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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如艳花心似蝎

百无忌计划访问的第三站是洞庭湖的左平原,不过辞别海堡之后,他已决定稍稍改变行程,要顺路去金陵的金陵客栈证实一下。

理由是:他不能完全采信神叉姬亚侠所说其父的那把匕首刻有“姬正伦”一节。

而,要知姬正伦的匕首是否真的在金陵客栈被窃,唯一的方法即是赴金陵客栈一査。

当年十二诸侯个个都是名扬天下家喻户晓的人物,姬正伦果真于十年前投宿金陵客栈而被宵小窃去包袱,而且客栈老板曾有赔偿之意,则客找老板应该还记得这件事,要是客栈老板表示没这回事,便表示姬亚侠所言不实,那就值得深入査究了,

从海门到金陵不过两百多里,第二天黄昏他便赶到了金陵。

金陵,南唐李氏曾建都于此,也是所谓的“六朝金粉”之地,是一座繁华壮丽的大城市。

百无忌初次到此,见到楼阁如云,街上车水马龙,心中不免有几分彷徨。

经过几番打听,才找到了金陵客栈。

这是一家相当古老的客栈,不过里面曾经翻新,目前仍是金陵著名的大客栈之一。

百无忌将坐骑交给店小二,走人客栈的柜台去开房间,掌柜的请他登记姓名来历,当他写下自己的姓名时,发现掌柜的脸色一变,他感到奇怪,便问道:“有何不对?”

掌柜的连忙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客官的姓名有些奇怪罢了。”

百无忌微笑道:“我的姓名很少有,是么?”

掌柜道:“正是,您客官的姓名,令人想起‘百无禁忌’的成语。”

百无忌道:“这的确是我的真实姓名。”

掌柜道:“是是。”

百无忌问道:“你是老板?”

掌柜答道:“不,我是伙计。”

百无忌道:“老板在不在?”

掌柜道:“不在,他年纪大了,去年又中了风,行动不方便,.在家中修养。”

百无忌道:“你在此干了多久了?”

掌柜道:“十多年啦。”

百无忌道:“那么,你记不记得十年前海堡姬大侠姬正伦曾在贵栈投宿之事?”

掌柜点头道:“当然记得,姬大侠在世之日,每到金陵,都在小店住宿。”

百无忌道:“有一次他投宿贵栈时,有个包袱被小倫窃走了。”

掌柜表情有些尴尬,道:“是有那么回事,小店本来很安全可靠,从没小偷混入,那时我们怀疑可能是隔房一位住客干的勾当,只因找不到赃物,拿他没办法。”

百无忌道:“据说姬大侠的包袱中有一件名贵的东西……”

掌柜道:“是呀!据说是一把可以断金切玉的匕首,十分名贵,实在可惜!”

百无忌所要知道的就是这些,不过他心中仍有疑问,暗忖道:“我刚才写下‘百无忌’三字时,他脸色变了一下,莫非姬亚侠已先派人赶来通知,要这家客找的人替他圆谎?”

但接着他又推翻这个猜测,认为太湖沉尸如是海堡姬家干的,他们实在没有理由将那把匕首弃置于箱中,天下有这样愚蠢的人么?”

“给我一间上房,我只住一夜,明早便要上路。”

“是。”

店小二领他进入后面一间上房,他见后窗即是一座小花园,很感满意,吩咐店小二送酒食入房,饭后洗了个澡,随即上房睡觉……

将近三更时分,他忽然被一声从房顶上传下来的轻响所惊醒!

他虽然没有走江湖的经验,但一听声音即知房顶上有夜行人飞过,当即匆匆披衣穿鞋,拿起床上的长剑,轻步走近窗前,轻轻打开后窗,向外探视——

第一眼,他就看见对面花园中站立着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夜行人!

这夜行人敢情正是冲着他来的,一见他开窗探视,立刻开声道:“你是百无忌?”

百无忌心中一惊,暗忖道:“怪了,我此番离开太湖,至今识人不多,此人怎能一口道出我的姓名?莫非他是海堡之人?”

这样一想,他心中反而高兴起来,因为他判断姬亚侠必是“作贼心虚”,要杀自己灭口,以免箱中沉尸为世人所知,这岂不是不打自招么?

因此,他立刻点头答道:“不错,我是百无忌,阁下是谁?”

夜行人道:“请随我来!”

语毕,转身飞去。

百无忌毫不犹豫,立即越窗而出,追了下去。

他现在是只怕没事不怕有事,因为只要有事情发生,就有机会破获箱中沉尸,所以对于这个夜行人的出现,他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很高兴。

夜行人身手颇为不俗,一起一落之间,已越过小花园,飞上对面的民房,施展轻功向前飞掠,灵活得像一只猫!

百无忌也施展轻功在他后面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飞行于民房上,似流星赶月一般……

不久,来到一处城墙下,夜行人纵身而起,一拔三丈,登上了城墙。

百无忌跟着飞上城墙时,但见对方已在城外护城河对面;他当然不肯示弱,双足一顿,从城上一掠而下,也落到护城河对面。

夜行人发足继续向前飞奔。

百无忌心中冷笑道:“哼,想试试我的脚力么?好,我让你见识见识!”

当下,脚下加劲,势如怒矢的追上去。

转眼工夫,已追近到夜行人身后三四丈处,就在这时,夜行人突然煞住身形,一个疾转身,右手向前一送,喝道:“接这一刀试试!”

一把飞刀,如电射向百无忌胸口!

百无忌早已有提防,身形一偏,扬手以食中二指接住飞刀,也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反将飞刀掷出!

夜行人一低头,避开袭来的飞刀,哈哈大笑道:“百无忌,你果然不含糊,怪不得敢多管闲事!”

他没有再跑,翻腕撤下背上一把鬼头刀。

百无忌也拔剑在手,道:“阁下指我多管闲事,不知指的是哪一桩?”

夜行人是个短小精焊的中年人,有一对令人生不起好感的蛇目;他手中鬼头刀一横,冷冷一笑道:“我外号‘夜枭’,奉我们总瓢把子的命令来取你首级!”

百无忌道:“你是楚霸天的人?”

夜枭道:“不错。”

百无忌很失望,道:“这么说,你是为西天目山那桩事来的?”

夜枭道:“对了,我是楚霸天麾下的五大杀手之一,专门收拾与我们总瓢把子作对之人。”

百无忌原以为他是海堡之人,这时知道了对方的来历,觉得很无趣,淡淡一笑道:“看样子,楚霸天是个喷沫成仇,睚眦必报之人,只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派杀手来要我首级,太无聊了吧?”

夜枭冷笑道:“谁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就要他的命!”

百无忌道:“既是如此,请出招便了。”

夜枭一抬鬼头刀,游步准备出手,他的脸上布满杀气,但并不毛躁,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百无忌岸然而立,等着他出手。

夜枭在他身边绕行一周,发现无隙可乘,不禁嘿然道:“你先发招吧!”

百无忌笑道:“你是约我出来的人,照道理应由你先动手,不过既然你没有勇气出招,由我先来也可以——看剑!”

剑光一闪,势如标枪直刺而出,快得好像一道平飞的电光!

夜枭喝声来得好,身形一斜,手中鬼头刀跟着递出,猛扫百无忌右腰,出招极之凌厉。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百无忌一见他出招的刀法,就知此人身手十分了得,但却比那个玉剑书生白无常差了一截,故心中已有获胜的把握——

他一见刀到,身形猛可一拔,从空中发剑,使出一招“怪蟒翻身”,连发三剑,好像三顆流星从天上疾泻而下!

夜枭不像玉剑书生那样轻敌,故未为所乘,他使出巧妙的身法避过百无忌的三剑,随即挥刀反击,一口气就是七八刀攻了上去。

这时,百无忌的双脚尚未落地,但是他一点都不慌乱,手中长剑向下一吐,点中了对方的鬼头刀,借力再向上飘起,再从空中发剑,似一片箭雨飙然而下!

夜枭面色一变,这才知道百无忌不是好吃的果子,他不敢硬接百无忌的剑法,当即顿足暴退。

百无忌如影随形疾扑而上,长剑使得像一条怪蟒,紧紧的绕了上去。

夜枭勉强接了几招后,已感应付困难,忍不住大叫道:“点子扎手,并肩子上啊!”

敢情附近还埋伏着帮手,他一呼叫之后,立见从四面黑暗处扑出四个黑衣人,一齐攻上百无忌,五人五柄鬼头刀,乱刀攻上。

这一来,百无忌陷入苦战了。

他跟随太湖钓叟习武十余年,已尽得其师真传,太湖钓叟为了培养他的技击经验,经常与他真刀真枪的喂招,因此百无忌虽是初下江湖,却已有相当丰富的搏斗经验。

但是今夜突然遭遇五个杀手的围攻,这种以一敌五的经验他却没有,故很快就被围攻得手忙脚乱,陷入了险境。

临此局面,他便想起了师父的教导:“无忌,你下江湖后,切记勿逞强好胜,可战即战,不可战即逃,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因此,他立萌退志,想逃命了。

不料就在此时,忽听附近有个娇美悦耳的声音道:“五个打一个,你们要不要脸啊!”

声到人到,一柄长剑如箭而至,加入助战!

来者,竟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这姑娘的剑法居然非常髙明,几招挥扫之间,已将其中两个杀手逼去一边。

百无忌去掉两个杀手,顿时轻松不少,当下抖擞精神,绝招连发,继续与三个杀手斗成一团。

不久,百无忌首先得手,一剑砍中了一个杀手的右肩膀,那杀手一声惨叫,弃刀急退下去。

三去其一,情势对百无忌更为有利,他一面继续与那两个杀手打斗,一面偷眼观察那姑娘迎战两个杀手的情形。

他发现那姑娘的剑法极之轻灵诡奇,睹之在前忽焉在后,而且身法也非常髙明,使得那两个杀手刀刀走空,心中十分欣赏,暗忖道:“这位姑娘不知身出何门,不但剑法神奇,而且人又长得标致,真是难得……”

他本担心那姑娘不是两个杀手之敌,一见她应付裕如,便放心的与两个对手展开剧烈的搏斗。

数十招过后,又有一个杀手腿上中了他一剑,这一来,那两个围攻姑娘的杀手心里也发慌了,其中之一一个失神,腰上被那姑娘一剑划伤——

“点子扎手,扯活!”

一声呼啸,受伤和没受伤的同时纵身便走,迅作乌鸟散,转瞬间便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百无忌纳剑入鞘,才向那姑娘拜谢道:“多谢姑娘施援,在下感激不尽。”

那姑娘以优美的动作收剑入鞘,含笑如花地道:“不用客气,适逢其会罢了。”

百无忌道:“在下百无忌,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那姑娘答道:“我姓解,名语花。”

百无忌微微一怔道:“解语花?”

解语花点头笑道:“是。”

百无忌道:“这是词牌名啊!”

解语花嫣然一笑道:“你的姓名也很奇怪,不是么?”

百无忌哑笑道:“不错,不过在下真的叫百无忌,并非化名。” ,

解语花笑道:“我的姓名也不假。”

百无忌道:“在下乃太湖钓叟门下,请问解姑娘是……”

解语花道:“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百无忌道:“姑娘请说。”

解语花道:“请你将‘在下’二字改成‘我’字好不好?”

百无忌一怔道:“为什么?”

解语花道:“我不喜欢听文绉绉的话,听了会头痛。”

百无忌为之莞尔道:“姑娘很豪爽。”

解语花微笑道:“跟我的姓名有点不大对称,是么?”

百无忌道:“这样很好,我百无忌百无禁忌,也不喜欢太拘谨。”

解语花道:“这便好了,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題:我师父是个出家的尼姑,法号‘无名’;数月前她九十九岁生日的前几天,她告诉我她将在生日那天圆寂,果然生日那天她就死了。”

百无忌肃容道:“这很不幸。”

解语花道:“我是有点伤心,不过人总归要死的,她能够活到九十九岁,已算是长寿了。”

百无忌问道:“令师是哪一门派的人?”

解语花道:“她不属于任何门派,就像你师父太湖钓叟不属于任何门派一样。”

百无忌道:“我是个孤儿,从小与家师相依为命,你呢?”

解语花道:“真巧,我也是个孤儿,三岁的时候被父母丢弃,我师父把我捡去抚养,如今我师父一死,我就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姑娘了,

百无忌大受感动,说道:“这么说,你我倒有许多相同之处。”

解语花道:“你师父也死了?”

百无忌忙道:“没有,家师仍健在。”

解语花忽然轻叹一声道:“那你的运气比我好,你还有个师父,我什么都没有了!”

百无忌道:“这话不对,今后你会有很多朋友,我就是一个。”

解语花笑了笑,问道:“刚才那五人是怎么回事?”

百无忌将得罪楚霸天的经过说出来。

解语花道:“楚霸天这个人我也听说过,据说是南方绿林的总瓢把子,势力非常强大,白道上的侠义之士都拿他没办法,咱们去斗斗他如何?”

百无忌道:“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斗斗他,可惜我现在另有事情要办……”

当下,便将自己钓到一具沉尸,死者身上有一把“十二诸候”之一的匕首,自己计划赴各地访査“武林十二诸侯”的后人,希望査出死者的身份等等,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解语花听完他的叙述,大感兴趣道:“你运气真好,居然被你碰上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如今可有眉目?”

百无忌失笑道:“我已访査过南门溪宗政德和海门姬正伦的后人,这两家与铁箱沉尸好像都没关系,如今正打算前往洞庭湖的左家拜访——此事的确稀奇古怪,但你说我运气好是什么意思?”

解语花道:“我自从办完我师父的后事下江湖至今,一直没磁上一件有趣的事,无聊透了!”

她接着索阅匕首和玉佩,对玉佩反复细视一番,问道:“你说箱中尸骨是个青年?”

百无忌点头道:“是的。”

解语花道:“没看错么?”

百无忌道:“绝对没错。”

解语花轻轻颦眉道:“这就怪了,这块玉佩是女人之物,怎么会在男人身上?”

百无忌微愕道:“你怎知这块玉佩是女人之物?”

解语花笑道:“你们师徒真是孤陋寡闻,这块玉佩雕刻的是一朵牡丹花,而且玉色呈红,男人是不会佩戴这种雕花玉佩的。”

百无忌从未想到这块玉佩是女人之物,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有理,不觉陷入沉思之中。

解语花问道:“你发什么呆?”

百无忌重重的吐了口气道:“既然这块玉佩是女人之物,那么情况就越来越复杂了……”

“怎么说?”

“男人的身上有一块女人的玉佩,这不是很奇怪么?”

“这不奇怪。”

“不奇怪?”

“是啊!那死者可能有个未婚妻或心上人,可能在某种情况下,那女的将这块玉佩赠给男的当作信物,这是常有之事嘛!”

百无忌恍然道:“对,必是如此——解姑娘,你好聪明!”

解语花微微一笑道:“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一想便知,你真是少见多怪。”

百无忌抬头望望夜空,道:“咱们不能在此一直谈下去,姑娘在何处投宿?”

解语花道:“我很少投宿客栈,大都找尼姑庵借住,若碰不上尼姑庵,只好露宿野外,今夜就因找不到借住的地方,只好在此闲荡,刚好看见他们五人打你一个,故出手管一管了。”

百无忌道:“姑娘若不嫌弃,可随我去城中客找,我开一间上房给你歇息,如何?”

解语花很大方的点头道:“好,不过我身上银两不多,你得替我付账。”

百无忌道:“这是当然。”

于是,解语花随着百无忌返回城中客栈。

两人回到金陵客栈时,三更刚过,百无忌正要去找店小二为解语花开一间上房,解语花忽然拉住他道:“我看房间不必开了,你只叫店小二弄些酒菜来,咱们在你房中消夜。”

百无忌觉得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大好,有点犹豫道:“这不大好吧?”

解语花笑道:“如果你觉得不好,你就得改个姓名,不要再叫百无忌了。”

百无忌为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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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叫酒菜是很烦人的事,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到半个时辰,酒菜便已端入百无忌的房中,两人就在房中对饮起来。

“解姑娘,你的酒量不错啊!”

“不瞒你说,我学会喝酒还是下山以后的事,听人家说酒能消愁,我一试之下果然不错。”

“你愁什么?”

“举目无亲,无家可归。”

“唔……”

“来,我再敬你一杯!”

“我酒量浅,不能再喝了。”

“胡说,别忘了你是个大男人——干!”

百无忌只好干了下去。

这已经是第十杯了,他好像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看样子已有不胜酒力之状。

解语花笑道:“百无忌,咱们可以成为朋友么?”

百无忌点头道:“当然可以。”

解语花举杯道:“那么,咱们再干一杯,以示庆贺!”

百无忌只好又喝了下去。

解语花又提壶为他斟酒,一面含笑道:“百无忌,我很欣赏你。”

百无忌道:“欣赏我什么?”

解语花道:“欣赏你人如其名。”

“怎么说呢?”

“我解语花自知行为不够端庄,一般男人见到我一定很害怕,而你不怕。”

“哈哈,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你我萍水相逢,而你竟敢和我在房中畅饮,这在一般姑娘是办不到的,打死她也不敢。”

“我是个放荡的姑娘。” r:

“不,你是一朵解语花,世上最令男人欣赏的花就是解语花!”

“你也欣赏我么?”

“是的。”

“那么,再干一杯!”

“这样会醉的。”

“人生难得几回醉,醉又何妨?”

百无忌又喝了下去。

解语花再为他斟酒,道:“咱们既已是朋友,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百无忌似乎有点醉了,低头道:“你说。”

解语花道:“关于追査箱中沉尸之事,我想插上一脚。”

百无忌吐了口酒气道:“所谓插上一脚的意思是什么?”

解语花道:“与你一起去追査,助你一臂之力。”

百无忌道:“求之不得。”

解语花大喜道:“你同意了?”

百无忌点点头:“有女同行,不亦快哉!”

解语花道:“口说无凭,干杯为证!”

语毕,一口干了下去。

百无忌也举杯喝下去,随又垂下了头,以舌头打结的声调道:“解姑娘,我……我什么都可以,唯一的缺点是……是……是酒量不行。”

说完了这话,他的头额碰上了桌面,再也抬不起来了。

解语花扶他上床躺下,替他脱去外衣,顺手摸出他怀中的柄匕首和那块玉佩,先将玉佩揣入自己怀中,然后手上握着那柄匕首,双眸凝注在百无忌的脸上,观察他是否真醉了。

百无忌软若泥人,闭着眼睹,口中发出轻轻的呻吟,显然已烂醉如泥。

解语花试探的叫了他几声,见他反应迟钝,美丽的脸上立刻呈现一片杀气!

她慢慢地举起匕首,猛可对准百无忌的心口刺了下去——

“拍!”

百无忌掌出如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且扣紧了她的脉门,然后含笑而起,醉态尽失,嘻嘻的笑道:“解姑娘,你看来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惜今天却犯了严重的错误……”

他伸出另一只手夺下她手上那柄匕首,再探手入她怀中摸回那块玉佩,接着道:“你把我百无忌当作傻小子了。”

解语花脸色大变,花容失色,颤声道:“你……你这混帐,原来你没醉……”

百无忌拉她在床缘上坐下,仍紧紧扣住她的脉门,使她无力反抗,微笑道:“你应该打听打听,我们师徒喝酒只喝大曲,我师父可喝半斤,我可喝八两,而今夜咱们喝的是花雕,在我来说,就如喝淡水一般!”

解语花又急又怒道:“你……你这恶棍,你敢情还会使诈!”

百无忌哈哈笑道:“使诈的是你,我在城外恶斗那五个杀手时,你忽然出现相助,我不大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其次,你自称是无名老尼的女徒,一个从小跟着尼姑生活在一起的姑娘,多少总会受到佛门的熏陶,而你不但不够端庄,甚至可说放荡到了极点,居然敢主动提出与我在这房中喝酒消夜——我的解姑娘,你太低估我百无忌了!”

解语花羞愧得好像被人脱光了衣裳一般,原先“女侠”的姿态已荡然无存,改变态度央求道:“百无忌,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一时贪心,别无他意……”

百无忌摇头道:“这话我听不懂。”

解语花道:“我……我实说便了,我是个女盗,你那块玉佩很值钱,价值在千两银子以上,所以我才想……”

百无忌冷笑道:“匕首也很值钱?”

解语花道:“是,那是神兵先生打造的名器,比那块玉佩更值钱。”

百无忌道:“因此你想偷去?”

解语花道:“是,请你原谅,我下次不敢了。”

百无忌道:“可是为什么要杀我?”

解语花道:“你是太湖钓叟的传人,我怕你追究报复。”

百无忌摇摇头道:“看来你还是把我百无忌当作傻小子,你的解释都不对,依我看你与那五名杀手是一伙之人!”

解语花立刻点头承认道:“是的,我们是一伙之人,我们都是楚霸天的麾下。”

百无忌又摇头道:“不对,你们是一伙之人不错,但不是楚霸天的麾下。”

解语花脸色一变道:“不骗你,我们确确实实是楚霸天的麾下啊!”

百无忌笑道:“楚霸天派一个部下去西天目山要求神兵先生铸剑,神兵先生不答应,双方起了冲突,我刚好到达该处,因看不惯那家伙野蛮的态度,便出手小小惩罚了他一下。似这般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楚霸天居然派出五男一女六个杀手要置我于死,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吧?”

解语花道:“这是有原因的,

百无忌问道:“什么原因?”

解语花道:“我们总飄把子急需一口名剑,以便去对付一个很厉害的对手,由于你从中阻扰,使得我们总瓢把子的目的未能达成,因此他迁怒到你头上,派我们六人务必取你首级。”

百无忌沉吟道:“唔……这解释好像十分合理……”

解语花道:“我说的句句是实。”

百无忌想了想,忽然笑道:“老实说,你们总瓢把子是南方绿林之王,势力之大举世无双,我实在不想跟他结下深仇……”

解语花道:“那你就放过我吧,我会向我们总飄把子解释,说你只是一时冲动……我们总瓢把子对我十分器重,我说的话他必会接受的。”

百无忌问道:“楚霸天现在何处?”

解语花道:“他现在骑田岭。”

百无忌道:“这样好了,为了表示我无意与他结仇,我随你一起去见他,当面向他请罪。”

解语花一怔道:“你……你要和我一起去骑田岭见我们总瓢把子?”

百无忌点头道:“是的。”

解语花道:“骑田岭距此很远呢!”

百无忌道:“不要紧,我随你到骑田岭向楚总瓢把子当面谢罪之后,再北上洞庭。”

解语花道:“我看不必了,你只要放过我就行,我自会替你美言几句——”

百无忌截口笑道:“解姑娘,我想会见你们总瓢把子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你的个性,你的容貌都很对我百无忌的胃口,我很希望你我能成为真正的朋友,而要想和你交为知友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与楚总瓢把子化干戈为玉帛。”

“这……”

“你不要?”

解语花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带你去见我们总瓢把子便了。”

百无忌表示愉快地道:“很好,我是出于一片真诚,希望你好好带我去见楚总瓢把子,不要想逃走或在路上耍花样,否则你所有的解释便要成谎言了。”

解语花道:“我一定带你去见他,现在请你放开我好么?”

百无忌放开了她,回到桌前坐下,道:“来,咱们再来喝几杯,天亮再上路。”

解语花有些尴尬,但不敢不听,仍在他对面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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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百无忌结账离店,将自己的坐骑让给解语花乘坐,他在一旁徒步伴行,出城南下。

他真的想向楚霸天当面请罪,然后希望能与解语花结交么?

当然不是!

他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基于她企图窃走匕首和玉佩,以及企图杀害自己,他断定此女绝非楚霸天的麾下,而是与箱中沉尸有关的一个人。

他并且想到了海堡的姬亚侠,认定姬亚侠有很大的嫌疑。

琿由有二:一是姬亚侠拿不出他们姬家所拥有的那柄匕首。一是关于楚霸天派部下去西天目山要求神兵先生铸剑一事,自己只与姬亚侠提过,除了姬亚侠之外,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换言之,箱中沉尸的杀手极可能是姬家父子,他们父子为了湮没罪证,便派出五男一女冒充是楚霸天的麾下,想杀死自己,夺回匕首和玉佩。

因此,他便来个将计就计,假装相信解语花的解释,要她带自己去见楚霸天;除非她真是楚霸天的人,否则她终会露出狐狸尾巴来的。

他自认这样的措施十分高明,心中很是得意,不过他丝毫不敢大意,离开金陵之后,他紧紧跟在坐骑旁边,时刻留意解语花的一举一动,提防她对自己突施狙击,逃之夭夭。

但解语花表现得很顺服,而且恢复了她那“女中豪杰”的气质,在路上与百无忌有说有笑——

“百无忌,你这个人真不错。”

“怎么说?”

“你肯把坐骑让给我,这在一般男人是办不到的啊。”

“这是因为我真心希望跟你交朋友。”

“可惜我出身不正,是个女贼,而你是名家之徒,门不当户不对。”

“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其实我们总瓢把子人很不错,你跟他交上朋友,好处多多。”

“我只想跟你结交。”

“你这样说,我很荣幸,只是我们总瓢把子只怕不肯把我让给你。”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唉,总而言之,我解语花已是残花败柳,跟你做做朋友还可以,别的就不行了。”

“你是说你与楚总瓢把子……”

“嗯。”

“不要紧。”

“不要紧?"

“是的,我不在乎。”

解语花忽然笑了起来,道:“你开门见山说一句:你是不是中意我了?”

百无忌点头道:“是的,我说过了,你的个性和容貌令我着迷,可能的话,我会向楚霸天提出要求,请他把你让给我。”

解语花摇摇头道:“绝对不可能,我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可以把任何东西送给朋友,要他把我让给你,他非当场跟你变脸不可!”

百无忌笑道:“既然你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怎舍得派你出来?”

解语花道:“这次是我提出的要求,因为我已整整一年未曾外出游玩了。”

百无忌道:“对了,昨夜你那五个朋友,他们不会就那样罢手吧?”

解语花道:“当然,不过你别担心,他们再出现时,我会向他们解释:我地位比他们高,他们会听我的话的。”

百无忌欣然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天黄昏,他们来到当涂县城,投入城中一家客桟,只开了一间上房,百无忌吿诉店小二他们是夫妇,解语花呆了一下,但没有当场表示什么,待得进入客房,才表示异议道:“百无忌,你不可以这样。”

百无忌微笑道:“不可以怎样?”

解语花道:“我们总瓢把子知道了,不但会杀了我,也不会饶过你。”

百无忌笑道:“放心,我不会侵犯你,你睡床上,我在地上打坐。”

解语花道:“可是——”

百无忌打断她的话道:“别忘了咱们还不是真正的朋友,在到达骑田岭的一路上,你都得听我的!”

解语花苦笑道:“可是你疏忽了一点,我们那五个人可能已在跟踪,他们若发现你我同住一房,我如何向楚总瓢把子解择?”

百无忌道:“我会解释。”

这时侯,店小二端着茶水入房,百无忌吩咐他将晚饭送到房中来吃,店小二连声应喏而去。

不久,晚饭送到房中来了。”

百无忌道:“你吃吧。”

解语花诧异道:“你不吃?”

百无忌道:“等你吃饱了我再吃。”

解语花不解其故,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百无忌道:“怕中毒。”

解语花失笑道:“你把这家客栈当成黑店?”

百无忌道:“不是,我担心的是你那五个同伴,他们可能正在设法救你;楚霸天的威名极大,要是他们要在饭菜中施手脚,开客找的是不敢不听命的。”

解语花一笑道:“你很多疑。”

百无忌笑道:“这不是多疑,而是谨慎,诸葛一生唯谨慎。”

解语花不怕中毒,当即坐下吃饭。

百无忌一直在旁看着,直到见她吃饱没事,才过去!下,吃下另一半晚膳。

解语花道:“我要洗个身子,怎么办?”

百无忌道:“不要洗。”

解语花不禁发怒道:“百无忌,你若是个君子,就得讲理!”

百无忌道:“明天我会让你洗个痛快,今晚将就些吧。”

说罢,开门叫店小二来收拾碗筷,嘱他没事不要来打扰,之后便关上房门,在客房一角坐下来。

这时,天色己黑,解语花眼见百无忌态度坚定,丝毫不肯放松,只得上床躺下,和衣而睡……

她当然无法入眠,只静静地躺着,佯装入睡。

百无忌闭目趺坐,到了初更时分,忽然起身走到床前。

解语花大为紧张,紧拥棉被道:“你……你想干什么?”

百无忌笑道:“不要紧张,我只想看你睡着了没有,别无他意。”

解语花道:“你不要过来。”

百无忌点了点头,返回角落坐下,心中暗笑道:“此女自称放荡,又说是楚霸天的女人,我看未必……”

然后到了二更天——

正在静坐养神的百无忌忽然有所警觉,听到一个很轻的脚步声正在慢慢接近客房的后窗,他立即一跃而起,跳到床前,长剑抵住了解语花的咽喉!

解语花愕然道:“你……” .

百无忌沉声道:“别动,你的同伴来了I”

果然,他话声甫落,便听得后窗外面有人冷冷说道:“百无忌,你出来!”

百无忌不肯上当,便以严厉的口气向解语花道:“告诉你的同伴不要妄动,否则我会先把你杀了!”

解语花立刻大声道:“伙计们,这位百无忌希望与我们总瓢把子化干戈为玉帛,我要带他去骑田岭会晤总飄把子,你们不用为我担忧,立刻返回骑田岭去吧!”

房外人听了这话,沉默半晌,才又开口道:“你没事么?”

解语花道:“没事,只是暂时失去自由罢了,这位百无忌朋友对我没有逾越之意,你们先回去报告我们总瓢把子,就说百无忌打算去骑田岭见他,为西天目山那档事当面致歉。”

房外人道:“好,我们明白了。”

百无忌倾耳细听,听出来人已去,这才收回长剑,笑道:“你很合作。”

解语花嫣然一笑道:“这因为我也打算跟你交个朋友。”

百无忌退回角落坐下。

解语花坐了起来,用手理了理秀发,道:“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放着正事不干,一定要跟我——”

百无忌道:“睡觉,不要再说话了。”

×

×

×

次日,两人继续行程,此后一路上没有再发生亊故,但百无忌对她仍不放松,投宿舍栈时,仍与她同住一房,唯一不同的是:每当解语花要求净身,他便退出客房,给她方便……

这样晓行夜宿地走了数十日,骑田岭终于遥遥在望了。

解语花告诉百无忌:明天午后可抵骑田岭。

×

×

×

就在这天晚上,骑田岭上发生了一桩怪事——

骑田岭,的确是南方绿林总瓤把子楚霸天所属的总褰所在地。

此岭在湘境的最南端,距粤境不远,其西面是一大片辽阔的山岭,岭上尽是原始森林,林木浩瀚如海,楚霸天就在这里建立了他统治南方绿林各寨的总寨。

山寨中的建筑,规模之大,是任何山寨所无法比拟的,因此有人称楚霸天为土皇帝。

他的总寨可容数千名喽罗,当然在守备上固若金汤,外人只要走近山寨附近,就一定会被发现,就连一只猫进入山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可是这天夜里,却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山寨,而且进入了楚霸天的寝房!

楚霸天这间寝房,是一座独立的庭院,其四周日夜都有人巡守,可谓戒备森严已极。

这夜,楚霸天正在灯下读孙子兵法,他的长相虽然粗犷威武,却不是个老粗,是个能文能武的人,这也是他能统御南方绿林的主要原因。

他正在全神阅读兵法的时候,忽听身后一声轻响,回头一看之下,不禁呆了。

因为,窗已被打开,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握一口长剑立在窗前!

楚霸天大吃一惊,正要开声呼叫,黑衣蒙面人已先摇手道:“不要呼叫,我是送宝剑来的!”

来人说着,便将手上的长剑抛了过去。

楚霸天正需要一口宝剑,闻言心头一动,便将来剑接住,拔剑观赏。

这的确是一口宝剑,剑一出鞘,登时满室生辉,光芒剌目!

楚霸天心中大喜,但没有忘记戒备,随即双目一抬,凝注来人沉声道:“你是何人?”

来人道:“我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楚总瓢把子喜不喜欢这口宝剑?”

楚霸无又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道:“这也不重要。”

楚霸天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宝剑,微微一笑道:“这把宝剑很不错,楚某人的确很喜欢。”

来人道:“那就送给你好了。”

楚霸天道:“阁下能闯过本寨重重哨地,足见身手不凡,但不知赠剑之意为何?”

来人道:“我听说你楚总瓢把子急需一口好剑,是以专程送来……”

楚霸天很世故地笑了笑道:“总不致于毫无条件吧?”

来人道:“当然,如果楚总瓢把子愿意接受这口宝剑,在下便有个小小的要求。”

楚霸天道:“说说看。”

来人道:“明天午后,有个名叫百无忌的青年将与一位姑娘来到贵寨……”

×

×

×

第二天午后,当百无忌与解语花刚刚踏入骑田岭的“禁地”之际,一个小头目领几十个小喽罗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这小头目不等百无忌开口,便先开口道:“来者可是百无忌?”

百无忌点头道:“正是在下。”

小头目抱拳一礼道:“在下奉楚总瓢把子之命,特来迎接百少侠入寨。”

百无忌一直不相信解语花是楚箱天的人,可是现在,他的信心动摇了。

他原打算只要一经证实解语花确是楚霸天的麾下,便要掉头离去,但转而一想:既然走了几十天的路来到此处,就入寨去见见楚霸天也好,何况若是不见,岂不表示自己胆小?低了师父太湖钓叟的名头?

是故,他欣然颔首道:“烦请带路。”

小头目说声:“请随我来。”便转身领路,走过一重又一重的山岭森林,最后来到山寨之前。

一眼望去,山寨建在形势险恶的山岭山,此刻寨门大开,两排持枪的小喽罗从门外一直排到山寨里面,声势极是慑人!

百无忌知道自己绝不能露出一点怯色,故心中虽然有些紧张,却竭力不露声色,以从容无畏的姿态随着小头目走了进去。

解语花在抵达骑田岭之前,神色经常流露出惴惴不安之色,这时不安之色已一扫而光,笑嘻嘻道:“百无忌,你一直怀疑我不是楚霸天的人,现在没有怀疑了吧?”

百无忌微笑道:“是,现在不怀疑了,其实我也希望你是楚霸天的人,这样才有机会继续与你交往。”

62

说话间,已来到山寨“聚义厅”前。

这座“聚义厅”建造得金碧辉煌,有点像皇宫中的金銮殿,只不过执戟抱刀的山贼罗列如阵,呈现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罢了。

楚霸天高高坐在“聚义厅”中,那模样就如皇上等着臣子入殿晋谒一般。

小头目领着百无忌和解语花进入聚义厅,禀明“百无忌带到”,随即施礼而退。

百无忌没有向楚霸天行礼,因为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楚霸天双目如刀,冷冷地凝视着他,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口吐出低沉的声音:“你是百无忌?”

百无忌微一点头道:“是。”

楚霸天又问道:“太湖钓叟寒柏舟的传人?”

百无忌又微微点头道:“是,

楚霸天忽然冷笑一声道:“百无忌,你敢只身前来骑田岭,足见你胆识过人。”

百无忌道:“过奖。”

楚霸天道:“可是你也很狂傲!”

百无忌道:“好说。”

楚霸天道:“瞧不起我楚霸天么?”

百无忌道:“倒无此意。”

楚霸天道:“那你来干什么?”

百无忌道:“与楚总瓢把子讲讲道理。”

楚霸天道:“你讲。”

百无忌道:“楚总瓢把子曾经派一名贵属下去西天目山找神兵先生铸剑……”

楚霸天道:“不错,楚某人敬重他神兵先生这个人,故出价很高,不料他竟拒绝为楚某人铸剑,大出楚某人意料之外。”

百无忌道:“请问楚总瓤把子:神兵先生是不是你的部属?”

楚霸天道:“不是。”

百无忌道:“那么,他是不是有权拒绝为人铸剑呢?”

楚霸天轻哼一声道:“他是有权拒绝,不过我楚霸天也不是无名无姓之人,他太不给我面子了!”

百无忌道:“神兵先生乃一代铸剑名家,这种人脾气都很古怪,当他不乐意为人铸剑的时候,谁也拿他没办法……”

楚霸天道:“你要说什么?”

百无忌道:“我要说的是:当神兵先生拒绝贵属下的要求时,贵属下实在不该对他恶言相向,进而要与他动武,这种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

楚霸天道:“有这回事么?”

百无忌道:“楚总瓢把子若是不信,不妨请贵属下来问问。”

楚霸天没有采纳,又对他注视了片刻,忽然笑道:“你看不顺眼,便出手管了?”

百无忌道:“不错,起初我劝他下山,他不听,我只好小小惩罚他一下,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想你楚总瓢把子竟因此派了五男一女六个杀手欲置我于死命,这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么?”

楚霸天道:“楚某人不知此事。”

百无忌道:“你不知道?”

楚霸天道:“刚才楚某人问过副寨主,始知是他出的主意。”

百无忌道:“那么,楚总瓢把子对这件事打算怎么处理?”

楚霸天道:“诚如你言,这件事副寨主是太小题大作了,不过你今天如是来兴师问罪,楚某人也不想规避,你划下道儿来便是!” .

百无忌道:“我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跟你楚总瓢把子讲讲道理,如果楚总瓢把子承认贵副寨主措置失当,此事自可一笔勾销。”

楚霸天哈哈笑道:“百无忌,有一点你要搞清楚,我楚霸天能有今日的小小虚名,可不是骗来偷来的,令师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但我从来就没有怕过谁?”

百无忌道:“楚总瓢把子把话扯远了,此事与家师无关。”

楚霸天道:“我的意思是:我如承认理亏,那也绝不是慑于令师的大名。”

百无忌道:“正该如此。”

楚霸天道:“我楚霸天能在绿林道上立足,靠的并非强大的武力,我也是讲道理的。”

百无忌道:“肯讲道理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楚霸天道:“我话已讲明白,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可以下山去了。”

百无忌原以为必有一场冲突,不料结果竟是如此,对他楚霸天开始有了好感,当下抱拳一礼道:“楚总瓢把子明辨是非,在下至为钦佩,就此告辞!”

楚霸天道:“恕不相送。”

百无忌道:“不用客气。”

他转对解语花笑了笑,举步走出聚义厅,但才走出十来步,忽闻聚义厅中的楚霸天叫道:“无忌老弟,请转回来!”

怎么?

他变卦了?

百无忌心弦微微一震,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如果楚霸天改变了主意,那么自己要凭武力闯出骑田岭实在不容易。

不过事已至此,他绝不能示弱,故听到呼叫,随即再转回厅上,问道:“楚总瓢把子有何指教?”

楚霸天满面笑道:“我再说一次,你是个胆识过人的青年,楚某人非常佩服,也非常喜欢!”

百无忌不知他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只好不亢不卑地道:“多承谬奖,愧不敢当。”

楚霸天含笑道:“要是楚某人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接受么?”

百无忌不大喜欢与寇为友,但为了不使对方难堪,乃点头道:“能与楚总瓢把子结交,是在下无上的光荣。”

楚霸天起身走下他的宝座,伸出双手大笑道:“那么,从现在开始,咱们是朋友了!”

百无忌暗中蓄力以待,才与他把臂言欢,但楚霸天在与他把臂言欢时,并未突施暗袭,态度十分热衷,确似有与他结交的诚意。

“老弟,咱们既然是朋友了,你就在敝寨多待两天,咱们好好喝几杯!”

“多谢楚总瓢把子的盛情,在下尚有要事待办,异日有暇,再来叨扰便了。”

“那么,明天再走如何?”

“抱歉,真的不能耽搁。”

“一定要走?”

“是的。”

“好,你再坐一会,楚某人还有事情要跟你谈谈。”

他推着百无忌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很亲切地笑道:“老弟,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说话不必客气,是么?”

百无忌道:“当然,楚总瓢把子有话请说,不用客气。”

楚霸天笑道:“刚刚解语花告诉我,她说你很喜欢她,是真的么?”

百无忌不料他提出的竟是这个问题,一时颇为尴尬,笑了笑道:“对不起,那是开玩笑的话。”

楚霸天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你老弟是名家子弟,岂可与一个姑娘开玩笑!”

百无忌道:“楚总瓢把子若为此事不悦,在下可以道歉。”

楚霸天哈哈大笑道:“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心喜欢解语花,我可以把她送给你!”

百无忌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古有刎颈之交,却无赠妻之举——”

楚霸天打断他的话道:“她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女人。”

百无忌一怔,转头去看解语花,心中在问:“既然你不是他的女人,为何那天暗示说你曾与他楚霸天睡过觉?”

解语花了解他心中的疑问,她没有开口解释,只害羞地垂下螓首。

楚霸天笑道:“她曾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是不是?我告诉你:她那样说的目的只是想吓唬你,其实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她原是我一位已死亡的拜弟的女儿,我那位拜弟亡故之后,我便把她收留在身边,一直当她女儿看待。”

她真是个黄花闺女么?

百无忌想起那天晚上在客栈中的情形,当时自己只不过走近她床前,她就已紧张得什么似的,曾推测她不可能已与男人睡过觉。

这时听了楚霸天的解释,心中更相信她确实还是个黄花闺女;不过,他并不因此就动心,当下起身拱手道:“楚总瓢把子——”

楚霸天立刻纠正他道:“无忌老弟,如果你真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叫我一声楚大哥就是了。”

百无忌只得改口道:“恭敬不如从命,楚大哥,小弟当时确系玩笑之言,此事千万不可当真。”

解语花一听此言,似甚伤心失望,转身跑出聚义厅去了。

楚霸天见她跑出去,面呈严肃道:“老弟,你伤了她的自尊心!”

百无忌含歉道:“小弟十分抱歉。”

楚霸天微叹道:“我这侄女虽然性子有点野,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姑娘,可是她很能洁身自爱,从无不良行为……”

百无忌心中暗笑道:“不管你说得多好听,她是你麾下一个女杀手却是不争的事实!”

楚霸天又感慨地道:“这两年,我一直在替她留意,希望替她找个理想的归宿,我认为你和她是很匹配的一对,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百无忌欠身道:“楚大哥,小弟尚无成家的打算,此事不用再提了。”

楚霸天道:“你是不是嫌她出身不正?”

百无忌道:“绝无此意。”

楚霸天道:“除此而外,我觉得她没有任何缺点,她容貌出众,身手也过得去,可以与你一同遨啸山林,行侠天下。”

百无忌笑笑不语。

楚霸天道:“不想再考虑一下?”

百无忌道:“抱歉,小弟确实尚无意成家,尚请楚大哥谅解。”

楚霸天见说不动他,只好苦笑一下道:“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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