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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信口雌黄充好人

这实在是武维宁做梦也没想到之事,因为石家堡是他的老主顾,每隔三天,他总要送一车煤去,三四年来,他进出石家堡已不下五百次之多,虽然在他的感觉中,石家堡的确存在着一种无法了解的神秘,甚至多年来他仍不知‘石家堡的堡主’为何许人,但是他对石家堡却有着无比的好感,这因为石家堡的上下人都对他非常和气,没有一人对他摆过富豪人家惯有的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而且在付钱方面也一点不苛刻,每次送煤去时,堡中那些下人还常常留他吃饭,因此石家堡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个慈善之家,但是现在,眼前这位“无敌神拳解敬仁”竟说石家堡主是一个武林魔君,怎不叫他大感惊奇?

不过,惊奇之余,他并不怀疑解大叔之言,因为石家堡确实有着他不清楚的一面,而这一面,就足说明石家堡确有“不可告人之秘”!

看见武维宁脸上挂着浓重的惊奇,无敌神拳解敬仁不由微微一笑道:“你始终认为石家堡的人很好,是不是?”

武维宁点头道:“是的,我觉得他们很善良……”

无敌神拳解敬仁冷笑道:“这正是他们最阴险之处,他们外表装得很善良,骨子里却凶残毒辣,专干一些无法无天的勾当!”

武维宁问道:“堡主是谁?”

无敌神拳解敬仁道:“叫‘三绝毒狐左丘谷’,是个五旬左右的人,你也许曾经见过他,他的面貌看来颇端正,有一双长长的剑眉,喜欢穿白色长袍——”

武维宁连连点头道:“对!对!我见过他一次,那是去年的某一天,我送煤入堡,在堡门口遇上他,他看见我时,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向身边的云管家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位云管家就过来问我愿不愿意在他堡中做事,我以须陪伴奶奶回绝了他。”

无敌神拳解敬仁冷笑道:“那大概是他发现你有一副上好的练武体格,有意收你为徒吧?”

武维宁道:“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后来他们并未再提起。”

无敌神拳意味深长的笑道:“要是你当时答应了他,现在必已练成一身惊人绝艺,只怕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武维宁羞涩一笑道:“还好我没答应他,我可不喜欢跟一个武林魔君练武!”说到这里,声音一低,含笑问道:“解大叔,您说要是我跟‘三绝毒狐左丘谷’练武,现在连您都不是我的对手,这是说‘三绝毒狐左丘谷’的武功很高?”

无敌神拳解敬仁道:“是的,他是业已逝世的‘武狐左丘明’的儿子,但是后来又得父执‘武怪、武淫’的绝艺,故称三绝,在当今武林中,只有同心盟主的‘圣侠俞立忠’才堪与他一较长短!”

武维宁不禁咋舌道:“啊啊!我一直以为您老的武功是天下最高的呢!”

无敌神拳解敬仁苦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像老夫这点能耐,严格说起来,在当今武林中,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高手哩!”话锋微顿,接着长叹一声道:“这就是老夫要你帮忙的原因,虽然老夫已探知‘三绝毒狐左丘谷’已最近不在堡中,但该堡高手如云,且蓄养百头狼犬日夜不停的在堡墙下逡巡,戒备森严,无论如何非老夫一人之力所能完成,因此想到你或许肯助老夫救人,因为只有你可以在石家堡自由出入,只不过……你一旦帮老夫将愈特使救出后,便不能再在这太平顶住下去了。”

武维宁毅然道:“不妨,我帮大叔救出愈特使后,就带着我奶奶远走高飞!”

无敌神拳注目笑问道:“你当真舍得离开此地么?”

武维宁道:“若非为了我奶奶,我早已离开此地了!”

无敌神拳道:“还有,你心里要有准备,也许你会丧命在石家堡!”

武维宁道:“不幸如此,但请照顾家祖母,最要紧的是不能告诉她真相,最好骗她说我到远地去赚大钱。”

无敌神拳轻叹一声,面露愧色道:“你是武家的唯一后裔,我实在不该求你帮忙,不过你现在仍可拒绝,要是——”

武维宁抢着道:“大叔!以前您老曾教导我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报以涌泉,现在是我报答您老的时候,您老不要再说了!”

无敌神拳点了点头,叹息道:“好吧,现在老夫吿诉你愈特使被关禁的地点及解救之法……”

第三天的早晨,武维宁由一间草亭里牵出骡子,套上了装满生煤的双轮木车,准备出发了。

武大妈手拄竹棍倚立门边,含笑叮咛道:“宁儿,早去早回,路上要小心啊!”

这是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可是今天早上听在武维宁的耳中,却有着不同的感受,一股生离死别的愁绪,突然涌上心头,他怔怔瞪望着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祖母好一会,然后生硬的点头答道:“是的,奶奶!”

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其听觉和感觉是敏锐的,武大妈这时就听出孙儿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因而问道:“宁儿,你有什么不舒服么?”

武维宁暗吃一惊,他知道奶奶每当发觉自己有什么不舒服时,是绝不肯让他出门的,故连忙振作地道:“没有,奶奶,宁儿很好呀!”

武大妈道:“别骗我,奶奶听出你的声音在发抖,你一定有什么不舒服,快告诉奶奶!”

武维宁强笑道:“真的没什么,奶奶,若是您听出宁儿的声音有些异样,那……那大约是宁儿昨晚没睡好之故。”

武大妈讶然道:“你昨晚因何没睡好?”

武维宁道:“宁儿在想……在想奶奶为何忽然改变初衷,肯让宁儿上山打猎?”

武大妈噗嗤一笑道:“傻孩子,奶奶肯让你去打猎,是希望你出人头地呀!”

武维宁道:“可是宁儿觉得,并非只有打猎才能出人头地,有许许多多的行业都一样可赚大钱,出人头地的!”

武大妈笑道:“但是在咱们这里,再没有比打猎更好的了。”

武维宁道:“所以宁儿在想,也许宁儿可到外面去做点别的事……”

武大妈一哦,全神贯注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武维宁摇头道:“不知道,奶奶还没答应让宁儿出外呢!”

武大妈沉吟道:“只要不太远,奶妈是肯让你去的。”

武维宁笑道:“要赚大钱,就得到远地去,不太远的地方,是赚不到大钱的!”

武大妈问道:“要是奶奶肯让你到远地去,你打算到哪地方去?”

武维宁道:“宁儿还没考虑——奶奶!宁儿要走了,您回屋里去吧!”

他跳上车座,抓起缰绳一抖,便驾着满载生煤往村外驰去。

和奶奶的一段对话,使他紊乱而沉重的心情宽慰了不少,因为他已让奶奶知道自己有外出谋生之意,假如自己不幸死在石家堡,她老人家必会猜想自己是去外地赚大钱,这样在她的心中便永远存着一个“希望”!

骡车驶出太平顶,便见无敌神拳解敬仁已立在道上等候,武维宁把车停下,含笑问道:“大叔,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无敌神拳解敬仁面带忧郁沉默良久,方举手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没有,老夫只盼你成功归来!”

武维宁点了点头,也不再开口,一抖缰绳,再度驱车前进。

晌午时分,他抵达石家堡了!

四年前,当石家堡的人去太平顶向他订购生煤,而他载送第一车生煤来到石家堡时,他曾为这座石家堡规模之宏大而大吃一惊。

是的,真正说来,石家堡不应该称之为堡,而应该称之为城!

一眼望去,它的外表与一般城池大同小异,虽然宽长不及一般城池之半,高度却有过之,而且形势巍峨雄浑,更非一般城池所能媲美。

堡门之上,是一座鼓楼,两旁的堡墙,高达七丈以上,上面也有整齐的围墙和持枪戍守的堡丁,是以任何人看到这座石家堡,都会生起这样的疑问:

“这真是私人所拥有的一座‘堡’么?”

武维宁记得自己第一次送煤入堡时,曾问堡中人为何有持枪的堡丁站在墙上守备,所得到的回答是:“防备强盗抢掠!”

他心里有些不信,但那以后,他每隔三天就送来一车煤,日子一久,渐渐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今天,他对这座石家堡所产生的恐怖,比第一次见到时更甚,这当然是因为他已经明白这座石家堡不是善良人家,而是一座魔堡,堡主是一个为非作歹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魔君!

煤车驶过护城河的吊桥,守堡门的堡丁一看是武维宁送煤来了,便将堡门打开,让武维宁长驱直入。

堡中房屋,大大小小约有百幢之多,都是用巨石建成的,看上去坚固异常。

武维宁循老路沿着右边堡墙绕行了半个圆圈,把一车煤开到家后的一间大厨房外面,戛然停住。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适时由厨房走出,笑道:“武维宁,你来了。”

武维宁下车拱拱手道:“是的,云爷。”

这个老人,正是石家堡的管家,但武维宁仅知他姓云,此外一无所知,不过,武维宁对这位云管家是十分有好感的,因为他对人亲切而又慷慨,每次总是留武维宁在堡中吃午饭,还常常垂询武维宁的生活情形,关怀之情,犹如慈父。

这时,云管家忽然注目向武维宁端详了一下,讶然道:“武维宁,你脸色有点不对,有什么不舒服么?”

武维宁心怀鬼胎,闻言暗吃一惊,连忙赔笑道:“没什么,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

云管家一哦,似因有事,没再追问下去,举步踱向堡中一面说道:“下了煤后,先去厨房吃饭,然后再来老夫房里拿钱!”

武维宁躬身答道:“是的,谢云爷!”

目送云管家去远,武维宁立刻动手下煤,用畚箕一担一担的挑入厨房。

厨房里,一共有三位厨师和五个帮杂的堡丁,他们正在吃饭,听到武维宁回答云管家说“昨夜没有睡好”一语,都不禁笑了起来。

其中一位朱姓厨师看见武维宁挑煤进来时,便笑问道:“武维宁,你昨晚因何没有睡好?”

武维宁窘笑一下道:“朱大叔,你又要取笑我了?”

朱姓厨师哈哈笑道:“不不,老子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晚上也常常睡不好!”

另一位涂姓厨师接口笑道:“想女人么?”

朱姓厨师道:“可不是,一想到女人,就不由辗转反侧,整夜睡不好,所谓‘春色恼人眠不足’是也!”

涂姓厨师转望正在倒煤的武维宁笑问道:“武维宁,你可是想讨老婆了?”

武维宁羞笑道:“别瞎说,我才不想讨老婆呢!”

朱姓厨师道:“不必怕羞,男孩子到了你这个年纪,没有一个不想女人的,改天有空,老子带你去玩玩,包管你以后会一觉睡到天亮!”

武维宁没再接腔,只笑嘻嘻的挑着空畚箕走了出去。

不久,一车煤下完了,涂姓厨师便向他招呼道:“武维宁,别忘记云管家的吩咐,吃了饭再回去。”

武维宁欣然入席坐下,笑道:“老是在这里吃饭,真不好意思……”

涂姓厨师递给他一副碗筷,道:“得了,还客气什么呢?”

吃过午饭,武维宁忽然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叫道:“奇怪,我的头好痛!”

涂姓厨师一呆道:“怎么回事?”

武维宁愁眉苦脸道:“谁知道刚才还是好好的,这会忽然痛了起来,啊哎……”

涂姓厨师愕然道:“很厉害么?”

武维宁挫牙道:“正是,好像刀割一般!”

涂姓厨师上前扶起他说道:“大概是着了凉,走!到我床上去躺一会儿。”

厨师们的房间就在厨房隔壁,武维宁在涂姓厨师的扶持下,入房躺下可是他的头痛似乎越来越剧烈,竟在床上呻吟起来。

涂姓厨师感觉不妙,即命一个帮杂的堡丁去通知云管家,不久云管家来了,他为武维宁诊脉过后,面呈迷惑道:“奇怪,脉络很正常嘛!”

皱眉沉思半晌,目注武维宁问道:“武维宁,你以前常常头痛么?”

武维宁一面呻吟一面答道:“上个月有过一次,足足痛了半天才好,啊唷……”

云管家点点头道:“你的脑子可能有些毛病,等下老夫开一贴药让你吃吃看。”

说着,站了起来。

武维宁忙道:“不敢烦劳云爷,小可略躺一会就得回去了。”

云管家道:“不,你今天不要回去,老夫有一药方对头痛颇为有效,说不定可根治你的头痛病,但这贴药须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次,连续服用三次方能见效,你今晚就在此过一夜,明天再回去吧!”

武维宁还想“婉拒”时,云管家业已迈出房去了。

涂姓厨师笑道:“武维宁,我们这位云管家对你不错吧?”

武维宁道:“是的,你们三位大叔对小可也一样很好,小可真是感激不尽。”

涂姓厨师道:“别客气,我们对你好,是云管家一再吩咐的。”

武维宁感激地道:“云爷的为人,实在太好了,小可真不知要怎样才能报答他。”

涂姓厨师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道:“其实你如要表示感谢的话,应该感谢我们堡主!”

武维宁道:“是的,贵堡堡主,小可虽只见过一次,但小可知道他是一位好人!”

“听说那一次,我们堡主有意留你在堡中供事,你为何拒绝?”

“家祖母年老且又双目失明,小可不能不陪着她,这事涂大叔不是听小可说过了?”

“不错,但是当时你如果明白我们堡主想收留你的真意,你一定不会招绝!”

“哦,是么?”

“告诉你吧,我们堡主有一身无人能及的武功,他想收留你,其实是发现你有一副上好的练武体格,故想收留你看看你的人品,然后收你为徒!”

“啊!原来如此……”

“你现在后悔了吧?”

“不,贵堡主的盛意,小可十分感激,但小可对练武并无多大兴趣。”

“你若拜我们堡主为师,不出几年便可成为天下闻名的高手,这是任何人都求之不得的事,你怎么反不感兴趣呢?”

武维宁苦笑不语,心里却在回答道:“哼,幸好当时我没有答应,我才不愿跟一个武林魔君练武哩!”

涂姓厨师见他不说话,深感不解的摇了摇头,站起身问道:“现在头痛好了一点么?”

武维宁呻吟道:“不,还是痛得要命!”

涂姓厨师道:“那么,你好好躺着,云管家派人送药来时,我立刻替你煎来。”

语毕,出房而去。

半个时辰后,武维宁服下了第一帖药!

到了服下第三帖药时,夜色已浓,而武维宁的头痛果然霍然而愈,沉沉进入梦都之中。

这中间,云管家曾两度来看望他,看见他睡得很酣,即嘱厨师们不可吵醒他,就走了。

三个厨师累了一整天,一到可以躺上床的时候,不消多久,便已个个鼾声大作。

石家堡,终于进入沉静的夜色中了。

二更刚过,武维宁即悄悄起床,他向那三个睡死了的厨师看了看,立即披衣下床,蹑手摄足溜出房子。

这是没有星月的晚上,整个石家堡被笼罩在浓墨似的黑暗中,没有虫叫,没有风声,万籁俱寂。

武维宁知道堡中豢养的百头狼犬只在四面堡墙下巡行,故心中并无惧怕,当下按照无敌神拳解敬仁的指示,一路沿着墙角躲躲闪闪的向堡中央一座七级宝塔潜行过来。

这座七级宝塔,较一般宝塔高出一半以上,矗立在堡中央,宛如一柱擎天,气势雄浑异常!

塔门是铁铸的,此刻紧紧关着,但门外两侧,却仍有两个腰悬蛾眉刀的劲衣大汉挺立把守着,他们纹丝不动的静立于塔门两侧,很像两尊门神。

武维宁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宝塔附近,他进出石家堡虽有百次之多,如此接近宝塔还是第一次,不过他心中虽甚紧张,但仍能沉得住气,因为眼前的情景都在无敌神拳的描述之中,他觉得只要按照“解大叔”的指示去做,大概就有希望救出被关禁在宝塔下的“金衣特使”白侠俞玉龙。

他谨慎的朝四下窥视一番,不见堡中人在附近走动,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即由黑暗的墙角下转出,向那座宝塔走了过去。

在宝塔四周十丈之内均无房屋,因此武维宁一走出墙角,立刻就被那两个把守塔门的劲衣大汉发现了!

他们一见有人慢慢朝宝塔走过来,面色微变,右手“拍”的一声,同时握上刀柄,其中之一向前跨上一步,沉喝道:“什么人?”

这两个劲衣大汉虽然满怀警戒,却不大以为来者是个敌人,只因他们负责把守宝塔已有数年之久,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而且他们都知道自从有石家堡以来,从未有武林人能够偷入堡中,此外,他们又都觉得,来者如是敌人,他是不会那样慢吞吞的走过来的。

真的,武维宁此刻的样子,简直不像一个活人,他瞑目垂肩,神情安怡,双手垂直不动,步履硬而缓慢,看上去很像一具傀儡,又好像人在睡梦之中。

这时,两个劲衣大汉已看清来者是武维宁,不由神色一呆,齐声道:“武维宁,你干什么?”

武维宁仍然闭目不答,仍然迈着僵硬而缓慢的步履向宝塔直走过来。

向前跨出一步的劲衣大汉一看武维宁的模样,更为错愕,又发问道:“武维宁,你搞什么鬼呀?”

另外那个劲衣大汉却已看出来,因笑道:“老焦,你看不出来么?”

那劲衣大汉掉头讶然道:“你说什么?”

后者笑道:“这小子是在梦游中!”

前者一噢,回望武维宁失笑道:“嘿,原来是在梦游,怪不得这等模样。”

后者道:“这小子日间送煤来,忽然闹头痛,云管家就开药给他吃,留他在堡中过夜,不想现在竟爬起来梦游,哈哈!我看这小子的脑子恐怕有些毛病!”

他们说到这里时,武维宁已走到塔门前,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将碰上塔门了!

两个劲衣大汉虽然看得有趣,却不愿让他撞上塔门,当下不约而同的伸手向武维宁的肩上拍去,笑道:“武维宁,你——”

武维宁蓦地身形微挫,双臂左右倏扬,一下子便同时点中了他们两人的麻穴。

两个劲衣大汉做梦也想不到素来不谙武功,且正在梦游中的武维宁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一时大惊失色,方待开口叫,武维宁却已顺手抓住两人的手臂,用力一拉一甩,两个劲衣大汉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旋转过来,武维宁紧接着双掌迅速上扬,“砰砰!”两响,劈中了他们的后脑,于是两个劲衣大汉叫也没叫一声,就此扑倒地上,昏厥过去了!

武维宁立即俯身将他们揽起,抱去塔后暗处放下,随又转回塔门口,伸手拉住门上铁环,用力拉了三下,然后停顿片刻,再拉动七下。

在这一刻,他的心房紧张得突突狂跳,因为“无敌神拳解敬仁”在告诉他启开塔门的“暗号”之后,曾说这种“暗号”是三年前使用的,现在是否还使用这种“三、七”之数,却是不得而知,假如“暗号”业已变换,那么失败就在眼前了!

须叟,只见铁门缓缓上升,现出一条向地下伸展的宽阔石级!

武维宁一见铁门升起,就知没有弄错,紧张的心弦为之一松,当即举步走了下去。

地道上挂着一盏琉璃灯,光线只照亮两丈内的地道,再往下便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这种情形,都在武维宁“熟悉”之内,他很清楚的记得“解大叔”对宝塔内的描述:“地道入口,有一盏琉璃灯,往下走十五个石级,再向右转,便是地牢,那里有一道铁栅门,门内经常有一个叫“黑面阎罗尉迟兴”的人守在该处……”所以武维宁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感惊奇,令他深感惊奇的反是“解大叔”的描述,心想解大叔既然未曾进入这地牢,怎能把这地牢的情形打听得如此之清楚呢?

他一面想一面拾级而下,走过十五个石级后,果然发现地道向右转,但他没有立刻转进去,却在转弯处倒了下来,口发惊呼道:“不好!尉迟兴你快来!”

他的倒地惊叫,很容易使人以为他(当然更使人想不到他是外人)是在走下石级时,突然遭受到意外的袭击!

果然,只听地道内有人惊“啊!”一声,旋开一片铁门的“叮当”声响,俄顷便见一个豹头鹰目,面孔乌黑的老人由地道内飞奔而出!

这老人显然就是黑面阎罗尉迟兴,他一见石级下倒卧着一人,虽然武维宁的面部“藏”在角落下,使他一时无法看出是谁,但他根本未想到这人不是堡中人,连忙一个箭步跳到武维宁身边,俯身将武维宁翻转过来。

就在这时,他的麻穴也被武维宁一指点中,弯弓的身子再也直不起来,蓬然一声,登时摔倒地上!

武维宁随之一跃而起,又骈指点了对方的哑穴,然后伸手入他胸襟内掏出一串钥匙,飞也似的拔步转入地道。

事情到此,已经成功了一半,因为“解大叔”对地牢内的形容是:“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饭进入地牢之外,其余的时间,只有黑面阎罗尉迟兴一人守在地牢中。”因此武维宁再无畏惧,他转入向右拐的地道,跨过挡在地道上的一道铁栅门,便已置身于一排地牢之前!

这一排地牢,一眼望去,约有二十间之多,每间地牢只有寻丈宽阔,而对着甬道的一面,均用粗如儿臂的铁栅做为牢门,因此可以看见每间地牢里的“囚犯”!

此外,在最后一间地牢那里,隐约可看出还有一条转弯的甬道,似乎转过弯后又有一排地牢,这使得武维宁大感惊奇,因为这种情形与“解大叔”的描述大有出入,他记得“解大叔”只说那里有几间地牢,俞特使就在第二间,但是眼前所看到的并非只有“几间”,而是在二十间以上,这是怎么回事呢?

唔,是了!也许解大叔听了解的是三年前的情形,而在这三年中,三绝毒狐左丘谷已将地牢扩充成这么多,不管他,我先将俞特使救出来再说!

武维宁思忖之间,业已飞步来到第二间地牢门前。

只见牢房内果然有一个人盘膝跌坐于一张木床上,这人年约四旬,面貌不大好看,眼睛小而圆,嘴巴尖而阔,中间是短短的朝天鼻,再加上长发披肩,简直活像一只猩猩!

哦,这就是“圣侠俞立忠”的儿子?四海同心盟的金衣特使白侠俞玉龙?

武维宁不禁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他立刻想起“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句话,是以掠过脑中的一丝怀疑很快便消失,当下向牢房里的“怪人”一抱拳道:“这位大侠,你可是四海同心盟的俞特使?”

牢中怪人早已看见眼前来了这个陌生的青年,正感惊异,一听武维宁之言,丑恶的脸上登时现出一片喜色,急急点头答道:“在下正是俞特使,你是何人?”

武维宁道:“小可武维宁,受无敌神拳解敬仁解大叔之托入堡来救你的!”

白侠俞玉龙大喜道:“好极,你快将铁锁打开!”

武维宁自然不敢怠慢,即用夺到手的一串钥匙,拣出其中一支,试着穿入锁孔,但一连试了四支钥匙,才将门上铁锁打开。

铁栅门一开,白侠俞玉龙便如疾风也似的冲出地牢,他向地道出口望了望,伸手抢过武维宁手上的一串钥匙,急问道:“外面情形怎样?”

武维宁答道:“把守塔门的两个人和‘黑面阎罗尉迟兴’被小可点了穴道,那两个守门的人,轮值时间尚有两刻时,所以在两刻时之内,大概不致被堡中人发觉。”

白侠俞玉龙大为兴奋,又急问道:“你是如何偷入石家堡来的?”

武维宁道:“小可原在长白山挖煤为生,这石家堡是小可的老主顾,每隔三天就得送一车煤来,解特使三年前去我们太平顶时,认识了小可传授小可武功,此番解特使探知俞特使被‘三绝毒狐左丘谷’禁锢于此,故命小可——”

白侠俞玉龙只听到这里,便已明白大概,故不想再听下去,立即将手中的一串钥匙扯散,分一半递给武维宁,说道:“快!咱们分头打开所有的地牢!”

武维宁一呆道:“俞特使打算救出所有被关禁的人?”

白侠俞玉龙一点头道:“不错,石家堡中高手如云,只有救出所有被关禁之人,咱们才能逃出去!”

武维宁一想“三绝毒狐左丘谷”既然是个武林魔君,他所禁锢之人自然不会是坏人,如能顺便将所有被关禁的人救出,等于做了一件好事,当下欣然接过钥匙,开始与白侠俞玉龙动手打开每间地牢的铁锁。

也许每一个“落难者”在被“三绝毒狐左丘谷”囚禁的日子里,都曾挨过各种酷刑,吃尽了许多苦头,因此武维宁看到的每一个“落难者”,没有一个是眉目“端正”的,个个都变得怪模怪样,令人望而生畏!

未几,二十间地牢的十八个“落难者”——第一间地牢是空着的——全被救出来了。

武维宁打开第二十间地牢之后,转入向左拐的甬道一看,果见拐道上又有二十间地牢,心中十分骇异,便向白侠俞玉龙问道:“俞特使,这里面到底关禁着多少人?”

白侠俞玉龙一面动手打开第二十一间地牢的铁锁,一面急急答道:“这里面有一百间地牢,囚禁着七十二人——快!把钥匙分给大家,时间不多了!”

武维宁依言将手中的钥匙分给身边几个业已脱身地牢的落难者,由于大家都有同仇敌忾的心理,而且都知道石家堡中有三十位身怀第一流武功的银衣武士,如不将七十二人全部救出,势难逃出石家堡,故尔此刻业已脱困的十八个武林人,表现出了高度合作的精神,纷纷抢着去开锁。

于是不消多久,其余的五十三个落难者也被救出来了!

白侠俞玉龙兴奋至极,扬臂一挥,高声道:“大家冲呀!”

话声中,人已当先朝出口奔去。

武维宁亦跟着众人往外跑,一群落难者像汹涌的潮水,往地道出口疾奔,而首当其冲的是“黑面阎罗尉迟兴”,似乎大家都恨透了他,看见他呆呆的躺在地,个个都故意由他身上踩过,有的更用力踩他的脸部,于是经过七十二人的践踏蹂躏后,“黑面阎罗尉迟兴”当场血肉模糊,变成一堆肉浆!

武维宁目睹惨象,心颇不忍,但他知道这七十二个落难者的心情,他们平日受到“黑面阎罗尉迟兴”的百般凌辱,心中都有一股积年的怨恨,现在他们解脱了,自然要报仇。

转眼间,众人冲出宝塔外来了!

这时,刚好有两个轮值把守厨房的劲衣大汉并肩走到厨前,他们一见众“囚犯”突然由厨门内冲出,不禁大吃一惊,同时发出一声“啊呀!”掉头便跑。

白侠俞玉龙和一个独眼老人大喝一声,纵身拔空而起,疾如流星般的飞越过两个劲衣大汉的头上,降落于他们前面,挡住了他们的逃路。

两个劲衣大汉一看逃路受阻,急忙双双拔出佩刀,准备迎战。

但是他们才将佩刀撤出鞘,就被揉身欺近的白侠俞玉龙和独眼老人探手一把夺去,“拍!”的一声折断,然后白侠俞玉龙俯身抓住其中一个劲衣大汉的双脚,将他高举了起来,紧接着,只见他双臂一分,那被高举在头上的劲衣大汉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身子竟被白侠俞玉龙活活撕裂成两半!

鲜血如雨般洒满白侠俞玉龙的全身,沾着鲜血的大小肠更像红绫般披挂在他身上,但他全不在意,反忘形的纵声大笑起来。

独眼老人的手段也很惊人,他双掌插入另一个劲衣大汉的胸膛,袭帛般将他的胸膛撕开,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张口便吃,一面吃一面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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