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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使蒙尘抱膝石

是第十天的入夜时分——

在襄阳县城一家菜馆楼上的一个临街座头上,流浪天使卢仪南正在一面吃食一面偷听着身后座头两个劲装汉子的窃窃私语。

这是无意的窃听,他因是同心盟十二金衣特使之一,经常要受命办理武林中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对江湖上发生的各种事情了解得愈多愈好,因此当他发现身后那两个劲装汉子一上菜馆来就开始窃窃私语时,他便暗中凝神倾听起来。

“老温,你到底碰见了什么?”丨

“可怕!可怕!我姓温的闯荡江湖也有七八年了,可从来没有碰到过像那样可怕的事!”

“你碰见鬼了?”

“鬼?哼哼,若把那件事和鬼相比,老子宁愿碰见鬼!”

“好了,到底是什么事儿?”

“昨天半夜,老子在樊城做了一笔,连夜赶到这里来,经过隆中山边时,忽然听见一声声痛苦的呻吟由山腰上传下来。嘿!老子从未听过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那好像是一个人正在受着惨酷的毒刑,想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又发不出来,我听得奇怪,便循声寻上山,大约爬到十七八丈高,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发出呻吟的人!”

“那家伙怎么了?”

“别急,让我喝一杯再说……”

“咦,老温,你的手怎么发抖了?”

一声咕噜之后,那老温长长吐出一大口闷气,接着冷笑道:“发抖?嘿嘿,要是让你老孙看见那情景,你不吓破胆子才怪呢!”

老孙笑道:“我不怕,说来听听吧!”

老温声调一沉,缓缓道:“我问你,你见过没有皮的人没有?”

老孙诧声道:“没有皮的人?”

老温道:“不错,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皮!”

老孙道:“人没有皮怎么能活?”

老温道:“当然不能活,所以我见到那家伙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孙吃惊道:“那家伙被人剥了皮?”

老温颤声道:“是的,浑身红兮兮,血淋淋,他倒在一堆草丛上,一面呻吟一面慢慢辗转着,全身每一块肉都在跳动,抽搐!”

老孙抽了口寒气,道:“那是怎么剥的?”

老温道:“我不知道,那时我吓得浑身发抖,躲在附近看了很久,见那家伙已快断气,又见四处无人,就鼓起勇气走过去问他:‘喂,老兄,你是何人?’……”

老孙紧张地道:“那家伙能不能回答?”

老温道:“能,但只说了一句就死了!”

老孙急问道:“他说什么?”

老温又喝了一杯酒,余悸犹存地道:“他抬起血淋淋的脸,大声说:‘血……胆……杀……杀……’——然后,似是力气已尽,身躯往地上一扑,就那样死了!”

流浪天使卢仪南偷听,至此,心头大大一震,暗中骇忖道:“血胆杀……杀杀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那个被剥皮的人是‘血胆豪客沙仁’?而眼下这个老温把‘沙’字听成‘杀’字了?”

由于“血胆豪客沙仁”可能是与黑衫蒙面少年极有关系的人物,而且同心盟派出两位金衣特使竟未找到他,因此这时的流浪天使卢仪南听到“血胆”两字后,很自然的便想到了“血胆豪客沙仁”!

也因此,流浪天使卢仪南感到事态严重了!

凝神再听,只听那老温重重的透了一口气,又道:“好容易惊魂落定,我在附近搜索了一遍,发现那家伙竟是从更高的山腰上跌下来的,由于跌到草丛里,故一时没有断气……”

老孙紧接着问道:“你有没有爬上去看?”

老温道:“爬了,我晓得那上面有座石叫‘抱膝石’距那像伙摔落的地点只有五六丈高,我听不出那上面有人声,就决定爬上去一看究竟,嘿!”

老孙道:“怎么了?”

老孙道:“快爬上抱膝石时,经过一株树下,我头上碰着了一样东西,抬头一看,啊呀我的妈!”

老孙惊道“又是一个剥了皮的人?”

老温道:“不,是一张从头到脚完整无缺的人皮!”

老孙低声叫道:“就是那家伙的皮?”

老温道:“正是,它已用清水洗过,正挂在树上吹风!”

老孙道:“我的天,那太惨无人道了!”

老温道:“是呀!当时我吓得差点尿屎皆流,知道附近一定有人在,不敢再上去,赶紧连跑带滚的逃下山……”

流浪天使卢仪南不想再听下去,起身会帐,看了那老温老孙一眼后,随即匆匆下楼,连夜向隆中山赶来。

虽然那老温讲的“活剥人皮”惨事已过了一天,但卢仪南仍希望能在“抱膝石”上找到一些线索,他知道把人皮挂在树上风干后的用途,他觉得那些“活剥人皮”的歹徒,其行为远较黑衫蒙面少年的杀人更为可恶,他要插手管这件事!

襄阳距隆中山仅二十余里,山畔为草庐,即三国武侯的住址,半山即是抱膝石,隆起如墩,可坐十数人,下有躬耕田,风景虽非绝佳,因是诸葛亮的故居,是以远近皆知,亦常有游学之士去那里凭吊一番。

夜色黑暗,行人绝途,流浪天使卢仪南施展绝顶飞行术,疾若风驰电掣,不消半个时辰便赶到了隆中山麓。

他知道“抱膝石”的所在地,顺着蜿蜒山径往上飞登,举目抱膝石业已在望,他于是先在山腰的斜坡地带搜索起来,但遍寻不着那具被剥了皮的尸体,也没发现一些血迹,不由暗忖道:“哼,收拾得真干净!”

他侧耳倾听一阵,听不出抱膝石上有人藏匿,便将身一纵,飞上了抱膝石!

这座抱膝石约有一丈四五宽阔,平坦如削,卢仪南神目一扫,立刻发现抱膝石边有一个土坑!

不错,那正是用来活剥人皮的土坑!

卢仪南心中一凛,一个箭步跳过去,但视线刚触及土坑,蓦闻脚下“拍!”的一响,左脚踝已被某种东西夹住!

“哗!”

又一声怪响,立见四下飞起一大片黑密密的东西,以无比迅捷的飞势朝他围拢过来!

这两种变故,都在一刹那间发生,卢仪南尽管有一身无敌奇学,但在刚刚警觉不妙时,全身已被一袭大鱼网网住了!

他大喝一声,掌随声发,双掌一分,猛然向罩到身上的黑网分劈过去!

这两掌,有石破天惊之力,即就是铜墙铁壁,也要被他打出两个大洞,然而掌势过处,黑网竟然完好无损,仔细一看,原来黑网是用干牛筋编结成的!

卢仪南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知道这是可怕的陷阱,如不赶快脱出黑网,自己一世英名将就此完蛋,因而他暴吼连连,双掌如狂风暴雨般劈去!

但是没有用,他倾出了毕生修为,黑网依然分毫无伤,并且紧紧的收缩起来,一转哏就将他拖到地上,像捆大猪一样!

“哈哈哈……”

一片震耳的大笑声中,人影一闪,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是黑衫蒙面少年么?

不,流浪天使卢仪南虽未见过黑衫蒙面少年,但他从对方的声音和体格上观察,知道眼前这个黑衣蒙面人年纪至少在四十以上,绝不是一个少年人。

黑衣蒙面人大笑着闪身来到卢仪南身边,骈伸两指隔空点落,正在奋力挣扎的卢仪南顿感浑身一麻,刹时动弹不得了!

与此同时,又从前后左右跳出四名黑衣大汉,他们没有蒙面,可是卢仪南一个也不认识。

黑衣蒙面人挥手示意,四名黑衣大汉立刻上前解开黑网,将卢仪南抱出网外,黑衣蒙面人这才俯身打开夹住卢仪南左脚踝的一副铁器,拿在手里摇得“叮叮当当”响,怪笑道:“这是捕狼器,今天用来捕捉举世无敌的金衣特使,真是绝妙透顶,哈哈哈……”

流浪天使卢仪南麻穴受制,嘴巴还可说话,他定了定心神,开口冷笑道:“襄阳城那两个劲装汉子,是你的人吧?”

黑衣蒙面人点头笑道:“不错,卢大侠对于他们表演之逼真,是否很欣赏?”

卢仪南冷冷一笑道:“正是,今天是卢某成名以来第一次阴沟里翻船,尊驾着实该犒赏他们……”

黑衣蒙面人笑道:“我会的,卢大侠不想知道我的姓名么?”

卢仪南轻哼一声道:“对于一个不敢以面目示人的宵小,问他的姓名是多余的!”

黑衣蒙面人笑了笑,道:“卢大侠说的是,但你别失望,等下你快要死时,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的!”

卢仪南道:“随你的便,你是为了报仇?”

黑衣蒙面人摇头道:“不,我和卢大侠毫无仇恨!”

卢仪南心头一动,注目问道:“你和同心盟为仇?”

黑衣蒙面人点头笑道:“卢大侠果然是聪明人!”

卢仪南“嗤!”的冷笑一声道:“同心盟有十二金衣特使,少了卢某一人,并不影响大局!”

黑衣蒙面人诡笑道:“那当然,所以我们要一个一个来,而且不瞒你说,当同心盟的十二金衣特使全部消灭后,我们会有十二个面貌与你们相同的金衣特使出现在同心盟上!”

卢仪南心中暗惊,但仍力持镇静地道:“好计谋,你一连说了两次‘我们’,这表示除了你一人外,还有许多人和你同谋,是么?”

黑衣蒙面人目光闪过一抹阴沉之色,默注卢仪南半晌,然后耸耸肩笑道:“有人警告我不可和金衣特使说话太多,果然不错!”

卢仪南又问道:“那黑衫蒙面少年也是‘你们’中的一个吧?”

黑衣蒙面人不再回答,他命一名大汉把卢仪南抱到一边靠山壁坐下,再向另一名黑衣大汉道:“把他带出来吧!”

那名黑衣大汉应声走去,自左方附近的一片野草中,俯身抱出一个浑身赤裸的中年彪形大汉来。

当黑衣大汉将那个显然也被点住麻穴的中年彪形大汉放入土坑中时,卢仪南看清了他的面貌,那是一个满脸虬胡神态威武的汉子,充满愤怒的脸庞上,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

卢仪南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他是谁,心中既惊且疑,不禁脱口问道:“朋友,你贵姓?”

那虬胡大汉没有开口回答,他的下半身已被埋入土坑中了!

黑衣蒙面人回头对卢仪南笑道:“这位朋友的声音有若焦雷,因此我把他的哑穴点住了!”

卢仪南目射锐芒厉声道:“你打算把他怎样?”

黑衣蒙面人笑道:“别问,你有眼睛可以看!”

说罢,回对一名黑衣大汉使了个眼色,那黑衣大汉立即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举步走到虬胡大汉的身后站立。

又一名黑衣大汉则手抱一只瓷瓶,只见瓶口上银光闪闪,耀目欲眩,他小心翼翼的也走到虬胡大汉身边立定。

卢仪南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由得胸口怒涛汹涌,双目迸射怒焰,厉喝道:“好残忍的狗贼!他跟你们有何仇恨,你要这样对待他?”

黑衣蒙面人掉头轻笑道:“就像我们与你卢大侠一样,我们与他一点仇恨也没有,我们只想要他身上那张皮而已!”

卢仪南嗔目怒叱道:“他名不见经传,你们要他的皮何用?”

黑衣蒙面人哈哈笑道:“卢大侠有所不知,这位朋友的武功和名气虽远不及你们十二金衣特使,但他对我们来说,好处却在你们十二金衣特使之上!”

话锋一顿,接着沉下声调,阴侧侧地道:“卢大侠请静静观赏,否则我只好点你哑穴了!”

卢仪南听到点穴,一颗心往下直沉,他一身功力已练到极境,刚才麻穴受制后,他就开始暗中运气冲穴,企图将麻穴冲开,这在往常,至多只要一袋烟工夫即可完成,可是今天,他已暗中运气冲击了许久,竟无法冲开被闭住的穴道,显然的,眼前这个黑衣蒙面人的点穴手法,是武林中最奇特最罕见的一种!

因此,在这种情形之下,卢仪南已知自己将继虬胡大汉之后惨遭剥皮,既然不能说逃,只有等死的份儿,再穷嚷有什么用呢?

他暗中深深一叹,闭嘴不再怒骂了。

这时,那名手执匕首的黑衣大汉已在黑衣蒙面人的示意下开始动手,他举起匕首涌虬胡大汉脑门上猛力一划,虬胡大汉虎目一瞪,面上肌肉痛苦的抽搐着,头上鲜血迸出而下,刹那间染红了一张脸!

接着,那名手抱瓷瓶的黑衣大汉,将瓶中银液徐徐注入虬胡大汉裂开的天灵盖上!

虬胡大汉浑身一震,两颗眼睛直往上吊,面肉抽搐得更厉害,虽然哑穴受制,不能开口喊叫,仍不禁“荷荷荷”惨哼起来!

饶是卢仪南一代奇人,至此也禁不住滚下两行热泪,闭目不敢再看,他对这种“活剥人皮”的酷刑过去还不曾见过,却曾听人说过,他知道注入虬胡大汉脑门上的银液正是水银,水银是无孔不入的,它会将人的皮肉分开,一直往下钻,钻到脚底板皮,而且叫人痒得像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咬,于是受刑的人痒得无法忍受时,就想弄命的挣扎出土,由于不住使力挣扎,脑门上的裂口便愈挣愈大,最后人是挣脱出来了,全身的皮却留在土里……

“荷!荷!荷!荷!……”

“荷!荷!荷!荷!……”

虬胡大汉一声声惨哼,由鼻孔和嘴里迸出,有如鬼哭神号,令人毛发根根竖起,骨头根根生寒!

卢仪南生具侠骨而又心地仁慈,如何忍受得住虬胡大汉的声声悲啼,突地双目一睁,裂帛般厉吼道:“放他出来!放他出来!你们这般恶贼,难道一点人性都没有么?”

话声甫落,正见虬胡大汉斗然由土坑里纵飞出来!

但见他浑身鲜血淋漓,脉络暴现,纵出土坑后,奋身前扑,踉踉呛呛奔出数步,忽然一个倒栽葱,由抱膝石上跌落斜坡去了!

他的一身皮,果然留在土坑中!

卢仪南惊怒交迸,目眦欲裂,由于所看到的是人间至惨的景象,在震惊和震怒中,一时竟为之呆了!

黑衣蒙面人对此似乎司空见惯,目睹虬胡大汉跌落山腰斜坡,居然耸耸肩笑了笑,回对卢仪南道:“卢大侠一定觉得很奇怪,那位朋友身上穴道受制,怎么还能挣脱出来,是么?”

他见卢仪南惊愕不语,似已神魂出窍,因又耸耸肩笑道:“嘿嘿,实不相瞒,我并未点闭他的麻穴,他一身武功,早在受刑之前就被我毁掉了!”

在他说话间,两名黑衣大汉已不知何处取来两柄铁铲,小心的把土坑中的土挖出,一名黑衣大汉搬来一桶清水,等土坑中的人皮挖出后,便把他放入清水里洗净,然后拿到附近的一株树上张挂起来。

黑衣蒙面人于是伸手轻轻在卢仪南的肩上拍了两下,愉快的笑道:“卢大侠,现在轮到你了!”

另一名黑衣大汉便上前剥卢仪南的衣服,黑衣蒙面人接着又笑道:“卢大侠刚才必曾暗中运功冲穴,是不?哈哈,那是没用的,我告诉你,我这门点穴手法与众不同,你想运功冲开穴道,那会越冲越闭紧,只有乖乖静等两个时辰后,它才会自动解开,在这之前,除了我们自己人外,普天之下,敢说没有一人能够为你解开,哈哈哈……”

笑声中,卢仪南身上衣服已尽被脱下,浑身赤条条一丝不挂了!

于是乎,他也被抱入土坑中,两名黑衣大汉挥动铁铲,将他下半身埋入土中!

黑衣蒙面人踱到卢仪南面前,发出残酷笑声道:“很抱歉,现在我要先毁掉你的一身功力,然后解开你的麻穴,不如此,你等下无法挣出土坑!”

卢仪南一对精眸射出慑人心魂的寒光,以异常冷静的声音问道:“现在你可以说出你是谁了?”

黑衣蒙面人笑“喔”一声道:“别着急,当你由土坑里挣出时,我会告诉你的!”

卢仪南冷笑道:“太迟了!”

黑衣蒙面人摇头道:“不会,你挣出土坑时,并不会马上死掉!”

卢仪南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说太迟,是说你刚才应该先剥我的皮,然后再剥那位朋友的!”

黑衣蒙面人一怔道:“这有什么不同呢?”

卢仪南微微一笑道:“差别很大,不信你掉头看看!”

黑衣蒙面人心头一震,才把头转过一半,腰上已“砰!”的挨了一掌,一个身子登时应声飞起,摔出一丈多远!

但是,好家狄,那一掌显然未曾伤了他,只见他空中身形一翻,突如怒矢般向那株吊挂人皮的树上掠去,探掌抢下那套人皮,脚尖顺势一点树枝,身形去如闪电,一闪一幌,投入黑暗中急逃而去!

那四名黑衣大汉一瞧情形不对,口发一声呐喊,慌忙往四下狂奔!

蓬!蓬!蓬!

“啊唷!”

“啊……”

三声掌中身体的闷响,三声垂死的惨叫,于同一时间发出,卢仪南大叫道:“靳兄请留下一个活口!”

那三个中掌的黑衣大汉在不同的地点萎然倒下,余下的一个在奔出两丈开外时,身躯突像被一股吸力吸住,身不由己的倒退回来,一直退回到一个青衣老人跟前,一屁股跌坐下来!

青衣老人非别,正是甫于十日前辞卸“金衣特使”之职的铁面阎罗靳正伦!

他抬脚在黑衣大汉腰上踢了一下,随即转身将站在土坑里的卢仪南拉了出来。

卢仪南麻穴未解,手脚仍动弹不得,他倚立于铁面阎罗靳正伦的臂弯里,面泛苦笑道:“靳兄为何来得这样巧?”

铁面阎罗靳正伦扶他靠山壁坐落,替他穿上衣服,神色落寞地道:“靳某适由山脚经过,听见附近有人呻吟,循声寻上山,发现了那个血人……”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每句话都只说到对方会意便止,这时他说到“血人”两字,知卢仪南已听明白,就不想再啰苏下去了。

卢仪南轻叹一声道:“真惨,那位朋友死了么?”

靳正伦微一颔首道:“嗯,他是谁?”

卢仪南道:“不知道,据说武功远不及我们,但他们却要他的一身皮!”

靳正伦注目道:“你麻穴受制,不能自己冲开?”

卢仪南苦笑道:“正是,小弟试了又试,硬是冲不开,看来那家伙说的不错……”

靳正伦伸手在他腰上摸捏一阵,皱皱眉道:“哼,这是那一门的点穴手法?”

卢仪南道:“那家伙说普天之下没有一人能解得这门点穴手法,只有静待两个时辰后才能自动解开。”

靳正伦默思片刻,喃喃道:“武林中以点穴手法奇特而闻名的,只有‘火琉岛主聂卫公’和已故的‘五绝神魔濮阳鸿飞’两人!”

卢仪南道:“是的,但‘火琉岛主’聂卫公曾发誓不练就‘天下第一’的身手,绝不踏入中原一步,而‘五绝神魔濮阳鸿飞’的‘武、色’二绝并无传人……”

靳正伦抬目问道:“卢兄现在觉得怎样?”

卢仪南道:“除浑身麻木外,并无异样感觉。”

靳正伦瞥了那倒在地上的黑衣大汉一眼,又问道:“卢兄因何至此?”

卢仪南便将晚间在襄城内的菜馆楼上“偷听”两名劲装汉子的交谈,以致被骗到此中了陷阱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靳正伦听完了话,立即将那名黑衣大汉拉转过来,让他面对自己靠躺着,寒脸问道:“你知道老夫是谁?”

那黑衣汉子只是麻穴被靳正伦踢住,嘴巴也可以说话,他面露恐惧之色道:“您老是‘铁面阎罗’靳正伦?”

靳正伦冷笑道:“知道就好,现在把你主人的姓名和他剥人皮的目的说出来!”

那黑衣大汉早知“铁面阎罗”的为人,因此脸色一阵阵苍白,窒息似的道:“靳特使请一掌杀了我吧!”

靳正伦冷“哼”一声道:“你好像不是说这种话的人!”

那黑衣大汉结结巴巴道:“是的,在下在下并非不怕死,只是……在下不能连累了家小……”

靳正伦冷笑道:“这表示你主人心性残酷,而你却愿意受他指使,何以故?”

那黑衣大汉道:“我是以一千两银子卖给他们的……”

靳正伦鄙视一笑道:“以你家小的性命做押?”

那黑衣大汉道:“是的……”

靳正伦道:“刚才老夫看见你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态度一点也不犹豫,可知你也不是好东西,现在老夫最后问你一句,你当真宁愿一死?”

那黑衣大汉冷汗涔涔而下,道:“要我说出主人姓名,我只好一死,只求靳特使开恩。”

靳正伦摇头道:“不,把你的眼睛闭起来!”

那黑衣大汉目露恐惧问道:“闭眼睛干么?”

靳正伦不耐烦,沉声道:“我说把你的眼睛闭起来,你就闭起来!”

那黑衣大汉不敢违拗,依言把眼睛闭上,靳正伦伸掌在他头额上轻按了一下,黑衣大汉如中巨杵,身躯猛烈一震,登时气绝而亡!

卢仪南笑道:“这恶徒死得真痛快!”

靳正伦不多说一句,伸手将他扶起,道:“来,我们离开这里。”

他将卢仪南抱起来,正要举步走下抱膝石,忽听斜坡下传来了人语声!

“咦,井兄你看,这儿有一具死尸!”

“啊,这死尸身上的皮被剥光了。”

“好残忍的手段,不知是谁干的?”

“好像是从抱膝石上跌下来的,咱们上去看看!”

衣衫飘响,人影立现,由斜坡下飞上来两个老者!

一胖一瘦,年纪约在七旬出头,胖老者身材雄伟,浓眉环目,一脸横肉,白发散披双肩,背后斜插一柄宝剑,神态威武而野蛮,瘦老者一身皮包骨,残眉鹰鼻,尖嘴猴腮,身穿一袭肮脏破旧的蓝衫,颇像个落魄江湖的穷酸,一望而知都不是好东西!

铁面阎罗靳正伦早先听到人语声时,本可带着卢仪南悄悄离开,但他为人正直,个性倔强,认为自己并无“逃走”的必要,因此听到人语声时,反将卢仪南放落下来。

那胖瘦二老一见抱膝石上的靳正伦和卢仪南,神色一怔,胖老者接着别对瘦老者“嘻嘻”笑道:“应兄,如我老眼不花,这两位好像是同心盟礼聘的第四号和第八号金衣特使!”

瘦老者目发奇光,干笑道:“正是,同心盟的十二金衣特使乃是当今武林十二位无敌高手,你我兄弟有缘识荆,应当礼拜!”

说着,深深长揖下去。

铁面阎罗靳正伦抱拳还礼道:“靳某已辞去金衣特使之职,朋友不必多礼!”

胖老者两眼一眯,笑嘻嘻道:“脱下一身金衣,反过来做活剥人皮的勾当,这倒不错啊!”

靳正伦目光一寒,冷声道:“阁下真是见识多广,一看就知有人在此活剥人皮——尊姓大名?”

胖老者笑道:“要知老夫姓名,阁下请回忆三十年前的武林,大概就可想起老夫两人是谁了!”

卢仪南脸色一变,脱口道:“啊!两位就是当年称霸武林的‘胖瘦双魔’井厉应玄?”

瘦魔应玄笑道:“好记性,卢特使可是不良于行?”

铁面阎罗靳正伦抢着答道:“他刚才走火入魔,不过不太严重,待会就可复原!”

胖废井厉大笑道:“哈哈,奇闻!奇闻!两位一面打坐一面剥人皮么?”

靳正伦怒道:“你亲眼看见我们在剥人皮?”

胖魔井厉笑声一顿,面现讶笑道:“要不然,那是别人干的?”

靳正伦道:“不错!”

胖魔井厉笑问道:“告诉老夫,当今武林中,有谁生具如此惨毒心肠?”

靳正伦道:“一个黑衣蒙面人!”

胖魔井厉冷笑道:“就只这样么?”

靳正伦点头道:“不错,就只这么!”

胖魔井厉“嘿嘿”笑了一阵,转对瘦魔应玄说道:“应兄,过去我们的声名太坏,今番重出武林,理当给武林朋友一个好感!”

瘦魔应玄怪笑道:“很好,井兄是否打算把这两人擒去同心盟治罪?”

胖魔井厉笑道:“是啊,我要问问葛老儿,为何同心盟会有活剥人皮的金衣特使!”

瘦魔应玄笑道:“这主意不错,井兄咱们上!”

一声悠扬龙吟,双魔手上业已各握着一柄寒闪闪的宝剑,一左一右,慢慢向靳正伦逼去。

靳正伦岸然挡立于卢仪南身前,神态略无惧色,他双目闪射着慑人的光芒,紧盯着双魔冷冷而笑道:“胖瘦双魔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可是每逢打斗却不愿联合出手,两位今番重出现武林,作风竟然完全改变,的确是令人惊奇!”

瘦魔应玄一边游步欺近,一边挑动残眉怪笑道:“这是看得起你靳正伦,你害怕了么?”

靳正伦冷笑道:“不,这使靳某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猜两位是要死的而不是要活的!”

双魔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在“哈哈嘿嘿”的怪笑声中,突然一齐挥剑点出,分别向靳正伦身上“要命”部位攻了过去。

这时候,如果有上了年纪的武林人在场,他一看就知,眼下这一仗,不出百招,靳正伦必将惨死于双魔的剑下!

原来,胖瘦二魔看年纪虽仅七旬出头,其实两人的实际年龄都已在九旬以上,乃是当年与蓬莱仙翁葛怀侠及五绝神魔濮阳鸿飞同辈的有名人物,也是当年黑道上令人闻名丧胆的恶魔,两人纵横武林四十余年,恶迹罄竹难书,但由于武功稍逊于五绝神魔,因此臭名没有五绝神魔响亮,大约是在五绝神魔被迫归隐“韬光山庄”的前两年,他们二魔先一步为一不知名的武林怪杰所挫,含羞退出武林。但论武功,他们两人虽不及五绝神魔,却绝对不比当时武林号称十二无敌的十二金衣特使差,如今他们以二攻一,靳正伦还须分心保护卢仪南,如无奇迹出现,确是必死无疑了!

但是,令人惊奇的是,铁面阎罗靳正伦对此情况不是不了解,然而他见双魔挥剑攻出,态度竟仍镇静如恒,只开口冷冷道:“两位最好别后悔!”

胖瘦双魔的双剑已将点到他身上,闻言不由一怔,同时收回剑招问道:“小老儿,你说什么?”

靳正伦沉声道:“双剑已沉没剑潭,两位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双魔面色大变,退步骇呼道:“好家伙,你——”

靳正伦截口道:“一别二十多年,两位也许练就了某种奇学,不过两位应记得当年最后那一句话,请先考虑考虑再动手!”

双魔神色异常激动,有惊有怒,眼睛阴晴不定的转动了好一阵,最后胖魔井厉以惊怒的声调问道:“当年你也在场?”

靳正伦淡淡道:“假如我在场,刚才就不必问你们的姓名了!”

瘦魔应玄尖叫道:“你小老儿必是听来的,否则你若是——”

靳正伦面孔一沉,又截口道:“应玄你真多话!”

瘦魔应玄不觉倒退一步,冷笑道:“你亮个架式出来,我们立刻走路!”

靳正伦面现不耐之色道:“哼,看来两位已忘记当年那句话了!”

胖魔井厉接口道:“我们没有忘记,我们希望不要受骗,靳特使——”

靳正伦第三次截口道:“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同心盟的金衣特使!”

胖魔井厉连忙把话顿住,改口道:“靳朋友只要亮出那个架式,我们两人绝不敢为难!”

靳正伦道:“霹雳三击不发则已,一发便须伤人,两位要看也可以,但须付出代价——”

说到此,双足踩出“丁”字步,身子斜拧,左手上指苍穹,右手抬与肩平,掌背向外,肘对敌方,刹时便有击出之意!

胖瘦双魔大惊失色,一声怪啸,双双仰身暴退,如矢投空,眨眼没入斜坡下的茫茫夜色中,急逃而去。

这种意外的结果,把个武林中威名赫赫的流浪天使卢仪南看得傻了!

靳正伦目送双魔身形消失,也不容卢仪南发问,一把将他搀起,纵身便走,沿着山腰往西飞奔二三里路,方在山边一处隐僻树林中把卢仪南放下来。

他仰望树梢上的眉月,轻“吁”一声道:“夜已四更,如果那黑衣蒙面人说的不错,卢兄的穴道再过一个时辰就可解开了!”

卢仪南道:“靳兄,刚才那回事,把小弟搞胡涂啦!”

靳正伦微笑道:“卢兄心中必有许多疑问,是吧?”

卢仪南道:“正是,所谓‘当年最后那句话’是什么?还有‘霹雳三击’又是什么玩意儿?竟使名震天下的‘胖瘦双魔’见而丧胆?”

靳正伦道:“假如靳某不说,卢兄介意否?”

卢仪南忙道:“当然不介意,靳兄有困难,不说就是了。”

靳正伦道:“那么,此事略过不提,卢兄此次再度下庐山,不知负何使命?”

卢仪南轻叹一声道:“那天俞立忠就刑后,武当快马报上同心盟,说那黑衫蒙面少年又在武当紫霄观出现,杀死了武当派的两位护法……”

靳正伦面露愧色道:“这事靳某已知道,我们是杀错人了!”

卢仪南道:“那黑衫蒙面少年行踪诡谲,忽东忽西,委实不好对付,小弟因觉长安万象镖局的总镖头‘一剑震武林卫涛’擅长处理一些无线索可寻的案子,因此向同心盟建议委托他捉拿黑衫蒙面少年,此次小弟便是奉命赴长安与卫涛接洽。”

靳正伦笑道:“嘿,他能行么?”

卢仪南道:“卫涛敢接的生意,他都能圆满完成!”

靳正伦又苦笑了一下,目凝虚空,沉默不语,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事。

卢仪南注望他半晌,慨然一叹道:“靳兄,小弟对你十分不了解!”

靳正伦移目望他,笑问道:“你是指靳某辞掉金衣特使的事?”

卢仪南道:“是的,那天靳兄突然请求亲手斩杀俞立忠,令人不解,后来又突然辞去金衣特使之职,更令人费解,靳兄可愿为小弟一道缘故?”

靳正伦摇摇头道:“靳某能说的,那天已经说了!”

卢仪南注目问道:“靳兄说做了一件违背良心的事,这话可真?”

靳正伦点头叹道:“不错,卢兄请别再问下去了!”

卢仪南困惑的喃喃道:“好吧,但不管怎样,靳兄的为人小弟信得过,小弟以为,目下武林中似乎有一批人正在蠢蠢欲动,他们打算先向我们十二金衣特使开刀,然后进占同心盟,这等企图是相当可怕的,如果他们没有能力对付我们十二金衣特使,似乎不敢这么做,因此站在武林安宁的意义上,靳兄的退出职责,未免令人气馁!”

靳正伦皱皱眉道:“卢兄请不要再说下去如何?”

卢仪南绝然不悦,强忍着道:“好,请恕小弟多嘴,靳兄今夜救了小弟一命,小弟万分感激,将来有机会,小弟绝不敢忘记报答,现在靳兄如有要事,但去不妨!”

靳正伦缓缓道:“不,等你穴道解后,靳某再走!”

卢仪南道:“这样小弟于心不安!”

靳正伦道:“你心不安是你的事,靳某不等到你穴道解开,绝不走路!”

卢仪南哭笑不得,只好把眼睛闭上,不再开口说话,靳正伦也不再开腔,他依靠树身坐着,闭目假寐……

云走月移,时间在沉醉中慢慢流去,终于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时,天已将破晓,四野更见黑暗,就在第一声鸡啼由远处的农舍传来时,卢仪南发觉穴道已在慢慢的松解,不禁大喜道:“嘿,快要好了!”

靳正伦睁眼一笑道:“卢兄下次见到盟主时,不妨向他请教,盟主博古通今,胸罗万有,也许他会知道这门点穴手法的出处。”

卢仪南笑道:“假如靳兄不见怪,小弟还要向盟主请教‘霹雳三击’之由来!”

靳正伦突然宏声大笑道:“哈哈哈,卢兄这样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真是不够朋友!”

卢仪南感觉手脚已能活动自如,于是霍然跃起,拱手笑道:“小弟只是好奇,并非对靳兄的师门有所怀疑!”

靳正伦跟着起立抱拳道:“反正靳某无法阻止你一一卢兄,你我后会有期!”

卢仪南见他要走,忙长揖相送,一面问道:“靳兄今后何去何从?”

靳正伦笑道:“靳某虽不当金衣特使,但也不会为害武林,卢兄放心好了!”

语毕,抱拳一拱,纵身而起,飞上树梢,一幌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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