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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特使蒙尘难护主

同心盟十二金衣特使的房间均在三楼,卢仪南走到自己的卧房,举手敲门,发问道:“关兄在不在?”

房中的木剑仙关士扬道:“在,卢兄请进!”

卢仪南推门跨入,见木剑仙关士扬正在房中负手踱步,神情严肃,似有沉重心事,因拱手笑道:“关兄,你有甚么困难?”

木剑仙关士扬沉容一摆手道:“先把房门关起来再说!”

卢仪南依言反手带上房门,笑道:“好,关兄请说吧。”

木剑仙关士扬停住脚步,凝目注视卢仪南,严肃地道:“记得卢兄说过上次去长途中,曾在隆中山险些被人剥皮,真有这回事么?”

卢仪南心头一震,点头道:“不错,怎么样?”

木剑仙关士扬又注目道:“你认为真有一帮人在干那种活剥人皮的勾当?”

卢仪南又点头道:“有的,他们活剥人皮的目的就在利用那张人皮,卢某那次如非靳特使施救,眼下便有一个假卢仪南在同心盟出现,而当他要向任何一位金衣特使下手时,有谁能觉察出来呢?”

木剑仙关士扬冷笑道:“不见得,关某现在就已觉察出来了!”

卢仪南色变道:“关兄发现甚么?”

木剑仙关士扬道:“关某发觉我们同伴中,有一人有些不对劲!”

卢仪南又惊又喜道:“真的,他是谁?”

木剑仙关士扬沉容道:“语不传六耳,卢兄请附耳过来!”

卢仪南急忙走上一步,把耳朵凑了过去,木剑仙关士扬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个可疑人物就是一一我!”

最后那个“我”字还没出口之际,卢仪南突感腰部一麻,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但刚想开口喊叫时,脑后的哑穴又被点中,于是刹那间,他失去了抵抗和喊叫的能力,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木剑仙关士扬即时揽住他的腰身,不使他的身躯倒地而发出声响。

与此同时,由床后闪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第九号金衣特使铁灯和尚,另一个竟是装扮得和卢仪南一模一样的假卢仪南!

这两个人闪出后,那个假卢仪南立即趋去闩住房门,铁灯和尚则帮助木剑仙关士扬将卢仪南抬上床,木剑仙关士扬接着从怀中掏出两条牛筋,开始动手捆绑卢仪南的手脚,铁灯和尚取出一个布团塞入卢仪南嘴里,一面轻笑道:“真费事,依我说,一掌送他回老家算了!”

木剑仙关士扬凝声道:“不,十二金衣特使中,只有这个卢仪南杀不得,这是你我恩师一再叮咛的事,我们不能违拗!”

说到此,转对那个走过来的假卢仪南轻声道:“现在你已是同心盟的第八号金衣特使流浪天使卢仪南,待会出去后,不可现出慌张,尽量少和人搭腔就是了!”

那假卢仪南躬身答道:“是,卢某理会得!”

神态和声调,居然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铁灯和尚拍了他一下肩胛笑道:“注意看我的眼色,最要紧的是不能紧张,懂不懂?”

那假卢仪南唯唯而应,看样子对木剑仙关士扬和铁灯和尚相当敬畏。

转眼工夫,真正的卢仪南已被捆绑好,木剑仙关士扬将他塞入床底下,站起身子笑道:“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铁灯和尚没有走意,低声道:“二哥至今未见踪影,不知是何故?”

木剑仙关士扬道:“师父既已命令他们赶来接援,大概不会不来,再等一会看吧。”

铁灯和尚道:“假如他们不来呢?”

木剑仙关一道:“不管他,我们按照计划进行好了!”

铁灯和尚又道:“那姓卫的怎么办?”

木剑仙关士扬道:“暂时不要去惹他,等干掉那老家伙后,再相机而为吧。”

铁灯和尚点点头,对假卢仪南道:“走,我们出去走走。”

中午过后,同心盟开始过节的气象,由各派调派来为同心盟工作的人手,忙碌的在广场上布置宴席,这几乎已成了同心盟的习俗,每年的中秋之夜,除了赏月宴外,还有一项“余兴项目”,是由各派代表选出一人出来表演绝技,由于同心盟是二帮三教九门派组合而成的,所以每一派都想在“项目”中尽量炫耀一番,以达到他们“震慑武林”的目的,故尔同心盟的人手在忙着布置酒宴时,各派代表也在忙着商量今年如何推出新奇刺激的绝艺……

终于,夜色来临了。

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尚斜挂天边时,四海同心盟的广场上,业已满满的坐了十张酒席的人!

照例,同心盟盟主蓬莱仙翁葛怀侠总要起来讲些应节的“场面”话,然后才在他的举杯之下,揭开赏月酒宴之幕,今年亦不例外,他看看时候已到,便由座上缓缓起立,等到全场静肃后,乃含笑发话道:“诸位:今天是我们在同心盟所过的第二十一个中秋节,每年的这个时候,老朽总要挖心思说些老生常谈的话,今天老朽不打算多啰嗦,只有两件事老朽必须一提,一是同心盟成立迄今,大家都能和平相处,令人非常欣慰,一是最近发生在少林、武当、华山、崆峒、昆仑的黑衣蒙面少年的滋事,这件事很令人遗憾,因为这个黑衣蒙面少年的杀人行为不简单,很可能有幕后主使人,老朽不知道他们究竟要些甚么,一个人活在世上,最要紧的是吃得饱穿得暖,此外就是多做一些好事,而那帮人似乎并非愁吃愁穿,为甚么要做出那么许多人神共愤的事呢?这,老朽无法替他们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好套一句俗话,所谓‘月圆人不圆,人圆心不圆’是也!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二十年前‘五绝神魔濮阳鸿飞’在五台绝顶被迫归隐‘韬光山庄’后,武林总算有了二十年的太平,如今,有人想在武林中制造一场血腥,这也可说是给我们四海同心盟的一次考验,老朽希望在座的二帮三教九门的代表们,大家同心协力,迎接即将来临的一场暴风雨!现在,老朽谨以一颗钦敬之心,敬诸位一杯酒!”

全场七十位代表及九位金衣特使等,纷纷由座上站起,饮下了手中的第一杯酒。

然后,赏月宴就这样开始了。

大家猜拳行令,其乐融融!

蓬莱仙翁葛怀侠把第二杯酒递到同桌的铁灯和尚面前,笑道:“和尚,让我们先来比比酒力!”

铁灯和尚连忙双手端起酒杯,道:“盟主请放心,贫僧饮酒愈多,棋子愈厉害!”

两人在风趣的对话中,互敬了一杯。

第六号金衣特使木剑仙关士扬笑问道:“盟主与和尚的七局胜负,进展到甚么程度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笑道:“已经赛完了六局,三胜三负!”

木剑仙关士扬笑道:“这倒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了,决定胜负的第七局何时举行?”

蓬莱仙翁葛怀侠道:“赏月宴之后,老朽准备跟他战个通宵!”

木剑仙关士扬兴奋地道:“这可要看看,盟主第七局执白抑执黑?”

蓬莱仙翁葛怀侠道:“黑,所以老朽有七成赢面。”

木剑仙关士扬大喜道:“好极了,和尚自诩棋艺已超过已故的‘五绝神魔濮阳鸿飞’,属下听了就有些不服气,盟主这一局可得把他杀垮,让他的鹤嘴变鸭嘴!”

铁灯和尚哈哈大笑道:“你放心,贫僧拿白棋比拿黑棋得更好,这第七局贫僧志在必得!”

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接口笑道:“和尚就是会吹,今早的第六局棋,若非盟主自己失误损失了一个劫材,你和尚早就完了!”

他是矮矮胖胖的老人,脸上老是挂着笑容,像个笑弥勒!

第十号金衣特使南海散人紧接着道:“不错,这第七局棋,我看还是盟主的赢面大!”

铁灯和尚叫道:“好呀,就因贫僧的对手是盟主,你们就倒向盟主一边,真是趋炎附势之辈!”

南海散人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我觉得你和尚的棋力虽好,但修养功夫却不如盟主深厚,棋艺和武艺相同,如果双方势均力敌,心情安定而有忍耐功夫的一方必能获胜,我看你目现杀气,未战心气已先浮动,所以我说这第七局盟主赢面大,并非阿谀之词!”

铁灯和尚心中一惊,连忙肃容举杯道:“多谢散人提醒,贫僧敬你一杯!”

十二道菜上到第六道,蓬莱仙翁葛怀侠起立宣布道:“诸位,现在开始我们的余兴游戏,老朽仍请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来主持这个项目!”

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在热烈的掌声中缓缓站起身,他等到掌声停歇之后,便由怀中取出一份名单,朗声宣读道:“诸位代表们,我们同心盟是练武人组合起来的,所以每逢佳节良辰,彼此表演一手绝技娱乐娱乐乃是很自然的事,要紧的是我们必须像往年一样,大家要以和平的心情来欣赏,不要以敌视的眼光来批评——好,今年抽签的结果,穷家帮第一,青城派第二,武当派第三,黑衣教第四……”

报完先后次序,穷家帮的一位代表下场了来!

他是个白发老叫化,号称“雨丐”,因喜欢在雨中行乞而得名,在穷家帮的地位是长老,也是该帮留驻同心盟的首席代表,每年的“余兴游戏”,他都是深藏不露,今年是他第一次下场表演,所以特别引人注目,人尚未走到场中,全场已静得鸦雀无声!

只见他一手提着一块形如告示牌的木板,一手端着一大碗酒,走到场中把木板钉立在场上,含笑向全场施礼一遍,然后把手中一碗酒一咕噜饮下。

全场众人还猜不透他要玩甚么把戏时,突见他倏地退后五步,嘴巴一张,立见一道白蒙蒙的东西由口中喷出,射向寻丈外的那块木板!

“笃……笃……笃……笃……”

那道白蒙蒙的东西喷在木板上,发出连续的十声脆响,刹那间,他的绝技在木板上显露出来。

原来,他口中喷出的正是刚刚喝下的酒,它不仅“喷”穿了木板而且是“喷”出了十个字——

“月圆人不圆,人圆心不圆!”

这是刚才蓬莱仙翁葛怀侠说的话,他把它“写”出来了!

全场轰然叫好,掌声如雷响动!

喷酒伤人,属于气功绝技,武林中屡有所闻,然而这位穷家帮的雨丐却能喷酒成字,而且是临时“借”来的字,这等功夫,就非一般“喷酒伤人”的功力所可比拟了!

因而,就连一向与穷家帮闹纠纷的海洋帮和黑衣教,他们十位代表也不禁同声喝采起来。

掌声历久方止,雨丐回到座位之后,轮到青城派的一位代表走出来了。

他是一个年约五旬的瘦老头,也是青城派留驻同心盟的首席代表,名号称为“剑痴张青龙”,据说对剑术有异乎寻常的造就,在当今武林的二帮三教九门派中,他的剑术有数一数二之誉,而每年的中秋夜,他总有一些使人意想不到的花样,因此大家一见他出来,均不禁兴奋起来,全都停下杯箸,聚精会神的等着看他表演。

剑痴张青龙手握一柄青龙剑,他笑吟吟的抱剑向全场环拱一番,开口道:“诸位,无可讳言,论武学造诣,在我们二帮三教九门派之上有十二金衣特使,而十二金衣特使之上又有葛盟主,所以算起来,我们都只是三流角色!”

此话一出,全场七十位代表挂在脸上的笑容登时变“淡”了,他们虽知剑痴张青龙的话没有错,但觉得他在“大庭广众”之间说出来,未免太不顾体面,所以许多代表听他那样说,都有些不高兴起来。

但剑痴张青龙似乎毫不警觉,略一停顿之后,接着又大声道:“不过,武技一道贵乎灵活运用,懂得灵活运用的,三分武功可以增为七分,好比我们这些三流角色,如能懂得灵活运用,有时甚至金衣特使或葛盟主达不到的境界,我们却可以达到,诸位信不信?”

众人听他把话说回来,脸上重现笑容了。

剑痴张青龙带着一种滑稽突梯的表情环望众人一遍,最后转向蓬莱仙翁葛怀侠道:“现在在下请教盟主一个问题,希望盟主能据实回答!”

蓬莱仙翁葛怀侠只得含笑起立道:“张代表有话请说!”

剑痴张青龙拱手一揖道:“请问盟主,假如有那么一天,盟主走到某处地方,发现眼前横卧着一条宽达十丈的河脉,而附近又无桥可渡时,盟主要怎样过去?”

十丈宽的河流,即使是蓬莱仙翁葛怀侠本人,也觉得无法一跃而过,因之他想了片刻后,含笑道:“有两种方法,一是泅水而过,一是分两次纵跃,拣一块树枝或木板抛到河心!”

剑痴张青龙微微一笑,转顾众人笑道:“诸位听清了吧,敢情我们的盟主也仅能如此而已!”

他这话是以玩笑的语气说出的,故尔没有人觉得他大逆不敬,但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听了却有些沉不住气,起身笑骂道:“张剑痴,你别尽在那里瞎吹,难道你又能一步跳过十丈不成?”

剑痴张青龙点头傲然道:“不错,在下可以脚不沾地一飞十丈!”

不倒翁尉迟必胜笑道:“一百多只眼睛都在看着你,你少说一句如何?”

剑痴张青龙哈哈一笑,猛可将手中青龙剑奋力投出,人跟着飞步跳起,施展“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跳上青龙剑剑身上,乘剑疾飞而去!

这一手,真个大出众人想象之外,顷刻之间,全场爆发起了一片热烈的喝采和掌声!

真的,这种乘剑飞行的绝技,说来并无惊人之处,在场之人,大半都自觉可以如法泡制一番,可是他们心中仍对剑痴张青龙钦佩不置,因为在他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要这样运用!

不倒翁尉迟必胜一看剑痴张青龙果然有一套,不由连连点头,转望蓬莱仙翁葛怀侠笑道:“盟主,这是平凡武功的不平凡运用,该给他一个奖赏!”

蓬莱仙翁葛怀侠颔首表示赞同,看见剑痴张青龙已山十丈外走回来,便起身向全场宣布道:“诸位:想必大家均有同感,把一柄剑投出十丈外的力量人人都有,而轻身功夫练到如张代表境界的也大有人在,但从来没有人会想到来这一手,所以这是张代表了不起的发现,也是对武林了不起的贡献,现在老朽意欲将这一绝技定名为‘青龙御剑法’表示对张代表青龙的一点敬意,诸位以为如何?”

“好个青龙御剑法!”

“赞成!”

“赞成!”

在一片欢嚷声中,青城派的表演宣告结束,剑痴张青龙欢天喜地的回归座位去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十分高兴,向坐在身旁的假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道:“卢特使,请代表老朽去向张代表敬一杯酒!”

假卢仪南应声而起端着一杯酒离席找到剑痴张青龙,向他敬过酒后,正拟转回离席,忽觉衣角被人拉了一下,掉头一看,见是一个上菜的黄衣大汉,认得他是“自己人”,当下微一点头,举步随他走去。

经过一桌酒席,崆峒派的徐代表起立向他招呼道:“卢特使请留步,在下敬你一杯!”

假卢仪南边走边拱手道:“好的,卢某去解个手,马上就来!”

走出广场,来到花园边,两人见四下无人,便停下脚步,假卢仪南注目问道:“甚么事?”

那黄衣大汉低声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假卢仪南道:“有没有人看见?”

那黄衣大汉摇头道:“没有,不过尤子清轻功稍差,他抱着他由三楼跳下时,左脚扭伤,他说打算雇一辆马车把他送去总坛。”

假卢仪南点头道:“我会转告大庄主和四庄主,你快去吧!”

那黄衣大汉轻嗯一声,转身疾步而去。

假卢仪南回到广场,走去和崆峒派的徐代表对饮了一杯酒,随即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向同桌的木剑仙关士扬和铁灯和尚递了个眼色,接着微一点头,暗示事情已经办妥了。

这时,武当派的两位代表正在表演一项绝技,大家都在全神贯注的欣赏着……

那两位代表,一个是清尘道长,一个是清心道长,前者手拿两枝软绵绵的柳条儿,绕场走了一圈,然后把两枝柳条儿伸向清心道长,让他握住那两枝柳条儿的末梢,然后一声断喝之下,竟将清心道长举了起来!

那两枝柳条儿,本是柔软的东西,此刻在清尘道长内家真力的贯注下,竟硬僵僵的像两支小铁杆,挺住一个百多斤的人!

这是真功夫,一点也无法取巧,在场的代表们中,自忖能够办到的委实不多,因此这一次的掌声,较之前两次更为炽烈!

然后,轮到黑衣教的代表下场来了……

当二帮三教九门派表演完毕后,赏月宴也已接近尾声,除了少数人还在现场饮酒畅谈外,余者均涌向花园凉亭去赏月闲磕牙,而蓬莱仙翁葛怀侠也拉着铁灯和尚回到自己的卧房,进行第七局决战。

由于这是最后的决战,因此到场观战的有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第三号金衣特使八臂金猿段云平,第六号金衣特使木剑仙关士扬,第七号金衣特使千手剑客上官威,第八号金衣特使流浪天使卢仪南,第十号金衣特使南海散人等六人,其中的第五号金衣特使南天王佟阳和第十一号金衣特使独眼神丐东方月外出办案未归,无法到场观战,而第二号金衣特使老顽童高三歌对围棋没有兴趣,不知溜到那里寻乐去了,第十二号金衣特使冷面西施云仪因是女性,自觉不好和许多男人混在一起,故也未到场观战,但饶是如此,一间卧房坐了八个人,也有“人满为患”之感。

摆好棋秤,双方在四角星位布下座子,便由蓬莱仙翁葛怀侠执黑先着,他在右上角白棋座子旁边挂了一手,于是乎第七局的战幕就此揭开了。

铁灯和尚略一沉思,便在右上角斜缔,这也可说是必然之着,出手相当平稳。

蓬莱仙翁葛怀侠不假思索,随在右上方折攻,采取急进手法。

铁灯和尚不理睬,反在左上角挂了一手……

上来几着棋,双方下得很快,但过了十来着后,铁灯和尚开始思考起来了。

他瞑目端坐,久久不下子,彷佛入定了似的!

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看了不耐烦,道:“喂,和尚,这是比棋子,不是比坐功呀!”

铁灯和尚睁眼埋怨道:“老兄,别扰乱军心好不好?”

不倒翁尉迟必胜笑道:“你一手棋想了这么久,叫人看了有气!”

铁灯和尚道:“一着下错,满盘皆输,贫僧安可不加考虑?”

不倒翁尉迟必胜道:“也没有考虑这么久的道理,现在才是布局阶段啊!”

铁灯和尚道:“布局最重要,下的位置不适当,就会影响中盘之战,是不是?”

不倒翁尉迟必胜点头道:“是,可是盟主也一样在布局,你看盟主用了多少时间?”

铁灯和尚道:“各人棋风不同,盟主是天才型,贫僧是长考型,你若不准贫僧思考,那贫僧就不下好了。”

第三号金衣特使八臂金猿段云平接口道:“是是是,尉迟兄别再打扰他,让他好好思考吧!”

于是,铁灯和尚又思考了好一会,方才拈子打下,嘴里喃喃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咳……”

蓬莱仙翁葛怀侠微微一笑,立刻跟着下子,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铁灯和尚眉头一皱,寻思良久,拿起一颗白子做势欲下,却又摇摇头缩了回去,又闭目思考起来。

不倒翁尉迟必胜轻“啧”一声道:“这局棋看来要到天亮才能结束!”

木剑仙关士扬道:“只怕要到明天中午呢!”

不倒翁尉迟必胜起立打了个呵欠道:“嗨!聪明的人应该睡一觉去!”

语毕,大袖一拂,举步出房,扬长而去。

约莫过了一杆烟光景,铁灯和尚方才又下了一子,而蓬莱仙翁葛怀侠看见他下了,立刻跟着下,在左上角碰了一手。

围棋虽是千变万化,但有些手法也有一定的应策,譬如蓬莱仙翁葛怀侠此刻在左上角的尖碰,铁灯和尚的白棋只有两种应法,非立即跳,此外别无良策,但是铁灯和尚对此竟又思考起来了。

第七号金衣特使千手剑客上官威摇头一叹,也起身“败兴”而去。

稍后不久,第三号金衣特使段云平也跟着起身走了。

整个卧房中,只剩下第六号金衣特使木剑仙关士扬,第八号金衣特使流浪天使卢仪南及第十号金衣特使南海散人三人,仍在耐心的观战着。

蓬莱仙翁葛怀侠乘铁灯和尚在思考中,举目笑望三位在旁观战的金衣特使一眼,他现在已看出跟自己对奕的铁灯和尚是两个假金衣特使中的一个,另一个却仍看不出来,不过,他认为不是木剑仙关士扬便是南海散人,而要知道这两人谁是假金衣特使也很简单,只要再等一会,看谁出去谁留下来就可明白了。

因此,他笑望他们三人之时,同时开口道:“夜已深,三位打算观战到底么?”

木剑仙关士扬起身道:“不,和尚下得这样慢,大概存心不让人观战,属下不看啦!”

说罢,拱拱手,转身出房而去。

于是,房中只剩下流浪天使卢仪南和南海散人两人了!

蓬莱仙翁葛怀侠目露深意瞥了流浪天使卢仪南一眼,好像在向他说:“你看,现在‘水落石出’了!”

他认定第十号金衣特使南海散人就是另一个假金衣特使,见他坐在自己身左“出神”的注视着棋局,不由心中暗发冷笑,忖道:“哼,你别假正经,老朽这里等着你了!”暗忖之后,他伸手轻轻一拍南海散人的肩胛,笑道:“散人打算看到终局么?”

南海散人抬脸一笑道:“随便,我不相信和尚忽然有这么好的坐功!”

蓬莱仙翁葛怀侠心中一哼,转望流浪天使卢仪南笑问道:“卢特使也打算看到终局?”他知道卢仪南今夜绝不会离开自己,其所以如此发问,意在不使刺客一—铁灯和尚或南海散人——生起疑窦罢了。

但假卢仪南对他这一问却颇感难以作答,他耸了耸肩,笑笑道:“随便,再看一回也好……”

铁灯和尚忽然开口笑道:“你们两位别走吧,留下来陪伴盟主和贫僧过夜,总有你们的好处!”

南海散人神色一怔道:“好处何在?”

铁灯和尚笑道:“贫僧下的棋,循理而行,堂皇正大,足为后学楷模,你们耐心观战,必可学到几着拳头!”

南海散人脸红了,笑骂道:“活见你的大头鬼!你和尚的棋奇臭无比,还有什么可学的?”

铁灯和尚道:“若无可学,散人观战何益?”

南海散人霍然而起道:“不看了,不看了,我知道你这和尚气量狭窄,怕输棋,哼!”

大袖一挥,掉头大步出房。

蓬莱仙翁葛怀侠呆了。

他原以为南海散人是假金衣特使之一,但一看铁灯和尚竟出言把他激走,这分明表示南海散人人是真金衣特使不错,然则另外那个假金衣特使到底是谁呢?

难道是流浪天使卢仪南不成?

哈!笑话!

那么,另外那个假金衣特使为何不留下来?

是了,那假金衣特使必是看见卢仪南久坐不去,故不敢率尔发难,若是卢仪南一去之后,再进房来观战的那个金衣特使,必是假金衣特使无疑!

蓬莱仙翁葛怀侠想到这里,见铁灯和尚低头注视棋秤不瞬,乃传音说道:“卢特使,大概刺客见你在此不敢动手,你何不出去走走?”

假卢仪南闻言浑身微微一震,于是遂将计就计,起身伸个懒腰,道:“唉,和尚这局棋下得好慢啊!”

铁灯和尚笑道:“怎么,你也不看了?”

假卢仪南道:“看!卢某到外面走走再来!”

说着,负手踱步,施施然走出卧房。

这时,那轮明月已高高挂在蔚蓝的夜空上,似水的月光普照大地,由二楼往下俯瞰,同心盟的景色,显得格外幽美,原来在花园里赏月的代表们,此刻只剩下寥寥几个,大概他们都已回房歇息去了。

假卢仪南凭栏四眺,静静伫立顿饭工夫之后,见花园里的那几个代表已经全部走光,于是他仰首深深吸了一口气,暗忖道:“是时候了!”

他返身回到蓬莱仙翁葛怀侠的卧房,见棋枰上已呈短兵相接之势,便开口笑道:“哈,杀起来啦!”

蓬莱仙翁葛怀侠笑道:“卢特使刚刚出去,和尚就开始运子如飞,看来他要对老朽下杀手了!”

说到这里,改用传音术问道:“情形如何?”

假卢仪南走到他身左后方立定,双手抱胸,侧望着棋局,一面传音答道:“毫无动静!”

蓬莱仙翁葛怀侠神色不露,又传音道:“奇了,莫非一剑震武林卫涛的消息不确?”

假卢仪南传音答道:“只怕正是如此,盟主请安心下棋,有属下在此,量他们不敢妄动!”

蓬莱仙翁葛怀侠再传音道:“卢特使错了,老朽心意正是要他们动手!”

假卢仪南悄悄由怀中掏出一柄雪亮短剑,一面传音答道:“盟主要他们动手也不难,只要——!”

话说至此,短剑对准蓬莱仙翁葛怀侠的背心灵台大穴,猛然疾刺而落!

若是换了别人,这一剑无论如何别想挨着蓬莱仙翁葛怀侠的边儿,但是流浪天使卢仪南就不同了,他是今早把一剑震武林卫涛截获的“消息”传达给蓬莱仙翁葛怀侠的人,是目前蓬莱仙翁葛怀侠的唯一亲信,因此蓬莱仙翁葛怀侠做梦也没想到流浪天使卢仪南竟一变而为刺杀自己的凶手!

“搜!”的一声,短剑结结实实的插上了蓬莱仙翁葛怀侠的背心灵台穴!

蓬莱仙翁葛怀侠大叫一声,反手一掌猛扫而出!

假卢仪南早有防备,一剑刺落之时,跟着顿足而起,闪电般往房外掠去。

铁灯和尚随后纵起,如矢射出,大喝道:“卢特使你好大胆!”

喝声未已,人已不见!

更深人静,声音格外清楚,蓬莱仙翁葛怀侠的一声大叫和铁灯和尚的暴喝声,立刻惊动了在三楼就寝的七位金衣特使及许多代表,纷纷起床出房察看。

七位金衣特使奔到走廊边的围栏时,正见铁灯和尚由二楼飞掠落地,他们一看就知发生了事故,立即一齐由三楼泻下,第一号金衣特使不倒翁尉迟必胜急喝道:“和尚,出了甚么事?”

铁灯和尚脸上充满惊怒之色,急道:“卢特使发疯了,他竟刺杀了盟主!”

七位金衣特使全都听得面色遽变,不倒翁尉迟必胜目眦欲裂,喝问道:“他往那里跑了?”

铁灯和尚举手一指西方,发足急追,道:“这边,咱们快追!”

其实假卢仪南是逃向东方,不倒翁尉迟必胜不知就里,急向第十号金衣特使南海散人道:“散人速去盟主房中,余者追人!”

话声未落,人已电射而起!

老顽童高三歌、八臂金猿段云平、木剑仙关士扬、千手剑客上官威、冷面西施朱云仪五人个个如矢投空,随后疾追而去。

南海散人仰身纵上二楼,往蓬莱仙翁葛怀侠的卧房匆匆赶来。

不倒翁尉迟必胜要他留下是有深意的,因为同心盟的十二金衣特使中,只有他一人懂得医术。

赶到卧房外,只见房内房外已被各派代表围得水泄不通,南海散人排众而入,一眼瞥见蓬莱仙翁葛怀侠伏在棋秤上一动不动,背上插着一柄犀利的短剑,不由心头大大一震。

灵台穴乃是人身四大要穴之一,一经刀剑刺中,即使是华陀再世,也难使之回生!

这时,围立在蓬莱仙翁葛怀侠身边的有少林代表一意大师,武当代表古木道长,崆峒代表韦仁等数人,其中的少林一意大师看见南海散人赶到,便趋近他身边沉容低声道:“盟主情况似甚严重,散人最好不要马上起出他的短剑!”

南海散人点点头,趋至蓬莱仙翁葛怀侠身边,正欲伸手为他诊脉,蓬莱仙翁葛怀侠忽然抬头笑道:“散人你来了!”

南海散人见他神智十分清醒,以为是回光反照,大吃一惊,颤声道:“盟主,您……”

蓬莱仙翁葛怀侠笑道:“别怕,散人替老朽拔出短剑来吧!”

南海散人心知短剑拔出后,他可能会当场吐血而亡,故不敢动手,只颤声问道:“盟主,卢特使因何要刺杀您?”

蓬莱仙翁葛怀侠摇头道:“这事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完的,你先为老朽起出短剑再说如何?”

南海散人惶然道:“不……不……”

蓬莱仙翁葛怀侠突然哈哈大笑道:“放心把,你只管动手,老朽死不了的!”

南海散人见那柄短剑明明刺在他灵台穴上,而且深达三寸,一旦拔出必死无疑,因此那敢动手,便以极诚恳的语气道:“盟主请稍候片刻,待属下先去泡一杯人参汤来,然后再为盟主起出短剑!”

蓬莱仙翁葛怀侠见说不动他,不由敛笑轻叹一声道:“好吧,不过,人参汤可以请别人去泡,你去正心牢替老朽带一个人来吧!”

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枚玉佩——他的信物一一递给南海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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