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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展翼押着葛世俊连夜渡江,回到镇江时,正好是天亮的时候。

他向二叔月辉和三叔月煜道明经过情形,二老一听葛世俊的身份,十分高兴,便把葛世俊带入一间密室审问。

月辉以温和的口气道:“葛世俊,你说你和你妻儿都被迫服下毒药?”

葛世俊道:“是的,所以为了我妻儿的安全,我是绝不会招供的。”

月辉道:“巩、月二家发生了这样大的不幸事件,为了查明真相,解消二家的仇恨,我们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走,除非你肯将幕后主使者的姓名说出来,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而你毒发身死之后,你的妻儿只怕也难活命,因为那幕后主使者不大可能会替你妻儿解毒。”

葛世俊道:“不错,他可能不会给我妻儿解药,但我如出卖了他,我妻儿就必死无生,我宁死也要抱着一线希望。”

月辉道:“你知道老夫是谁么?”

葛世俊道:“你是眉月刀创始人的弟弟月辉月老前辈?”

月辉点点头,一指月煜道:“这是我弟弟月煜,我们兄弟二人早已告老隐迹,不过我们还有能力处理一些事情,说得不客气一些,当今之世,尚无我们对付不了的人物;如果你服毒属实,那么你还可活六天,只要你说出主使者是谁,老夫二人有把握逮住他,为你争取活命的机会。”

葛世俊摇摇头道:“多谢月老前辈的好意,在下心意已决。”

月煜脾气较为急躁,闻言不禁大怒道:“小子,你莫不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葛世俊神情木然道:“在下听凭处置便是。”

月煜道:“你妻儿住居何处?”

葛世俊闭目不答。

月煜气极,喝道:“玉狮,给他一些苦头吃,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人!”

月玉狮应了一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软麻穴,然后手指在他身上一阵抓拿,施以分筋错骨。

葛世俊登时面色惨白,冷汗涔涔泌出,挣扎强忍了一会,终于忍受不了全身的酸痛,从牙缝里迸出了哀鸣的声音。

分筋错骨是一种最残酷的刑罚,其痛苦是血液阻塞不畅,四肢酸痛如刀刻骨,任何武林高手一旦受到此种酷刑,不论他个性有多倔强,也忍不住要痛苦哀号的。

月玉狮喝道:“说不说?”

葛世俊四肢痉挛抽筋,满地打滚,不断的发出哀鸣,就是不肯吐露只字。

月玉狮“哼”的冷笑一声道:“大概还不够,我再给你一些!”

他跨上葛世俊的背部,像骑马一般压坐着,随从怀中摸出一只小草囊,那草囊里面插着几百支针,他抽出一支,扳起葛世俊的左手,把针插入他大拇指的指甲茸里面。

“啊!”

葛世俊猛一抬头,发出一声惨叫。

月玉狮又喝问道:“说不说?”

葛世俊狂叫道:“不!”

月玉狮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够挨几针!”

又一针插入,而且是慢慢地刺进去。

葛世俊连声惨叫,好像一条被烧伤的蛇,身子剧烈的扭曲发抖。

接着第三针、第四针、第五针,都是慢慢的刺入他的指甲茸,他突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月玉象便去提来一桶冷水,往葛世俊头上一泼,葛世俊身子一颤,悠悠苏醒过来了。

月玉狮不再问他说不说,扳起他的右手,又一针一针的刺入,每刺入一针,葛世俊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其声有如垂死的猪!

转眼间,他双手十指已插上十支针,但是他除了惨叫哀号之外,仍不肯招供。

月辉眉头一皱道:“罢了,先把他带入地下室囚禁起来。”

“是。”

月玉狮和月玉象便把葛世俊架走了。

月展翼道:“二叔,这小子是公孙奇的小舅子,您看此事和公孙奇有关否?”

月辉摇摇头道:“没有,公孙奇虽然性情怪异,行事多不近人情,但他这人却有个优点:没有野心,不喜惹是生非。”

月展翼问道:“那天二叔三叔同他回到万柳村,在那之前……”

月辉道:“在那之前,他去找我们喝酒下棋,跟我们相处了两天,邀请我们也去他的万柳村玩玩,我们正打算回镇江来看看,就答应了。”

月展翼道:“这么说他和二叔三叔共处了很多天的时间?”

月辉点头道:“是的,这几年我们一直隐居于黄山千松岭,他的万柳村距黄山来回约需八天,我们相处了六七天,如果把他去黄山的时间加进去,他离开万柳村至少有十天——你问这干么?”

月展翼沉吟道:“如此说来,他与我们家两个孩子的遇害似无关系了。”

月辉道:“不要怀疑他,此人因早年其妻离开了他,致使他性情大变,此外并无任何劣行。”

月展翼道:“那么,咱们还是由葛世俊的身上下手追查,据巩慧龙说,青溪小姑庙的金姑自称是葛世俊的妹妹,咱们派个人去青溪小姑庙问问金姑如何?”

月辉道:“也好,你看派谁去较佳?”

月展翼道:“玉虎弟办事能力甚强,就派他去好了。”

月辉便向儿子玉虎道:“玉虎,你即刻打点行装,动身赶去青溪小姑庙一探,若有重大发现,先不要打草惊蛇,回来报告再作定夺。”

月玉虎施礼而去。

月展翼接着道:“二叔三叔,巩慧龙仍在江都等待和他家人见面,侄儿答应他今夜赶回江都与他会合。”

月辉道:“那你就去吧。”

于是,月展翼也走了。

月展翼刚刚离家不久,家仆入内禀报二老:万柳居士公孙奇到访!

月家二老连忙出门迎接,只见公孙奇神情沮丧已极,似是碰上很不如意的事,二老接他入宅坐下后,月辉才开头道:“公孙先生,展翼说你昨夜帮了一个大忙,击退了几个来历不明的人物……”

他没有说出“葛世俊”三个字,等着对方亲自说出来。

公孙奇轻哼一声道:“那是小事一件,不提也罢,倒是我那个下堂妻的弟弟葛世俊,月掌门人是不是把他带回来了?”

月辉道:“是的。”

公孙奇道:“现在何处?”

月辉道:“在敝宅一间地下室中。”

公孙奇道:“他招供了没有?”

月辉道:“没有。”

公孙奇道:“不招供,就给他一些苦头吃呀!”

月辉微笑道:“有的,我们给他吃的苦头不只一些,但他死都不肯吐露只字。”

公孙奇又哼了一声道:“那小子品行一向不好,我与他已毫无亲戚关系可言,你们要怎么处置他,我都不过问。”

月辉道:“他是目前唯一的人证,我们非逼他供出一切不可。”

公孙奇叹了口气道:“月老二,你说我这个人怎么样?”

月辉一怔道:“公孙先生指的是什么?”

公孙奇嗒然道:“有人说我公孙奇没有一点人情味,你们觉得是么?”

月辉微微一笑道:“这要问你自己啊。”

公孙奇耸耸肩道:“旁人骂我没有人性倒也罢了,连我女儿也这样骂我……”

月辉问道:“令嫒呢?”

公孙奇双手一摊道:“跑掉了!”

月煜惊讶道:“怎么跑掉了?”

公孙奇悻悻地道:“昨夜她顶撞我,我一气之下掴了她一记耳光,拉着她回家,不料渡江之后,一个疏忽竟被她溜掉了。”

月辉道:“这怎么办?”

公孙奇道:“是呀!她从不曾单独在外头跑,我真担心她会受骗上当……唉!这小蹄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就跟她娘一样!”

月辉道:“你对她是否太严厉了些?”

公孙奇道:“当然要严厉管教,女孩子若不严厉管教,将来嫁了人,若是撒泼使性子,她丈夫如何受得了?”

月辉道:“我瞧令嫒性情温柔,不像会撒泼使性子的女子。”

公孙奇摇头道:“不,月老二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女儿外表温顺,骨子里可倔强得很,常常把我气得半死,就……就跟她娘一样!”

月辉安慰道:“你放心,令嫒只是一时性起,过几天就会回家去的。”

公孙奇又摇头道:“只怕不这么简单,她一直想寻找她的母亲,她可能找她母亲去了。”

月煜问道:“她知道她母亲住在哪里么?”

公孙奇道:“若是知道,那还好,就因她不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呀!”

月辉问道:“公孙先生要不要见见你那小舅子葛世俊?”

公孙奇道:“见他干么?”

月辉道:“他比较怕你,由你来问他,也许他会供出一切内情。”

公孙奇道:“我心情不好,只想来找你们二老喝酒下棋……”

月煜道:“我们月家遭逢巨变,哪里还有心情跟你下棋!”

公孙奇一笑道:“我丢了个女儿,情绪比你们更坏,因此想下棋解闷,要知下棋乃消遣忘忧之事,咱们揪枰对峙,把一切烦恼忘得干干净净,这不是很好么?”

月煜道:“你帮我们向葛世俊问口供,然后我们才陪你下棋喝酒。”

公孙奇道:“他不一定就肯告诉我。”

月煜道:“试试看吧?”

公孙奇起身道:“好,请带路!”

于是,二老领着他来到内院,进入囚禁葛世俊的地下室里。

葛世俊被一条铁链系着,铁链的末端是一个铁圈,它圈住他的颈部,情形就如被系住的一头野兽。

他听见门响,睁眼一看是月家二老和公孙奇进来,立刻叫道:“姐夫救我!”

公孙奇大怒道:“我不是你姐夫!”

葛世俊道:“不是我的姐夫,那你来干什么?”

公孙奇道:“你老老实实说出主使人是谁,我请二老对你从轻发落。”

葛世俊摇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公孙奇道:“宁死不说?”

葛世俊道:“不错!”

公孙奇冷笑道:“是不是吃的苦头还不够?”

葛世俊道:“我和我妻儿被迫服了毒药,我要是说出一个字,我妻儿必死无生,你要我害死我的妻儿么?”

公孙奇骂道:“扯你娘的蛋,你哪里来的妻儿?你是一人吃饭全家不饿的混账小子,打量我不知道?”

葛世俊道:“我后来娶妻生子了。”

公孙奇道:“娶了谁家女儿?”

葛世俊不说。

公孙奇上前踢了他一脚,喝道:“你说话呀!”

葛世俊冷冷一笑道:“姐夫,我葛世俊好歹是你的小舅子,而你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人物,现在你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人,不怕被人笑话?”

公孙奇又踢了他一脚,大骂道:“呸!你这个卑鄙下流再加厚颜无耻的东西!我与你姐姐早已情断义绝,你再叫我一声姐夫,我立刻劈了你!”

葛世俊诡笑一声道:“好,姐夫,你下手打死我好了!”

公孙奇气得七窍生烟,骈伸双指便向他胸口中庭穴点去。

“且慢!”

月辉急忙出手架住他的手,道:“不能就这样把他杀了,他是个重要的人证。”

公孙奇悻悻的收回手,道:“这小子脾气倔得很,就跟他姐姐一样,气死我了!”

葛世俊忽然哈哈大笑道:“姐夫,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姐姐已经改嫁,现在的丈夫对她很好,我那个新姐夫比你要好上一万倍,我姐姐常感叹她以前瞎了眼,嫁了个没有人情味的丈夫——”

“砰!”

公孙奇一拳击上他的嘴巴,打得他牙齿脱落,嘴唇破裂,鲜血直流。

月辉怕他续下杀手,连忙把他拉开,道:“好了,好了,咱们出去吧。”

公孙奇笑道:“对,咱们出去下棋喝酒,这回该我拿黑棋了,我拿黑棋必胜!”

月煜直皱眉头,忍不住道:“公孙先生,我们月、巩二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情跟你下棋?”

公孙奇叹了起来道:“岂有此理!你刚刚在厅上怎么说的?你说只要我帮你们问口供,你们便陪我下棋喝酒,怎么一转眼就反悔了?”

月辉竭力维持礼貌,笑笑道:“好,老夫陪你下一局,走啊!”

公孙奇的棋力与月家二老在伯仲之间,这天月辉陪他下了一局,一直杀到入夜才结束,由于月辉心不在棋,结果一条大龙被宰,公孙奇高兴极了,全不理会二老心情恶劣,喋喋不休的夸耀自己那一子下得妙,那一子是神来之着……

月煜淡淡道:“公孙先生,你不想去寻找令嫒了?”

公孙奇道:“不管她,咱们再来一局。”

月辉摇摇手道:“不来了,过些日子,等我们与巩家的误会冰释之后,老夫再去万柳村领教便了。”

这等于是在下逐客令,可是公孙奇全然不觉,连声道:“再来一局!再来一局!你要是怕输,我让你二子,我让你二子,照样有能力……不不,让二子大概差不多,来啊!来啊!”

月辉推枰而起道:“不来了。”

公孙奇呆了呆道:“为什么?”

月辉苦笑道:“你去寻找令嫒,老夫兄弟来解决与巩家的纠葛。”

公孙奇道:“唉,你怎么老担心这件事?巩凤翔那老小子若敢上门寻衅,我助你一臂之力——咱们再下一局!”

月辉摇摇头。

公孙奇叹道:“扫兴!扫兴!你们二老早已不食人间烟火,怎的这回如此看不开?罢了,既然你今天心情不佳,咱们明天再来。”

这表示他要在月家住下,月辉虽然心中不太乐意,由于双方是多年的交情,一时不便推拒,只得颔首道:“好,欢迎你在舍下住下来。”

公孙奇不但喜欢围棋,而且嗜酒如命,这天晚上,他一人喝了五斤茅台,才醉醺醺的让月家的仆人扶去房间歇息……

为了怕巩家人前来报复,入夜之后,江南第一家即进入戒备森严的状态中,除了二老之外,玉豹、玉狮、玉象及丼公亮、尹健英、柳季伦轮流率领门下巡逻全宅,并在全宅各处布上守望。

防患最严的是内院,因为内院是月家妇孺居停之处,而且囚禁葛世俊的地下室出入口就在内院花厅后边,二老为恐发生意外,指定由丼公亮在地下室内看守,出入口上也派两个武功高强的门下丈步不离的看守着。

这样的防守应该百无一失了,不料到了这夜三更时分,竟然发生了巨变。

三更时分,月玉豹领着两个门下巡视到内院花厅后边,一眼瞥见守在地下室出入口上的两个门下竟倚壁而坐,脑袋向胸前垂着,乍看像在偷懒打瞌睡,月玉豹大怒,上前踢了他们一脚,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被踢者身子一歪,斜躺下去。

这时,月玉豹才发现他已死了,再看另外一人,也早已断气,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向随从道:“快去禀报我爹和我三叔!”

不久,二老匆匆赶到,他们已从门下口中得知两个看守者死亡,急问道:“怎么死的?”

月玉豹道:“被点中幽门穴而死的。”

月辉一看二死者刀未出鞘,显然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遇害的,再看周围的情况,不禁面色一变道:“三弟,这事透着蹊跷!”

月煜点点头,神情严肃地道:“不错,这两个门下身手如何?”

月玉豹答道:“很不错,是我们眉月门相当杰出的门下。”

月辉道:“那么,来人进入这房间时,他们一眼可见,为何竟来不及拔刀应战?”

眉月刀法之能称霸武林,拔刀之快亦是因素之一,月家门下在未练刀法之前都要先练拔刀,其方法是托一个梨子在掌心,在距离地面四尺高的地方让梨子落下,练刀者必须在梨子落地之前拔刀出鞘将梨子劈成两片,能够做到这一地步才可获得传授眉月刀法,而眼前遇害的两个门下,他们的刀法已有相当高的造诣,他们把守的地方距门口约有两丈,敌人进门的时候,他们绝无看不见之理,何以竟然来不及拔刀应战,一个照面就双双被点中幽门穴而死了?

这只有两种解释,一是来人身手奇高,能够隔空点穴;一是来人是他们认识的熟人,他们未料到来人会对自己猝下杀手,因此猝然被杀。

月玉豹经父亲一提醒,也立刻想到二门下死得离奇,脸色一阵苍白道:“爹,井师兄在地下室看守,不知……”

月辉未等他说完,已一个低窜奔入地道里去了。

月煜令月玉豹等人在地面上看守,自己随后冲入地道,两人赶到囚禁葛世俊的地下室外面,只见丼公亮身子倚着地道壁站立着,右手握着悬腰的刀柄,做拔刀的姿态。

月辉看出有异,喝问道:“公亮,你怎么了?”

丼公亮不言不动。

月辉赶上前一看,面色又是一变,失声道:“天啊!”

原来,丼公亮也死了!

二老经验丰富,一看即知他也是被人点中幽门穴而死的,而他之所以没有倒下去,可能是在来人出手之前的一刹那已有了警觉,全身在那一刹那间真气突发,以致全身气力犹在,因此死后仍硬朗的挺立不倒。

他死了,那么囚禁在地下室内的葛世俊又是如何呢?

月煜急忙推开地下室的铁门(门锁已被破坏)一看,只见葛世俊直挺挺的仰卧地上,天灵盖肿胀起一个大包瘤,一看即知他被人一掌拍碎天灵盖,由于皮肉未破,故淤起一大块血瘤!

月辉看到这情形,已知来人的目的是要杀葛世俊灭口,但使他震惊欲绝的是丼公亮和两个门下的死亡分明是死于熟人之手,这个“熟人”能够使得丼公亮和两个门下来不及反手,必然是他们月家非常熟悉友善的人物,他究竟是谁呢?

二老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相对呆立良久,月辉才长叹一声道:“三弟,这丼公亮和那两个门下是被……是被本门的‘三指挖穴法’杀死的!”

月家除了以“眉月刀法”驰名天下之外,还有一门独特的点穴功夫名叫“三指挖穴法”,这是以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合成“三指”而练成的,它与一般点穴手法完全不一样,一般点穴是擒拿拍打,较为通俗易懂,而月家的“三指挖穴法”极之奇特狠辣,一经被“挖”中者,重者立毙自不用说,轻者也须月家才能解开,故武林人一听“三指挖穴法”莫不为之色变。

现在,丼公亮和两个月家门下弟子竟死在“三指挖穴法”之手,难道说杀人者竟是月家自己人?

月煜听了二哥月辉之言,神色大愕,连忙转趋房外,仔细察看丼公亮死亡的情形,发现丼公亮的胸前中庭穴果有三点指痕,正是中了“三指挖穴法”的现象,不禁骇然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月辉走去地道口,把月玉豹叫了下来,让他看过丼公亮和葛世俊死亡的情形,然后沉声道:“玉豹,为父离家已久,对我们月家的情况不大清楚,现在你告诉为父,本门共有几人练成‘三指挖穴法’这门功夫?”

月玉豹脸上布满震惊之色,颤声道:“练成‘三指挖穴法’的共有十三人,除展仁大哥已不幸过世外,除外者是展翼哥、玉虎哥、玉狮、玉象、丼公亮、常嘉庆、尹健英、窦南堂、柳季伦、粟家成、管家月家臣和孩儿。”

月辉道:“再无他人?”

月玉豹道:“本门三代弟子有十几个正在练习这门功夫,但都还不到伤人致死的地步。”

月辉表情森然道:“展仁、嘉庆、南堂、家成已亡;展翼、玉虎已于日间出门……”

月玉豹色变道:“剩下的人是孩儿、玉狮、玉象、尹师兄、柳师兄和月家臣六人——爹,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自家人会杀害自家人么?”

月辉冷冷道:“丼公亮三人死于‘三指挖穴法’是铁的事实!”

月玉豹惊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如果丼公亮三人当真实被自家人杀害的,那么君畴、君瑞两个孩子自然也是自家人杀害的了,月家人有谁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又如杀人者确是月家人,一旦查出之后,前次夜袭江北第一家,伤害了巩家十多条人命,这笔血债该如何来偿还?

月玉豹不禁面色苍白,全身发抖起来。

月辉目中迸出锐利的寒芒,紧紧逼视着他道:“玉豹,你老老实实的说给为父知道,这些年来,你们五兄弟相处得怎样?”

月玉豹颤声道:“很好呀!”

月辉道:“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之事?”

月玉豹道:“没有!”

月辉道:“眉月门雄踞江南武林,江南黑白两道尽皆臣服,据说自从展翼接上掌门人以来,经常收受各方馈赠,有这回事么?”

月玉豹点头道:“有,展翼哥经常为人排难解纷,当事人为表谢意,常有礼物送到,但展翼哥总是推拒,推拒不掉时,便取一小部分,这并非表示展翼哥爱财,而是情面难却。”

月辉道:“收下的馈赠怎样处理?”

月玉豹道:“均交管家保管,去年东街大火,烧毁了几十户人家,展翼哥便动用其中一部分财物赈灾。”

月辉表示嘉许的点点头道:“展翼干得不错,不过我们月家有大笔田地,日子很过得去,实不该接受人家的礼物。”

月玉豹道:“这一点展翼哥也明白,只是有时实在不好意思拒绝,送礼的人是有诚意的,若是拒收,便是看不起人家。”

月煜重重的吐了口气,说道:“二哥,我不信我们月家人会干出这种事,你别钻牛角尖了!”

月辉道:“可是这丼公亮和那两个门下分明是死于‘三指挖穴法’的手下,而来人如非自家人,丼公亮怎会如此轻易被杀?”

月煜回答不上了。

月辉道:“玉豹,此事暂时要严守秘密,千万不可泄露出去,你去通知玉狮、玉象、健英、季伦和老管家齐到书房来见我!”

“是!”

“还有,查一查公孙奇是否曾经离开过房间。”

“是!”

拂晓时分,月展翼赶回到江北巩家,他在火场找不到巩慧龙,便去看那堵约定留言的墙壁,只见墙壁上写着如下数字:“月掌门人:请来仙女庙相见。”

左下是“巩慧龙留字”五个字,这些字是在刮下一层土屑后才写上去的。

月展翼不知巩慧龙去仙女庙何为,但知必有缘故,当即离开火场,直奔仙女庙而来。

他功力深厚无比,从昨天午后到现在,除去渡江在船上略歇了半个时辰之外,一直在赶路,可说是马不停蹄,但现在仍无一些疲态,脚下施开陆地飞行术,快如猎豹,辰牌十分就已赶到仙女庙。

一踏入仙女庙,他就开声叫道:“巩慧龙!巩慧龙!你在么?”

庙内,却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月展翼立刻心生警戒,在殿上站立不动,又开声道:“巩慧龙,我是月展翼,请出相见。”

这句话,他是运行内力说出的,声音可以传遍整个仙女庙,但仍不闻回答,也不见有人出来。

月展翼又静立片刻,才提轻脚步,由殿右偏门走出,一眼望去,只见殿外厢房一片静谧,看不见一个人,而四下却打扫得很干净,可以看出此庙一定有人居住,就只不知去了何处。

月展翼转到殿后,忽见一个道姑坐在廊下的一张椅子里,头歪向一旁,似是睡着了,当即趋过去道:“这位道姑请了。”

这位道姑即是巩慧龙“闯祸”逃来仙女庙那天所见之人,他好像睡得正酣,竟未被月展翼的话声吵醒。

月展翼定睛细视,立刻看出她已死了,不禁心头大震,迅捷的拔刀出鞘,扫目四望,准备应付变局。

便在此时,忽闻身后有人说道:“无量寿佛,这位施主仗刀进入仙女庙,所为何来?”

月展翼吃了一惊,转身注目一望,见是一位老道士,连忙收刀一揖道:“这位道长是……”

老道士面貌瘦削,蓄着山羊须,身穿八卦道服,手执一柄拂尘,倒有一些仙风道骨之相;他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江南第一家的月掌门人,贫道失敬了。”

月展翼暗暗吃惊,道:“道长法号如何称呼?怎识得我月某人?”

老道士微微一笑道:“贫道法号青鹤,江湖朋友戏称贫道为‘九仙真人’,不知月掌门人有没有听说过?”

月展翼又吃一惊,再拜道:“原来是九仙真人,幸会幸会。”

原来,这位九仙真人在武林中的名气非常响亮,有人说他是道教第一高手,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精于易卜风水麻衣相术等等,可谓“博学”之者,因此有人戏称他为“九仙”,取其“八仙”之后再加“一仙”之意也。

这样一位武林知名人物突然来到仙女庙,而且偏巧是在那道姑被杀的时候,月展翼立刻感到不妙了。

九仙真人虽然早已看到那道姑,却似未发现她已死亡,当下哈哈一笑道:“月掌门人乃是举世知名的大人物,贫道自然识得……”

他一摆手中拂尘,大声道:“我说师妹,江南第一家的月掌门人大驾光临仙女庙,你怎的如此怠慢,还在那里打瞌睡呀!”

月展翼一呆道:“这位道姑是你的师妹?”

九仙真人点头道:“正是,贫道这个师妹虽然不谙武事,于道学一门却有相当深厚的根基,贫道今日路过此地,特来瞧瞧她。”

说到这里,举步上前道:“师妹,你醒醒,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睡觉呀?”

月展翼道:“道长,你这位师妹已经死了。”

九仙真人大惊道:“什么!”

他伸手一托那道姑的下巴,一看师妹果然已断了气,不禁面色大变,回对月展翼又惊又怒道:“是你杀了她的?”

月展翼摇头道:“道长切莫误会,月某人应邀到此,刚才进入此庙,就见这位道姑坐毙于椅上,正惊疑间,道长就到了。”

九仙真人即将道姑的遗体扶下,让她在廊上躺着,然后察看她的死因,突然“哼”了一声,挺身起立,神情激愤地道:“姓月的,我师妹与你有何仇恨,你竟对她下此毒手?”

月展翼倒怀疑这是一种“栽赃”的手段,故以冷静的态度道:“道长凭什么认定她是月某人所杀的?”

九仙真人怒吼道:“你过来看看!”

月展翼上前一看,才看出道姑的喉下天突穴有三点淤黑的指痕,那分明是中了他们月家“三指挖穴法”而死的,不觉惊得呆了。

九仙真人冷笑道:“请教:当今武林,除了你们江南第一家之外,还有谁懂得‘三指挖穴法’这门独特的点穴功夫?”

月展翼再仔细察看道姑死亡的情形,确定她是死于“三指挖穴法”之手,表情为之凝重起来,沉声道:“不错,这位道姑确是被‘三指挖穴法’杀害的……”

九仙真人双眉一扬,满面盛怒道:“除了你们月家人之外,还有谁练成这门点穴功夫?”

月展翼紧抿嘴唇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月某人不知道除去我们月家人之外,还有谁练成这门功夫,这门‘三指挖穴法’我们从不外传,我们月家人练成这门功夫的人也不多。”

九仙真人一哼道:“这么说,你还拿什么来狡辩?”

月展翼道:“道长认为这位道姑是月某人下手杀害的么?”

九仙真人道:“既然你们月家的‘三指挖穴法’从未外传,而今天又只你月掌门人一人在此,我师妹当然是你杀害的了!”

月展翼道:“道长刚才看见月某人拔刀在手,是不是?”

九仙真人冷笑道:“不错!”

月展翼道:“假如令师妹是死于月某人的‘三指挖穴法’,那么她既已死亡,月某人还拔刀干么?”

九仙真人怔了半晌,才又冷笑一声道:“这一点就能证明你不是杀她的凶手?”

月展翼道:“是的,我们月家的‘三指挖穴法’乃是独门之技,月某人如有杀她的理由,大可用刀,何必留下杀人的证据?”

九仙真人道:“就算不是你杀的,也必是你们月家人下的手!”

月展翼点点头道:“这一点月某人不敢一口否定,待月某人返回镇江时,当召集门下查问明白,如是我们月家人干的,月某人当给道长一个公道,这个措施道长可以接受吧?”

九仙真人道:“贫道先请教一事:你月掌门人今天到仙女庙何为?”

月展翼道:“有人约月某人到此相见。”

九仙真人问道:“谁?”

月展翼一时沉吟不语,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巩慧龙来,他对巩慧龙本已没有怀疑,可是现在又满腹疑惑,心想那天晚上自己与巩慧龙相约“有事可在墙壁上留字”的事,并无旁人知道,因此可断定那留在墙壁上的“请来仙女庙相见”一语确是巩慧龙留下的不错,但他既然邀约自己到此相见,怎的却不见他的人?而却只见一个被杀死的道姑?难道说他恨自己杀了他们巩家十多条人命,因此设下这恶毒的圈套来陷害自己?

但是,巩慧龙怎的会使三指挖穴法?

云中岳如坠五里雾中,理不出一个头绪,是以一时答不上话来。

九仙真人咄咄相逼道:“谁?是谁约你月掌门人到此相见?”

月展翼叹了口气,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道长可知最近我们月家与江都巩家发生冲突的事情?”

九仙真人道:“略有所闻。”

月展翼又叹道:“唉,如果这是他设下的圈套,这当然有他的理由,问题在于他怎么懂得我们月家的独门点穴手法?”

语声微顿,抬目盯住九仙真人,继道:“而道长偏又赶得这么巧,在这位道姑被杀害的时候来到了这仙女庙?”

九仙真人似乎听不懂他话中含意,道:“你说什么?”

月展翼怎么想都觉得巩慧龙不可能练成“三指挖穴法”,因此不愿说出是巩慧龙约自己到此的,当下摇摇头道:“道长若是听不懂,那就算了!”

九仙真人追问道:“你说,是谁约你来此的?”

月展翼道:“内情可能十分复杂,月某人现在不能说。”

九仙真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姓月的,贫道早就知道你这是搪塞之词!如果真有人约你来此相见,那么那人必是陷害你的人,你说了出来,岂不正好洗清你的罪嫌?你为何不说呀?”

月展翼道:“月某人不愿说出,是怕双方误会更深……”

九仙真人道:“双方?这么说,那约你来此的人是巩家人了?”

月展翼默然不语。

九仙真人嘿嘿冷笑道:“你是说:江北第一家的人练成了你们江南第一家的不传秘技三指挖穴法?”

月展翼苦笑一下道:“月某人说内情十分复杂,指的正是这一点,邀约月某人到此的当然不是我们月家人,但他却用‘三指挖穴法’杀害了这位道姑,所以月某人实在想不明白。”

九仙真人脸色一沉道:“月展翼,你可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言行可得像个样子,你说有人约你来此,那人究竟是谁?他是怎么邀约你的?你要不说清楚,贫道便要得罪了!”

月展翼望着他不言不动,暗忖道:“这老道如是许下这圈套的同谋者,他们必不打算在此动手,而只想把我杀害道姑的罪名加到自己头上,然后将此事宣扬出去,使之引起公愤,再率众对江南第一家兴师问罪……但是,这一切当真都是巩慧龙设下的诡计?巩慧龙怎么习得三指挖穴法?”

他越想越糊涂,不过他倒已筹得解决目前这个“僵局”的办法,当下说道:“月某人先请教道长一个问题:道长现在最想要办的是替令师妹报仇?还是希望查明真相?”

九仙真人冷冷道:“两则都要!”

月展翼道:“那么,请随月某人走一趟江都如何?”

九仙真人道:“去江都干么?”

月展翼道:“邀约月某人到此相见之人,是把他的邀约写在巩家的一面断墙上,道长随月某人前去一看便知。”

九仙真人道:“那能证明贫道这个师妹不是你杀的么?”

月展翼道:“由于令师妹是死于‘三指挖穴法’之技,所以那墙上的留字只能证明月某人确是应邀而来的,不能洗清月某人的嫌疑。”

九仙真人道:“既然如此,贫道与你去江都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月展翼道:“先去看过那墙上的留字,然后随月某人返回镇江舍下,月某人当召集门下问个明白。令师妹如是我们月家人杀的,他们会直认无隐。”

九仙真人看着师妹的遗体,长叹一声道:“贫道得先料理一下她的后事才能跟你走。”

月展翼道:“好的,道长去掩埋令师妹的遗体,月某人则四下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于是,九仙真人抱着道姑的遗体出庙而去,月展翼便在庙中搜索寻觅,但寻遍仙女庙的每个房间,却无任何发现,不久九仙真人回来了,说已将其师妹简单掩埋于庙外的野地上。

月展翼便与他离开仙女庙,动身向江都赶去。

在过去的一天一夜中,月展翼由江都赶回镇江,再由镇江赶回江都,然后由江都赶到仙女庙,现在又要从仙女庙赶去江都,算一算路程,少说也跑了三百余里路,中间不歇不饮,纵是铁打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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