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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同气连枝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剑堡,当这辆马车驶出大门口的时候,忽从车中跳出一个小姑娘,由于马车在走,她跳车的方法又不对,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驾车的汉子听到声音,连忙停车趋视,见是吕玉燕跳车摔倒在地,不禁一呆道:“小丫头,你怎么啦?”

吕玉燕赖在地上不起,大声道:“告诉你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驾车的汉子不悦道:“你不回去,那要怎样?”

吕玉燕道:“你们不放令狐彰出来,我就这么一直坐在这里!”

驾车的汉子冷笑道:“要是我们囚禁他一年不放呢?”

吕玉燕道:“我就在这里坐一年!”

驾车的汉子嘿嘿笑道:“丫头,你能在这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坐上一年么?”

吕玉燕道:“坐十年二十年,我也坐啦!”

驾车的汉子伸手要拉她,道:“少跟我撒野,快给我上车去!”

吕玉燕张口便咬。

驾车的汉子吓得缩手不迭,又惊又怒道:“丑丫头,你咬人啊?”

吕玉燕道:“你敢碰我一下,我不咬断你的手指头才怪呢!”

驾车的汉子显然有些头痛,对她怒目而视了好一会,才把脚一顿道:“好,你咬着试试看!”

说着,又要上前拉她上车。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人冷冷道:“不要欺负一个小姑娘!”

驾车的汉子回头一看来了个青年,见他双手抱胸斜倚在车厢旁边,不禁一怔道:“你是何人?”

来人,正是令狐彰,只不过他仍是那张易容的面貌,尚未恢复本来面目。

吕玉燕哪里知道他就是令狐彰,只认出他就是昨天在路上遇见,自称是“雪中送刀贝蟾”的人,对他也没好感,但这时境况不同,自不必将他当作敌人看待,当下便对“贝蟾”大叫道:“喂,你这个叫什么‘雪中送刀’的,你来评评理!他们剑堡的人好没来由,我和令狐彰也没得罪他们,谁知他们剑堡一个门下竟在我们吃的食物中下了蒙汗药,把我们俩抓入堡去,如今他们自知理屈要放人了,却只肯放我一个,而将我……将我哥哥留住不放,你说他们像不像强盗呀?”

令狐彰听了微微一笑道:“不错,这是强盗的行为!”

驾车的汉子一听此言,面色一沉道:朋友,你是何人?来我们剑堡何为?”

令狐彰淡淡地答道:“我叫‘雪中送刀贝蟾’,至于到贵堡的目的……我想还是当面跟剑先生说明为是。”

驾车的汉子神色一愕道:“你说你叫什么?”

令狐彰道:“贝蟾,匪号‘雪中送刀’。”

驾车的汉子注目把他打量一番,忽然哈哈大笑道:“朋友,你什么人不好冒充,却要冒充‘雪中送刀贝蟾’?”

令狐彰一笑道:“怎么说?”

驾车的汉子大笑道:“我朱东升认识的江湖朋友虽不多,贝蟾这个人我却是认识的,而且曾经跟他喝过酒!”

令狐彰其实并无“冒充”贝蟾之意,昨天之所以用“雪中送刀贝蟾”回答满家欢的询问,只是不愿吕玉燕知道自己而顺口胡诌罢了。这时一听对方竟识得贝蟾,也不觉得怎样难堪,笑了笑道:“原来足下识得‘雪中送刀贝蟾’,既然如此,我只好再换个名号了。”

朱东升怒喝道:“小子,你究竟是谁,快报上名来!”

令狐彰道:“张三。”

朱东升一时没听清楚,又问道:“张什么?”

令狐彰道:“张三,张三李四的张三,很普通的姓名。”

朱东升这才听出他又在胡诌,心中甚怒,但他是剑堡门下,曾受过严格训练,在未摸清对方来历和来意之前,不愿莽撞,当下忍住怒火,冷笑道:“朋友前来敝堡,不敢报出真实姓名,这是可以理解之事,只是姓名不敢实报,来意总该实说吧?”

令狐彰没有立刻回答,而转对吕玉燕问道:“吕姑娘,你刚才说那令狐彰落入他们剑堡人手中,此刻被囚禁于堡中,是么?”

吕玉燕睁大眼睛道:“你怎知我姓吕?”

令狐彰道:“昨天在酒楼上,我听见令狐彰称你为吕姑娘。”

吕玉燕一笑道:“原来如此——不错,我那令狐哥哥被他们囚禁在一间地下室中,你若肯帮我救他出来,昨天你得罪我们之事可以一笔勾销。”

令狐彰微微一笑道:“好,不过你那位令狐哥哥好像一直不肯承认他是令狐彰,你不觉得认错了人么?”

吕玉燕道:“不会,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是令狐彰!他不肯承认,想必有着什么苦衷,我不会怪他的。”

令狐彰道:“你非习武之人,跟他在一起只怕不大好吧!”

吕玉燕道:“这不要紧,他已经答应教我武功,我打算跟他一起行侠江湖,杀尽那许多杀人越货的强盗。”

令狐彰道:“万一他不是令狐彰——”

吕玉燕立刻打岔道:“他是的!他是的!这一点你不用替我担心好了!”

令狐彰又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帮你这个忙,不过我未必能够将他救出,我尽力试试便了。”

语声一落,身形一晃,倏忽间便已欺近那朱东升身边。

朱东升吃了一惊,正要出掌攻击,忽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已被令狐彰单掌举在空中!

吕玉燕拍手笑叫道:“好功夫!好本事!贝……贝大侠,你武功很高强嘛!”

令狐彰笑道:“哪里,这人是剑堡的一个门下,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朱东升被他举在空中,开始还挣扎了几下,之后便成一团软泥似的,原因是他被令狐彰一掌抓住了软麻穴,已经全身无力,动弹不得了。

这一来,立刻惊动了堡中的剑士,便有四五人赶到大门口,围着令狐彰大喝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到剑堡撒野!”

喝声中,长剑纷纷出鞘,准备出手攻击令狐彰,只因投鼠忌器,怕伤了自家人,故不敢贸然动手。

令狐彰冷冷一笑道:“我要见你们堡主,去请他出来吧!”

一个剑士喝问道:“你是何人?”

令狐彰道:“满家欢。”

那剑士面色微变道:“你是满家欢?”

令狐彰道:“是。”

那剑士冷笑道:“敝堡主与令尊交情不恶,足下为何有这样不友善的行动?”

令狐彰道:“只要是看不顺眼的事,我就要出手管一管。”

那剑士道:“好,且请稍候。”

他向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疾步入堡而去。

过不多久,剑先生金履祥和其子金英锋到了,他们父子都不曾见过满家欢,因此看不出眼前的人是真满家欢或假满家欢,但见他一只手抓着门下朱东升,金履祥不禁大为愤怒道:"你是满天林的儿子?”

令狐彰轻嗯一声,态度十分傲慢。

金履祥目中精光迸射,沉声道:“老夫与令尊是几十年的道义之交,这一点你知道么?”

令狐彰道:“知道。”

金履祥喝道:“那你为何如此无礼?”

令狐彰微微一笑道:“我满家欢只知是非,不知辈分!”

金履祥气得七窍生烟,目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厉声道:“好小子,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

令狐彰道:“我刚才说过了,我满家欢只问是非,不问亲友,你少套交情了!”

金履祥差点忍不住就要出手,只因见他手上举着自己的门下,怕他伤害朱东升,只好竭力按住怒火,又厉声道:“说!你见老夫何为?”

令狐彰左手一指吕玉燕道:“这位吕姑娘说你们将她的令狐哥哥囚禁在堡中,要求我帮她救出,我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因此便答应了下来。”

金履祥听了这话,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子,你到底是不是满天林的儿子?”

令狐彰皱眉不语。

金履祥笑道:“如果你是满天林的儿子,便不该如此糊涂,敌友不分!”

令狐彰冷睇着他,缓缓道:“你的意思我十分明白。”

金履祥道:“既然明白,为何说要救令狐彰?”

令狐彰道:“你认为他真是令狐彰么?”

金履祥点头道:“不错,虽然他一再否认……对了,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他是满家欢,他想冒充你呢!”

令狐彰道:"也许他正是满家欢。”

金履祥神色一愕道:“如果他是满家欢,那么你呢?”

令狐彰道:“那么我就是令狐彰好了。”

金履祥浓眉一锁,沉声道:“小子,少在老夫面前弄玄虚!他三番五次前来敝堡滋事,数日前且曾一度为我们所擒,难道老夫还会认错人?”

令狐彰道:“我将手上这人与你交换‘令狐彰’的自由如何?”

金履祥道:“办不到!”

令狐彰笑了笑,转对吕玉燕说道:“吕姑娘,你请站开一些。”

吕玉燕一怔道:“干么?”

令狐彰道:“刀剑无眼,怕伤了你。”

吕玉燕有些紧张道:“你要跟他们动手了?”

令狐彰点头道“是的,既然求情不成,只好诉诸武力啦。”

吕玉燕道:“你一人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

令狐彰道:“我试试看。”

吕玉燕问道:你不是有个同伴么?他今天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令狐彰微哂道:“他临时有事,今天一大早就与我分道扬镳了。”

吕玉燕道:“你要小心,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令狐彰笑道:“我知道,你退开吧。”

吕玉燕自知没本事,不敢站得太近,当即后退十几步。

令狐彰环扫围立四面的剑堡门下一眼,然后将手上的朱东升抛向剑先生金履祥,竭道:“接着!”

剑先生侧身探掌,一把抓住飞到跟前的朱东升的一只手臂,再顺手一推道:“站开!”

朱东升被他一推之下,直飞出三四丈,由于体内血气未畅通,落地站立不住,摔倒在地,打了好几滚才停止。

令狐彰拔出一柄钢刀,准备与剑先生一战。

钢刀是向“雪中送刀贝蟾”借来的,因为他既然掩去本来面目,自无使用“阎王剑”之理。

剑先生见他拔刀,眉头一皱道:“小子,你最好说清楚,你当真是‘金刀大侠满天林’的儿子么?”

令狐彰冷然道:“是或不是,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与我一战。”

剑先生冷笑一声道:“你八成不是满天林的儿子,满天林对老夫也得礼让三分,如果你是他的儿子,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令狐彰冒充满家欢,只是一时觉得好玩而已,听他一再地说“满天林的儿子”,心里很是憎恶,当下喝骂道:“老匹夫!你少噜苏,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拔出你的剑来吧!”

那金英锋一听他埋骂老父,心中大怒,“刷”一声长剑出鞘,指着他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来剑堡撒野,我金英锋来收拾你!”

话声未了,欺身吐剑便刺!

剑堡的剑法君临天下,金英锋这时剌出的一剑虽无奇特之处,威力却极强劲,势如猛力投掷而出的一支标枪。

令狐彰存心给他一个下马威,故不避不让,举刀迎了上去。

“叮!”

刀尖和剑尖居然很准确地碰触上了,好像两道闪电触击,刹那间产生一股惊心动魄的威力,胜负也就在一瞬间分了出来。

金英锋只觉自己的长剑好像剌上一堵铜墙,由于用力过猛,长剑登时“啪”的一声断为两截,人则一时收势不住,向前直冲了过去。

剑先生大惊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金英锋只觉后颈上砰然一响,似被某种重物所击中,登时眼前一黑,仆地昏厥过去了。

原来,当他身子向前冲出之时,令狐彰手起掌落,在他后颈上砍了一掌,就此将他撂倒。

那围立四周的五个剑堡门下怕他继续下手,一声暴叱,同时抢步而上,五柄利剑倏然递出,好似一朵大梅花忽然缩小一般,一齐到了令狐彰的前后左右。

令狐彰却如脱网之鸟,一飞冲天,到了三四丈高的空中。

五剑士一剑落空,却不慌乱,竟同时顿足而起,五柄利剑以“一柱擎天”之势,向上追踪剌出!

就在此时,空中的令狐彰忽然变成了一团刺目光圈,一路旋转而下,猛烈的“呼呼”刀风声中,五剑士的长剑便在“叮当”声中一一被撞开,好像碰上一股威力奇强的龙卷风,不但长剑被撞开,人已跟着被撞得四散飞去。

剑先生金履祥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自称为“满家欢”的青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和神奇的刀法,一时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再打下去五个门下必然难逃惨败的厄运,连忙大喝道:“退开!退开!让老夫来!”

五剑士飞落地上,个个面如土色,就算金履祥不叫他们退开,他们也没有勇气再上去了。

吕玉燕见“贝蟾”身手这样高强,心中又喜又难过,喜的是“令狐哥哥”有救,难过的是“为什么‘令狐哥哥’的武功不能像‘贝蟾’这样高强?”

她仍然没有看出眼前之人才是令狐彰,原因不是令狐彰的易容术高明,而是她绝未想到世上竟有两个面貌相同的青年,因此仍认定被囚禁在剑堡地下室的那个是令狐彰。

令狐彰身子落地之后,抚刀挺立着,等着准备与剑先生一决胜负与生死。

这是他今天前来剑堡的目的,至于救满家欢,他其实并不热衷,虽说他对满家欢有一种奇怪的好感,但理智告诉他满家欢是仇人之子,自己犯不着拼命去救他,何况自己只要把脸一抹,恢复本来面目,金履祥自无再囚禁满家欢之理。

金履祥也没想到眼前的青年即是令狐彰,他心中有震惊和感慨,觉得武林道上实在太残酷了,只不过短短数月之间,居然连续出现了两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青年,莫非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虽年逾古稀,由于称雄武林数十年,突然间要他接受这个事实,实在很困难,这种不肯服输的心理也就演变为偏狭的嫉妒心理,因而萌生了一股杀机。

他从一个门下手中要过一柄长剑,横剑在胸,一对锐利如电的目光紧紧盯在“满家欢”的脸上,冷冷一笑道:“满家欢,你再说明白一些,你今天前来剑堡,目的是要救令狐彰出去?”

令狐彰点头道:“不错。”

金履祥道:“你难道不知那令狐彰是‘天鹤地蛇’的儿子?他要杀死当年围刺他父母的七个人?”

令狐彰点头道:“知道。”

金履祥道:“你知不知道他的武功非常高强,有足够的能力杀死令尊等人?”

令狐彰道:“知道。”

金履祥道:“既然知道,为何要救他出去?你希望见到令尊死在他的剑下么?”

令狐彰想不出“理由”来回答这个问题,当下耸耸肩道:“少废话,你快出招吧!”

金履祥心中愤怒已极,瞋目厉叱道:“好个不明是非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拼命与令尊翻脸成仇,老夫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十多年来,他与人动手从不先发招,因为他剑先生的名气和辈分已无人能及,可是今天,他太生气了,由于愤怒和嫉妒所形成的一股冲动,使他放弃了老前辈的尊严,而愤怒地振剑攻出。

一剑攻出,就如推出一股怒涛。

令狐彰知他已练成剑罡,可杀人于数丈之外,故不敢怠慢,一见他出剑刺来,连忙斜肩横窜,避开那如电而至的剑罡,从旁挥刀劈了过去。

这一刀,势如雷霆万钧!

他本是用剑的,但刀剑虽然有别,对一个武学造诣已臻上乘的人来说,任何兵器在他手中都能产生相同的威力,他这一刀的威力就与用剑所发出的威力完全一样,没有差别。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剑先生金履祥一见之下,不禁面色微变,也没硬接来招,而迅速横掠出寻丈开外,喝道:“且住!”

令狐彰正要继续出手,闻言只好撤招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金履祥目光炯炯,沉声道:“你根本不是满家欢,你是何人?”

令狐彰微笑道:“一招便看出我不是满家欢,剑先生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略一沉吟,继道:“不过,我倒想再试试你的眼力,你再接一刀看看!”

话声甫落,刀光暴起,划出一大片似布匹般的光芒,倏然向前横扫过去。

金履祥面色又是一变,纵身跃起数丈之高大喝道:“这是‘金刀大侠满天林’的‘金刀赶长江’——”

话到一半,人已从空中扑向令狐彰,手中长剑连抖,嗤嗤嗤三响,剑如灵蛇吐信,攻向令狐彰胸前三大穴道,出招之快,当真无以伦比!

令狐彰识得这是他的绝学“天龙三现爪”,知其威力极强,而且底下蕴藏着更厉害的杀招,他姑姑教他遇上这攻击唯一的办法只有后退躲避,故他想都不想,双足微顿,倒纵三丈。

金履祥满以为自己最得意的“天龙三现爪”必能一击得手,一见他倒纵开去,轻轻松松便躲过自己的绝招,心中惊骇已极,暗忖道:“这小子到底是谁?他怎能识得老夫的‘天龙三现爪’?”

思忖中,手脚可没闲着,如影随形追扑而上,手中长剑再度抖动,又是一招“天龙三现爪”快速地猛吐而出。

令狐彰再往后纵退。

金履祥不让他有反击的机会,身如飞禽紧蹑不舍,就好像他是令狐彰的影子,一直紧跟着令狐彰不放松,而三度发出威力奇强的“天龙三现爪”。

这次,令狐彰不再往后纵退,但见他身子突然就地滚倒,钢刀猝扬猝削猝挑,就在金履祥的跟前展开诡奇无比的反击。

刀光翻翻滚滚,猛烈地攻击金履祥的下盘。

金履祥不料他竟敢行险求胜,这时候他如不撤招,即可剌伤令狐彰,但自己的双脚也将不保,他当然不想与令狐彰同归于尽,只得撤招后退。

这一退之下,先机便反落在令狐彰手上,他立刻抓住机会展开强烈的反攻,钢刀“呼呼”叫啸,招招都是锐不可挡的,顿时便把剑先生迫得连连倒退,刚才令狐彰一连两次的纵退,就在这一轮猛攻之下完全扳回来了。

剑先生真是惊怒交迸,自从二十年前“天鹤地蛇”死亡之后,他在武林中已稳然成为举世无敌的高手,地位与名望,就连少林、武当的两位掌门人都比不上他,不想今天竟碰上一个可怕的劲敌,而这个可怕的劲敌竟是一个青年,一个年纪才不过二十几岁的青年,身手竟已高到可以与他分庭抗礼,叫他怎能不惊不怒?

他突然口发一声长啸,身子猛可一冲四五丈高,在空中身法一变,转为头下脚上,手中长剑猛劈猛剌,一路俯冲攻了下来。

但闻一片“嗤嗤”声响,好像一大片冰雹飞降落地,击得地面尘土迸飞,就如在地面上引发一大串爆竹一般!

令狐彰身子左扭右转,躲过了他凌空下击的十几道剑罡,而正想挥刀反击之际——驀地,左肩后一痛。

他偏头一看,才发现中了一支钢镖,入肉足有二寸深。

这支钢镖是剑先生发出的么?

不是,而是金英锋发出的,他见父亲一时收拾不下“满家欢”,情急之下,便乘令狐彰在躲避父亲凌空下击的剑罡之际,打出了这支钢镖。

令狐彰聚稍会神地迎战金履样,不提防有人会施暗算,这一镖顿时打掉了他报仇的希望,因此他心中愤怒到了极点,他目光一扫在场诸人,立刻看出是金英锋发的镖,当即举步向他走过去。

金英锋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心中不禁一怯,竟无迎战的勇气,而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这时候,剑先生已飘落地上,他见“满家欢”目中充满愤怒的杀气,心知他要对儿子痛下杀手了,连忙大喝一声,飘身疾上,一剑攻向令狐彰的腰部。

吕玉燕见令狐彰中镖受伤,很气金英锋的卑鄙,大骂道:“不要脸!不要脸!暗器伤人算什么好汉?贝大侠,你不要跟他们打了,他们父子下流无耻,以多取胜,你快逃命吧!”

剑先生一剑攻到半途,听吕玉燕这么一骂,不禁老脸一红,他称雄武林数十年,毕竟也有一些傲骨,也知儿子乘人不防发镖伤人不对,故闻言便撤回剑招,喝道:“小子,你已受伤,老夫不愿这样杀你,你去吧!要是不服,等伤愈再来!”

令狐彰煞住了脚步。

他原想对金英锋痛不杀手,可是听金履祥这么一说,情知他不会容许自己杀死他儿子,而自己已经受伤,若是逞强再战,一定讨不了好处,故念头一转,决定过几天再来。

当下,他转身面向剑先生,举手一抹脸部,恢复本来面目,冷笑道:“老匹夫,被你囚禁在堡中之人,确是满天林的儿子——咱们改天再见!”

语毕,纵身而起,似一只老鹰,一眨眼便已去得很远很远。

吕玉燕呆了。

剑先生金履祥也呆了。

吕玉燕呆了一下,便发呆追去,大叫道:“令狐哥哥!令狐哥哥!等一等我!暧,你飞得这么快,我追不上呀!”

她追上十几步时,令狐彰已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一转眼工夫,已是无影无踪

满家欢被释放出来了。

金家父子承认看错了人,一再向他道歉,,招待他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将误会解释淸楚,然后送还坐骑,送他出堡。

直到现在,满家欢方才确知令狐彰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这个发现带给他很大的震惊和冲击,走出剑堡时,激动的情绪仍未安定下来。

他策骑缓缓而行,回想着从金履祥口中听到的有关令狐彰的一切,心弦激荡不止,思潮澎湃起伏,直到吕玉燕忽然在他面前出现时,他才霍然清醒过来。

吕玉燕呆呆坐在路边,看见他骑马而至,才起身迎上。

满家欢勒住坐骑,又惊又喜道:“吕姑娘,你在这里啊?”

吕玉燕走近他,仰脸打量他好一阵,才开口道:“太像了!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嘛!"

满家欢急问道:“你见到他了?”

吕玉燕点点头。

满家欢举目四望一眼,又急问道:“他在哪里?”

吕玉燕眼泪掉了下来,道:“他走了,理都不理我,,一下就跑得没了影子!”

满家欢叹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不是令狐彰了吧?”

吕玉燕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道:“是的,幸好你穿的衣服和他不一样……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满家欢下马拉她去路边坐下,说道:“吕姑娘,你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是我这般模样么?”

吕玉燕道:“是啊!”

满家欢问道:“后来一直没有改变?”

吕玉燕道:“没有,他去通天寨救我,以至送我们祖孙回城,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满家欢道:“你看他会不会是易容的?”

吕玉燕反问道:“什么叫做易容?”

满家欢道:“易容就是一种乔装之术,比方他本来长得与我不一样,而蓄意改变面貌,变成和我一模一样。”

吕玉燕摇头道:“不!不是!他没有易容!我记得他和铁脚罗汉救我下山的时候,曾在山下一条浅溪上洗脸洗手,要是他脸上曾经易容,那不是洗掉了么?”

满家欢轻唔一声,又问道:“刚才金堡主告诉我,令狐彰又去剑堡骚扰,只是他讲得不详细,你把详细情形告诉我好么?”

吕玉燕便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满家欢听完她的描述,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表情时忧时喜,十分复杂。

吕玉燕哭泣道:“他真岂有此理,昨天见到我跟你在一起,他也不说破,刚才要走的时候也不带我一起走……”

满家欢好像没听见,喃喃说道:“面貌相同,年龄也相同,世上有这样巧合的事么?”

吕玉燕冲口道:“除非是孪生兄弟!”

满家欢一惊道:“什么?”

吕玉燕道:“我是说双胞胎,只有双胞胎才会长得这么相像!”

满家欢脸色一阵苍白。

吕玉燕讶道:“你怎么了?”

满家欢连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知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吕玉燕道:“不知道,不过刚才离开剑堡时,他曾向金履祥说‘改天再见’,因此我猜他一定还会去剑堡,我打算在此等他。”

满家欢道:“他镖伤严重么?"

吕玉燕点头道:“打得很深,当然严重啦!不过,看他还能纵跳如飞,大概死不了。哼,那金英锋好卑鄙,竟抽冷子发镖伤人,太可恶了!”

满家欢站起来,来回踱步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吕姑娘,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令狐彰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我来告诉你……”

当下,便将当年少林无为禅师、武当玉虚真人、剑先生金履祥、霸王拳庞德公、千手怪侠司马天虹、丐帮帮主铁脚罗汉,及自己父亲“金刀大侠满天林”七人围剿“天鹤地蛇”的经过说出,然后才说到最近令狐彰的突然出现,自称是“天鹤地蛇”的儿子,要替父母报仇等等说了一番。

吕玉燕问道:“那‘天鹤地蛇’是好人还是坏人?”

满家欢道:“是坏人,很坏很坏,心黑手辣,杀人如麻!据家父说,当年死在他们夫妇手里的黑白两道人士,多达一千人以上!”

吕玉燕不信令狐彰的父母如此可恶,认为是他在恶意中伤,心中很不高兴,哼了一声道:“你亲眼看见了?”

满家欢道:“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吕玉燕冷笑道:“你父亲当年杀了他父母,如今他要为父母报仇,你父亲当然只好编造故事说他父母如何如何坏了!”

满家欢皱眉道:“吕姑娘,你有所不知,当年的‘天鹤地蛇’积恶如山,这是人人知道的事,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只要是上了年纪的武林人士,都知道‘天鹤地蛇’的品行很坏,因此才引起武林公愤,招致杀身之祸!”

吕玉燕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我那令狐哥哥人那么好,他父亲怎么可能那样坏呢!”

满家欢面呈严肃道:“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天鹤地蛇’根本没生儿子。”

吕玉燕一怔道:“你怎知他们没有儿子?”

满家欢道:“他们夫妇未死之前,是名震天下的人物,他们有没有儿女,大家自然知道。”

吕玉燕摇头道:“这是笑话,如果‘天鹤地蛇’没有生子,令狐彰又怎么会自认是他们的儿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傻瓜?”

满家欢道:“他被那个名叫令狐玉兰的女人所哄骗了。”

吕玉燕道:“那个令狐玉兰又是谁?她为何要哄骗他?”

满家欢道:“她自称是‘天鹤先生’的妹妹,不过就我们所知‘天鹤先生’并无妹妹,因此她可能是一个怀有野心的女人,她要利用令狐彰来达成某种阴谋。”

吕玉燕又摇头道:“不信!不信!你说的一切我都不相信!我那令狐哥哥的为人如何,我明白得很,你少在我面前说他坏话!”

满家欢苦笑道:“我没说他坏,我只说他上了那令狐玉兰的当。我……我虽然没有正式和令狐彰见过面,但我相信他是个心地善良的青年……”

吕玉燕一笑道:“这话听来还顺耳!我告诉你,他不仅心地善良,而且很热心,而且又能明辨是非,刚才他为什么要恢复本来面目?告诉你,他是为了要救你出来呀!”

满家欢面上一阵发红道:“哦,他是为了救我?”

吕玉燕道:“不错,金家父子一直没看出他是令狐彰,在那种情况之下,他其实没有恢复本来面目的必要,他那样做,完全是为了救你。”

满家欢道:“家父是他要杀的仇人之一,他为什么要救我?”

吕玉燕道:“他是看在我面上才救你的。”

满家欢微笑道:“看在你的面上么?”

吕玉燕脸上一红道:“是啊!”

满家欢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将你一起带走,独自一人跑了?”

吕玉燕颦眉道:“这是因为……因为他受了伤,无力救我嘛!”

满家欢“唔”了一声,没再开腔,眼睛望着远处,发呆起来。

吕玉燕问道:“喂,满家欢,你在想什么啊?”

满家欢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在想……我在想……对了,你认为这世上只有孪生兄弟才有可能面貌相同么?”

吕玉燕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不过当然也有例外,譬如你和他并非孪生兄弟,结果却长得一模一祥。”

满家欢又发呆起来。

吕玉燕道:“你们两个若是穿同样的衣服,只怕没有一人能分辨出谁是谁了,所以以后你最好……最好留胡子!”

满家欢一怔道:“我为什么要留胡子?”

吕玉燕“咭”的一笑道:“你留了胡子,我一看见你,才知道你是满家欢呀!”

满家欢沉吟道:“嗯,你说得不错,我是应该留胡子以识别,否则的话,金堡主和庞老庄主若将冯京当马凉,我可受不了。”

吕玉燕道:“他肩上中了一支钢镖,你看那要几天才能痊愈?”

满家欢道:“那要看那钢镖有没有淬毒,如是淬毒之镖,那就麻烦,如是无毒之镖,大约过个十来天便可痊愈。”

吕玉燕一惊道:“那镖有没有毒?”

满家欢摇头道:“不知道,金家父子是正派人物,在武林中声誉极佳,应该不会使用淬毒暗器才对。”

吕玉燕忧形于色道:“万一有毒,令狐彰会不会死?”

满家欢道:“这很难说,要看是什么样的毒,有些毒非常厉害,见血封喉,说死就死。”

吕玉燕立刻站起道:“咱们去找他好么?”

满家欢道:“又不知他的去向,何处寻去?”

吕玉燕着急道:“不管,咱们四处找一找,他受了伤,大概跑不远,也许就在这附近呢!”

满家欢道:“这个……”

吕玉燕跺脚道:“你不去,我去!”

说毕,扭腰便走。

满家欢忙道:“别急,我跟你一起去便了。”

他牵马追上吕玉燕,请她上马坐着,然后问道:“往哪里找去?”

吕玉燕一指前方道:“他刚才是往这方向跑的,咱们不妨一路寻下去看看。”

于是,满家欢牵马走在前面,一路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注意看路面上有无血迹,因为他推测令狐彰的镖伤不轻,一定会流很多血。

走了好长一段路,却未发现一点血迹,这时来到一处山路上,吕玉燕见左方山中有一大片树林,便一指那树林道:“咱们去那树林里寻一寻如何?”

满家欢举手一指右方没有树林的山道:“我看还是往那边寻找较有希望。”

吕玉燕道:“为什么?”

满家欢道:“你问我理由,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觉得应该往那边寻找为是。”

吕玉燕不以为然道:“他若在这山上,那一定躲在有树林的地方呀。”

满家欢道:“不一定,不一定……”

说着,牵马转向右方山区走去。

吕玉燕不悦道:“你这个人真奇怪,该找的地方不找,不该找的地方却要找,真是莫名其妙!”

就此一路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婆。

满家欢不理她,一路牵马走上山中一条峡谷,来到一处乱石如林的地方,驻足道:“咱们在这里寻一寻看。”

吕玉燕便在马背上大叫道:“令狐哥哥!令狐哥哥!你在不在这里?”

话声远远传开,在谷中起了回响。

满家欢道:“你坐着,我去前面看看。”

身形一腾,向前飞纵过去。

吕玉燕一遍一遍地呼叫,没听见令狐彰回答,便认定令狐彰不在此处,于是向满家欢高声道:“喂!满家欢,咱们还是去那树林里寻找吧!”

满家欢在十几丈外的乱石堆中一闪而没,俄顷又从巨石下冒了起来,大叫道:“吕姑娘,我找到了,你快过来!”

吕玉燕一听大喜,立刻催马奔去,到得近处,滚鞍下马,跑上去道:“在哪里?在哪里?”

转过一座巨石,一眼瞥见巨石下躺着一个人,正是令狐彰。

令狐彰一脸病容,側卧于巨石下,左肩后面的钢镖已拔下,而且已敷上伤药,但背部一段殷红,一看即知流了很多血。

吕玉燕扑到他身边,惶急地问道:“令狐哥哥,你还好吧?”

令狐彰微微一笑道:“还好,不过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令狐哥哥,他才是!”

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满家欢。

满家欢呆呆地望着他,对于眼前这个面貌长得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令狐彰,一时之间仍似无法接受。

吕玉燕又笑又叫道:“这回你骗不了我了,你是令狐哥哥不错!”

她忽然觉得奇怪,抬头向满家欢问道:“喂!满家欢,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满家欢没有回答,一眼不瞬地望着令狐彰,心情非常的激动。

令狐彰斜眼望着他,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满家欢,但这时两张相同的面貌对照之下,他心中也产生一股兴奋与不安,暗忖道:“真是怪事,为什么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吕玉燕看看他又看看满家欢,也很吃惊道:“你们真像一对双胞胎呀!”

满家欢听了这话,突然冲口问道:“你是家乐么?”

令狐彰一怔道:“你说什么?”

满家欢正要再说一次,蓦听得身后暗器破空生啸,有一件暗器向自己身后打过来,心中一惊,急忙斜肩闪去一旁——

“叮!”

一把飞刀射中巨石,迸出数点火星,然后落在令狐彰的身边地上。

令狐彰连忙大声道:“贝叔,不要伤人!”

雪中送刀贝蟾在数丈外出现,手上握着另一把飞刀,随时准备掷射,沉容厉叱道:“满家欢,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满家欢道:“我……我来谢他救命之恩,没有别的意思……”

贝蟾冷笑道:“哼,谢他救命之恩?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着好心肠!”

满家欢愠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贝蟾道:“你想乘他受伤之际,下手剪除后患,打量我不知道么!”

满家欢前日曾在路上与他交过手,知他武功平平,故毫不畏惧,当下微微一笑道:“我若想杀他,只怕你老兄也无力阻止吧?”

贝蟾大怒道:“好啊!果然被我料对了!好小子,你过来,今天我贝大爷就让你瞧瞧厉害!”

说着,将飞刀插回腰间的革囊,而撤下背上的钢刀,准备动手。

满家欢眉头一皱道:"你姓贝?莫非你就是那个专千偷鸡摸狗,声名狼藉的‘雪中送刀贝蟾’?”

贝蟾点头焊然道:“正是你家贝大爷!”

满家欢道:“原来你就是贝蟾,早知道你就是贝蟾,前天我一刀就砍下你的狗头!”

他拔出金刀,举步向贝蟾欺去,又道:“三个月前,你在临安干的那件事,真是人神共愤,今天既然被我碰上,我正好替天行道,为那个惨遭奸杀的新娘子报仇!”

吕玉燕听不明白,问道:“满家欢,你说他干了什么事?”

满家欢道:“这人是黑道上最卑鄙下流的人物,是各府州县明令缉捕的采花淫贼,三个月前,有一家人娶媳妇,他见那新娘长得标致,竟将新郎杀死,于当天夜里冒充新郎进入洞房,后来被那新娘发觉了,他就来个先奸后杀,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吕玉燕大怒道:“该杀!该杀!”

满家欢立刻一刀挥了过去,喝道:“你纳命来吧!”

贝蟾跳开一大步,大叫道:“彰儿,这小子满口胡言,我‘雪中送刀贝蟾’从没干过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你可别信他的。”

令狐彰仍侧卧在地,没有起身支援之意,只含笑答道:“贝叔,我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不过我现在不能动,你若是打他不过,就赶紧逃命去吧!”

满家欢正担心令狐彰会插手,闻言心头大宽,当即展开家传刀法猛攻上去。

雪中送刀贝蟾的身手其实不弱,但是若与武林中的剑堡、庞家庄和金刀庄的人相比,那就差了一大截了,由于他自知不是满家欢之敌,故未战心先怯,接了满家欢七八刀后,已是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他急得大叫道:“彰儿!你姑姑叫我陪伴你,今天我要是被人杀死,你如何向你姑姑交代啊?”

令狐彰一闻此言,立刻撑起身子道:“贝叔说得是——”

吕玉燕连忙将他按下,说道:“躺着!躺着!你伤口还在流血,千万不要动!”

令狐彰道:“吕姑娘——”

吕玉燕又截口道:“不要说话!”

令狐彰呆了呆道:“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玉燕笑道:“令狐哥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好好养伤就是了。”

令狐彰一指那雪中送刀贝蟾道:“他是我叔叔,我不准——”

吕玉燕掩住他的口,笑道:“不要骗我,一个采花淫贼怎么会是你叔叔?你是个心地光明的正人君子,怎么可以跟一个采花淫贼混在一起?”

令狐彰对满家欢的指斥贝蟾为采花淫贼有些相信,这是由于连日来与贝蟾相处,从其言行上看出来的感觉,因此他对贝蟾早就怀着反感,但因贝蟾是姑姑介绍的人,他很担心贝蟾一旦被杀,自己将无法向姑姑交代。这时眼见贝蟾岌岌可危,自己若再不出手,他非死在满家欢的刀下不可了,心中一急之下,连忙推开吕玉燕的手,飞身扑去。

就在这时,满家欢却已一脚绊倒贝蟾,紧接着手起刀落——

“住手!”

令狐彰大叫一声,隔空推出一掌,掌风正好撞中满家欢的金刀,将金刀撞向一旁。满家欢不愿与他动手,当即拖刀跳开。

令狐彰上前扶起贝蟾,然后转对满家欢冷冷道:“你走吧!”

满家欢道:“令狐彰,我要跟你谈谈。”

令狐彰道:“没什么好谈的,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我令狐彰在一两个月内将再度前去金刀庄,请他准备着就是了。”

满家欢神情有些激动,道:“你仍然坚信你是‘天鹤地蛇’的儿子么?”

令狐彰很不高兴听到这个问题,他觉得这对自己是个很大的侮辱,现在又听见满家欢问起此事,登时心中大怒,面色一寒,一个宇一个字说道:“姓满的,你再敢提出这个问题来问我,我立刻宰了你!”

满家欢发现他目中充满强烈的杀气,不禁有些胆怯,暗忖道:“他一定不是我那从小失踪的弟弟,我那弟弟绝不会像他这样阴沉强悍……”

这样一想,原来打算说出的一番话,就忍住不说了,当下纳刀入鞘,拱手一礼道:“若非你在金家父子面前恢复本来面目,我满家欢必死无疑,救命之恩,谨此拜谢。”

令狐彰冷冷一笑道:“我在金老匹夫面前恢复本来面目,并非为了救你,你不用谢我!”

满家欢问道:“你何时驾临金刀庄?”

令狐彰道:“我刚才已说过了,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

满家欢道:“不能确定哪一天么?”

令狐彰道:“不能。”

满家欢道:“那么,我有两项要求,希望你能够接受。”

令狐彰冷笑道:“要求?你竟对我提出要求?”

满家欢道:“是的,第一项要求是:当你决定要去我们金刀庄找家父报仇时,请先去打听一下……”

令狐彰道:“打听什么?”

满家欢道:“打听打听我们满家的状况。"

令狐彰道:什么意思?”

满家欢道:“不要追问理由。”

令狐彰道:“你们父子的状况我已知道了,何必再去打听?”

满家欢道:“再去深入打听吧。”

令狐彰轻哼一声道:“第二项要求是什么?”

满家欢道:“当你决定去找家父报仇时,请勿易容,以你的本来面目和家父相见。”

令狐彰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满家欢道:“如果家父不幸将死在你手里,那就让他明白死在何人手里。”

令狐彰点头道:“好!我要让他知道他是死在‘天鹤地蛇’的儿子——令狐彰的剑下!”

满家欢长叹一声,走去自己的坐骑,一跃而上,随即往峡口外面驰去。

令狐彰转对吕玉燕道:“吕姑娘,你不跟他一起走么?”

吕玉燕噘唇道:“荒唐,我要找的人是你,跟他去干么!”

令狐彰耸耸肩道:“吕姑娘,我不会收你为徒,也不会教你武功,你跟着我没用,还是乖乖回家去吧!”

吕玉燕摇头道:“我不回去!”

令狐彰道:为什么?”

吕玉燕道:“自从我们那些街坊得知我曾被通天寨的强盗劫上山寨之后,他们就一直在议论纷纷,有些人说的话很难听,把我气坏了。”

令狐彰道:“你不理他们就是了。”

吕玉燕道:“不成啊!我们女孩儿家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我……我……”

说到这里,眼眶一红,低首不再言语。

令狐彰约略明白她遭遇的情况,便说道:“我送你回去,把当日的情形详细说给你们的街坊听如何?”

吕玉燕摇摇头。

令狐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吕玉燕道:“我……我想跟你在一起,做你的丫鬟,一辈子服侍你,替你烧饭洗衣。”

令狐彰摇头道:“我不能接受。”

吕玉燕道:“为什么?”

令狐彰道:“我身负血海深仇,要杀七个人为我父母报仇,这七人散居大江南北各地,今后我必须马不停蹄各处奔走,你怎能跟着我四处奔跑?”

吕玉燕道:“我可以呀!”

令狐彰道:“你跟不上的。”

吕玉燕道:“我会骑马。”

令狐彰摇摇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若跟着我,一定会受到连累,我的仇家会杀死你。”

吕玉燕道:“我跟他们无怨无仇,他们杀我干么?”

令狐彰道:“他们见你跟我在一起,必以为你是我的亲人,当然不会跟你客气。”

吕玉燕道:“我不怕!”

令狐彰着恼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吕玉燕噘噘嘴唇道:“我已经跑出来了,没有脸再回去,你若不答应收留我,我……我只好一头撞死!”

说着,当真一头向巨石撞去。

令狐彰吃了一惊,连忙一探右掌,抓住她的后领,将她扯住,怒道:“吕姑娘,你讲不讲理?”

吕玉燕没有回答,眼泪似断了线的串珠,扑漱扑漱掉了下来。

雪中送刀贝蟾哈哈大笑道:“吕姑娘,你年纪还小,若是对他有意,愿意以身相许,这也不必急在一时,且先回家去等着,等他报完了父母的大仇,再去迎娶你便了。

吕玉燕掩面哭泣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在家里好难过,左右邻居都拿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我再也受不了啦!”

令狐彰道:“受不了也要忍耐,总之你绝不能跟着我!”

贝蟾含笑上前道:“我送她回去吧。”

令狐彰道:"好,就烦贝叔送她回去,我乘这几天在此养伤,等你回来。”

贝蟾便去拉吕玉燕的手,笑道:“走吧!小姑娘,他要去报仇,没闲工夫跟你谈情说爱。”

吕玉燕摔开他的手道:“不要碰我!”

贝蟾一怔道:“唉,你这小丫头好不知好歹,我送你回去有什么不好呢?”

吕玉燕道:“我不要你送!”

贝蟾笑道:“由不得你。”

说着,突然骈指点出,点了她的软麻穴,然后一把揽起她的纤腰,道:“彰儿,你好好在此养伤,我这就送她回家,最迟三天便回来。”

他不理吕玉燕的哭闹,当即揽着她拔步便走,向谷外奔去。

令狐彰觉得这样对待吕玉燕太过残忍,但一想自己确实不能将她带在身边,只好硬起心肠让贝蟾将她带走,只对贝蟾大声道:“贝叔,好好对待她!”

“知道了。”

贝蟾回答这句话时,人已隐没于乱石堆中……

令狐彰又在巨石下躺落,他原想好好睡一觉,可是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满家欢的形象,无论如何拂之不去,虽然他一直不怀疑自己的身世,总觉满家欢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因而觉得造化弄人莫此为甚……

然后,他想到司马丝丝,想到她正被脾气暴躁的姑姑所看管,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再后,他想到吕玉燕,心中也一样不安宁,至于为何感觉不安,一时也没理出一个答案来。

直到回想到刚才满家欢要杀贝蟾蜍,才豁然明白自己感觉不安的原因,当下顾不得肩伤严重,连忙爬起身来,发足追赶下去

雪中送刀贝蟾揽着吕玉燕奔出峡谷后,却不往大路上走,而转向山上的树林奔去。

来到山上的树林中,他先将吕玉燕放下,然后四下转了一圈,确定是偏僻无人的地方,才回到吕玉燕身前,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吕玉燕接触到他的眼光时,心中为之一惊,惶声道:“你……你干什么?”

贝蟾嘿嘿怪笑道:“小丫头,我知道你这年龄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大爷我今天就满足你的渴望!”

接着,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恶笑。

吕玉燕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道:“你……你果然是个采花淫贼!”

贝蟾恶笑道:“正是,大爷我每个月最少要干个五六次,最近因为陪伴令狐彰,已好久不弹此调,今天正好拿你来消消火气!”

语毕蹲下,便要伸手为吕玉燕宽衣解带。

吕玉燕大叫道:“救命哪!救命哪!”

贝蟾掴了她一个耳光,喝道:“住口!这地方鬼都没有一个,你叫破了喉咙也没用!”

吕玉燕哭道:“我要告诉令狐彰!我要告诉令狐彰!”

贝蟾诡笑一下道:“是么?你以为你还能见到令狐彰?嘿嘿嘿,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到她的胸上——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一声叹息,一惊回顾——

“砰!”

他的脑门挨了重重的一掌,登时头盖破裂下陷,叫都没叫出一声,身子一歪,倒地气绝。

吕玉燕悲喜交集,叫道:"令狐哥哥,你来得好,若迟一步,我和你便只有阴间相见啦!”

来的,正是令狐彰。

他一掌毙了贝蟾后,心中便有些后悔,黯然一叹道:“我……我出手太重了!我不该杀他的……姑姑若知我杀了他……”

他打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

真的,他不相信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以致忿然劈出那足以致人于死的一掌,现在眼看着贝蟾倒地死亡,才觉得自己出手太重了,要是姑姑责问他:“你对杀害父母的仇人迟迟下不了手,为什么杀贝蟾反而如此的果断?”他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吕玉燕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望着贝蟾的尸体发呆发怔,便道:“令狐哥哥,你快替我解开穴道,我要狠狠踢他几脚!”

令狐彰替她解开穴道,却不准她去踢贝蟾的尸体,说道:“你坐着,我要好好跟你谈谈。”

吕玉燕很乐意听他的话,便乖乖坐好,等他开口说话。

令狐彰道:“你听我说,我的仇人是少林无为禅师、武当玉虚真人、剑先生金履祥、霸王拳庞德公、丐帮帮主铁脚罗汉、金刀大侠满天林等六人,这些人都是当前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他们当年杀害了我父母,所以我要找他们报仇。今天你已见到我与剑先生金履祥动手的情形,结果不但报仇未成,反而中了一把飞刀,由此可见我的处境非常险恶,随时随地都要与人搏命,你想想看,我怎么会同意带着你走?”

吕玉燕道:“你的伤口还流血么?”

令狐彰道:“不碍事。”

吕玉燕道:“你蹲下来我看看。”

令狐彰背向她蹲下,他的伤口原已止血,但经过这一阵奔跑,以及刚才发掌击毙贝蟾,终又牵动伤口,血又汩汩流出了。

吕玉燕着急道:“流血了!流血了!这怎么办啊?”

令狐彰脱下外衣,取出一瓶金创药递给她,说道:“这药很灵,你替我撤上一些,马上就可止血。”

吕玉燕小心翼翼地解开包扎肩伤的布条,依言在伤口上撒上一些金创药,果然不久血便止了。

她见那条布已染满血渍,便撕下自己一条袖子,用它替他包扎伤口,然后拿起他那件血衣和布条,说道:“你在此坐着,我去去就来。”

语毕,入林而去。

令狐彰坐不多久,便见她拿着业已洗涤干净的衣服和布条转回来,看着她将衣服和布条晾在树枝上,不禁莞尔道:“吕姑娘,你很能干。"

吕玉燕笑问道:“你要不要喝水?”

令狐彰道:“不渴,你还是坐下来,咱们再来谈谈——”

吕玉燕抢着道:“你流了很多血,应该喝点水才是,我去弄些水来。”

她又转身入林,不久只见她用一大片树叶折成一个三角杯,盛满清水回到令狐彰跟前,拿着给令狐彰喝,令狐彰盛情难却,只得喝了几口。

“你饿不饿?”

“荒山野地,你还能弄出什么东西来给我吃不成?”

“不错,你稍坐一会儿,很快就有吃的东西。”

她三度进入林中。

当回到令狐彰跟前时,她的袖子里已装满许多水果,是大枣和石榴,而且已经洗干净了。

令狐彰讶然道:“这附近有果园么?”

吕玉燕笑道:“没有,这是野生的,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令狐彰拿起一颗石榴咬了一口,觉得又香又甜又脆,十分的可口,于是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着石榴,一边又道:“吕姑娘,咱们来继续刚才的谈话——”

吕玉燕转身便跑,道:“这石榴很好吃,我再去摘一些回来!”

一溜烟就不见了。

令狐彰左等右等,好不容易见她兜着一袖石榴转回,忙道:“太多了,太多了,不要再摘了,你过来坐下吧。”

吕玉燕却在数丈外停步,眼眶红红地道:“令狐哥哥,你还是要赶我走么?”

令狐彰道:“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因为我确实不能——”

吕玉燕滚下两行泪珠,哭道:“好了,别说了!我走就是啦!”

她扔下一袖石榴,掉头便走。

令狐彰忙道:“回来!”

吕玉燕停步,哭哭啼啼道:“干什么?”

令狐彰道:“你回来。”

吕玉燕转回他面前,泪潸潸道:“我要走,你又不让我走,什么意思嘛!”

令狐彰问道:“你哪里去?”

吕玉燕道:“我……我要找一座尼姑庵,落发出家!”

令狐彰道:“不要胡闹,你年纪轻轻,也没什么不对劲,干么要出家?”

吕玉燕道:“我不想回家,你又不肯收留我,我想来想去,只有落发出家一条路可走了。”

令狐彰叹道:“你坐下,咱们来合计合计。”

吕玉燕便在一旁坐下,低头不语,样子楚楚可怜,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不禁为之心软。

令狐彰道:“你不回去,你爹娘会伤心的,你忍心见他们伤心忧急么?”

吕玉燕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掉下,道:“他们不会伤心的,我娘一向就不大喜欢我……”

令狐彰道:“令堂为何不喜欢你?”

吕玉燕道:“我三岁的时候,我娘请算命先生替我算命,那算命先生说我命不好,从那以后,我娘就不喜欢我了。”

令狐彰道:“你爹呢?”

吕玉燕道:“我爹一天到晚只忙着做生意赚钱,什么都不管。”

令狐彰道:“至少你奶奶很疼爱你啊。”

吕玉燕道:“她是疼爱我不错,不过……不过……”

令狐彰道:“不过什么呀?”

吕玉燕玉脸发红,羞答答道:“她要把我许配给邻居一个青年,那人样子好难看,我实在不喜欢他。”

令狐彰道:"不管怎样,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回家去,因为——”

吕玉燕不等他说完,站起便走。

令狐彰吃了一惊道:“你哪里去啊?”

吕玉燕冷冷道:“不要你管!”

令狐彰断定她不会回家去,忙道:“你回来,咱们再合计合计。”

吕玉燕不理,低着头往山下疾冲。

令狐彰脱口道:"我答应你便了,你回来!”

吕玉燕一听大喜,立刻转身奔回,破涕为笑道:“你答应了,可不能赖啊!”

令狐彰话出口后就已后悔,但不愿再伤她的心,点点头道:“我不赖,只是……唉!你好像还不明白,你跟我在一起真的非常危险……”

吕玉燕笑道:“我不怕,你上刀山我跟你上刀山,皱一下眉头都……都不是好汉!”

令狐彰哑笑道:“你是个姑娘家,跟人称什么好汉?”

吕玉燕道:“我虽然不是男人,但我真的什么都不怕。”

令狐彰又叹道:“可是你手无缚鸡之力,随便碰上一个小喽罗你都应付不了……”

吕玉燕道:“你可以教我武功呀!”

令狐彰道:“教你武功,亦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总得苦练三五年方有小成,而你知道我没有时间教你武功,我必须去报仇。”

吕玉燕黯然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收留我,是不是?”

令孤彰道:“不,既然你意志如此坚定,那就跟着我好了,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当我要找某人报仇的时候,你就不能跟我在一起。”

吕玉燕道:“为什么?”

令狐彰道:“你若在场,我便不能专心对敌,而且我的仇家可能会利用你为人质来胁迫我屈服,这对你我都不好。”

吕玉燕道:“好,你去找仇家报仇的时候,我躲起来就是了。”

令狐彰感到肩伤剧痛难当,但仍勉强用刀挖掘一个土坑,将雪中送刀贝蟾的尸体埋下,然后便在树下躺下来。

吕玉燕见他伤口不断渗出血渍,急得团团转,道:“你看,伤口又流血了,这怎么得了啊?”

令狐彰道:“不要紧,我躺个一天半天就没事了,倒是我身上携带的金创药已用完……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药铺?”

吕玉燕一指北方道:"那边三四里外好像有个村镇,镇上应该有药铺,我去买如何?”

令狐彰沉吟道:“你孤身一个姑娘,我实在很不放心……”

吕玉燕笑道:"你放心,此地距剑堡不远,强盗宵小不敢在此生事的。”

令狐彰一想不错,便道:“那么,你就去镇上替我买些金创药和食物回来。但行动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能被剑堡的人发现,若被发现而尾随到此,我这条命就完了。”

吕玉燕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只是你……”

令狐彰道:“我在此很安全,你不用替我担心。”

吕玉燕道:“我是说,你不会……不会趁机跑掉吧?”

令狐彰苦笑道:“你别多疑,我如要弃你而去,方才就不会追上来了。”

吕玉燕嫣然一笑道:“正是,那我去了,你好好躺着不要动,我最迟太阳下山之前一定赶回来。”

语毕,出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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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西风卷落黄叶无数。其中的一片黄叶,飘落在段飞鹰的面前。段飞鹰突然亮剑,手挽剑花。于是,这片黄叶立刻变成了二十四小片,然后又复随风四处飘散。段飞鹰皱着眉,回剑入鞘。他并不满意这一剑。但如果凭这种剑法,就想将霍八太爷杀死,似乎还不足够。为了这件事,他曾不远千里,远赴峨嵋山千鹿谷向鹿谷剑叟萧伏诚恳地请教。鹿谷剑叟萧伏,是江湖上唯一能在霍八太爷剑下不死的人。那一战,发生在十六年前。决战地点,就在霍八太爷府宅门外。当年萧伏挑战霍八太爷,因为霍八太爷将峨嵋剑派的四剑士,在八招之内便全部杀得片甲不留。萧伏虽然并不属于峨嵋剑派,但四剑士却是他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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