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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腥风血雨破九阵

云中、云梦和姚淇清三个人都沉默着不愿开口说话,只把眼睛眺望着湖面的灯火。

舟子是往老子山蒋兴的住处行驶着。

蒋坝距老子山并不很远,是以不到一个时辰,他那海滨的住处,已然懵懵幢幢隐现在附近的渔火里,这时三人的心情也跟随着有些不自主的紧张起来。

他们心情所以紧张,并非是畏惧“海天白鲸”的赫赫武功,而是像一个人在深山古洞里,发现了无价宝藏的那种紧张——兴奋得紧张。

舟儿在黑暗中行驶,视界不能广阔,不知什么时候,点点星星,一些大船小船的影子,忽然从四面八方慢慢向云中这条船围拢过来。

云中、云梦二人发现这一情况时,不觉在黑暗中齐齐相互的拍子拍对方的肩头,云梦和尚悄声说道:“敢情是人家有了准备?”

云中道人虽有同感,此时却不愿作声,他深深知道自己和大徒弟姚淇清的水中功夫不行,今日其所以乘夜暗探老子山,用意也是在乘其不备,避免在湖上相遇。

如今被人发觉,一旦交起手来,蒋兴那边人多势众,多是水中能手,这边却只有云梦和尚一个人可在水中应付,如此说来,岂非先未交战,胜负之局,已定了吗?

云梦和尚见这位道人弟弟,只点了点头,不愿言语,他的意思也就猜到了七八分。

蒋兴果真知道云中三人恰于此时来到洪泽湖上门找梁子吗?

有一个道理,我们应该明白,那就是洪泽湖与高邮湖两湖,一河相通,近不过半日水程,蒋兴与“水底青蛟”聂廷虎在苏皖边界,势属两强,如果他们不互相容忍,互有勾结,岂不早动了干戈?

况而聂廷虎为海南帮的外围,还曾与该帮在“洞庭鲲”邵傅身上做过一项买卖,不过他们虽然彼此相互利用,只是海南帮在窥视中原,扩强霸业这一原则上,早欲剪之而后快,是以高邮湖碧湖庄中,早已混迹了洪泽湖蒋兴的心腹。

云梦和尚一行人破解了高邮湖的恶势力,斩杀了“水底青蛟”聂廷虎之后,蒋兴的心腹早已星夜赶间洪泽湖,报与他得知了!

蒋兴虽然对云梦这一行怪客的行踪,无法了如指掌,不过在对付外力上,洪泽与高邮正是唇亡齿寒,他哪儿还敢高枕无忧,不在湖面上放些水哨,以作耳目呢?

想不到蒋兴这种守株待兔式的办法,果真等来了“猎物”。

且说,那些水面上的大船小舟,悄悄自四面八方向云中三人围拢而来,将战未战之际,

谁也不晓得对方是些什么人物,彼此都不愿先出手,心情最为紧张,这是几经战斗的人都可以体会得到的一种心理。

那些船大约有四五十只,远远近近,密密麻麻,有如过江之鲫。

而在这么多的船上,不仅没有一星光亮,而且竟是鸦雀无声,由此可以想见蒋兴的这队水师,训练之严格。

忽听正前为首的一只船上发出一声暴喝,跟着四面八方灯火齐举,倏忽之间,一片黑暗如漆的湖面上,灯球火把,照得电光水影,方圆半里之内,明如白昼。

蒋兴这种把戏在一个平常的江湖人物看来,怕不是早已惊得失掉了三魂六魄,混身发抖,哪儿还谈得上战阵呢?这就是一般所说的“下马威”。

那人喝道:“你们是哪个道上的,竟然有眼无珠,向蒋大爷这儿闯呀!”

傲慢嚣张,令人听来,不觉火冒三丈。

“忽飕!”一股劲风,势若惊雷,猛似怒潮,在湖面上卷起,几十条船上的水贼,尚未弄清是怎么同事,已见那发话的汉子,忽然被那劲风,像一片败叶枯枝般吹起两丈多高。

群贼一阵惊愕,齐向中心来船看去。

只见一个中年青衫道人,一只单掌只轻轻地向面前推了一推,却竟然发出如此大的威力!

另外一条船上的水贼,呐喊一声:“放箭哪!”

只见密如蝗虫似的羽箭:“嗖!嗖!嗖!”向云中三人疾射而来,三人和那船夫均笼罩在箭雨之中。

云中道人等三人视若无睹,如玉树临风一般,泰然自若的站立于船头之上。

那船夫此刻可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他惊惶失措,抱头向舱内鼠窜而去,及至进舱,回头一望,又不觉失口叫了一声:“啊!”

那些羽箭不仅没有伤得三人毫发,而且俱在船外丈余之处纷纷落入水内,像是有一道无形墙似的,他惊愕得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听“哈!哈!”一声直冲云霄的朗笑,这一笑直把周围的大船小舟,震得连连摇摆,跟着听见那和尚说道:“哼!你们才真是有眼无珠呢!你们也不睁开眼瞧瞧你家佛爷道爷是什么人物,竟然大言不惭,来和我们作对?还不快把你们的蒋兴绑上来,让老佛爷渡化渡化!”

话未落地,猛见老子山一船如飞而来,众船纷纷匆忙躲让。

那船差不多还有十来丈远,便听到一个类似女腔的声音发话说道:“杂毛子老道不得逞强,飞鱼蒋兴来也!”

原来这洪泽大寇的江湖绰号叫“飞鱼”。

十余丈外发话,清晰可闻,证诸此人功力亦不弱也。

云梦和尚也不甘示弱的把声音贯足内力说道:“孙儿子快来吧!阎王爷那里正还缺少一个跟班的!”

飞鱼蒋兴一听,知道来人也是高手,嚣张之气也不觉无形中低压了下来。

这时他的快船已然来得切近,他有些惊讶的暗忖道:“果然不是破高邮湖的那个扎手货。”

他又向三人说道:“在道言道,江湖相遇,三位请自报上万儿,蒋兴这儿也好请教!”

云梦和尚说道:“穷和尚我乃是云梦,江湖朋友戏称‘笑面弥勒’,这位道长法号云中,十年来鲜问世事,那位是姚淇清。”

他又略停说道:“你身后那一个是谁,怎么躲躲藏藏,像见不得天日似的!”

飞鱼蒋兴身后那人恢然站了出来,声似闷雷说道:“我乃海南‘震海魔鲗’阴光度是也!”

灯球火把之下,只见他一副死板板地马脸,上嘴唇长得几乎盖住了宽嘴巴,一双黄眼珠子,像是不会转动的样子。

飞鱼蒋兴又说道:“我与三位平时无怨,近日无仇,何故来到洪泽大湖,出手伤人,要请说个明白,否则你们的脑袋!哼!要留这儿喂鱼。”

云中道人肃然发话说道:“你等在这广泽大川,锦绣湖山之地,为非作歹,杀人越货,明抢豪掠,世人恨之入骨,我等志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是以众人之仇,即我等之仇,众人之恨,即我等之恨,我等以剪除异贼为己任,岂有无怨无仇之理!”

他义正辞严,一番话说得蒋兴勃然而怒。

一张细长脸上,充满血脉,青筋隐现,只是他那声音还离不了一付女人味道,尖细细地怒形于色说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公理正义俱属虚妄,你们若是存心来找茬儿,我飞鱼蒋兴自也不敢示弱,兵刃内力之上,洪泽冷水之中,见个高下!”

云中又发话道:“抛开公仇不说,以私恨而论,二十五年前,我与你们的祖师爷苗光宗,还有一段未曾了结的过节,你等是他的狗毛狗腿子,我向你们索命抵抗,也是极为当然之理!”

飞鱼蒋兴和“震海魔鲗”阴光度二人,一听这青衫道士说与他们的总舵主“海天白鲸”有未了过节,齐自一惊,不觉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只见那青衫道士,丰神俊逸,斑花双鬓,长须飘飘,眼内充溢着稀有的严正光采,知道此人为武林内不可轻视的高手。

飞鱼蒋兴说道:“多言无益,你存我亡,生死搏斗,我们这儿就开始吧!”

说罢右手一挥,众船纷纷退出十丈开外,却围拢来了九只蚱蜢舟,每只舟儿上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清一色的水衣水裤,每人手内俱当胸抱着一只高脚金鼎,目视云中三人,威风凛凛。

此乃是飞鱼蒋兴在洪泽湖上,特别加以训练的“飞鱼九鼎阵”。

九人、九鼎、九舟,分布前后左右,团团围住敌人,九人一齐动作,牵一发而动全身,端的不好招架,尤其是遇上了单身的对手,十之八九,难破此阵。

云中三人见已列开阵势也背向背,面向各方敌人,站成倚角之势,分别掣出兵刃。

双方摒息待敌,几十条船上的水贼更是不敢作声,俯瞰下去,但见一片灯球火海,黑鸦舟儿,一片人影,却不见一个有任何动作,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是在耍什么把戏。

万般静默,水波可闻之中,忽然听到“嘘!”的一声胡哨。

九人暴喝一声,齐齐腾身向云中小舟飞来,九只金鼎,银光恢现,一阵金铁交鸣,已然各自对面交换了方位,又成虎视眈眈之状。

暴喝再起,九人九鼎,分自四面八方齐齐飞来,九鼎齐出,向三人如雨罩下,动作迅捷,力猛招沉,九只金鼎所涌来的一片金辉,如风过境,不容对方稍有疏漏。

九个人影在周围火把照耀之下,直似点水蜻蜒,动作轻灵,身法美妙,金鼎儿贯足劲道,漫天光雨,一扫而过。

如果对方在这金风横扫之际,稍一迟慢,非伤即亡,不堪设想。

二合之后,云中、云梦和姚淇清三人俱已窥得应付这“飞鱼九鼎阵”的要诀,三人以静待动,只要看见对方脚尖一点,即刻将手中兵刃,舞起一团光影,抵住那齐齐攻来的九鼎。

又是一声暴喝,划破摒息无声的湖面,云中等急待舞剑,却见九人并未围来。

跟着又见九人张牙舞鼎,怒目相向,暴喝之声,水波光影为之震动。

似动还静,若实犹虚,令人不可捉摸,九人目光如炬,逼视对方,拔箭张弓,势若惊龙。

云中三人虽说武艺高强,胸中有定,也难免为这种态势,心存余悸,不得不全神一致,贯注在九人高深莫测的动静上。

这种虚虚的阵势,确似“飞鱼九鼎”阵法中颇为厉害的招式。

这阵法,系经过飞鱼蒋兴督练经年,九人不仅身法灵巧,耳目却又特别机警。

所以练到了九人如一人,九鼎如一鼎的地步,不管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收发自如,得心应手,不虞有失。

其虚实之运用,并无一定规则,端视敌人的注意力而定,倘若敌人全神一致,则以实为虚,欲发急收,倘若敌人稍一分神,则以虚为实,伺机发招。

“飞鱼九鼎阵”两次发出暴喝,招式似发还收,双方十二人俱各跃跃欲试,捉摸一线战机,摒息对敌,空气似乎都被冻结了。

几十条大船小船上水贼的目光,瞧定着这场血战,不发言语。

云中的目光一闪,稍一分神,九只金鼎便似飞鱼一般,疾跃而来,金光起处,一阵金铁交鸣。

飞鱼九鼎见连攻三个回合无效,阵势霍然一变,九人九鼎,藉着那九只蚱蜢浮舟,人人似那点水蜻蜒,环纵绕跳。

九只金鼎在飞快的环绕纵跃之中,顿时形成一个金色的光圈,而云中道人、云梦和尚和姚淇清三人却被围困在这核心之内。

九条人影,个个飞鸿,在飞快的环绕之时,霍然一声胡哨,阵法又是一变,每一个至姚淇清的面前,皆是在绕圈之中卖个巧径,顺手一鼎往他上中下打去。

因为在以上三合里,敌人早已判定三人功力,只有这青年后生较差,为一可攻可取之弱点。

九人环绕,轮翻攻击,金鼎纷纷往姚淇清击下。

只见他卖开全付精神,将手内一柄短剑,挡、架、挑、拨、压、索,招招不肯让人,九人不觉暗暗为他喝采。

云中道人见对方九人,目标集中在徒弟身上,顾虑久战有失,兼之在这湖面上,必须有胜无败,否则一旦被人推落水中,二人俱不识水性,必然要吃大亏。

他想到这里,霍然双掌贯劲,朝自己当面敌人攻出,掌心带风,声似松涛。

云中道人本身功力,在武林之中数一数二,自然掌风所到之处应该金石为碎,钢铁为裂,可是今天奇怪得很,那掌风逼至敌人时,那人只将金鼎轻轻一幌,万钧力量竟然被化解于无形。

云中道人见状,不觉大奇,简直对自己这种百发百中的内力掌风,不敢相信,只被那金鼎一幌,化于无形,惊愕之后,又愤然劈出一掌。

金光再幌,劲风即刻不知去向,像是被那金鼎吸住了!

要知道这九只金鼎乃是大有来头之物。

话说在上古殷商时代,中原大地,接连几年,风雨失顺,五谷干旱,庶民怨苦,朝内天子及大臣均忧于形色,镇日祷告上苍,普降甘霖。

一日,上苍似乎深受感动,风吹草动,行云欲雨,可是那显然已经来到的风雨,却慢慢被劲风吹往西南方向,落向川滇境界去了。

天子镇日发愁,不知如何做之时,忽然来了一个异人,声称业已证明风雨失调之理,自然天子即刻召见。

那异人道出了风雨失调的原因,据他说:“中原八方风雨,尽向西南方向吹去,落于川滇之境,以致该地草木向荣,富甲中原,遂不惜跋涉千里,翻遍川滇山峦高峰,经时年余,方乃发现川境巴颜克拉山巅生有一种闪光金石,被雨水冲开,暴露在外,那金石具有奇异吸收风雨能力,并经试验,屡验不爽。

天子随即派了五百兵丁,开山凿石,并在那石中铸炼了九只金鼎,奉祖于庙堂之地,中原便即风调雨顺,是以商朝兴盛了许多朝代。

巴颜克拉山的风雨岩石,经五百兵力击去后,那空洞之内,便冒了巨大的山泉,蜿蜒下流,东行入海,是为扬子江,亦称长江,这条大江,流向所指,使汉中成为天府之国,大江两岸尽乃鱼米之乡,为百姓造福不浅。

九只金鼎在中国数千年历史里,确于无形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一般人则鲜有知其详者。”

此是题外的话,此处交待,不再赘述。

回头再说云中道人,见自己的掌力竟被九只金鼎轻轻化解于无形,诧异之余,不觉有些微愠怒,遂趁九人绕舟纵跃之际,自腰间拿出了一只雪白云拂,灯球火把照耀处但见一缕电也似的光亮,展布于夜空之下。

十指轻弹,口角微掀,内力暗用,张口哈出一团金气,停在半空里溜溜转动。

又见他把白拂往空中一抛,那团金气便霍而一变,形成一个金圈,跟着光芒闪烁,端的美丽,此乃云中力敌万钧之“金光白拂”功也。

飞鱼蒋兴一旁观战,猛见云中道人使运出此等功夫,虽不知其威力如何,缘于莫明其妙,内心一檩,手掌一挥,跟着喊了一声暗语。

金光白拂,正在空间转动之时,蓦然一群箭雨,疾然向它围射而来。

飞鱼蒋兴坐井观天,企图以水贼们那一片箭雨,把“金光白拂”射故,岂不是以卵击石,哪能会有半点功效。

只见那密如蝗虫的箭头,距“金光白拂”尚有数丈远近,便纷纷下落于湖水之中。

“金光白拂”系以“深功罡气”为基础,功力深厚广大,水贼羽箭岂能阳之丝毫!

飞鱼蒋兴见羽箭在那金光白拂数丈远近时即下坠入水,不觉大为惊叹。

猜知那上面定然骤集了稀世功力,稍一思虑,全军尽没之局,瞬息之间,即可发生,又是一招手,打了一个暗语,本身也忙运真气,汇聚内力,藉以抢救倾亡。

暗语刚一打出,只见十几条蚱蜢舟上的水贼,嘴衔尖刀悄然入水,向云中小船游去。

云中见“金光白拂”功夫业已进行完备,右掌一挥,那美丽金圈和托着的一支雪白云拂,便即刻忽忽风响,灯球火把的光焰,连闪数闪,几至熄灭。

跟着兑那云拂如怒海狂潮,排开大气,向九人九鼎,一个个分别盖下。

“飞鱼九鼎”阵内的一人,见金光白拂欺得切近,忙将手中金鼎,运足劲道,硬生生迎接了上去。

这人只知自己手内的金鼎,可以化解别人功力,哪晓得“金光白拂”的厉害。

只听“崩喳喳!”一声闷响,满湖发出一片错愕之声,已见那金鼎抵御不住金光白拂的功力,早已被击得瓦砾一般破碎。

持鼎那人一声惨号,他的一只右臂,自胁腋处,硬生生被切断,飞得不见了影儿,肩头鲜血激涌,头昏眼花,便已跌入水中。

“飞鱼九鼎阵”重伤一员,阵角未见动乱,不过即刻改变战法,相互交插,满船尽是穿梭人影、鼎影,纷纷向云中猛攻。

云中被八人缠绕,接鼎发招,忙于回护,无暇运用“金光白拂”一恁它在空中转来转去。

“飞鱼九鼎阵”剩下的八人,见急攻生效,越发奋起精神,不让云中三人有半点闲空。

双方正在酣战,云中三人全神对敌之时,猛觉立足之处一阵激荡,云中、云梦大惊失色,喝一声:“走!”

二人早已在话未落地之时,飞身各自抢了一只蚱蜢舟,间首看时,所贷小船早已倾覆湖内。

一面急战,一面四顾,早已不见了姚淇清的踪影,那覆舟四围露出了十几颗头颅,嘴上各衔明亮尖刀。

飞鱼蒋兴一声纵笑,笑未落地已见两条人影,欺近云梦、云中二人身前,口内闷声说道:“‘震海魔鲗’阴光度来也!”

云梦见是那张马脸,不由分说,手内云拂一幌,早已化作千条钢索,贯足内力,向之扫去。

“震海魔鲗”阴光度饶是厉害,足尖只藉着那波尖一丝激荡推涌之力,轻轻一沾,身形又平白升起二丈多高,躲过云拂猛招,疾然下坠,手内烂银棍如飞向云梦盖下。

此时,“飞鱼九鼎阵”一因伤亡人员,一因蚱蜢舟被云中、云梦二人各自占了一只,早已收了阵角,只是那十几个口衔明幌幌尖刀的人,却不肯放过云中二人小舟,迅捷向它游去。

云中道人听得蒋兴笑声,顺眼一顾,人影飞来,一条飞掠的黑影,也已挟以风响,凌厉欺至。

云中轻啸一声,双掌平推,发出七成真力,涌出一片比钢铁犹为坚轫的真气,向蒋兴迎去。

蒋兴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一见道人双掌推出,知道人家发出真力,霍然肩头一沉,身躯灵巧之极的,像一头鱼鹰样钻入水内。

云中见有空隙可乘,又一挥掌,向那在半空中转的“金光白拂”一招。

一声雷响,“金光白拂”向四周大小船上的水贼横扫而去。

只听一片惨号,首当其冲者,早已血肉横飞,大小船只尽成粉屑,湖面立刻变成一片血光。

那稍微在后面一些的水贼见状,噗噗通通,一阵水花溅飞,早已潜入水底。

云中正待反掌下压,企图把“金光白拂”向水中打下时,又觉立足小舟一阵猛荡,急忙撤回功力,运行双足,舟儿向下沉了沉,方自稳定。

却不料五六个明亮尖刀,向他脚膝之处砸下,跟着,几乎是同时,飞鱼蒋兴却如龙出东海,混身淌着串串的水珠,跃出水面向云中扑杀而来。

他那支胡节,沉腕猛抖,立刻幻作五六个黑影,分不清哪是幻光,哪是节影。

云中见飞鱼蒋兴出招奇绝,手内“莫邪”长剑早已盈盈在握。

你想云中道人是何等人物,任你蒋兴的招术再是奇绝,他也不放在心上,长剑一抡,分花拂柳,风飘万点,早已化作一片光雨。

“呛啷!”一声,金铁交鸣,两支兵刃,各自震开数丈之遥。

奇迹再起,又是几声惊呼,自云中道人脚盘周围发出,低头一看,乃是五六个水贼的手腕被震得痛叫。

原来云中使运“金光白拂”之时,早已运足“深功罡气”功夫,后见水贼前来倾舟,功气下沉,贯于膝脚。

这“罡气”乃是道家独门功夫,反弹反震之力,尽人皆知,大得惊人。

况且云中道人潜修苦练数十寒暑,功力较一般人练得更是具有深度火候,是以作者称它为“深功罡气”。

五六个水贼有眼无珠,不明究里,一出手硬砸,早已震得手腕酸麻,痛澈心腑,是以他们齐自惊呼了起来。

飞鱼蒋兴在半空里的胡节被云中“莫邪”宝剑震开,身形一转,脚尖往那涌起浪尖上一点,又飞转过来,胡节再出,风雷大作。

云中道人既见水贼退走,“深功罡气”再向上提,贯于右臂剑尖,霍然发出。

饶你飞鱼蒋兴再是厉害,也难抵挡这一沉招。

谁晓得飞鱼蒋兴的一条胡节竟然贯充了真力,猛听灯球火把之下的满湖红光里,平白一声春雷,两股真力相触,蒋兴竟像一个飞鱼样坠入水底。

云中道人脚下一条蚱蜢小舟,却被这声春雷震荡得上下连连几个起落,舟儿颠摇之际,把他震得飞起丈来高,幸亏他的轻功了得,否则怕不早已成了落汤鸡了!

要知道飞鱼蒋兴乃海南帮洪泽分舵一舵之主,“海天白鲸”苗光宗那老魔头如果对他的武功没有几分把握,能仅凭“地和人和”四个字派他到洪泽来吗?

所以他的外门硬功还有上几分火候,否则他早已成了云中的剑下之鬼。

云中道人见他飞身下水,良久未出,正自怀疑他是否已伤在自己剑下,霍然背后,一股冷风,寒似冰雪一般欺至,暗叫一声:“不好!”

未及后顾,身形上纵,丈来高下,猛一回头,见飞鱼蒋兴已然跃上小舟,手内胡节,迎击作势,阻住云中的落处。

云中道人放眼四顾,十丈之内业无半片桨声船影,可容驻足,内心一急,心想:自己完全是一个旱鸭子,一旦落入水里,即使不受攻击,让自己随波逐流,也难免灭顶之祸。

原先立足小舟,已被蒋兴霸占,如果和他硬拚,抢夺过来,岂非你死我活,就在眼前。

蒋兴何以忽然在云中道人发招,而他竟然出水迟迟呢?

原来蒋兴被云中震落水后,由于功力较他为弱,所以坠水甚深,待水内浮力阻住他下沉之势时,忽然身生一计,随即迅捷斜刺浮上,恰恰浮在云中小舟的背后,他丹气一提,卖开绝顶水里能耐,霍然跃出水面,竟无一丝水花溅响。

那条胡节乃西汉出使匈奴苏武的故物。

苏武在漠北塞外,丁年奉使,皓首而归,前后凡十数万之久,冰天雪地,手持比节,身怀故国,加以饥噬毛毡,渴吞冰雪,造就了这胡节冰雪似的酷寒本性。

是以飞鱼蒋兴在背后出招,寒气欺至。

云中道人跃在半空,权衡利弊,电光火石,划过脑际,身形已然飘飘下坠,急出手内长剑,贯足十成真力,准备以自己技高一着的真力,压倒蒋兴。

有道是“困兽犹斗”,困兽之斗,自然是拚命之斗,飞鱼蒋兴深知道人这一剑,虽然是凌空发招,却是居高临下,定然非同凡响。

只见云中道人手内“莫邪”长剑,龙纹光灿,星花闪烁,逼人双目,剑风飕飓,如山岳盖顶一般向飞鱼蒋兴疾然劈下,像是胜负存亡,俱在此一剑之上。

娘娘腔的飞鱼蒋兴见光闻声,霎时“花容”失色,看看长剑已然近身,“鱼鹰猎物”,卖弄开他“飞鱼”的看家本领,一个翻身,平扑近丈,隐入水内。

“莫邪”长剑剑附十足真力,并以此招,云中志在必胜,毫无半点虚幌,是以剑势有去无回,及至发觉蒋兴飞身入水,已然无法抽回。

只听“卡察!”一声巨响,蚱蜢小舟被劈得七零八落,四散飞扬。

云中叫一声:“不好!”身躯已然坠入水中。

蒋兴见状,喜上心来,身形像条飞鱼样,斜跃而来,抡开手内胡节,如流星殒石一般,向云中道人盖下,云中坠入水内,兼而胡节压下,危险当头,千钧一发。

再说笑面弥勒云梦和尚及震海魔鲗阴光度二人,一支云拂,一柄烂银棍,交叉飞舞,幻成一片云影天光,战斗已然三十来合,尚未分得出胜负。

“震海魔鲗”阴光度见对方功力了得,暗忖在兵双上难以取胜,摆开手内烂银棍向和尚足下一扫,云梦不知是计,腾身上跃,阴光度却如泥鳅一般,滴溜入水。

云梦身形刚刚落上蚱蜢舟,忽见湖水,翻风作浪,舟身颠摇,但却未曾放在心上,暗道:“别在我丹阳湖出家的佛爷面前,卖弄你这水里功夫!”

以是双眼含威,紧紧瞧定落入水内的“震海魔鲗”,见他在水内翻腾吐呐,煞有介事,不觉“哈!哈!哈!”一声长笑。

抽暇一头,见云中道人与“飞鱼”蒋兴正战得惊险迭出,满湖舟船上的水贼,在灯球火把之下,摒息静观,不敢作声。

“噗噗!嘟嘟!”霍然一声水响,云梦闻声,回首下视,不料一股粗大水柱,雷霆万钧,疾然向自己头脸喷来,暗叫一声:“不好!”忙将胸内仅有真气,尽情向那水柱吐出!

水柱受真气阻挡,霍然一分,直似钳形的两只大鳘,向云梦环绕而去。

“震海魔鲗”阴光度一张马脸已然露出水面,大头连摇,巨口紧哈,幻出一缕黑色大气,吹向水柱。

奇怪得很,那水柱像是懂得他的意思,也跟着他那吐出的大气,疾然突变,立刻化作一道水墙,密不透气罩住云梦和尚,像是倒置着的一只玻璃瓶。

“震海魔鲗”阴光度这倒置玻璃瓶,名唤“金钟魔罩”,这罩下的水墙,不要看它是一道液体之物,实在经他贯注真气,运功吐纳之后,却坚如铁壁,轫似革墙,任你宝刀宝剑,也无法伤它分毫。

兼之,这“金钟魔罩”罩下,气流不通,立与外界隔绝,人在其内,难逃盏茶功夫,便将窒息而死,端的是海南帮一种奇绝的外门功夫。

“震海魔鲗”阴光度大半只身子露在水面,一张马脸没有丝毫表情,眼珠暴出,血丝满布,凶恶之极,口内真气不住倾吐。

云梦和尚被“震海魔鲗”阴光度的“金钟魔罩”罩住,大惊失色,睁眼察看,外界灯球火把的光亮及懵懵幢幢的舟影船影,隐约可辨。

惊奇之余,提足丹气,腾身上跃,却不料水墙那般坚韧,总是突不出去,暗知中了阴贼的道儿。

“笑面弥勒”云梦和尚英雄一世,云游四海,竟被困在玻璃瓶儿似的水墙里,出不得去,哪肯甘心。

再运真气,力贯云拂,实实发招,向那水墙击去!

却不料“噗嗤!”一声,贯有万钧之力的一支云拂,竟然被那水墙碰了回来!

云梦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知道没有奇迹,是难以出得去这水墙的笼罩了。

又一迟疑,渐觉空气闭塞,胸腹气闷,受到巨压。

要晓得,空气乃人类不可一刻离开之物,任你内外功夫,叱咤风云,也抵不住空气给你肺脏的压力,如果你逃不出这压力,自然不堪设想。

云梦和尚又是一惊,暗道:“如果突破不出这玻璃墙,看样子,我云梦便要葬身于洪泽湖里了!”

心里一颓,立觉空气压力紧紧逼来,一声咳嗽,胃肠里酒肉都吐了出来。

这时,忽听一片震天呐喊,洪泽湖上数百水贼,群情大乱,没头没命,噗噗通通!尽向水底钻下。

一片巨大的黑影,像天边一片墨云,几乎占了半个湖面,飞掠而下。

巨影一缩,俯冲而下如电光火石一般欺至,风扫落叶,万钧雷霆,湖水激起丈来高水柱,历久不衰。

黑影所及之处,广及数丈,像是一面大扇子,逼得许多水贼惨号未了,早已粉身碎骨,被掀起满天腥风血雨,即连那船舱的竹席木板,亦在半空之中翩翩飞舞。

黑影打了一个回旋,再次下落,又是一声惨呼,震天而起,劲风所及,血肉模糊,漫天飞溅,饶你胆大如天,目睹此状,也难免心股为傈,胆腋生寒。

如此,黑影一掠再掠,几十条船上的水贼早已被打得死去了大半,只有少数机警灵活者,在黑影所发劲风未及之时,跃身入湖,躲入水底。

此时恰是云中道人半空发剑,劈破蚱蜢舟,叫声:“不好!”落入水里之时,只因作者一枝笔,同时难以叙说几件事,所以特地向你说个明白。

云中道人长年修练于西天目山,不识水性,一旦落湖,岂非要被水溺死。

再说飞鱼蒋兴见他落水,喜上心头,抡开手内胡节,贯足功力,又向他盖顶罩下,千钧一发。

忽见那黑影儿飞闪而至,劲风下扫,蒋兴尚未及喊娘,头脑一昏便被打翻,飘落湖底,送鱼儿佐餐去了,这也是为非作恶的报应。

在黑影下降打死飞鱼蒋兴的同时,猛见一只大掌自空伸下,他伸手一提,落在水内的云中道人便已不知去向。

黑影再旋,指向被“震海魔鲗”阴光度用邪门外功“金钟魔罩”困住的云梦和尚。

阴光度起先尚不敢相信这黑影的威力,可以敌过练有功力的会家,及至发现自己整日嫉妒,貌合神离的飞鱼蒋兴也被打死,早已满怀惊恐,心胆俱裂,及见黑影掠来,头一缩,钻入水底,竟然被他早见机先,藉着空儿逃跑了。

“震海魔鲗”阴光度一走,那“金钟魔罩”功夫无人使力,自然立刻冰消瓦解,水墙幻于无形。

云梦和尚此时已是面色苍白,头脑昏昏,被窒息得即将失去知觉了。

此时,由于蒋、阴二贼的惨死及逃跑,怪物黑影的扰乱,水贼大半死于非命,其余的那个还不趁机逃之天天。

是一刻以前,洪泽湖上还是灯珠火把,一片灯海火光,而此刻却是一片黑暗,只剩下孤零零地一个云梦和尚。

霍见那掩云新月,此时却云开齐朗,重云被夜风吹走,洒下满湖蒙胧地新月光辉,变成一个美丽的银色世界。

云梦和尚放眼四顾,一片殷红血光之中,载浮着片片船板,和隐隐约约的衣衫,夜风吹来,血腥扑鼻,倍增愁惨凄凉情景。

云梦和尚此时形只影单,姚淇清早在许久以前,便已坠入湖里,生死未卜,至友云中道人亦于自己被“震海魔鲗”阴光度的“金钟魔罩”罩住时,失却了踪影。

云梦等人乃性情中人,面对此情此景,那能不凄忧重重,心念故人,进而悲愤填膺呢?

遂即想起老子山乃飞鱼蒋兴的巢穴,况闻“海天白鲸”数日之前,曾来此巡视,何不趁长夜未深,厘庭扫穴,免遗后患呢?

念至此处,荡开蚱蜢小舟,如飞向老子山而去。

此时老子山的滨湖别墅里,已然燃起一盏灯光,闪闪烁烁,隐约可见一片精美楼舍。

不到一刻功夫,云梦和尚已然舍舟登岸,大踏步向别墅大门走去。

别墅大门洞开,墅内静悄悄,无一点惊闹声音,云梦不觉大奇,心想:“此墅乃‘飞鱼’蒋兴的巢穴,怎好竟无人把守?”

继而一想:“可能是那些活命水贼,回到墅来,通风报讯早已逃之夭夭了!”

再思又觉不对:“此处不是住有‘海天白鲸’吗?难道这老魔头也会逃走?”

“若以他的功力,似乎不会如此胆怯?”

“或许苗光宗遣开徒众,点起一盏灯光,在那儿等侯我等也说不一定呢?”

云梦和尚边走边思,想至此处,随即加快脚步,迈开轻功向那灯光如飞而去。

刚一近窗,里面印发话说道:“敢请是大和尚来耶?”

声音甚是熟悉,像是云中道人的口音。

云梦大奇,心想:“我这样的轻功,刚一近窗,竟也会被人发觉……?听口音明明是云中道人……可是那怎会先我而至呢?”

想至此处,随即发话答道:“正是云梦和尚!”

话未落地,已然转至门前,大胆推门一看,满怀兴奋说道:“想不到你们师徒二人,竟然把我抛在洪泽湖里不管,跑到这儿饮起酒来了!哈!哈!哈!”

云中道人头发衣衫尽湿,却笑嘻嘻答道:“把别人丢在洪泽湖里不放心,难道把你这个吃湖水长大的老水精还不放心吗?”

姚淇清也是像刚从水里出来的,满身淌滴着水珠,他欣形于色说道:“师伯快来饮酒取暖吧!”说着递过一杯烧酒。

云梦和尚见酒心喜,也不客气接过手内,一饮而尽,不觉奇道:“你们两只旱鸭子,今天都变成了落汤鸡,哈哈!你们这落汤之鸡,倒是怎么跑到蒋兴这厮的别墅里的?说来听听看。”

云中道人让姚淇清拿出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递与他手内问道:“大和尚,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宝贝?”

云梦的眼睛二兄,见是一颗大如牛眼的珠子,甚为惊异,把玩细瞧,见珠内有云纹似的液质流动,端的美丽好看,确为无价之宝。

口里却未加思索答道:“这乃是绝迹人间五十年的连城之宝‘避水珠’是也!淇清你从哪里得来?”

姚淇清刚要答话,云中道人却抢先说道:“还有二件宝贝,大和尚看了才会惊人呢!”

伸手一指那桌枱上盘内的东西说道:“大和尚你看这发光的东西是些什么?”

云梦飞进屋来,只顾大杯喝酒,和二人说话,却不料那发着光亮的东西不是一只油盏,随伸手拿过,不禁又是一阵诧异,惊奇说道:“哎呀!这一串钻石,怕不可以把一座杭州城给买下来?”

原来那串钻石足足十枚,个个都有小鹅卵石那么大,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价值连城巨宝。

像云梦这白发鹤颜的和尚,修行一生,见此一宝物,也不觉砰然心动,问道:“淇清决把得宝经过向我说来?”

姚淇清遂把舟碎坠湖,湖底遇怪,以及水怪通灵,仗义出湖,横扫水贼的前后经过向二人说了一遍。

云梦和尚和云中道人听他娓娓道来,奇绝处不禁眉飞色舞,惊险处却是摒息变色,真是津津有味。

原来姚淇清和僧道二人在租来小舟上对付“飞鱼九鼎阵”,船被水贼掀翻,坠入水中之时,因他不识水性,瞬息之间沉入湖底。

水内压力颇大,姚淇清只得闷住气,天性要他挣扎,冀图免于灭顶。

正在力竭气尽,闭目等死之时,霍见一只体形庞大的水怪疾然游来,他拚命全力再想逃走时,却被那水怪衔住衣角,游向一处奇境。

水怪把他放下,姚淇清方才发觉水内压力尽失,睁眼一瞧,乃一水底洞府,广及丈余,深达半里,里面明亮如昼,石桌石椅,布置井然有序,像是有人住过一般。

那只水怪眼内精光四射,口大如盆,两侧有鳃,身下四蹄,背有鳞甲,状类麒麟,但巨体两侧却生有一对巨形肉翅。

怪物见姚淇清面色,精神萎糜,向洞内一跃,衔出一颗白色异果,放入他手心,连连点头,频频张口,示意让他吃下。

姚淇清见此兽颇有灵性,神色之间亦无凶相,便不迟疑,随即吞下。

吞下白色异果之后,立觉一股清凉之气沉下,跟着运行全身,骨节作响,神志随之清爽。

他站起身来,便向洞内走去,那怪兽却跟在后面,听他作为。

步行百来步,洞侧一室,桌椅床杨,井然在焉,那石室侧面,靠近墙壁的一张石椅之上却坐着一个老人,长须飘胸,只是不见他动静。

姚淇清见是长者,急忙躬身下拜,口内说道:“晚生天目山门云中道人弟子姚淇清拜见长者。”

他的腰躬着,等待老者答礼,但却不见老人言语动作,不觉发奇,抬头审视,方知乃一作古之人。

他更加奇怪,这人死去竟然面目如生,可以乱人耳目,不觉再想向前看个究竟。

刚一跨步,猛听一声暴吼,那异兽已然扑至他身后,张嘴作噬人之状。

姚淇清大惊,急忙闪开退下,向那怪兽说道:“神兽,你不要怪我,我起先以为他是活人呢?不料老者业已作古,故觉奇怪。”

怪兽似懂人语,且又听姚淇清喊他“神兽”,不觉欣形于色,连连点头,像是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那怪兽又示意让姚淇清跟它走。

姚淇清奇兴大发,遂跟它在身后,向洞底走去。

奇洞深处并无异象,四壁萧然,平整似镜,姚淇清有些奇怪,心忖:“你这怪兽叫我来此,用意何在?”

只见它伸出一只右蹄,向那平整的石壁上“拍!拍!拍!”连拍了三下。

骤然之间,石壁作响,“咯雷雷!”一声,门户洞开,乃又显出一间狭小的石室。

一股麝香迎面扑来,异兽向姚淇清示意,让他稍待旋即进洞。

不到一瞬,异兽再现,面盆也似的大嘴里,却衔着一只漆黑精致的铁匣。

异兽将铁匣递与姚淇清,又连连点头示意,让他打开。

姚淇清懂得了它的意思,便伸手打开来,面色霍然一变,惊奇的喊了一声:“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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