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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嫁祸东墙为啥米

玉梅怎会也到了衡山?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现在在蓝家堡中?

他此时心潮杂乱,说不出是喜是愁?是乐是悲,只怔怔瞪着那枚小针发呆,竟忘了说话。

蓝蓉见他脸上神情瞬变,不解地问道:“你在想什么?知道这留信的是谁吗?”

林三郎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她就是我告诉你的朱姑娘……。”

蓝蓉骇然一惊,喜道:“真的是她么?她也到了这儿?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去见见她?”

这位蓝姑娘果然是个热情之人,一听留信的竟是玉梅,心里一喜,顿时把毒针害得取信堡丁昏过未醒这些事全给忘了。

林三郎凝目半晌。

见她言辞之间,一片真情,毫无半点嫉妒,心里反倒有一丝异样滋味,喃喃说道:

“她为人甚是任性,既知我在堡中,却不愿堡中相见,显见心里对我仍有些气愤,姑娘还是别去见她,由我会见她之后,带她到堡中来见姑娘的好!”

蓝蓉道:“那是为什么?她远来是客,自然该我去接她,岂能等在堡里由她来找我的道理,我跟你一块儿去,当面求她来堡里玩几天!”

林三郎默然未答,他心知玉梅个性刚强,要是自己带蓝蓉去见她,只怕真会触她不快,但蓝蓉说得如此真诚,又使他不忍拒绝她同行。

蓝蓉见他皱眉不答,忽又笑道:“你是不愿意让我认识她么?是怕她见我太丑,笑你认识这样一个丑朋友?”

林三郎苦笑道:“姑娘这话,真把我看作不堪交往的小人了,既然姑娘执意要去,咱们夜间再约同一块儿去便是!”

说到这里。

他忽又想起那柄龙纹匕首,忙从身边取出,递给蓝蓉,道:“这柄匕首,可是姑娘常用的一柄么?”

蓝蓉讶道:“正是,这种匕首共有两柄,我带一柄,爹爹带一柄,林相公,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林三郎知她必是昨夜慌乱中,忘了她父亲举刀自杀持用的兵器了,一时不便说破,便笑道:“在下无意间拾得,因见它与姑娘上次使用的一般模样,才留着交还姑娘。”

蓝蓉从怀里又拔出一柄来,两相比照,竟然分毫不差,笑道:“这一定是爹爹那一柄,不知怎的弄丢,咱们替他留着,等他回来时问问他。”

林三郎表面上一笑而罢,心里却更增无限狐疑。

皆因这柄匕首分明是从广慧大师身上取下来的凶器,要是当真是蓝国佐的东西,那么广慧大师极可能便是死在蓝国佐手中。

然而——

蓝国佐又为什么要杀广慧大师呢?若是为了夺取“绿玉龟壳”,那么“绿玉龟壳”又怎会到了赵梦功手里?

这真是一个费人猜疑的怪事,他多么不愿想蓝国佐会为了夺宝将师弟杀死,可是,这柄凶器,却叫他无法解释。

唯一一条可以解释的方法,即便是赵梦功偷了这柄匕首去把广慧大师杀死!

但——

这个设想,却又显得不近情理。

因为赵梦功既然存心嫁祸蓝国佐,昨夜争论的时候,为什么偏又对这么重要的证据只字不提?

再说,蓝国佐是何等身手,又岂是赵梦功能轻易从身边将东西偷得去的?

而且,赵梦功失去龟壳,不敢声张,只悄悄向自己追询,也足以证明他作贼心虚,只怕将失去龟壳的事声张出来,会暴露了谋杀广慧大师的真相。

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每一件事都那么不可思议,广慧大师的死,赵梦功的奸诈,龙纹匕首……和突然留字堡门的玉梅。

每一件事,全发生得那么突然,他虽然自负聪慧,此时也被搅昏了头脑,想不出其中道理。

好容易熬到天黑,蓝国佐和谢凤仙仍未回堡,蓝蓉却已结束停当,偷偷来到林三郎房里,约他去会玉梅了。

蓝蓉今夜显然着意打扮了一番,穿一件薄绸紧身衫裙,衬托着婀娜身段,粉脸上也敷了薄薄一层胭脂,珠翠发钗,玉凤翘头,珠唇轻点,戴着一副晶莹夺目的水晶耳环,使她那本来平凡庸俗的脸蛋,乍看起来,遽然娇美了许多。

她见林三郎怔怔的望着自己,目不转睛,看了又看,不禁脸红,垂首笑道:“你别这样看人家好不好?我从来不爱打扮的,今夜算是破例!”

林三郎笑道:“既然姑娘不爱修饰,今夜又何必破例呢?”

蓝蓉脸上更是绯红一片,羞怯怯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朱家姐姐那么漂亮,要是我太丑了,岂不是见不得人了么?”

林三郎慨然道:“美丑之念,非在外表,必须要内心美才能算是真正的美,姑娘高雅之人,怎么被世俗之见感染了呢?”

蓝蓉越发脸红,笑道:“我去掉了再来,好么?”

林三郎道:“不必了!二更已过,咱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也不惊动罗元茂等人,悄悄出了堡门,飞身过了堡前吊桥,并肩疾驰。

月光朗朗,清风微动,皎洁的月色,照着二人并肩曼妙的身影,恍若比翼双燕,结伴蝴蝶。

不多一会,已奔到渭水江边。

蓝蓉张目四望,轻声说道:“咦!怎么没见朱家姐姐的人呢?”

林三郎道:“现在三更还没有到,也许她还没来……。”

哪知话还未说完,陡地左侧响起一阵凄厉绝伦的怪笑,有人接口答道:“谁说没来?咱们等你许久,还当你不肯来赴约会呢?”

林三郎和蓝蓉齐吃一惊,扭头望去,却见一株树上飘落下来一个人,鹑衣垢面,手横打狗棒,赫然是丐帮的洪长老。

林三郎大吃一惊,失声道:“啊!怎会是丐帮的人……。”

话声未落。

右则一株树上也“唰”地掠下一人,满头白发飞舞,倒提打狗棒,郎声笑道:“正是丐帮在此,姓林的,今夜你插翅也难飞遁了!”

林三郎见那人正是孙长老,心里越发着慌,谁知惊魂未定,身后又现身闪出一人,也是囚首垢面,手横打狗棒,正是丐帮李长老

两人身陷重围,蓝蓉却迷惘不解,低声问道:“林相公,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跟你有仇么?”

林三郎这时心意已乱,他倒不畏这丐帮三名长老,但却明知三名长老现身,苗森必然就在附近,若不及早夺路脱身,今夜万难讨好……。

他沉声向蓝蓉说道:“我一出手,姑娘快夺路先走,等一会回堡中,在下再慢慢告诉你经过。”

蓝蓉却道:“朱家姐姐呢?她没有来么?”

林三郎还没答话,忽然一声尖声大笑,迎面闪出两名丐帮弟子,两人合抬一张藤床,那藤床上赫然坐着一个面目奇丑的老妇,一些不假,正是苗森。

苗森望着林三郎嘿嘿一阵怪笑,道:“林三郎,我只当你逃到天涯海角,从此寻你不到,不想你竟胆大包天,居然躲在蓝家堡里,你以为我就不敢惹那蓝国佐,就此任你逍遥法外么?报应循环,今夜咱们倒要算一算你那欺师背祖,陷害老夫的旧帐!”

林三郎骇然退了三步,颤声道:“我一片苦心,你老人家怎么半点不肯相信呢?师父,你老人家只要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就能……。”

他忽然想起身边还有蓝蓉在旁,后面的话,怎能当她的面说出来,不得已忙又住口。

蓝蓉已听他称呼苗森“师父”大惊失色道:“怎么?她是你的师父么?她是谁呢?”

苗森冷笑连声道:“我岂敢高攀你这种心念狠毒的徒弟,来人,把那丫头带上来叫他见见!”

身后丐帮弟子应声退去,不一会,果从一个土坡押出一个人来!

林三郎一见那人,心里——阵酸,失声叫道:“玉梅,原来是你被他们擒住了?”

蓝蓉忙循声望去,只见玉梅蓬头乱发,衣衫污脏,双手被五花大绑,形容憔悴萎靡;仅只抬起头来幽幽望了林三郎一眼,又低垂了下去!

苗森嘿嘿笑道:“若非是她,咱们还不知道你躲在蓝家堡中,再说没有她那枚毒针,你也不会乖乖送上门来。

林三郎,你若肯束手受缚,老夫网开一面,就饶了她的性命,要不然,你可知程尧和那瞎眼婆子将她带回去,该是个什么下场吧?”

林三郎此时心乱如麻,颓然长叹道:“事到如今,我纵有一百张嘴,也难博你老人家信任,我只求你老人家—件事,你把这位蓝姑娘和玉梅姑娘放了,林三郎宁可束手受缚,任随你老人家如何处置!”

苗森得意地仰天放声大笑,道:“林三郎,你也有今天!…………”

谁知他笑声未落,却陡听一声娇叱,眼前人影一晃,—缕光华,径射自己面门!

苗森笑音一敛,左掌疾翻,中、食二指一夹,将那光华兜头截住。

入手时但觉肌肤微微一凉,低头看时,却是柄寒森森的锐利匕首。

苗森冷目一扫蓝蓉,口里嘿嘿干笑两声,道:“丫头,这是你自寻死路,你可怨不得苗叔叔心狠手辣!”

蓝蓉娇叱一声,身形一闪,扑了上去,骂道:“谁认识你这不男不女的叔叔,你不把朱姑娘放了,我就跟你不得甘休!”

林三郎深知苗森出手无情,一见蓝蓉竟然奋身扑了上去,心里骇然大惊,沉声叫道:“蓝姑娘,千万使不得……。”

但她出声阻止时,蓝蓉身形早期到苗森藤床左侧,正使一招“浮云掩月”挺着另一柄龙纹匕首,刺向苗森左胁。

苗森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及等刃锋将到胁下,忽然大喝一声:“找死”!左掌疾转,拍开蓝蓉握刀的腕肘,反手一把,竞扣她右腕“偏历”穴。

苗森功力神湛,这一招蓄势而发,真个快似石火电光,乍看起来,简直就像跟蓝蓉那一招“浮云掩日”同时发出!

林三郎骇然大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礼让谦恭,肩头一晃,闪电般抢了过来,左手一招“飞短流长”径取苗森,右手一把拉住蓝蓉的右臂,用力向怀里一带,沉声叫道:“蓝姑娘快退!”

苗森的掌沿堪堪就要搭上蓝蓉腕间,突见林三郎飞身抢到,而且出手一招功敌,一手救人,正用了自己苦研多年的“双手分搏”之术?

他心头一震,连忙挫腕收招,掌心向外一登,向林三郎直撞了过去!

两股劲力一触,林三郎带着蓝蓉登登登连退了三四步,而苗森也被林三郎情急之下发出的掌力震得内腑一荡,在藤床上晃了几晃!

这一来,他真是既惊且诧,骇然不止!

他委实猜不透何以会在短短的时间之中,内力突然激增,俨然已成了内家高手?

偷学“羊皮秘笈”上分搏招式不足稀奇,但这必须与年岁同增,决无幸进的内力,却是怎样增强的呢?

苗森心念疾转,一时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也忘了再度出手。

林三郎拉着蓝蓉退到八尺以外,低声向她说道:“如今情势紧急,你千万要忍耐,不宜妄动,由我出手缠住丐帮众人,姑娘赶快夺路回堡报讯,请罗前辈他们快来!”

蓝蓉道:“不!我要留在这里帮你救回朱家姐姐,咱们用号箭知会罗叔叔也是一样!”

林三郎道:“眼前敌众我寡,我一人自信还不致被困,但有了你,却……。”

蓝蓉道:“你是怕我要你兼顾,碍了手脚吗?那多我暂时退到圈外,替你掠阵守望,这样可好呢?”

二人正在低声议论,由同丐帮长老齐声吆喝,各摆打狗棒,已卷了上来。

林三郎急道:“我抵挡一阵,姑娘请如言后退!”

立掌当胸,功凝双臂,横身挡在蓝蓉前面。

三位丐帮长老持棒游走一圈,洪长老忽然大喝一声,打狗棒一举“癞狗翻身”猛扫林三郎两腿!

他这里才一发动,孙长老和李长老也同声厉喝,棒影森森,跟踪急卷过来。

林三郎右掌一招“天马行空”扫出一股劲风,暂时封住棒势,左手带着蓝蓉,用力向外一推,低声道:“快走!”

蓝蓉两个踉跄,退出战圈!扭头看时,林三郎已双掌交挥,和三名丐帮长老激战在一起……。

她忙又退后几步,从怀里取出蓝家堡特制号箭,振臂向天空抖射出去!

一缕碧光,破窒直上,激升到四五丈以上,突然“波”地一声,爆成无数光丝,四散飘落!

苗森在藤床上望见,冷笑道:“丫头,你就把蓝国佐招了来,苗某又何惧他!”

忽又沉声地道:“孙长老,你先将那丫头擒下,别让她乘机走脱了!”

孙长老应了一声,打狗棒虚晃一招,抽身撤出战团,急扑蓝蓉!

林三郎心里着急,狠狠推钢牙,脚下半转,买个破碇,右掌疾探,一招“火中取栗”扣住李长老的打狗棒头,右掌呼地一掌,全力劈了过去!

李长老挥掌相接“蓬”地—声巨响,当声握不住打狗棒,踉跄倒退六七步,内腑一阵翻动“哇”地吐出—口鲜血!

林三郎一掌震伤了李长老,夺过打狗棒,抡臂横扫,又将洪长老迫退数尺,仰身倒射掠到蓝蓉身边,—面舞棒挡住孙长老,一面急声道:“蓉姑娘,求你听在下一次话,赶快脱身,回堡里报讯要紧。”

蓝蓉手执龙纹匕首,原想力拚一阵,听了林三郎这番意真情急之话,不禁芳心一动,淡淡笑道:“好吧!我就听你的话,先回堡去求援,你务必不要跟他们力拚,实在不成,也脱身返堡要紧,待约齐罗叔叔他们,再谋营救朱姑娘。”

林三郎连忙点头道:“我都知道了,姑娘,你快些走吧!”

蓦然间——

忽听苗森尖声厉笑,双掌一按藤床,一个身子拔起,猛扑了过去,叱道:“丫头你还想往哪里走!”

林三郎一横心,打狗棒抡起一团寒芒,右掌猛翻,又将追击上来的洪长老迫得略退,紧跟着转过棒头,宣向空中的苗森点去,口里叫道:“蓉姑娘,不能再等了求你快走……。”

苗森人在空中,鼻孔里冷哼—声,摔腰半转,探手扣住打狗棒头,借势使力,大喝一声“撒手”!

杀时——一—

—般强猛无传的劲力循棒而下,向林三郎猛击过来。

林三郎脚下拿桩,功行双臂,也是一声大喝,裆向下蹲,运起毕生功力,向上力抗!

两人一上一下,各施全力,一时半刻,竟然势成胶着,林三郎双手捧着打狗棒,棒身笔直向上坚立,满面通红,两脚已深深陷入地中一寸有余。

而苗森却悬在棒顶,一手扣着棒头,整个身子凌空而住,纹丝不动,神情凝重的注视着下面的林三郎,那情形就像蜻蜓撼石柱,—般,十分可笑!

他们分握一根打狗棒,彼此全力发动拚迫,实际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境地,但表面上看起来,却似两人合作在玩什么把戏。

孙长老等都知帮主正以内力与林三郎力拚,这时候其中任何一人力道微泄,当场不死也得身负重伤,不约而同都停了手,只怔怔地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武林怪侠全力拚搏!

林三郎虽得黄素贞易血传授内力,但与苗森相较,仍不及他多年修为,收发由心的精纯,好在他这时两脚地,尚力借力,才能支撑住未曾落败!可是——

他一面要奋力与苗森相拚,—面却又关切玉梅的安危,蓝蓉的去留……。

那小小一根竹制的打狗棒,此时不啻他和苗森生命的依据,他们各将内力倾注在棒身上,稍一不慎,便将落得身败命亡……。

这样相持约有半盏热茶之久,林三郎额上已冒出豆粒大的汗珠,两只脚也更陷进地中两寸左右!

他知道自己已就将力尽功竭,转眼间,便要丧命在苗森浑厚的内功之下!死!他并不怕,何况他这条性命,原是从苗森手中得来,如今再交还给苗森,那自然是天公地道之事。

但是——

他现在已不再是罗浮山中那孤零零的穷孩子!

他已经跟玉梅有了肌肤之亲,更有了白首之约,要是他死了,玉梅又怎么办呢?

何况,他目下又结识了温惋闲静的蓝蓉……。

他虽然对蓝蓉一片纯真,毫无私念,但如他一旦死了,蓝蓉她一定也会伤心欲绝的了!

这一刹那间,他忽然觉得自己亏欠五梅和蓝蓉的情感太多太多,他不再是无挂无牵的流浪孤儿,在这些亏欠不能补偿之前,他死也不会瞑目!

不!不能死!不能!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求生之力,竟使他那即将枯竭的生命之源,突然一震!

他陡然大喝一声,拚起全力,向上一冲……

而自己却借这全力一撞之际,扭头左右疾扫了一眼——

目光过处五梅仍痴痴地站在那边,正无限开怀的凝目望着自己,盈盈秋水之中,显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深情……。

这一边,蓝蓉果已听了自己忠告,去稠无影无踪了!

他忽然感到在这一瞬之间,已得到自己从未得到过的慰藉和满足,不禁真气一泄,两手奋力将打狗棒向侧一推,踉跄倒退两步……。

内腑一阵翻动,忍不住“哇”地一声,张口喷出—大口鲜血,四肢虚脱,酸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苗森冷哼一声,身形一掠,也飘落地面……。

显然地——

林三郎已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但结果终于无法抗拒苗森深厚的内力,颓然落败,并且身负重伤……。

孙长老低叱一声,抡起打狗棒,搂头向林三郎猛砸了下来

棒势将落,苗森忽然沉声喝道:“不要伤他,要活的!”

孙长老闻声收住棒势,缓缓欺近两步,棒头——转,暴点林三郎前胸“将台”大穴!

哪知棒身才要沾到身上,忽见林三郎陡地怒目圆睁:厉声大喝道:“住手”!

孙长老一惊,收棒停身,冷笑说道:“你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三郎游目看看玉梅,又激动地扫了苗森—一眼,目中忽地泪光隐隐,长叹一声,说道:“师父,我对你老人家一片愚忠,不想反招来你无限痛恨,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

但我自从在大洪山误奉药丸之后,至今愧疚不安,这些日子,费了千辛万苦,总算替你老人家做了一点事。

原想待大功告成,再奉与你老人家面前,将功赎罪……。”

他略为一顿,又道:“现在既然事已如此,待我把几样东西面呈之后,要杀要剐,全由你老人家心意了!”

说着,喘息一阵,探手入怀,取出一包东西,吃力地向地上一抛……。

那包东西落地散开,苗森突觉眼中一亮——。

原来那竟是八块晶莹夺目,碧光四射的“绿玉龟壳”!

苗森只觉心血潮涌,面上神情变动,难以平抑,腾身一跃,探手将那八块龟壳抓到手中,仿佛如逢甘泉,如获至宝!

林三郎又道:“我本想夺齐了十三块,—并呈给师父,现在只得到这几块,虽然不全,也足证我一片苦心,都交给你老人家吧!”

苗森激动地怔了半晌。

眼中忽然射出异样光辉,沉声道:“原来你潜入蓝家堡,竟是替我盗取绿玉龟壳,这话你怎不早说?”

林三郎黯然道:“方才蓝姑娘在场,我虽暗中做了鼠窥之事,但她却一些不知道,还把我当作磊落君子,这件事我不愿使她知道,再说,你老人家恨我入骨,我纵然说出来,你也未必肯信!”

苗森神情数变,突然又问:“目下蓝家堡共有几人,还有哪些人的龟壳尚未到手?”

林三郎道:“罗元茂,赵梦功和广慧大师的龟壳都已在此,只剩下蓝国佐,霍豹和朱弓银丸谢凤仙几人的未能得到,此外尚有一二位,因还未到蓝家堡,自然更无从着手……。”

田森激动地道:“你说你仍然忠心于我,要为我盗取十三块龟壳,将功抵罪,这话可是出诸真心实意?”

林三郎叹道:“我虽明知这样做是可耻的,但为了补偿大洪山上误给你老人家药丸,只好那样做了。”

苗森—拍双掌,道:“好,你如果有此心,我就饶恕你误进药丸的罪过,同时也将这丫头放了,但你必须答应仍回蓝家堡,跟我里应外合,盗全这十三块绿玉龟壳。”

林三郎闻言,不由自主抬起头来,望了玉梅—眼,只觉她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好像是要他赶快答应下来……。

他心里又有些矛盾,自觉如果答应,岂不是甘愿和苗森狼狈为奸,和蓝家堡为敌了么?

其实,跟不跟蓝家堡为敌,对他倒无所谓:但他却不愿因此也把蓝蓉当作了暗算的对象!

苗森见他沉思未浯,又道:“你难道还不情愿,我答应不但放了这丫头,更将你仍然收归门下,只等龟壳齐全,进得仙龟岭秘室,那里还有你享不尽的好处!”

林三郎犹疑许久,突然——横心,道:“我自然愿意克晋全功,弥补过衍,但你老人家也要答应我—-件事。”

苗森笑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好了,师父办得到的,自会答应你!”

林三郎道:“咱们谋盗绿玉龟壳自无不可,但如蓝堡主,谢女侠等,全是热诚感人之辈,你老人家一定要答应,只取龟壳,不伤人命。”

苗森放声笑道:“这个容易,下手盗取龟壳,由你便宜行事,只要龟壳到手,便送到此地,师父只管收受东西,并随时为你后盾,这样你总可以安心了吧?”

正说到这儿。

蓦然间——

陡听得一阵急迫的衣袂飘风声响由远而近,从蓝家堡方向疾驰而来……。

苗森脸色一沉,冷笑道:“是那丫头招了帮手来了,咱们就此一言为定,明夜三更,仍在此地见面!”

说罢。

举手一招,孙长老等一起收棒跃退,两名丐帮弟子抬起藤床,便要离去。

林三郎突然奋力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我还有一件事要事先说明……。”

这时候,疾驰而来的衣袂飘风之声已经越来越清晰,隐约已可听出轻微的步履着地声响!

苗森沉脸道:“有什么话你还不快说!若被罗元茂等见到我,对你今后行事就多有不便了!”

林三郎道:“盗取龟壳,我决无异念,但有两个人,我却不能对他们下手……。”

苗森沉声叱道:“是谁?快说!”

林三郎道:“就是那蓝老堡主和朱弓银丸谢女侠!”

苗森闻言似乎微微一震,精目疾转,冷哼两声,道:“好吧!这两个人你留给师父亲自动手吧!”

话声一落。

那丐帮弟子早蜂涌着藤床,急急循土坡退去,眨眼走得无影无踪!

林三郎怔怔站在那儿,黯然无语,就似做了一场恶梦!

他不知此时究是清醒抑或仍在梦中,只觉自己在这一场理智与情感的斗争之中,承诺了一项可鄙而委曲的诺言!

他恨自己太懦弱,太无能,但同时又觉得这样做是目前唯一能行的途径,他如不答应这件事,内心又将如何愧疚两次救命厚恩,以及玉梅的生死安危!

抬起泪眼,江边已渺无人踪,只见玉梅低着头站在一旁,似一株带愧的含羞草,连眼光也不肯与林三郎相触!

林三郎极力压制住内腑伤势,缓缓举步,走到玉梅身边,伸手握着她的手,一时间,似有无数的话要说,却又哽噎在喉,无法吐露出来……。

好—会,才吐出一句:“你……你这些日子很好吗?”

玉梅忽然仰起粉颈,痴痴凝视了林三郎—眼,“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两臂一张,紧紧将林三郎搂抱住,颤声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林三郎含泪而笑,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喃喃说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自己,只恨那天追你,竟没有追上……。”

他这些话,像是对玉梅说,又像对自己说,正说到半途,忽听一声惊呼:“咦!林相公,那些人都跑了么?”

林三郎和玉梅扭头望去,只见篮蓉惊讶地立在一丈以外,在她身边,是“铁掌追魂”罗元茂、“穿云手”霍豹和“逍遥居士”赵梦功。

四人八只眼睛俱都充满讶诧的神色,尤其赵梦功瞪视着林三郎和玉梅,心里更满是狐疑!

林三郎望着蓝蓉淡然一笑,似要开口,突然—阵心血翻涌,又喷出—口鲜血,身子摇了两摇,玉梅连忙将他扶住!

蓝蓉失声惊叫,闪身欺了上来,协同玉梅左右将林三郎搀扶住,同时尴尬地向玉梅笑道:“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林相公受了这么重的伤?”

玉梅才要回答,林三郎却喘息抢着道:“我一人力战丐帮三名长老,打伤了他们一个,自己也受了内伤,他们已经退走了!”

罗元茂惊赞道:“那苗森功力盖世,又有丐帮为助,老弟台一人独退这等强敌,真是叫人佩服。”

赵梦功接口道:“这确是了不得的消息,乍听起来,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说着,又嘿嘿干笑两声。

林三郎脸上微微一红,自顾运气疗伤,低头没有答话。

蓝蓉和玉梅将林三郎轻扶着趺坐地上,蓝蓉掏出两粒药丸,喂给林三郎服下。

罗元茂等耐心地守候一旁,直过了顿饭之久,但只见林三郎额上冷汗直流,浑身颤栗,伤势越来越觉严重。

“穿云手”霍豹浓眉一皱,低声向罗元茂道:“我看这位林少侠内伤极重,必是伤后未能及时运功疗伤,反被淤血浸入肺腑,要是不趁早调治,只怕积伤成残,那就不好办了!”

罗元茂点点头道:“这话不错,咱们还是早些带他回堡里去,设法替他治伤要紧。”

说着,向前跨进数步,伸手双手,想将林三郎从地上抱起来……。

哪知他手指还未碰到林三郎,忽听一声娇叱:“不许碰他”!玉梅娇躯一闪,横身挡住前面,沉着脸道:“他这时正在运功调息,你想干什么?”

罗元茂脸上一红,觊腼笑道:“在下欲带他回堡治伤,原是好意,姑娘是他什么人?”

玉梅面罩寒霜,冷冷道:“他是我的丈夫,现在他的伤势正重,谁也不许碰他一碰。”

罗元茂闻言一怔,尴尬地笑笑,又道:“你们结婚倒真快,记得上次在大洪山渡口相遇,那时你还不肯跟他走哩……。”

玉梅不等他把话说完,沉声又道:“咱们的事,你管不着,最好别再噜嗦!”

罗元茂不禁有些生气,但他自从得林三郎尝药救命之后,对他已极具好感,转念想想,把一腔怒气又强自压了下去,笑道:“这么说,姑娘是要让他就在这儿自行调养,不容在下等插手帮忙了?”

玉梅冷哼一声,道:“他的伤势,我自有法替他医治,不敢劳驾旁人费心!”

罗元茂被他顶撞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怔在当场,极是难堪。

赵梦功冷笑着道:“这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如此,咱们何必呆在这儿惹眼,不如回去睡觉是正经!”

玉梅凤目—扫,正要发作,蓝蓉却低声说道:“姐姐,这几位叔叔全是好意为了林相公,你千万别误会!”

王梅仍是紧崩着脸,冷冷笑道:“谢谢好意,没有你们,他还不会做那偷鸡摸狗的事呢……。”

蓝蓉吃了一惊,道:“姐姐!你说什么……?”

“逍遥居士”赵梦功突然心中一动,悄悄凑在“穿云手”霍豹耳边,嘀嘀咕咕低语一阵。

霍豹脸上陡地变色,沉声道:“你这话从何而起,这可不是件小事,千万不能胡猜的!”

赵梦功阴笑道:“小弟估定必是他干的,咱们只要设法在他身上搜一搜,准能把东西搜出来!”

霍豹向林三郎和玉梅瞟了两眼,摇摇头道:“要是搜不出来,咱们可无法对人交待,你还是少出主意的好!”

赵梦功轻声道:“小弟观察多时,已有八成把握,师兄不信,咱们就试试……。”

说着话,突见一溜光华,在夜色中破空升起,激升数丈之后,忽然“波”地一声,爆裂纷坠!

蓝蓉喜道:“是爹爹他们赶来了,爹爹一定会替林相公治好内伤的。”

不过片刻,果然两条快捷人影,如飞般奔了过来。

人影敛处,正是蓝国佐和“朱弓银丸”谢凤仙。

蓝蓉忙奔过去,将苗森出现,林三郎独退强敌,受了内伤的经过,大略述了一遍。

蓝国佐和谢凤仙都遽然动容,讶道:“难怪咱们将衡山几乎踏遍,竟未见到他的踪迹!原来他果然做了丐帮之主,这么说来,吕一真已是凶多吉少了。”

蓝蓉忙又将玉梅向父亲引见,道:“这位朱家姐姐,就是林相公的夫人,也就是罗叔叔在小洪山见到的姑娘!”

蓝国佐含笑向玉梅招呼,眼角一斜,却见自己女儿一副坦荡风度,竟毫无半点嫉妒不愉快之色。

他不禁暗暗称奇,转头再看看林三郎,顿时把脸一沉,道:“林相公伤得这么重,你们怎么不送他回堡去调养?”

蓝蓉一时答不上话来。

玉梅冷冷接口道:“是我不让人动他的,他已经伤得很重,要是妄自移动,对他无益反害!”

蓝国佐道:“话是有理,但林相公显然真力已竭,形同虚脱,实无力自行移整内腑归位,没有人用真力助他,那怎么能行呢?”

玉梅向罗元茂等人斜斜一瞥,冷冷道:“我自有替他助力疗伤的方法,只是这几位守在一旁,行功有些不便……。”

赵梦功哈哈笑道:“这倒有趣,咱们赶来,倒是来错了!”

玉梅冷然道:“我也没说你们来错,但你们几个男人守在这儿,叫我怎能替他助力疗伤呢。?”

她这话本是实情,因为要是没有旁人在场,她可以仍用大洪山深谷中二人合抱互通内力的方法,不难以本身真气,助林三郎疗治内腑伤势。

但是这话她无法详细说明,蓝国佐等听来,更是不会了解。

赵梦功干笑道:“你们既是夫妻,又不是洞房花烛,还凝着我们人多了……?”

“赵师弟不许胡说!”

缓缓转过身子,向玉梅温柔的说道:“此地旷野之地,就算行功,也不方便,何不咱们先替林相公略推活——些真力,使他伤势稳住,那时再送他回堡去,由姑娘辟—间静室替他疗伤岂不好么?”

玉梅想了想,道:“好到是好,但你们替他推活真力,我不能放心,要我替他助力行功,又怕你们突然下手!”

谢风仙笑道:“我们都是林相公的朋友。怎会对他下手呢?这个你大可放心!”

玉梅摇摇头,用手指指赵梦功,道:“谁说你们都是他的朋友,你瞧那家伙一脸奸诈样子,心理就决没安着好心!”

赵梦功也是几十岁年纪的成名人物,被玉梅当着众人指名羞辱,顿时按捺不住,便想发作……。

但谢凤仙却以玉梅言谈之中,深深看出这女郎必是自幼娇纵,心里想着什么,口里就说什么,忙向赵梦功施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发作,同时笑道:“你不放心他,咱们就叫他先回去,也是容易的!”

赵梦功气得要吐血,冷哼两声.抽手折扇拼命直摇,藉以消减火气。

蓝蓉走到玉梅身边,含笑道:“姐姐,既然你放心不下,由我来替林相公助力行功,你能信得过我吗?”

玉梅仔细看了蓝蓉一眼,笑道:“唔,你心里爱他,大概总不会害他的。”

蓝蓉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听了这话,顿时粉脸羞得绯红。

蓝国佐面露不愉之色,冷冷道:“既是姑娘顾虑太多,咱们先行回堡,等朱姑娘替林相公治好内伤,再……。”

蓝蓉忽然叫道:“爹爹,你们先回去吧!,我跟谢姑姑留在这儿,等林相公伤势好了,再陪他们回来。”

蓝国佐迟疑片刻,终于道:“好吧!那我们先回堡恭候朱姑娘芳驾!”

说着,招呼罗元茂等转身离去!

赵梦功万分不情愿的随着众人转身离开,心里一直在暗暗盘算,一面偷偷向霍豹递着眼色,示意想叫他私自留下来,等机下手,搜查林三郎。

但霍豹因大师兄在场,心里有所顾忌?只作没见,赵梦功恨得牙痒痒地,也只好随着众人,返回蓝家堡。

谢凤仙直待蓝国佐等人走远了,这才和篮蓉将林三郎轻轻放平仰天而卧,问道:“朱姑娘,是你亲自动手,还是由我等代劳?”

玉梅想了想,笑道:“我的行功方法,不是一刻功夫便能完毕,刚才我是看不惯他们那些男人守着不肯走,现在就只咱们三个人,随便哪一位动手替他助力都是一样,主要的还得等寻个安静的地方,替他彻底疗冶!”

蓝蓉喜道:“那么小妹来替林相公助力疗伤!”

一面说着,一面便盘膝坐在林三郎身边,捋起翠袖,露出右掌,轻轻按在林三郎左胸“将台”穴上,闭目行起功来。

玉梅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既未赞同,也没有反对,却轻笑着问蓝国佐说道:“谢老前辈今年贵庚多少了?”

蓝国佐闻言一愣,微笑答道:“我今年已经四十七岁。”

玉梅又问:“那么,老前辈进入衡山门下,已有多少时间了呢?”

谢凤仙被她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问得暗诧不语,但仍笑道:“入门之时,我不过才十几岁,唉!算起来二十年光阴,竟然一晃而逝……。”

玉梅突然又问:“老前辈在这三十年中,难道就没有见到一个中意之人,结成连理么?”

谢凤仙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微愠地道:“朱姑娘怎么突然想起,问出这句话来?”

玉梅抵嘴一笑,耸耸肩头,道:“晚辈自然是有因而问,因为我曾看到一张图画,那画上是个背负长弓的女郎,模样儿生得竟与老前辈一般无二……。”

谢凤仙未待她说完,脸上早已变得一片苍白,激动地道:“朱姑娘……你……你在哪里见到……那张画像……?”

玉梅笑道:“那画像本是我从一个人身边搜出来,见它画得极好,便带在身边,不想现在又被那人夺了回去,要是没被他夺回去,倒可以拿来给我老前辈看看……。”

谢风仙闪电般探手一把,握住玉梅左臂,气极败坏地道:“你……你告诉我……他……他是准……?”

玉梅凤目一转,缓缓说道:“他么?他就是现在的丐帮帮主——苗森。”

谢风仙好像突然被铁锤狠狠打于一下,废然长叹一声,松开握住玉梅的手,身不由己,连退了四五步,面上神情颓废,身形摇摇欲倒,喃喃说道:“啊!他至今还把它带在身边么……?”

玉梅道:“是呀!他不但把那张画像终日带在身边,而且还说了一句话呢!”

谢凤仙脸中突然暴射出异样的光辉,急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玉梅说:“他在夺回画像的时候,曾经当着我的面,自言自语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一个个毙在掌下’。”

谢凤仙浑身猛地一震,神色大变,尖声道:“原来他是恨我,才不惜叛离师门,残杀同门师兄弟……?”

说到这里。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不禁滚滚泪落,轻声自语道:“三十年了,亏他为了一句话,竟恨了我三十年,今天不惜干出这等心狠手辣的恨事……。”

她忽然神情一震,沉声又问道:“朱姑娘,你是被丐帮掳来此地,你可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吗?”

玉梅笑道:“知道固然知道,但他们警告过我,叫我不许对任何人说!”

谢凤仙急声道:“我求求你,你把他们的藏身之处,告诉我好吗?”

玉梅道:“老前辈要找他们的住处,难道是要……?”

谢凤仙低声道:“我有要紧的事情,必须马上去见苗森,你能不能把他落脚的地方告诉我?”

玉梅失惊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呢?”

谢凤仙银牙一咬,道:“这件事关系太大,我若不能找到他,蓝家堡所有的人,定都难逃他的毒手。”

玉梅道:“你找到他以后,准备怎么办呢?你告诉了我,我才能把地址告诉你。”

谢凤仙扫目见蓝蓉正聚精会神全力在替林三郎行功助力,便悄然向玉梅点点头,将她领到远处一株树下,低声对她说道:“这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许再向别人提起!”

玉梅道:“我知道!老前辈尽管放心!”

谢凤仙暗叹一声,道:“不瞒你说,那画像上的少女,便是三十年前的我,那时我年轻任性,同门中又只我一个女孩子,师兄弟们,全都待我很好,其中表示得最明显的,便是五师兄苗森……。”

玉梅忽然插口道:“必是他爱上了你,但你却不爱他?”

谢风仙泪光隐隐,点头说道:“也可以那么说,但我并非对他不好,只是年轻性傲,才造成今日这场大错,问题就出在那张画像上面……。”

她略为一顿,又道:“我画了那张像,自己看看很是满意,便给各位同门师兄弟观看,不料五师兄秉性刚强,一见那张画像,立意要向我索取!”

玉梅道:“你给了他么?”

谢凤仙摇摇头,道:“要是干脆给了他,也不会有今天这场残杀,都为了我自己也喜欢那张画。”

说着,忽然一叹,又道:“自那件事以后,未过半年,我师父便去世了,只不过师父临终便把一十三块绿玉龟壳分别给了我们师兄妹,每人一块!”

她似在沉思中,又道:“师父的遗言,叫咱们下山走入江湖,然后每年相聚一次,师父说,欲得衡山真传,兼取我派至宝财物绝学,只有一十三块绿玉龟壳合并一起,才能冲向朝隅,看出仙龟上的秘道圆案,方能顺利进入我派位在仙龟岭上的秘洞!”

她又是一声叹,道:“师父当年原是希望藉此而使我们十三人联成一条心,不料……”

她未再多言,十分沉痛的又道:“也是起因于我的那张自画像吧!”

她有些无奈的又道:“一年之后,我曾在大家聚会的时候讲的一句话,那是……”

玉梅笑道:“老前辈必是说谁要能进得仙龟岭秘室,你就愿意嫁给他,是吗?”

谢凤仙颔首道:“我当时原是一句玩笑,其他师兄师弟,全都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

但谁知五师兄却刚烈成性,从此不辞而别,临走时偷去了我那张画像,三十年来,从未再与同门师兄弟交往,一心一意,便要进那龟仙岭秘室。”

玉梅听到这儿,芳心也不禁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沉吟了一会,才道:“那么,你现在去见了他,又准备怎样向他解说呢?”

谢凤仙黯然道:“事由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而终,我去见了他,当面告诉他以前那句玩笑话是出于无心,只是他不再残杀同门,夺取绿玉龟壳,他要我怎么样,我都愿意……。”

玉梅听了,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谢凤仙脸色一怔,道:“姑娘觉得我这样的做法,十分可笑吗?”

玉梅道:“我倒不是说做法可笑,而是觉得老前辈纵能这样牺牲自己,只怕也难挽回争夺绿玉龟壳的不幸事!”

谢凤仙道:“那是为什么呢?”

玉梅道:“我想那苗森起意之初,或者真是为了老前辈当年一句戏言,但现在却绝非仅仅为了一张画像,而是誓非将绿玉龟壳取到手不可!”

谢风仙惊道:“真的么?你从何见得?”

玉梅笑道:“因为他如今自己也变成了女人,当年戏语,自是再无认真的必要,他如今一心要争的,只有那十三块绿玉龟壳了。”

谢凤仙大吃一惊,道:“什么?你说他真的已经变成了女人?”玉梅点点头,道:“一点不错,他已经不是当年爱你的苗森,而是个道道地地的毒心老妇人。”

谢凤仙失神地摇摇头,喃喃说道:“不!这绝不可能,一个男人怎么会变成女人?这必是假的……。”

玉梅柳眉一剔,道:“老前辈,你还不相信……?”

她正要将苗森如何误食变性药丸的往事向谢凤仙述说,谁知话还未出口,却突听那旁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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