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立忠与师祖出李升屯后,即一路取道西南,每经一村一镇,均不放弃打听,但均无所获。
祖孙两人走得很快,这天傍晚,已然抵达菏泽,为便于在县城中搜索,入城之前,祖孙俩均做了一番易容。
菏泽古名曹州,境内盛产制造火药之硝,故亦颇有名气,城中商旅猬集,相当热闹。
武翁房玄龄推测老山主等人如是走这条路,此刻可能正在城中歇息,故一入城门,见城门内摆着几个水果摊,便向其中一个水果摊走去,拿起一个水果端详着,问道:“这水果好不好吃?”
卖水果的老人道:“您老先吃一个看看,不香不脆不要钱!”
武翁房玄龄捡了四个水果交给他,道:“称称看!”
卖水果的老人放入篮子一称,道:“三斤十一两,一钱四!”
武翁房玄龄如数付给后,问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此处卖水果么?”
卖水果的老人点头道:“正是,这地方生意较好,进城出城,总要买些去。”
武翁房玄龄道:“那么请问你一事,今天你可曾看岛有三个老人和一群姑娘走入城来?”
卖水果的老人眼睛一张道:“那三个老人是什么模样?”
武翁房玄龄道:“头发花白,一个穿黑衣,一个穿蓝衣,另一个穿青衣——”
卖水果的老人抢着道:“那穿蓝衣的老人,长得豹头虎目,模样很威武,是不是?”
武翁房玄龄心想他说的必是武狂龚一夫,忙的点头道:“不错,你看见了?”
卖水果的老人道:“何止看见,那蓝衣老人还向老汉买了一大篮水果,他说山东水果好吃,不吃太可惜呢!”
武翁房玄龄喜道:“他们何时进城来的?”
卖水果的老人道:“大约是一个时辰前,他们身边还跟着几个大汉和十几个姑娘,那些姑娘个个如花似玉,不知是何来路,我们刚刚还在议论——对了,您老跟他们是一道的么?”
武翁房玄龄点头道:“不错,你看他们往哪条街上走的?”
卖水果老人一指大街道:“就由此下去。”
武翁房玄龄道了谢,把水果交给俞立忠,便与俞立忠往大街上走来。
得到敌人的消息,祖孙俩均甚兴奋,俞立忠雀跃道:“师祖,那卖水果的老人说的那班人,必是老山主等人不错,您看他们会不会在此城过夜?”
武翁房玄龄道:“他们在一个时辰前进入此城,那时天尚未黑,所以颇难断定……”
俞立忠道:“我们到客栈去打听看看,他们一行十多人,要过夜就非客栈不可……”
武翁房玄龄道:“正是,前面有一家‘悦来客栈’,你进去问问看。”
俞立忠应声越前,走入悦来客栈,向一名迎上来的店小二拱手道:“老兄,请问一事,刚才有无三位白发老人和十几个姑娘进入贵栈投宿?”
那店小二摇头道:“没有!”
俞立忠道了打扰,退出悦来客栈,向师祖武翁房玄龄摇摇头,便再往前走。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又见附近有一家“永安古栈”,遂又进入打听。
“请问,刚才有无三位白发老人和十几个姑娘进入贵栈投宿?”
“没有啊!”
一连打听了五家客栈,均没有消息,最后来到了城西的一家“长春栈”门口,俞立忠向师祖武翁房玄龄苫笑道:“这是菏泽的最后一家客栈,再没有的话,就表示他们未在此城过夜了。”
说罢,举步走进长春客栈。
一个店小二上来弯腰问道:“小哥,过夜还是打尖?”
俞立忠道:“先请问你一件事,贵栈有无投宿着三位白发老人和十几个姑娘?”
店小二陪笑道:“有,您小哥要找他们?”
俞立忠心中一喜,点头道:“是的,他们都住在后院上房吧?”
店小二道:“正是,他们把整个后院都包了,来来,小的带您去!”
说着,转身便待领路。
俞立忠连忙拉住他道:“别忙,我要上街买些东西,等下再来,你先忙别的去吧!”
店小二“哦”了一声,果真忙别的去了。
俞立忠欣喜地转出客栈,向师祖笑道:“有了,他们就住在这家长春栈的后院上房!”
武翁房玄龄喜道:“好极,现在我们按计划行事,先去把聂岛主和你师父找来!”
俞立忠道:“他们此刻大概已到达巨野,此地距离巨野约有一百二十里远,一去一来,只怕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赶到呢。”
武翁房玄龄道:“由师祖去,大约明早就可赶回来。”
俞立忠笑道:“跑路的车,怎好劳动师祖?”
武翁房玄龄笑道:“不妨,你只要给我好好的看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逃掉就是了!”
俞立忠知道师祖功力超绝,只有他才能在一夜之间奔驰两百多里路,眼下擒敌第一,自不必顾虑“劳逸”的问题,当下点头笑道:“好的,弟子将化装叫化子在这长春客栈外守望,假如老山主提前离开客栈,师祖可按照弟子留下的暗记追踪下去。”
武翁房玄龄道:“好,事不宜迟,师祖这就出城,你一切小心!”
说罢,扬扬手,飘然出城而去。
俞立忠也走去僻静处装扮成小化子,再回到长春客栈的门外街上来回徜徉,徜徉之间,忽见有个衣着褴褛的小孩子提一篮含笑花由街头走来,似有进入客栈兜售之意,心头一动,便迎上前道:“喂,你这含笑花是卖的么?”
卖花的小孩见他是个化子,就不客气的答道:“不卖,难道要留着自己用?”
俞立忠问道:“一朵卖几文?”
卖花的小孩一瞪眼睛道:“你又买不起,何必多问?”
俞立忠笑道:“小孩子别这么势利眼,谁说我买不起?”
卖花的小孩笑道:“哼,你叫化子也有钱买花?”
俞立忠掏出一把碎银给他看,道:“你看,我有这么多钱呢!”
卖花的小孩一看那些碎银足有一两重,不由刮目相看起来,吃惊的问道:“你要买我的含笑花?”
俞立忠点头道:“不错,一朵几文?”
卖花的小孩仍不大相信,又问道:“你叫化子买含笑花干么?”
俞立忠道:“你别管,我只问你卖不卖?”
卖花的小孩道:“怎么不,三朵一文,你要买几朵?”
俞立忠道:“买很多,你这一篮子只怕还不够我买哩!”
卖花的小孩道:“这一篮子有六十朵,你要全部买去吗?”
俞立忠点头一嗯道:“连篮子也一起买!”
卖花的小孩摇头道:“篮子不卖!”
俞立忠笑问道:“你这篮子值几文?”
卖花的小孩道:“三文!”
俞立忠道:“含笑花六十朵二钱,篮子三文,一共二钱三文,来来来,我算给你!”
说着,拣了一块碎银递给他,笑道:“这块碎银只怕不止四钱呢!”
卖花的小孩几疑身在梦中,迟疑着不敢接,呐呐的道:“你……你不是存心戏弄我吧?”
俞立忠手指天上发誓道:“天地良心,我叫化子若戏弄你,老天爷叫我八世生为叫化!”
卖花的小孩大喜,一把抢过银子,把一篮子的含笑花递给他,笑叫道:“好,拿去!”
俞立忠接过篮子,正要再套问他是否可以提入客栈里去兜售,卖花的小孩却似怕他反悔,转头便跑,一溜烟往街头飞奔去了。
俞立忠耸肩笑了笑,便手挽篮子,往长春客栈走来。长春客栈的一名店小二一见一个叫化子提着一篮含笑花走来,神色一楞,讶然道:“咦,你叫化子也来卖花?”
俞立忠哈腰笑道:“是的,是的,嘻嘻……”一面陪笑,一面就要往里面走。
店小二双臂一张拦住他喝叱道:“不成,没的弄脏了我们长春栈!”
俞立忠连连哈腰道:“您老请发发慈悲,我们丐帮的头儿说,改天会来向你们道谢!”
提起“丐帮”两字,任谁也不敢不卖账,因为丐帮是江湖上势力最强大的一个帮派,帮众遍布天下,谁要得罪了丐帮中人,他们便会邀众前来跟你纠缠不休,把你弄得焦头烂额而后已,是以店小二一听“丐帮”两字,便知得罪不得,立刻把手放下讪讪道:“对客人要有礼貌,人家不买就不能多啰苏,这一点你们要合作否则我们也爱莫能助了!”
俞立忠连连称是,由他身边走过,一路往后院走来。逢人便趋前兜售,走到后院时,居然卖掉了十几朵!
后院,每间上房门帘深垂,不见一个宿客在房外走动,俞立忠忖度老山主等人必是怕形踪泄露,躲在房中不出来,当下走到最近的一间上房,举手敲门。
门一开,一个黑衣大汉当门而立,他一看来了个叫化子,登时把脸一沉道:“干甚么的?”
俞立忠瞥见房中尚有一个黑衣大汉,却都不认识,心想这两个黑衣大汉必是驾驶那艘船的喽啰,乃哈腰笑道:“大爷,买朵含笑花么?”
黑衣大汉似觉自己开门会见一个卖花的叫化子太划不来,心中有气,乃挥手怒叱道:“不要,快滚!”
俞立忠对他们亦不感兴趣,于是哈腰而退,待对方“砰!”的关上房门后,又走到隔壁第二间上房前,举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次,开门现身的是个艳若桃花的女子,也即是万花宫的淫娃——寿客黄菊花!
房中,还有一个佳客瑞香,她正在对镜梳发,一面梳一面轻声唱歌,音调优美,十分动听。
俞立忠一见寿佳二客,即知老山主及武狂武毒确都在这长春客栈的后院上房,心中暗暗高兴,当下向开门的寿客黄菊花哈腰道:“姑娘,买朵含笑花,花美人更美,花香人更香!”
女人天性爱花,何况含笑花香味浓郁,沁人心脾,所以寿客黄菊花颇为欢喜,拿起一朵闻了闻,赞道:“嗯,好香!”
正在梳头的瑞香发问道:“菊花姊,甚么花呀?”
寿客黄菊花道:“含笑花,你要不要?”
佳客瑞香道:“要,给我几朵插插头!”
寿客黄菊花望着俞立忠问道:“你这含笑花怎么卖呀?”
俞立忠道:“五朵两文。”
寿客黄菊花颦颦眉道:“太贵了,便宜些姑娘就买!”
俞立忠道:“也罢,算两文六朵,姑娘要买好多?”
寿客黄菊花道:“就买六朵好了。”
俞立忠拣了六朵含笑花给她,拿了钱,道了谢,便往第三间上房走来。
他决定利用卖花为掩护,叫开每间上房看个清楚,看看敌人共是几个?独眼神丐东方月和聂姑娘是否在其中?以及老山主到底是个甚么模样的人?
因为,他认为在这城中客栈里,老山主必不会再以黑袋罩头,否则使成欲盖弥彰而更引人注意了。
他始终觉得老山主必是一个武林中人人皆知的人物,否则他使不需掩饰其庐山真面目,如今只要知道他是谁,便如拨云见日,即使这次再被他逃脱,以后要擒他也就不太困难了。
第三间上房开了,是贵客红牡丹和清客白梅花,她们一见敲门的是个叫化子,均感意外,齐声问道:“你这叫化子敲门干甚么?”
俞立忠陪笑道:“两位姑娘,买朵含笑花插头,花娇人美,相得益彰!”
贵客红牡丹听了也高兴,拿起一朵含笑花在鼻下轻轻浅嗅,凝眸甜笑道:“怎么卖?”
俞立忠道:“一文两朵,两文五朵,买愈多愈便宜!”
清客白梅花笑道:“这东西,送给我我也不要,你还想卖钱么?”
俞立忠笑笑道:“无非赚几个钱回家养老母,姑娘还请照顾则个。”
清客白梅花注目笑问道:“你有个老母亲?”
俞立忠道:“是啊,今年七十有二,就靠小的卖花过活,苦不堪言!”
清客白梅花含笑又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俞立忠窘笑道:“二……二十三岁了!”
清客白梅花笑道:“你母亲今年七十二,你今年二十三,这等于你母亲四十九岁才生了你,对不对?”
俞立忠没想到她会找出这种“不关痛痒”的语病,心中一惊,不由得期期艾艾道:“是……是呀。”
清客白梅花转望红牡丹笑道:“牡丹姊,四十九岁生小孩,那叫甚么?”
贵客红牡丹道:“老蚌生珠!”
清客白梅花娇笑叫道:“可不是,咭咭,咭咭咭……”
笑得弯腰抱肚,花枝乱颤!
俞立忠颇觉不自在,心中暗骂道:“你这淫娃,总有一天,我要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当下忍气吞声陪笑道:“嘻嘻,姑娘莫取笑,买几朵花吧?”
贵客红牡丹挥手道:“看来你这人不大老实,不要!”
俞立忠道:“那么……”
贵客红牡丹又挥手道:“少噜嗦,快去!”
俞立忠道:“那么,请你把手上那朵花还给小的如何?”
贵客红牡丹这才发觉自己还拿着人家一朵含笑花,不禁玉面一红,忙把含笑花丢入他的篮子里,噘嘴道:“哼,稀罕么!”
俞立忠笑了笑,掉头便走,来到第四间上房,又举手拍门,开门的是素客丁香和幽客兰花,她们没有捉弄他,买了他几朵花,随又关上房门。
第五间上房,是静客莲花和雅客荼靡,第六间上房,是仙客桂花和野客蔷薇;第七间上房,是远客茉莉,近客芍药和沈七姑,她们有的买有的不买,都未发觉卖花者是她们最熟悉的人物!
现在,上房只剩下最右边的一间了!
俞立忠心中颇为紧张,他知道这最后一间上房,里面住的必是老山主和武狂武毒三人,这三人才是最要命的一关,他们都是机警无比的老魔头,看见来了一个卖花的叫化子,难道会没有一点怀疑?
所以,俞立忠很想打消“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念头,但转而一想,如能幸运的逃过老山主的怀疑而得睹其真面目,却是同心盟的一大收获,故仍决定冒险一试!
他上前轻轻敲了三下房门,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来开门,于是又举手敲了三下,哪知房中仍无响应,不禁大为疑惑起来。
他们睡着了么?
不,即使他们业已入睡,以他们三人的绝世功力,一支针落地也可将他们惊醒,何况乎敲门?
那么,他们何以相应不理?
俞立忠头脑虽甚敏捷,对此亦想不出一个道理来,他正想再敲一次试试时,蓦听身后有人冷冷道:“把手放下来!”
俞立忠心头一震,掉头一望,发现发话者是那个住在第一间上房的黑衣大汉,便装出一付错愕之色道:“怎的,你不买花,也不准我叫化子在这里卖花?”
那黑衣大汉点头冷声道:“不错,你快给我滚出去!”
俞立忠心想跟他吵吵也好,说不定一闹之下,老山主三人会开门出来观看,于是右手往腰间一插,摆出一副准备吵闹的姿态,冷笑道:“奇怪了,这家长春客栈又不是你开的,你有甚么资格赶我?”
那黑衣大汉眼睛一瞪,欺上一步道:“你滚不滚?”
俞立忠一挺胸膛大声道:“我就不走,你待怎样?”
那黑衣大汉勃然大怒,大踏步向他走了过来。
俞立忠就地倒下,一路翻滚,大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他这一大声呼叫,顿时惊动了整个长春客栈,刹那间便有许多人赶来观看,长春客栈的掌柜急匆匆赶到,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俞立忠一指黑衣大汉叫嚷道:“这家伙!他不买我叫化子的含笑花也罢,竟不让我叫化子在这客栈里卖花,而且还要杀我,你们看,天下那有这个道理呀!”
掌柜的一看他是叫化子,就认定是他在耍无赖,便沉脸喝道:“胡说!你们这些叫化子最会耍无赖,快起来滚蛋!”
俞立忠赖着不起来,大吵大闹道:“好呀!你这掌柜的也是狗眼看人低,看我是个穷叫化,就帮起杀人凶手来了,你以为叫化子的命不值钱是不是?妈的头!我叫化子就不起来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掌柜的气得跳了起来,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这叫化子简直反了,你快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叫人送你去见官!”
俞立忠一哼道:“那敢情好,我叫化子正愁没得吃没得住呢!”
那黑衣大汉愈听愈火,一挽衣袖道:“掌柜的,你退开,待老上来教训教训他!”
俞立忠听了立刻又在地上打起滚来,嘶叫道:“救命哪!有人要杀我叫化子啦!”
掌柜的怕把事情闹大,忙的拉住黑衣大汉道:“这位客官您请息怒,这些死皮赖脸的叫化子就怕您不打他,您一打他,他就更有理说了,还是山在下来吧!”
说着,越前向俞立忠喝道:“起来!人家又没碰着你一根汗毛,你穷嚷个甚么劲儿?”
俞立忠见老山主住宿的那间上房始终紧闭如故,便知计不得售,再闹无益,当下冷冷一笑道:“要我叫化子起来不难,只须陪我一篮子含笑花!”
掌柜的看了看地上散乱的含笑花,怒叱道:“放屁!这是你自己倒掉的,叫谁赔你?”
俞立忠又一指黑衣大汉道:“他要杀我,我逃避时把一篮子含笑花弄翻了,如今谁赔都一样,我只要有一篮子含笑花,才肯走路!”
掌柜的见他一味撒泼,知其不可理喻,便问道:“这些含笑花值几文?”
俞立忠竖起三个手指道:“大家倒霉,马马虎虎算三钱好了!”
掌权的冷笑道:“原来你的胃口也只有这一点点——跟我到前面去,我赔你!”
俞立忠一骨碌站起身子,顺手拾起篮子,一翘大拇指笑道:“还是掌柜的有度量,有见识,够朋友——”
掌柜的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不待他说完,拂袖便往前面走去。
俞立忠赶紧迈步跟随,还对那满面怒容的黑衣大汉扮了个鬼脸,充分装扮出小人得意之状。
许多围观的住客见事情已经过去,乃各自回房而去。
俞立忠跟随掌梢来到前而横台,拿了三钱银子,也不道谢,昂首阔步的走出了长春客栈。
这时的大街上,正是晚间最热闹的一段时候,街上行人熙来攘往,热闹非凡,俞立忠杂在行人中走了一段街道,然后才悄悄又转回长春客栈,在客栈斜对面的一条小街口蹲下,暗暗注意着进出长春客栈的宿客。
从刚才的一番刺探,他已知道独眼神东方月和聂姑娘不在客栈里面,因此目前只须看住老山主一行十八人的行动就够了。
夜,渐渐深了,当街上行人绝迹时,俞立忠一纵跃上长春客栈对面的民房屋顶上,隐伏于黑暗处,居高临下,监视着长春客栈后院的动静,提防老山主等人于半夜偷偷溜走……
结果,一夜均无变化!
天刚破晓,三条人影,在俞立忠望眼欲穿的等待下,由东大街那边拐过来了!
他们,正是武翁房玄龄、火琉岛主聂卫公和铁面阎罗靳正伦!
俞立忠一见之下,立山屋上跳落,疾步迎了上去。
武翁房玄龄料想俞立忠会化装为叫化子,故看见有个叫化子迎面走来,使知是自己的徒孙俞立忠,乃住足含笑问道:“喂,你是丐帮的朋友么?”
他们三人一身是汗,显然是以最快的速度由百多里外的钜野赶来的。
俞立忠点点头,转身走入小街,武翁等三人随后跟入,这时大小街上尚无人踪,俞立忠在一家屋檐下停步,武翁房玄龄急问道:“立忠,他们还在长春客栈吧?”
俞白忠答道:“是的,师祖三位起了一夜的路,且先歇歇再说!”
火琉岛上聂卫公抢着说道:“不累,乘现在他们正在好睡的时候,我们攻进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俞立忠道:“也好,小可晚间曾进入刺探,他们一行十八人分住于客栈后进的八间上房……”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划出八间上房座落的情形,并一一指出每间上房住宿之人。
火琉岛主聂卫公问道:“敝孙女未跟他们在一起么?”
俞立忠道:“是的,令孙女和东方特使大概被禁锢于别处,不过今天我们如能擒获老山主等人,便不愁救不出令孙女!”
火琉岛主聂卫公催促道:“走!我们快去!”
俞立忠道:“且慢,我们先得商量好如何动手,不要乱了步子!”
火琉岛主疏卫公道:“老夫招呼老山主,房老和靳特使对付武狂武毒,你俞特使收拾那两个黑衣大汉,其余那些淫娃不足为害,别理她们就是了!”
俞立忠亦觉可行,点头道:“就这么办,我们走吧!”
老少四人转出小街,大街上仍冷冷清清的,俞立忠当先飞上长春客栈的屋顶,往后面上房掠去。
客栈中后两进客房的中间,有一块天井,老少四人跃下天井后,俞立忠指了指老山主等三人住宿的那间上房,见师祖等三人已走了过去,自己便也朝最左边的一间上房走来。
他举手轻轻敲了三下房门,立闻那个跟自己“吵架”的黑衣大汉在房中发问道:“谁?”
俞立忠压着嗓门答道:“我!”
房中那黑衣大汉道:“你是谁?”
俞立忠道:“小的是店中的小二,有事禀告大爷!”
那黑衣大汉“哦”了一声,起床披衣,打开房门间迢:“其么事——”
一眼见站在房门外的竟是昨晚那个耍无赖的叫化子,登时无名火起,怒骂一声,一脚飞踢而出!
俞立忠左掌一沉,一把抓住他踢到的右脚,右手骈伸三指突点而出,点中他的麻穴,左掌顺势往前一送,将他抛入房中,紧接着举步入房。
另外那个黑衣大汉还躺在床上,似乎正在好睡,竟不知同伴已被制服,听到“蓬!”的一声闷响,仍不想转头来看,只发出梦呓般的声音道:“老赵,你在干甚么?”
俞立忠悄然欺近床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阳光照到你的屁股,该起床了!”
那黑衣大汉听出声音有异,转头一看,发觉昨晚耍无赖的叫化子赫然巍立在床前,不由神色一楞,讶然道:“咦,你又来干甚么?”
俞立忠见他尚未清醒,一脸迷迷糊糊,不禁莞尔道:“小的来侍候您大爷起床!”
那黑衣大汉眨眨眼,忽然瞥见同伴倒在角落里,这才面色大变,“啊呀!”惊叫一声,翻身跳了起来。
“砰!”就在他跳起之际,脑袋已挨了重重的一击,只见他面孔一呆,咧嘴傻笑了一下,便软绵绵的又躺了下去。
俞立忠不费吹灰之力收拾了两个喽啰后,正待奔出房去帮助师祖等三人,却见师祖等三人已满脸铁青的走了进来,瞧他们的神色,分明遭遇意外,不禁惊诧失声道:“怎么啦,师祖?”
武翁房玄龄递给他一张字笺,恨恨地道:“你自己看吧!”
俞立忠接过字笺一看,只见上面数十行墨字,文曰:“俞立忠:很抱歉,又让你扑了个空,当你化装叫化子进来卖花时,本山主三人已经束装停当,准备离去,没有开门买你一朵含笑花,很对不起!哈哈,你看到这里,也许会发出疑问,本山主为何知道卖花的叫化子就是你呢?这,让本山主慢慢道来吧,我们离开百花阁后,即乘船顺河直下,打算由黄河口出海,这些行动也许都没逃过你们的眼睛,但本山主等却以为已经摆脱了你们的追赶,真是危险之至!
而更糟糕的是:本山主的船由于不悉河路的情况,竟在李升屯附近触礁破裂,因而不得不弃船登陆,不过我们尚不知行踪已落入你们眼中,故并不着急,一直到你来长春客楼向店小二打听我们的消息时,本山主方知你们已经追来了!是的,你不愧是个聪明绝伦的少年人,也不失为是本山主的一个好对手,但你如想擒获本山主还得多多注意一些细节和小技巧,说得清楚一点,当你向店小二打听我们的消息时,你应该用‘旁敲侧击’的方法而不该直接打听,就因你打听的方法不高明,店小二要带你进来时,你推说要先去买些东西,于是店小二便误以为你是我们的亲友,所谓‘去买些东西’,想必是去买礼物,这对我们是个好消息,于是乎店小二便跑来向本山主‘报喜讯’,说待会有个朋友会带礼物来看我。哈哈,这就是本山主所以知道你来了的原因!好了,本山主明白同心盟的人将于不久之后赶到,由于本山主的部下均已不在身边,故不打算跟你们正面交手,而且为了酬劳你们的辛苦,本山主决定留下两名喽啰及万花宫的十二客,她们个个均有沉鱼落雁之貌,且都是不谙武功的娇弱之身,大概你们不致于忍心辣手催花吧?最后,转告火琉岛主聂卫公,本山主希望他退出同心盟的行列,回他的火琉岛去,否则杀他孙女,再转告蓬莱仙翁葛怀侠,等本山主将二帮三教九门派一一消灭后,决定约他分个高下,看武林盟主谁属!
再见!武狂袭一夫笔录。”
看完了信,俞立忠气得将它扯成粉碎,大叫道:“罢了,想不到又被他逃掉了!”
铁面阎罗靳正伦以责备的语气说道:“你一个晚上不眠不休的看守着他们,怎么他们走了都不知道?”
俞立忠红脸道:“弟子躲在客栈对面的屋上守望,这边上房的动静均难逃过弟子的耳目,不想他竟忍心丢下十二客和两褴褛由后窗偷偷溜走……”
铁面阎罗靳正伦道:“你为何不化装宿客进来投宿?要是你化装宿客进来——”
武翁房玄龄苦笑道:“正伦,你不要责怪他,这不是他的疏忽,而是我们运气太坏!”
火琉岛主聂卫公没捉到老山主,最是恼火,一把抓起那个被俞立忠点了麻穴的赵姓黑衣大汉,怒喝道:“说!你们老山主哪里去了?”
那黑衣大汉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道:“我……我不知道,昨天……昨天晚上,老山主还吩咐我们不可去吵他,哪里知道他已经跑了呀!”
火琉岛主聂卫公冷叱道:“你胡说!”
那黑衣大汉口吃道:“绝不,绝不,我们要是……要是知道老山主已逃,怎敢再留下来呢?”
武翁房玄龄道:“聂岛主,他说得不错,放了他吧!”
火琉岛主聂卫公愤恨的将他抛下,道:“咱们到十二客房里去找找看!”
语毕,闪身而出。
武翁房玄龄、靳正伦、俞立忠亦觉有一搜之必要,当即随后跟出,老少四人分头叫开十二客的房间,十二客均不知老山主早已弃她们而去,打开房门一看来了同心盟的人,吓得连声惊叫,瑟缩一隅,犹如一群待宰羔羊。
老少四人已知她们不谙武功,便无意为难她们,只在房中搜索一番,见无老山主等人的踪迹,随即走了出来。
不消片刻,六间上房已搜过。
“唉,这番被他逃脱,不知何日何时才能找到他的踪迹了!”
火琉岛主聂卫公问道:“房老打算怎样?”
武翁房玄龄双目一抬反问道:“聂岛主呢?”
火琉岛主聂卫公断然道:“老夫要回岛去!”
武翁房玄龄失笑道:“聂岛主真以为老山主会杀害令孙女?”
火琉岛主聂卫公颔首道:“不错,老夫不能拿孙女的性命开玩笑!”
说到这里,抱拳一拱道:“对不起,老夫要先走一步了!”
武翁房玄龄忙道:“聂岛主既是以令孙女性命为重,老朽自然不敢挽留,那么,老朽送聂岛主一程吧!”
火琉岛主聂卫公不置可否,纵身上屋,突掠而去。
武翁房玄龄祖孙三人也懒得再去理会那十二客和两名喽啰,紧随火琉岛主之后纵上屋脊,四人一路踏着民房飞奔,远远而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靠近后进上房的一间普通房,突地房门一开,由房中走出三个老人来!
这三个老人,一个是头罩黑袋的老山主,其余两个是武狂龚一夫武毒墨亮!
他们缓步走到天井,武狂龚一夫哈哈笑道:“山主此计果然神妙,如今再不怕他们跟踪了!”
老山主轻笑道:“我们现在可以高枕无忧的回房去酣睡一觉,等他们去得远远之后,我们再走他娘的!”
他一步登上上房走廊向武毒墨亮笑道:“墨老,你去看老赵和老章,他两个大概被点了穴道!”
武毒墨亮点头一嗯,飞步奔向最左那开上房去了。
老山主推开一间上房的房门,见房中的贵客红牡丹和清客白梅花正神态悠闲的在镜前着装,乃笑问道:“你们两个没受惊吧?”
贵客红牡丹和清客白梅花一齐裣衽一福,含笑道:“没有,他们看见我们可怜兮兮的样子,便没有为难我们……”
老山主点点头道:“很好,要是你们还没睡足,现在可以再上床睡一觉!”
说完,轻轻带上房门,与武狂龚一夫往自己那间上房走去……
且说火琉碧主聂卫公等四人越出菏泽县城后,俞立忠忽然心血来潮,停步大声道:“聂岛主请止步,听小可一言!”
奔在最前面的火琉岛主聂卫公闻声驻足,回头问道:“俞特使有何话说?”
俞立忠等师祖和师父围拢过来后,方才开口说道:“小可有个天真的想法,也许老山主和武狂武毒尚在长春客栈里面?”
火琉岛主聂卫公精神一振,急问道:“你凭甚么做此推测?”
俞立忠摇头笑道:“没凭甚么,小可只是有此感觉而已!”
火琉岛主聂卫公道:“你认为应该再回客栈看看?”
俞立忠点头道:“是的,这不会花我们多少时间!”
火琉岛主聂卫公沉吟有顷,突地纵身掠起,喝道:“走!再回去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