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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巩慧龙怎么知道灰衣蒙面人是月展翼呢?

因为,那天灰衣蒙面人去青溪小姑庙向太真“逼供”时,巩慧龙也适时赶到,听到了他和太真的谈话,认出了他的声音,再加上刚才那场搏斗他一直不开口说话,使巩慧龙更加认定他是月展翼。

葛氏听得一惊道:“他是月展翼?他为什么要杀死你?”

巩慧龙苦笑道:“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死小可,不过……也许此事与他在渡江时见到灰衣蒙面人有关。他在江上遇见灰衣蒙面人,与灰衣蒙面人一起掉入江中后,即不再公开露面,我们都以为他已经命丧江中,直到那天小可去到青溪小姑庙时,始知他尚在人间。”

葛氏道:“他有什么理由要杀害你?”

巩慧龙道:“也许他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怕小可查出他的秘密。”

葛氏道:“他会去而复返么?”

巩慧龙道:“他来此,是要找皇甫千里,故一定还会来。”

葛氏道:“拙夫不在,他来有什么用?”

巩慧龙道:“你是皇甫千里的妻子,他见不到皇甫千里,说不定会转而对你不利,因此夫人最好小心一些。”

葛氏道:“妾身不怕,他若再来,妾身正好问他个明白。”

巩慧龙道:“夫人刚才说尊夫皇甫千里快要回来了?”

葛氏道:“这是妾身的猜测。”

巩慧龙道:“那么,小可最好立刻离开的好。”

葛氏道:“为什么?”

巩慧龙道:“他若看见小可在此,一定不肯放过小可,而小可现在有伤在身,无力与他动手。”

葛氏沉吟不语。

巩慧龙道:“夫人,请相信小可的话,他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物,绝非可托以终身者。”

葛氏问道:“你要妾身怎么办?”

巩慧龙道:“他若返回此处,夫人最好一切假装不知,这样才能避免杀身之祸。”

葛氏冷笑道:“他欺骗妾身,及害得舍弟丧命,妾身岂能不过问?”

巩慧龙道:“最好暂时不要追究,除非夫人有绝对把握可以用武力制服他。”

葛氏听了这话,神色一黯道:“妾身自与公孙奇仳离之后,已放弃习武,现在确实已无力制服他了。”

巩慧龙道:“小可斗胆请问:夫人还喜欢他么?”

葛氏叹道:“果真他是那样阴险残暴之人,妾身怎么还能跟他做夫妻!”

巩慧龙道:“那么,夫人请不要露出一点声色,小可……告辞了。”

语至此,站了起来。

葛氏道:“你……要去找人来?”

巩慧龙点头道:“是的,小可要去找帮手来此埋伏,不过夫人请放心,我们逮到他时,不会立刻杀他,总要让夫人亲耳听到他供出一切罪状之后……”

刚说到这里,忽听茅屋外面传来小翠儿的声音道:“老爷,您回来了。”

巩慧龙大吃一惊,低声道:“是不是他回来了?”

葛氏一指厅后,示意他快往后面逃走,随即举袖拭干脸上的泪水,起身迎了出去。

几乎是巩慧龙刚刚推出厅堂,一个中年文士已来到茅屋门口。

这个中年文士年约四十二、三岁,剑眉凤目,鼻若悬胆,身材也很健美,绝无一般中年人的发福之相,而且文质彬彬,风度极之潇洒。

不过,他的眼神非常特别,其冷如刀,眉宇间更隐透着一股煞气!

葛氏含笑迎出道:“你回来了。”

中年人笑道:“是的。”

他一把握住葛氏的双臂,以一种无限爱怜的表情望着葛氏,接下说道:“我这次出去久了一点,你不会怪我吧?”

葛氏强颜欢笑道:“不,回来就好啦!”

她随即牵着中年人进入茅屋,一面向小翠儿吩咐道:“小翠儿,快去厨房烧水给老爷净身,并准备酒食,知道么?”

小翠儿应声道:“知道啦。”

夫妇俩走入厅堂坐下,皇甫千里发现葛氏神色有异,讶然道:“娘子,你怎么了?”

葛氏有些慌乱道:“什么事?”

皇甫千里道:“你是不是哭过?”

葛氏低下头道:“嗯……你这次出门一个多月,妾身好寂寞,刚刚想起你,就不由……”

皇甫千里笑道:“我跟一个朋友谈一笔生意,多耽搁了几天……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葛氏道:“什么也没干,只在等着你回来。”

皇甫千里瞄了放在桌上的那盘药物,若无其事的问道:“有人来找我么?”

葛氏摇头道:“没有。”

皇甫千里又问道:“有人来过么?”

葛氏又摇头道:“没有。”

皇甫千里道:“真的没有?”

葛氏道:“真的没有。”

皇甫千里笑道:“门口地上有一些血迹,那桌上又有金创药,那是怎么回事?”

葛氏轻啊一声道:“上午有个受伤的人路过此处,他向妾身求救,妾身便替他包扎了伤口,已经走啦。”

皇甫千里笑道;“你刚才还说没有人来过。”

他面上一直挂着笑容,但那不是一种亲切的笑,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葛氏道:“妾身以为你是问亲友……”

皇甫千里含笑凝望着他,追问道:“那人是谁?”

葛氏道:“一个老头子。”

皇甫千里道:“说清楚一点。”

葛氏道:“他年约六十岁,看样子是个武林人,左臂上挨了一刀,伤势不轻,他向妾身求治,妾身见他可怜,便在门口替他疗伤,没让他入屋来。”

皇甫千里道:“他留下姓名没有?”

葛氏道:“没有,妾身也没问他,武林道上的凶杀,不过问最好。”

皇甫千里道:“咱们住在这红柿林内,武林朋友无人知晓,那人怎么会跑来此处求治呢?”

葛氏道:“看样子,他是在受伤逃命时,无意间发现这地方的。”

皇甫千里“哦”了一声,突然大声道:“小翠儿,你来一下!”

葛氏脸色变了,连忙起身道:“她在出房,妾身去叫她来。”

说着,便要入内去。

皇甫千里冷冷道:“你坐下!”

葛氏发嗔道:“怎么啦?”

皇甫千里道;“我要亲口问问小翠儿。”

小翠儿来了,问道:“老爷,你叫我?”

皇甫千里神色冷峻的问道;“今天来了个受伤的人,他是谁?”

小翠儿见葛氏在旁连使眼色,心知不能据实说出,可是由于葛氏没有事先交代她如何回答,她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不觉吞吞吐吐道:“他……他……”

皇甫千里厉声道:“快说!”

小翠儿慌了,道:“是!是!我说……我说……可是……我不认识他呀!”

皇甫千里凶巴巴地问道:“他多大年纪?”

葛氏假装生气,抢着道:“妾身不是已告诉你他年约六十岁么!”

皇甫千里怒道:“你住口!”

葛氏顿足而起,也发怒道:“你是怎么了?妾身救治一个受伤的人,这是行善,有什么值得追究的?”

皇甫千里满面怒容道:“我追究,自然有理由,你如自认此事没有什么隐秘,就不要插嘴!”

说到这里,又转对小翠儿道:“刚才来的,大约是一刻时前。”

皇甫千里道:“不是今天上午?”

小翠儿发呆道:“不……不是。”

皇甫千里回望葛氏冷笑道:“现在是上午么?”

葛氏道:“他说是上午逃到红柿林来的,所以妾身才说是上午。”

皇甫千里又回对小翠儿问道:“那人是怎么受伤的?”

小翠儿道;“他中了一支柳叶刀。”

皇甫千里道:“现在人呢?”

小翠儿道:“刚刚还在这厅上。”

皇甫千里一听即知“那人”往屋后遁走,立即起身入内,追了出去。

小翠儿见他追出去之后,才向葛氏惊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葛氏没有回答,颦眉沉思了片刻,随即匆匆入房打点了一个包袱,拉着小翠儿便走,道:“咱们快走!”

不料主仆俩刚刚走出茅屋没几步,突见皇甫千里从对面的林中走出,挡在她们面前,吃吃冷笑道:“你们何处去?”

葛氏脸色发白,道:“离开这里!”

皇甫千里冷笑道:“你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了?”

葛氏忍耐不住了,藏在胸中的一股怒气冲口而出道:“我是你的妻子么?”

皇甫千里道;“你当然是我的妻子。”

葛氏愤怒的尖叫起来:“如果我是你的妻子,那闻人娇是你何人?”

皇甫千里面色一变道;“你都知道了?”

葛氏道:“不错!我现在才知道你的真面目,你骗得我好苦!咱们夫妻关系到此一刀两断——你滚开!”

皇甫千里阴阴一笑道;“是谁告诉你的?”

葛氏道:“巩慧龙!”

皇甫千里面色又是一变道:“今天来的人就是巩慧龙?”

葛氏道:“不错!”

皇甫千里道:“他还告诉你什么?”

葛氏道:“很多很多!他告诉我你毒杀了你岳父闻人蕘,毁了你妻子闻人娇的容貌!还有巩、月两家的冲突也是你阴谋挑发而起的!皇甫千里,我真不敢相信你是这样一个人,你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

皇甫千里冷峻的望着她,面上渐渐出现杀气,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那我留你不得!”

一面说,一面慢慢的拔剑。

葛氏急忙将小翠儿推开,道:“小翠儿,你赶快逃命!”

小翠儿发足便跑,逃入一边的红柿林里去了。

哪知才见她奔入林中,忽听她发出一声惨叫,顿时再无一点声响!

葛氏大吃一惊道:“小翠儿,你怎么了?”

皇甫千里也很吃惊,倏地后退数步,目中暴发凶光,喝道:“巩慧龙,你出来!”

红柿林中,一人缓缓转出,却不是巩慧龙,而是灰衣蒙面人!

皇甫千里神色一愕道:“你是谁?”

灰衣蒙面人道:“咱们的事,等一会再解决,我已替你干掉了小翠,你先解决你的私事吧。”

皇甫千里一听对方的口音,似乎已知对方是谁,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你……很好!待我打发了这女人,咱们再来好好算一算账!”

他仗剑向葛氏迫去,冷笑道:“很抱歉,咱们虽然做了一场夫妻,但由于某种原因,你非死不可!”

话声一落,剑芒蓦展,一大片耀目的寒光势如渔人抛网,向葛氏飞罩过去。

葛氏手无寸铁,无法抵挡他的猛攻,急忙往后跃退,打算退入屋中取兵器对抗。

那灰衣蒙面人一步跳过去,截住她的退路,手中单刀“呼”的挥出,大笑道:“我索性助你一臂之力吧!”

葛氏差点被他一刀砍中,她和公孙奇做了几年夫妻,跟着公孙奇学了一身武功,尤其在轻功身法上成就相当不凡,故能即时避开。但刚刚躲过灰衣蒙面人的一刀,皇甫千里的利剑已紧跟着刺到,对准她的胸部疾刺而落!

“啪!”

葛氏手中包袱横甩,正好扫中他的利剑,又解去一次危机。

皇甫千里一哼,左脚飞起,砰然一响,踢中了她腰部,登时把她踢倒在地。

正待补上一剑之际,忽听林中有人发出宏亮的一声大笑:“皇甫千里,莫伤我的下堂妻!”

公孙奇到了!

皇甫千里和灰衣蒙面人如被雷击,两人全身都是大大一震!

他们两人的武功也许不及公孙奇,但绝非相差悬殊,要是两人合力对付公孙奇,说不定尚操胜券,但一来两人都是“作贼心虚”,二来又怕来的不只公孙奇一人,因此听到公孙奇的发话,顿如惊弓之鸟,皇甫千里长剑疾撤,一个纵身飞上茅屋,再一个横飘越过屋脊,往屋后的山坡上逃了。

灰衣蒙面人也跟这一仰身,随在皇甫千里后面飞遁而去。

葛氏死里逃生,却无半点喜悦之情,她爬起身来冲入屋中,从房中取出一把长剑,抽剑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住手!”

一条人影飞闪而入,即时夺下她的剑。

来人不是公孙奇,而是巩慧龙!

葛氏哭道:“你让我死,我没脸见他!”

巩慧龙急道:“他没来,刚才发话的是小可——夫人请速去江都通知我二叔三叔,就说我找到了凶手,小可这就追踪他们去,小可将在路上留下记号,请他们循箭头指示的方向追踪!”

语毕,转身奔往屋后,施展轻功紧追下去。

皇甫千里和灰衣蒙面人一前一后,疾若流星一路往西飞纵,一口气跑了五、六十里路,来到一处荒山之中,确定后无追兵,才一齐停下来。

然后,两人面对面而立,静静的对峙良久之后,皇甫千里才开口道:“你本事不小,居然能够找到我,但不知有没有本事杀死我?”

灰衣蒙面人道:“我并不打算杀你……”

皇甫千里嘿嘿冷笑起来,道:“是么?为什么不打算杀我?”

灰衣蒙面人道:“我要跟你谈谈。”

皇甫千里道:“没什么好谈的,今天的局面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嘿嘿一笑,又道:“而你是杀不了我的,所以依我看你应该自求了断。”

灰衣蒙面人道:“也许你说得对,我是应该自求了断,可是我死了后,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皇甫千里道:“满足。”

灰衣蒙面人道:“满足之后呢?”

皇甫千里道:“那是以后的事。”

灰衣蒙面人道:“你没有以后了,巩家人不会放过你,闻人娇也不会放过你,甚至你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皇甫千里哈哈笑道:“我自己怎么会不放过自己呢?”

灰衣蒙面人道:“因为你杀了自己的儿子!”

皇甫千里大笑道:“你错了!月展翼,我的儿子没有死,他活蹦鲜跳的住在一个地方!”

巩慧龙没有说错,灰衣蒙面人果然是江南第一家的掌门人月展翼!

现在,月展翼一听皇甫千里之言,全身触电似的震动了一下,惊声道:“哦……你的儿子没死?”

皇甫千里笑道:“不错,我怎么会傻到去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月展翼静静地注视他良久,忽然长叹一声道:“你好阴险!”

皇甫千里带着讽刺的语气道:“你呢?”

月展翼又静静注视他一会,才问道:“说吧!你到底打算怎样?”

皇甫千里道:“公布一切罪状!”

月展翼道:“什么罪状?”

皇甫千里道:“当年谋害我的一切经过,把它公开出去。”

月展翼道:“包括你成为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暗中坐地分赃的秘密么?”

皇甫千里道:“那当然不能说。”

月展翼冷冷一笑道:“你打算复活,取我之地位而代之?”

皇甫千里点头道:“对!”

月展翼道:“如何向大家做合理的交代?”

皇甫千里道:“这是我的事,我自有办法说服大家。”

月展翼道:“你有没有想到你这样做会毁了我们江南第一家?”

皇甫千里道:“江北第一家已经垮了,江南第一家有何理由生存下去?”

月展翼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皇甫千里道:“我不在乎名誉,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应遗臭万年!”

月展翼都:“二老尚在,只怕容不得你胡作胡为吧?”

皇甫千里道:“他们已是风烛残年,来日无多了,我不怕!”

月展翼叹息道:“你现在混得很不错,如果你需要的是金钱,我愿意尽我所能——”

皇甫千里截口道:“不!我要的是权力,也要你的命!”

月展翼又叹道:“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皇甫千里哈哈大笑道:“是啊!你既知这个道理,当年为何要谋害我?”

月展翼道:“你品行不端,我是为了月家的声誉而不得不那样做。”

皇甫千里笑道:“说得太好听了!”

月展翼忽然跪下道:“大哥,我求你原谅,为了我们月家,我求你适可而止吧?”

皇甫千里冷笑道:“我已经很厚道了,你只要公开当年谋害我的经过即可。”

月展翼道:“别无他途?”

皇甫千里道:“是的!”

月展翼悲声道:“那你莫如杀了我的好!”

皇甫千里道:“我如要杀你,早一两年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月展翼道:“你杀了我,然后你便可继续以皇甫千里活在这个世界,干你喜欢干的事。”

皇甫千里摇摇头道:“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家去,把当年谋害我的真相告诉家人。”

月展翼道:“不,我今天找到你,只想求取你的原谅,如果不能,我便死在你的面前。”

皇甫千里一哼道:“这样就能解决一切么?”

月展翼道;“是的,我死了后,一切便死无对证,任你怎么说,大家都不会相信你的话。”

皇甫千里大怒道:“月展翼!我们月家出了两个败类,一个就是我,一个就是你,而你比我更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月展翼突然大笑道:“也许你说得对,但我当年杀你是为了保全我们月家的声誉,我那样做,自认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

语至此,拔刀便向自己的心房刺下!

“住手!”

皇甫千里大喝一声,飞快的扑上前,抬脚横扫,欲将他的刀踢开。

但月展翼的刀已刺入,血已流出,人已向后倒了下去!

皇甫千里愤怒已极,探掌一把抓起月展翼,猛力摇撼他,厉声叱骂道:“月展翼!你这个狗东西!你以为——”

刚说到这里,忽觉腹部一痛,不禁大吃一惊,急忙顺手推倒月展翼,纵身暴退下去。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腹部已然裂开一个大伤口,血如喷泉而出!

月展翼却从地上跳起来。

原来,他那一刀并没有当真刺入自己的心房,只不过刺伤了皮肉而已!

他阴沉沉一笑,仗刀向皇甫千里迫去,道:“这是你逼我的,可怪不得我了!”

皇甫千里手按腹部伤口,一连倒退数步后,忽然转身便跑……

在这座无名的荒山之中,有一座无名的庄院,宅坐落于一片树林茂盛的山谷中间,由于附近数十里内均是贫瘠之地,故没有居民在此落户,因此从来没有人发现这里有一座庄院。

这座庄院不小,四周有高大的土墙围着,墙内房舍约有二十多间,庭院建造颇为美观,看样子是相当富裕的人家,令人感到奇怪的却是坐落在这贫瘠而没有名气的荒山之中。

现在是黄昏,只见庭院上只有两个小孩在练习射箭,一个约十二岁,一个仅五、六岁,所使用的是近乎玩具的小弓箭。

两人正练得起劲之际,忽见一条人影从后围墙上飞了进来,这人满身是血,飞入墙内双脚着地时,竟收势不住,一个踉跄仆倒在地!

那年约十二岁的孩子一见大惊,叫了声“爹”,拔步疾奔过去。

仆倒在地的人,正是皇甫千里!

他见儿子奔到,连忙抬头道:“快……快叫人来!”

那孩子吓坏了,大叫道:“来人哪!来人哪!”

声落不久,便见从房舍里冲出五个人,他们循声赶到后面庭院,一见皇甫千里倒卧血泊,大惊失色,一齐腾身飞扑过去。

皇甫千里挣扎爬起,手按腹部呻吟道:“月……月展翼追上来了,你们快准备迎战!”

话声甫落,墙头上已出现一个人——正是眉月门的掌门人月展翼!

他已无蒙面,就以本来面目仗刀立在墙头上。

赶到皇甫千里跟前的五人,年纪有四十多岁和五十多岁,个个生相剽悍,体形健壮,从他们刚刚飞扑的身法上看,分明均是武林高手。

他们看见月展翼现身墙头上,面色均是一变,其中一个长着一只酒槽鼻的颇有应变能力,他立刻沉着的开口道:“老四,扶大哥入内敷伤!”

接着向两个小孩喝道:“你们也进去!”

两个孩子都呆呆的看着站在墙上的月展翼,那年纪大的嘴里喃喃道:“二叔……他是二叔……”

酒糟鼻的厉声道:“快进去!”

两个孩子面上布满惊疑,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

被称为“老四”的扶起皇甫千里,快步进入院中,顺便也将两个孩子叫了进去。

月展翼仍然站在墙上,看着皇甫千里被扶入房后,才开口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昔日太行山的天狗寨主董必成!”

酒糟鼻的面含悍笑道:“不错,正是董某人!”

月展翼道:“还有另外四位呢?”

董必成道:“一个是北雁荡山的燕寨主,一个是十万大山的井寨主,一个是九连山的海寨主,刚走的那个是三头六臂管玖。”

月展翼道:“在江都前后两度围攻我的五个蒙面客,想必就是你们五位了?”

董必成道:“既然你月掌门人已找到此处,我们也不必否认了。”

月展翼微微一笑道:“很好,从现在起,你们要乖乖的留在庄内,谁敢离庄一步,我必叫他血溅五步!”

语毕,仰身一纵,瞬即不见!

董必成四人只道他会入庄动手,见他忽然离去,均感不解,相顾愕然。

燕寨主道:“要追上去么?”

董必成表情转为凝重,沉思有顷,摇摇头道:“别急,先去看看总瓢把子再说!”

四人进入屋中,只见管玖正在为皇甫千里治疗腹部之伤,董必成趋前问道:“严重么?”

管玖道:“还好没伤到肠子,只是流血过多,我已为他止住了流血……”

皇甫千里由于流血过多,神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董必成低头轻问道:“总瓢把子,你能不能说话?”

皇甫千里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董必成皱眉道:“真是奇怪,他怎么会伤在月展翼手里?”

管玖问道:“那姓月的走了?”

董必成道;“是的。”

管玖道;“怎么回事?”

董必成道:“不知道。”

井寨主道:“他胸前有血迹,可能也受了伤,不能再战,因此看见咱们五人在场便知难而退。”

管玖道:“董兄,你去切几片人参来,让总瓢把子衔在口中,这样会好些。”

董必成应声而去。

这时,那年约十二岁的小孩怯怯的向管玖问道:“管叔叔,我爹会死么?”

管玖道:“不会。”

小孩困惑地道:“我二叔为什么要杀我爹?”

管玖没有回答,而向一旁的燕寨主说道:“燕兄,这两个孩子不宜在此,你把他们带到地下室去,暂时不要让他们出来,也免得他们碍手碍脚。”

燕寨主便领着两个孩子出房而去。

不久,管玖已将皇甫千里的腹伤包扎好,也就在此时,董必成拿着一些人参片回到房中,管玖将一片人参塞入皇甫千里的口中……

一会之后,皇甫千里神智已渐渐恢复,董必成便问道:“总瓢把子,你怎么会伤在他手里?”

皇甫千里面上浮起愤恨之色,缓缓答道:“那狗贼,他……他诡计多端,跪下向我求情,后来又假装自杀……”

他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一会,才将经过情形说完。

董必成道:“他又怎么找到你的呢?”

皇甫千里道;“他不知从何打听到我与葛氏住在一起,今天和那巩慧龙先后到达红柿林……”

又费了一番力气将被发现形踪,以及和月展翼一起逃到山中的经过说了一遍。

董必成道:“他是不是受伤了?”

皇甫千里道:“没有,他胸上的伤口是他假装自杀造成的。”

董必成道:“他刚才没有入庄,留话说要我们乖乖的留在庄中,就走了,总瓢把子认为他……”

皇甫千里微露冷笑道:“别怕,他必是因胸上之伤不敢入庄动手,怕敌不过你们五人,绝对不会去求援的,他绝对不敢这样做。”

管玖道:“他不敢么?”

皇甫千里道:“是的,他当年谋害我,他不愿这个秘密为人所知。”

海寨主接口道:“这么说,他可能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了?”

皇甫千里道:“不错,但你们放心,他一人之力绝对做不到。”

董必成道:“总瓢把子打算怎么办?”

皇甫千里道:“我的伤几时可愈?”

管玖道;“最快也要二十天。”

皇甫千里道:“好,这二十天你们什么都别做,只在一旁保护我,等我伤愈之后,自有对付他之策。”

董必成道:“只怕他会暗中去通知巩家人,透露总瓢把子在此,那就不妙了。”

皇甫千里道:“不会,依我看,他八成会躲在附近,伺机下手杀害你们,再不然便是去杀害巩慧龙,总之他的个性我了解,他现在是月家的掌门人,最怕的是被揭发当年谋害我的秘密,以致身败名裂。”

董必成道:“那巩慧龙是否也追上来了?”

皇甫千里道:“我和他一路跑到这里,并未发现他,那小子身中一把柳叶刀,可能没有力气追踪,怕的是那公孙奇……”

一听公孙奇,董必成四人脸色都变了,因为他们自知绝非公孙奇之敌,果真公孙奇跟踪而至,那是非常可怕之事。

皇甫千里发现他们面有惧色,微微一笑道;“不过,在红柿林发话‘莫伤我下堂妻’那人,说不定不是公孙奇,可能是巩慧龙那小子冒充的,我一时不察上了他的当,如是公孙奇,他早就追上来了。”

董必成道:“如果确是公孙奇呢?”

皇甫千里道:“那也不用害怕,月展翼自会设计对付他,要知道,他现在比我更害怕见到任何人。”

说到这里,他疲倦的闭上眼睛,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