白你们的心意才把十八箱财宝让给你们,希望你们在得到十八箱财宝后能放过我,可是你们……”

“住口!”

边常发雷鸣也似的喝住了她,假装气得全身发抖道:“反了!反了!你这丫头真是岂有此理,我这个边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认我这个叔叔倒也罢了,怎可含血喷人?我们何曾觊觎你爹的财宝?我们是发现你交了个弑师恶徒,怕你吃亏上当,所以劝你离开他,你不但不听,而且把我们三人当作仇人看待,竟与柳千瑜联手想杀死我们三人,你符叔的死可是假的么?我被你们打得半死可是假的么?”

两人你来我往的指责对骂,张三脚听得不胜其烦,大喝一声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边常发连忙转对他道:“张老,你是我们总瓢把子生前好友,请你务必阻止他们,不要让他们在一起,这丫头已经被柳千瑜迷得神魂颠倒,她怎么骂我都没关系,只要不让她跟弑师恶徒混在一起,就算我死了,也才有脸和我们总瓢把子在九泉之下相见!”

张三脚表示领会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然后以严正的态度向玄小蝉说道:“小蝉姑娘,关于令尊遗产什么的,老叫化不了解,不想过问其事,如今老叫化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要继续跟弑师之徒鬼混呢?还是愿意离开他做个好姑娘?”

玄小蝉上前挽住柳千瑜的手,道:“这就是我给你的答复!”

张三脚轻叹一声,仰脸向天道:“玄镛老弟,你死后有知,一定很痛心你女儿的无知,老叫化念在咱们交友一场,今天就来替你解决这件事!”

说到此处,将手上的长剑抛给一旁的丐帮弟子,向前跨出三步,冷然道:“柳千瑜,你若想拐诱小蝉姑娘,就得先打死老叫化!”

柳千瑜道:“荒唐,我打死你干么?”

张三脚义正词严道:“弑师恶徒,人人得而诛之,老叫化要拿你回去治罪!”

柳千瑜别脸向玄小蝉道:“小蝉,看样子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你站开,让我向这位张分舵主讨教讨教。”

玄小蝉把自己的剑解下递给他,笑道:“这位张分舵主为人正直,只是有些老糊涂,你出手可要有分寸呀!”

柳千瑜因听她一再提起对方武功如何如何,故不敢轻敌,也就接下了她的长剑,准备全力与对方一战。

看见玄小蝉退开,他随即拔剑出鞘,说道:“张分舵主,您老是成名露脸的人物,咱们约法三章;小可若败了,听凭处置;若是侥幸胜了,请让我们离去不要阻挠,如何?”

“好!”

张三脚从门下手中接过一支打狗棒,横棒胸前,冷冷道:“发招!”

柳千瑜一剑在手,态度变得很平和,无嗔无怒,无畏无喜,凝神定气,全神贯注;就那么仗剑而立,一代名家弟子的风范气派已表露无遗了。

张三脚一见之下,心中暗暗喝彩道:“这小子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难怪抱剑老人愿意收他为徒,今日若不将他除去,将来她翅膀一丰为害武林时,只怕无人能治了!”

此念一生,便有下手剪除后患之意。

柳千瑜发现他目中杀气隐透,已看出其心思,当下长剑缓缓斜指而出,道:“接招!”

起首一招,是很平凡的“仙人指路”,乃是晚辈对前辈的一种礼貌。

张三脚冷笑一声道:“少客气了!”

手中打狗棒一振,刹那间抖起一片青影,倏忽袭临柳千瑜的胸前,一招打三穴,手法诡奇已极!

柳千瑜久闻丐帮的打狗棒法为武林一绝,变化万端,一般人很难在其棒下走过三招,但是对他来说,情况却是不同,因为他习的是“万象十二式”的剑法,这门剑法包罗万象,天地间任何至奇之物,都被抱剑老人演化为剑术,故任何奇招妙式在他的“万象十二式”中都变得平淡无奇了。

一见对方棒到,他便使出“万象十二式”的鼠式第一招“鼠牙雀角”迎击——

原来,抱剑老人这门剑法是以“十二兽”配合“十二律”和医家的“十二经”潜研而成的一门绝学,此刻柳千瑜使出的是“鼠式”的第一招,其招术名称为“鼠牙雀角”,喻其为“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之意,威力不是肉眼所能看出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棒剑触处,但闻“劈啪!”一响,打狗棒抖出的一片青影登时完全消失,就如灿烂火星一闪而没!

张三脚还被发自剑上的一般巧妙力道撞得倒退了一步!

他的功力和搏斗经验在丐帮的几十位分舵主中是相当出众的,一生身经百战,这还是首次在一招之下被对方的巧劲撞退,因之不禁面色一变,赶紧撤棒检视,见棒身没有伤疤,才暗暗透了口气。

当然,一招之下便露下风,对他堂堂一位丐帮分舵主很是难堪,他的脾气因而大发,大吼一声,再度挥棒击出!

这次,他的棒法更是奇特,势如灵蛇吐信,一瞬间连点柳千瑜身上五处大穴!

柳千瑜看得真切,使出牛式一招“泥牛入海”迎击,但见剑光如网抛出,张三脚的一轮猛攻顿时全被化解,真似泥牛入海,了无踪迹!

张三脚心中暗惊,他早知“万象十二式”乃是武林至高无上的剑法,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神妙,自己浸淫数十年的打狗棒法竟似难与抗衡,当下招式一变,突然欺身曲腿,手中打狗棒贴地扫出。

这一招,名曰“巧打金刚”,是他自创的一招杀手锏,威力无穷,曾经击败过不少高手,它的巧妙在于使出时看虽平平无奇,但后面却蕴藏着威力极强的变化,使对手防不胜防。

柳千瑜不知道他这一招是什么名堂,但他是名家弟子,见解高人一等,一见他出招平凡,就知后面必有更厉害的变招,故而来个转身拖剑,往后跃开。

这不是躲避,二十虎式中一招异常高明的“虎尾春冰”,对手若是不察以为他在退避而乘机进击,则就要上当了。

因为,顾名思义,蹈虎尾和履春冰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要反受其害。

张三脚果然上当了。

他以为柳千瑜在躲避,蕴藏于后的变化应手而出,打狗棒突然一个倒抛,弃棒柄而握棒末,棒柄便以出人意料之外的角度撞向柳千瑜的腰上章门穴!

可惜的是,柳千瑜的“虎尾春冰”所蕴藏的变化威力强他多多,他的打狗棒刚刚撞出,柳千瑜的剑已奇峰突起,在他面前爆起一片刺目耀眼的光芒!

张三脚大吃一惊,为了保住一条胳膊,赶紧弃棒后退,仓皇暴退三丈开外。

他的打狗棒短程三截落在地上!

这就是说:如果他不后退的话,他的一条右臂可能以断成三截了!

他的面色一阵苍白,一时惊得呆住,柳千瑜以为已经结束,就未乘势追击,按剑不动道:“承让。”

南海鬼蛇看到这里,心中发慌,不觉移步后退,准备脚底抹油。

张三脚却不服输,突然一声暴叱,赤手空拳猛扑而出,扑到柳千瑜跟前之际,身形一斜,双脚猛可弹踢出去,喝道:“再打几招试试!”

他使出成名的腿法来了。

柳千瑜不愿伤了他,当即弃剑于地,以双掌迎战,挥掌劈出……

双方再度交手,虽然弃械不用,搏斗却更形激烈,掌腿翻飞,劲风四激,令得在场观战的人都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张三脚的腿法果然厉害,踢出的脚又快又准,有几次还真差点踢中柳千瑜,但柳千瑜的身法却比他的腿法更巧妙,闪挪腾伏无不恰到好处,一时之间,双方势均力敌,打得难分难解。

这时候,在场的一个中年叫化眼见分舵主久战无功,便自作主张跑入茅屋取出张三脚的另一“武器”酒葫芦,觅隙将酒葫芦抛给张三脚,叫道:“分舵主,用这东西对付他!”

他要张三脚以“酒箭”攻击柳千瑜,因为张三脚的“酒箭”能伤敌于十步之外,是很厉害的一门气功。

张三脚已知自己制服不了柳千瑜,正在着急,一见门下抛来自己的酒葫芦,心中一喜,不料伸手去接酒葫芦时,却接了个空——

酒葫芦已在柳千瑜手中!

柳千瑜拔去木塞,喝了一口酒,笑道:“好酒!”

张三脚又气又羞,一张脸胀得通红,只好转对那中年叫化怒骂道:“混蛋东西,谁叫你掷出酒葫芦?”

那中年叫化也是满面通红,做声不得。

柳千瑜含笑道:“请勿责怪贵门下,他也是一番好意……”

说着,塞上木塞,把酒葫芦扔还给他。

玄小蝉笑得打跌道:“柳千瑜,你真有意思,那是什么酒?”

柳千瑜道:“不知道,辣得很哪!”

张三脚接回了酒葫芦,只觉颜面尽失,再也提不起劲了,嘿然道:“小子,老叫化服了你,你们走吧!”

柳千瑜拱手一礼道:“多谢张分舵主手下留情。”

接着转对南海鬼蛇边常发问道:“边副总瓢把子肯让小可走么?”

边常发恨恨的说道:“小子别得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语毕,纵身而去。

柳千瑜拾回长剑,便与玄小蝉跨上驴子,临行之际,再向张三脚拱手道:“请容小可再作声明,小可不是杀害家师的凶手,小可也没有拐骗小蝉姑娘,是非曲直,总有大白的一天,告辞了。”

此后一路无事。

数日后,他们越过仙霞山脉,来到了著名的金华,由于近日赶路疲倦,他们便在城中的客栈歇了一天一夜,次日才又取道北上。

“小蝉,杭州到底还有多远啊?”

“快了,这样一路走去,后天中午大概可到达杭州城。”

“唉,不知我那四师兄云九鸣是否尚在家中,要是不在,咱们岂非白跑了一趟?”

“不管他在不在家中,都不会白跑。”

“你是说……”

“是呀!你此行的目的是要查明你四师兄是否曾经回家,所以不管他在不在,只要打听出他有没有回家,什么时候回到家的,以及什么时候离开的,即使见不到他的人,那也无妨。”

“嗯,记得他是四月十七日离开罗浮山的,他曾表示要买一匹驴子乘坐,你看如是骑驴赶路,要几天才能赶到杭州?”

“我看最快也要十二三天吧。”

“步行呢?”

“步行就难说了,可快可慢,如是昼伏夜行,施展陆地飞行术,大约十来天可到;如是晓行夜宿,跟一般人一样的速度赶路,大约要半个月的时间。”

“咱们已经走了几天了?”

“十二天。”

“家师是五月初二遇害的,我四师兄是四月十七日离开抱剑山庄的,也就是他走后十四天家师才遇害……”

“那么,不论他骑驴或步行,令师遇害那一天,他应该已道家了。”

“是的,我想查明白的就是家师遇害当天,或前后几天他是不是在杭州的家中,如在,他就不是弑师的凶手了。”

“这很容易查出。”

“小蝉,我这位四位师兄人很不错,他对待我比起前面那三位师兄要亲切多了。”

“那你怎么反而怀疑他?”

“我并不认为他的嫌疑最重,而是觉得先确定他是不是凶手,然后再进一步缉凶,因为他是不是凶手最容易查明白。如果他不是凶手,我还可争取他的信任,跟他一起进行缉凶,如此不是更好么?”

“嗯……”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交谈,这天午后行径五泄山下,远远看见前面山道上有酒帘飘扬,玄小蝉大喜道:“好了,有吃饭的地方了。”

赶到近处一看,见是一家野店,设备甚是简陋,不过从里面飘出的酒肉香味仍使他们决定下驴打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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