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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睡梦正酣,突然被一声异响惊醒,睁眼一看,赫然发现床前站着一个手仗利剑的蒙面怪客,你会不会吓掉魂?

朱玉郎和他的妻子今夜就碰到这种怪事。

他们一向习惯熄灯睡觉,这天晚上睡到三更时分,忽然听到一声异响,接着本是一片漆黑的房中突然大放光明;他们正相拥而眠,家中又无别人,因此立刻被这一怪现象惊醒,睁目一看,登时吓得失声惊叫,仓皇退到床内去,缩成一团直发抖。

因为,床前挺立着一个手仗利剑的蒙面怪客!

这蒙面怪客体型高大,身着黑色紧身密扣劲衣,脚下是倒赶千层浪的绑腿,手上那柄长剑在灯光照射下发出闪闪寒芒——分明是个打家劫舍的独行大盗嘛!

朱玉郎虽是个书生,他父亲却是当前武林中最著名的大剑客,所以他心中虽然害怕,毕竟也有一些胆识,当下鼓起勇气喝道:“你是何人!?”

蒙面怪客长剑一挥,床前的蚊帐落下一大块,他发出可怕的狞笑道:“不要大声嚷嚷,小声跟我说话,否则大爷手起剑落,砍下你的吃饭家伙!”

朱玉郎面色阵阵苍白,他把妻子推到自己身后去,颜声道:“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蒙面怪客嘿嘿笑着。

朱玉郎道:“你若是要打劫,可找错对象了,我们可是贫穷人家呀!”

蒙面怪客忽然在床边侧身坐下,还好整以闲的翘起一只脚,道:“你是朱玉郎?”

朱玉郎点头道:“是啊。”

蒙面怪客道:“大侠朱灭魂的儿子?”

朱玉郎又点头道:“是啊。”

蒙面怪客道:“听说你父亲没有教你剑术?”

朱玉郎摇头道:“不对,家父已将他的‘灭魂三十六剑’倾囊传授给我,所以阁下最好识相一些,赶快给我……”

他本来要说“给我滚出去”,可是这时候蒙面怪客已将长剑抵上他咽喉,使他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蒙面怪客沉声道:“小子,你少在大爷面前胡说八道!”

朱玉郎咽喉被剑尖抵着,全身全都软了,战战兢兢道:“是……阁下贵姓大名?有何指教?”

说出这句话后,他忽然有一种受屈辱之感,同时心中也很感慨。

二十年前,当他七、八岁的时候,他父亲就这样告诉他:“孩子,爹的剑术天下无敌,可是爹不会传授给你,因为你是爹的独子,要知江湖凶险,刀剑无眼,平凡就是福……”于是从那开始,他只专心在书本上下功夫;可惜运气不佳,一连三次乡试均告名落孙山,如今落得穷困潦倒,要是当年父亲教自己武功,今天也不会在这不速之客面前畏缩得像孙子一样了。

他感慨的就是这一点。

蒙面怪客见他完全被自己唬住了,便收回长剑道:“你不要问我是谁,我今夜来此,一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二来是要得你一样东西。”

朱玉郎等着他说下去。

蒙面怪客道:“我要告诉你的一个消息是:你父亲死了。”

朱玉郎一呆,眼泪便掉了下来。

他相信对方这个消息不会假,心中悲痛万分,可是这个噩耗对他来说并不是很意外,父亲一生行侠,树敌太多,而且“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是迟早要发生的必然结果。

“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人杀害了。”

“对方是谁?”

“不知道。”

“你是道听途说的?”

“嗯。”

“那么,这消息不一定真实。”

“千真万确!”

“阁下既未亲见,怎敢说千真万确?”

“这个……好吧!我老实告诉你,我是亲眼看见的,不过对方是非常扎手的人物,我得罪不起,不敢说。”

朱玉郎竭力忍住心中的悲伤;他对蒙面怪客本来怀着恐惧,此刻恐惧已完全消除,反而以卑视的眼光看着他,冷冷道:“既然你不敢说出杀害家父的凶手是谁,你何必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蒙面怪客阴恻恻的笑了一声道:“刚才我说一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二来要得你一样东西!”

朱玉郎道:“你要什么?”

蒙面怪客道:“令尊人称大侠朱灭魂,其实‘灭魂’两字并不是他的名,对么?”

朱玉郎道:“对。”

蒙面怪客道:“灭魂是一把宝剑的名字,它是数千年前春秋时代越国国王勾践的八把宝剑之一,令尊以之闯荡江湖,杀死了不少人。”

朱玉郎道:“死在家父剑下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蒙面怪客点头道:“不错,令尊剑下不伤无辜,这一点我很敬佩。”

朱玉郎又等着他说下去。

蒙面怪客笑了笑道:“冶炼之术古不如今,令尊那把灭魂宝剑在今天来说已不算什么,不过它却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古物,价值连城。”

朱玉郎明白他的来意了,便道:“家父遇害,现在那把宝剑落在何人手里?”

蒙面怪客手中长剑一吐,又抵上他的咽喉,沉声道:“小子,少跟我装糊涂,令尊已好几年不使用那把灭魂宝剑,这几年他使用的是一把普通的靑钢剑,他将那把灭魂宝剑交给你收藏起来,对不对?”

朱玉郎道:“不对,家父没有把它交给我,他知道有不少武林人在觊觎那把古剑,在这种情况之下,那把古剑便成祸根,他老人家怎肯把祸根留在家里?”

蒙面怪客怒道:“少耍嘴皮!”

朱玉郎道:“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听到父亲死亡的噩耗,他在伤心之下,对本身的安危已不放在心上,因此口气也强硬起来了。

蒙面怪客目光杀气陡盛,道:“你不怕死?”

朱玉郎道:“这是一句废话,阁下此来既是为了那把灭魂宝剑,杀了我难道就能得到它?阁下要是认为那把古剑藏在舍下,不妨动手搜一搜。”

语声一顿,继道:“阁下动手搜索的时候,请高抬贵手不要把舍下的家具弄坏,尤其是那些书,那是我的财产,千万不要把它弄破了。”

说完,闭上眼睛,不再与对方多言了。

蒙面怪客见此光景,心中不免有些动摇,但他赶了几百里路来到这里,岂肯就此罢手,当下撤回长剑道:“好,我搜一搜,要是搜到了,老子就用它砍下你的脑袋瓜子!”

他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大概他心地还不算太坏,果然搜得颇为“斯文”,没有弄坏东西。

大侠朱灭魂虽是名满天下的武林高手,却没有带给他儿子任何好处,朱玉郎夫妇居住的是几间茅芦,家中家具不多,多的是书籍,看来这对夫妻是贫居陋巷,箪食瓢饮而不改其乐哩!

不消两刻时,蒙面怪客已将几个房间搜遍了,果然没有找到那把灭魂宝剑。

他不服气,又去威胁他们夫妻,这次他把剑抵上朱玉郎的妻子,恶狠狠的说道:“你一定把它收藏起来了,现在你给我乖乖的取出来,否则我先杀了你的妻子!”

朱玉郎木无表情,只转对妻子道:“娘子,咱们时乖运蹇,天天过苦日子,活着实在没意思,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张氏居然也将生死置之度外,点点头道:“好的,但敎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这女人看来受丈夫“薰陶”极深,此刻面对利剑,竟然视死如归,还有心情吟诗呢!

蒙面怪客大怒道:“你道老子不敢杀死你们是不是?”

朱玉郎道:“阁下此来若为杀人,那就动手,何必多说废话!”

蒙面怪客怒气狂涌,喝道:“好小子,口气好硬,你到底有几颗脑袋?”

朱玉郎不再接腔。

蒙面怪客“哼!”了一声道:“好吧,我姑且相信灭魂宝剑不在你这里,但令尊那部‘灭魂三十六剑’应该放在你这里吧?”

朱玉郎冷冷道:“家父不肯让我习武,他怎会将‘灭魂三十六剑’放在这里?阁下要是不信,不妨再搜一次,只要不将书籍和家具弄坏,把地皮掀开来都可以!”

蒙面怪客不禁开口骂道:“你奶奶的,老子跑了几百里路,入宝山岂可空手返,好歹也要拿你一样东西!”

朱玉郎道:“我这里有的是书,你若喜欢读书,拿一本去吧。”

蒙面怪客眼睛贼溜溜的四望一遍,实在找不出一件有价值的东西,只好顺手取了一本书纳入怀中,然后转身便走。

朱玉郎道:“等一下。”

蒙面怪客脚下一煞,囘头冷笑道:“怎么?难道你小子还想把我留下来?”

朱玉郎道:“不,小可有一要求。”

蒙面怪客似感意外道:“要求?”

朱玉郎道:“阁下不敢说出杀害家父的凶手是谁,是因阁下有所顾忌,小可自不便相强,但总可透露家父遇害的地点吧?”

蒙面怪客道:“你想去收回令尊的遗体?”

朱玉郎道:“是的。”

蒙面怪客沉吟有顷,道:“也罢,念你一片孝心,我就透露一个大概的地点,令尊遭暗算于伏牛山。”

语毕,越窗而出,瞬即消失于黑漆漆的夜色中。

那张氏一见蒙面怪客走了,精神一松懈,全身一软,顿时晕倒在床。

朱玉郎连忙轻拍她的面颊,叫了好几声,她才悠悠醒转;朱玉郎下床倒了一碗冷茶给她喝下;看看全屋被翻得乱七八糟,再想起父亲客死他乡,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如雨而下。

张氏亦悲泣不已。

夫妇俩哭了好一会,朱玉郎才收泪道:“娘子别哭了,咱们得想个法子处理这件事才行。”

张氏道:“你说怎么办呢?”

朱玉郎道:“首先,天亮之后,妳回娘家去避一避。”

张氏惊讶道:“避什么呀?”

朱玉郎:“避祸!爹一生行侠仗义,好打不平,得罪的绿林人物太多,如今他老人家不幸遇害,必然有不少歹人会来找咱们算帐。此外觊觎爹那把古剑和那部剑谱的人相信也不在少数,今后可能有绿林人物相继到此骚扰,因此为安全计,妳最好回娘家去避一避。”

张氏道:“你呢?”

朱玉郎道:“我去伏牛山找爹的遗体,运回故乡安葬。”

张氏道:“这是应该的,只是你是个书生,万一碰上那些歹人……”

朱玉郎道:“顾不得这许多了,总之父亲死在外地,我做儿子的不能不去料理后事。”

张氏道:“咱们家现在只剩下三两不到的银子,这点钱能办什么事?”

朱玉郎道:“那些银子妳带回去,我另外想办法好了。”

张氏道:“你有何善策?”

朱玉郎向她附耳说出自己的打算。

张氏点点头道:“这倒是一擧两得之事。”

朱玉郎道:“来,咱们把东西收拾收拾,我看天也快亮了。”

他们将家中被翻乱的东西恢复原状之后,屋外鸡啼喔喔,天已破晓,朱玉郎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向妻子道:“那贼子走了。”

然后,他搬一张櫈子放在供桌上。爬上供桌再登上凳子,伸手入屋樑上的茅草中,从茅草中掏出一个三尺多长的木匣。

那是剑匣!

他下了地面,打开剑匣,取出里面的一把古剑,拔剑出鞘,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这把剑,正是他父亲的成名神兵“灭魂”宝剑!正是春秋时代勾践八把宝剑(掩日、断水、转魄、悬剪、惊鲵、灭魂、却邪、真刚)中的灭魂;古代著名的宝剑不少,如湛卢、鱼肠、巨阙、太阿、紫电等等,但历经数千年后的今天,能够流传下来的,在武林中也只有这把灭魂宝剑而已!

其父深知此剑价值连城,为恐在江湖上遭遇不测而落入别人手里,几年前便交给朱玉郎收藏。

此刻睹剑思亲,朱玉郎百感交集,不禁长叹一声道:“爹,您说江湖险恶,刀剑无眼,因此不愿传我剑术,要我作个平平凡凡的人,可是……二十年来你儿子读书一样不成,您儿子实在过的太平凡了!如今您被恶人所害,而我却无力为您报仇……”

唏嘘良久,才收剑入匣,走到门口,又小心的探头对外察看一遍,确定无人窥伺,这才闪身出门,快步的奔去附近的袁大叔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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