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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在场诸人目光一扫,全被这老僧神色所慑,心里同时泛起了一股寒意。

浑少年背着“风尘狂客”来到“武林之神”的面前,深深一礼,道:“师父,我回来了!”

“武林之神”微微颔首,“天阴老人”一个箭步,欺到了“武林之神”面前,道:“大师父,老夫唐突造访,尚祈恕罪……”

“武林之神”突沉声一叹,接道:“李施主勿礼,老衲人间罪人。”

他单目一扫在场诸人,又道:“各位今天到此,为老衲有意指引,我知你们为证实我是不是当年的陈帝而来。”

在场之人,心里同时一阵波动。

“天阴老人”反问道:“那么,大师父到底是不是?”

“假如我说是呢?”

“天阴老人”愕然无言。

“武林之神”陈帝——

“清尘”苦笑了一下,道:“所以,我说我真是当年‘武林之神’陈帝,你未必肯信,说不是,你们也怀疑,所以,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天阴老人”接道:“什么办法?”

“武林之神”的目光,落在戚丁雁的脸上,道:“戚施主,你不是要找我下棋么?”

“不错!”

“我们一盘棋下来,事情真假,便可迎刃而解了!”

戚丁雁傲然一笑,道:“这……好极了,来来来!”

当下“武林之神”缓缓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天阴老人”脸上,沉声道:“李施主,帮我一个忙,如何?”

“大师父尽管吩咐!”

“你先拍崔施主三十六脉,反扣七阴六穴,元灌‘华盖’,气通‘命门’,再服下此药,谅他无生命之险了。”

话落,递给了“天阴老人”一颗丹药。

“天阴老人”接过丹药之后,拍过了“风尘狂客”七阴六穴,运气为他疗伤。

“武林之神”取出棋和棋盘与戚丁雁坐落之后,戚丁雁说道:“宾不压主,大师父请先!”

“武林之神”也不答腔,淡淡一笑,举棋下手,第一步上相,戚丁雁推卒至河界……

两个人同时交锋斯杀!

黄衣人、胡静均伫身局外观战。

“武林之神”第二步进攻之际,突然举棋不落,目光一扫洞外,叫道:“小牛子!”

“什么事,师父?”

“武林之神”沉声道:“你出去!”

“干什么?”

“到山涧之外,如果有人要来找我,你就告诉她,说三个时辰之后,我会去会她!”

浑少年愕了一愕,才说道:“对方是有长头发的,还是跟我们一样的!”

“长头发的,去吧!”

浑少年怔了一阵子,才举步向洞外走去。

在场之人,连戚丁雁,同感一阵心惊,当然,一时之间,自是猜不出这“武林之神”语中之意……

“武林之神”把马放下,戚丁雁搬炮过河。

黄衣人站在一侧,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了棋盘上。

这当儿,“天阴老人”为“风尘狂客”疗伤已毕,给他吃下了一颗丹药,也走到黄衣人身侧。

“天阴老人”对于象棋,懂而不精,目光一扫之后,微微吃了一惊!

棋盘中,“武林之神”只剩下了一车,二炮及二兵,仕、相各剩一子,反见戚丁雁有二车,二马,一卒也已攻进“武林之神”大本营!

以战局而论,戚丁雁的确占了绝大优势。

可,黄衣人眉头却皱了一皱!

戚丁雁攻势凌厉。

“武林之神”守中有攻!

一个是刚,一个是柔,旗鼓相当。

“武林之神”举棋跨步,喝道:“将军!”

戚丁雁陡然色变,他想不到“武林之神”会有这凌厉一招,对方不但将军,而且还准备吃车。

他只好拉马救主,但,他的车被吃了,失去一车,本不碍事,可是使战局起了极大变化。

“武林之神”反守为攻,横车过河,犹入无人之境!

戚丁雁微一沉思,七步之内,他必惨败,当下他苦笑了一下,道:“老前辈,我输了!”

“武林之神”淡淡一笑,道:“刚虽可怕,柔更可惊,如刚柔兼之必将称王武林……”

他像对戚丁雁而发,又似自语!

戚丁雁一时之间,也没有听懂“武林之神”语中之意,当下说道:“老前辈棋艺果然不凡……”

“武林之神”笑道:“侥幸取胜而已!”

“戚丁雁心服口服……”

“武林之神”正色道:“戚施主,如以你棋艺而论,老衲并非敌手,你大约不信此语,认为我胜者矫言,其实,你攻而欠守,杀气凌厉,举棋变化难测,为何落败?第一,你并未全心下棋,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武林之神’,凡事不专心,败着必然,懂么?”

戚丁雁颔了一颔首。

“武林之神”接着又道:“二来你慑我之威,致有落败之因,如再重下一盘,老衲必输,我之胜你,只在心理方面。”

“我相信老前辈是‘武林之神’了。”

“武林之神”哈哈一笑,脸色倏然一沉,忧伤之色溢于言表,道:“我引各位来此,大概是最后一次了,你们一切,我均了如指掌,唉!因果循环!”

“武林之神”叹了一口气,向戚丁雁道:“有人托你交给我一封信?”

戚丁雁闻言,吓了一跳,道:“你怎么知道?”

“老衲伴依吾佛,精研卦理,区区之事,何足为奇,把信给我。”

戚丁雁把独臂人交给他的那封信,递给“武林之神”。

“武林之神”把信撕去,道:“我已知他写什么,不看也罢!”

戚丁雁吃了一惊,道:“你……当真已到未卜先知之地?”

“或许能知道点。”他笑了一笑,又道:“我已知道各位一定有很多事情想问我,第一,关于红玉棋子是不是?”

“正是,老前辈请说!”

“红玉棋子关于红棋方面,它的确是控制‘活僵尸’的密语,此十六颗红棋既被‘银面会’所得,江湖浩劫,看来难以挽回了!”

言下深深一叹!

戚丁雁问道:“老前辈,难道你忘了这密语是什么?”

“不错,我忘了……纵然未忘,我也不能有违天意!”

“难道老前辈看着江湖浩劫重演?”

“戚施主,老衲为佛门中人,理应慈悲为怀,但戚施主,天意如此,难道我能逆天而行么?”

戚丁雁默然了!

“武林之神”又道:“其次谈到另一个‘武林之神’的由来,此事由我收徒不慎,否则不会有今日。数十年前我曾收一徒,名叫何文玉,此子天生奇材,十年间,尽得我一生所学,自然连化装术在内。此子竟认为我未倾囊相授,为试我武功,下手点中我数处经脉,丢于此山涧,如非我功力精湛,早已丧命……”

戚丁雁切齿道:“这大逆不道之辈,他现在怎么样了?”

“‘银面会’会长!”

“什么?‘银面会’会长就是你徒弟何文玉?”

“武林之神”颔了颔首,沉声道:“不错,是他,罪恶由我一手造成,老衲一死难谢罪于江湖,此子另有奇遇,武功得自上古奇书。何文玉虽执掌会长,实则他是受人控制……”

戚丁雁惊道:“什么,他背后还有指使人?”

“不错,而且,这人还是女的,此女情海遗恨……”

“天阴老人”接道:“她是不是黎彩华?”

“非也,黎彩华另有其人。”他目光落在黄衣人脸上,说道:“戚施主,将来你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黄农人吓了一跳,道:“我……”

戚丁雁冷冷接道:“你到底是姓戚还是姓齐?”

黄农人黯然一叹,道:“我是戚岳阳!”

戚丁雁闻言,心情一阵波动,张口呐呐道:“伯……父!”

“你叫……我什么?”

“伯父!”

“对你父亲之死,你不怪我?”

“不,伯父,我知道你心里为此事悲痛,那是我父亲自己一念之差,怎能怪你……”

“这就……好了!”话落,滚下了两行泪水……

戚岳阳抬头注视着“武林之神”,骇然问道:“老前辈,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武林之神”说戚岳阳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不但令戚岳阳本人震惊,即是在场诸人,也为之心骇!

戚岳阳问话之后,这洞中骤呈死寂。

“武林之神”凝重地颔了一颔首,道:“生死由命,此时言谈以后之事,未免过早,戚施主,当望你好自为之了!”

这一番话说得戚岳阳为之色变,他骇然注视着“武林之神”,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阴老人”问道:“老和尚,黎彩华到底死了没有?”

“武林之神”摇了摇头,道:“此乃老衲不便明言,老衲当初害人,换来今日罪恶,天意岂是人力所能挽回?”

戚丁雁问道:“难道‘银面会’无法剪除?”

“此事各位不必太过担心,时机一到,灭者有人,你系武林安危一身,祈做事三思而行。”

戚丁雁又问道:“老前辈,晚辈尚有一事相询……”

“关于那坟墓中的独臂人,以及那一副真正的红玉棋子?”

戚丁雁吓了一跳,脱口道:“您……真是仙人!”

“过奖了,江湖上都认为我武功最高,其实差矣!江湖上能人异士,何止百数,就拿那独臂人来说,老衲就非对手……”

“‘三武王’呢?”

“‘三武王’中的‘栗人王’如与独臂人相比,可能尚差一筹,这独臂人是谁,各位大约听过五十年前的一个怪人‘沧海客’!”

“天阴老人”惊道:“他……还没有死?”

“不错,此人武功极高,但生性好强,天下之事,了如指掌,也能悟出天下最难的武功招式,也有人称他‘天书圣君’,此人住于坟墓之中,实乃赌输了我一个问题,自断一臂,困居坟墓,除非悟出那一个问题!”

戚丁雁问道:“是什么问题?”

“‘红棋门’门主‘红棋帅主’是谁!”

戚丁雁愕了一愕道:“他不知道?”

“不错,‘红棋帅主’犹似神龙,出现十次,收下十个门人,以十种面目出现,他到底是谁,什么人也没有见过。”

“据说他收了十个门人,把一副红棋,交给了十个门人?”

“不错,他按各人的武功分下红棋……”

戚丁雁惊道:“那独臂人‘沧海客’占‘炮’的位置。”

“不错,此外还有武功比他更高的人,老衲也有五颗红玉棋子!”

“哪五颗?”

“五颗红兵!”

“那么,您还在独臂人之下?”

“不错。”

“其余之人,为何没有出现?”

“棋主——‘帅’并未出现,‘红棋帅主’交下红棋之时,曾当面令他的十个门人,棋主红帅再现,十个门人必须聚会候命!”

“难道这漫长的日子中,得棋人没有死亡?”

“代代相传,纵是死亡,也得把棋子交给门人。”他话锋略为一顿,道:“此事姑且不提,现在我们再说那独臂人,此人才通天人,戚施主,将来你称王封将,必须排除万难,立此人为‘军师’……”

戚丁雁惊道:“我会称王?”

“当然,这只是时日问题,‘沧海客’如一怒之下投靠‘银面会’,后果不堪设想!”

“晚辈谨记!”

“武林之神”又沉重地点了点头,道:“‘银面会’虽可怖,但另一件即将掘起武林的事,更是可怖……唉!老衲不便泄漏天机,还是不谈,老衲感谢各位今天来此,不知各位尚有何事要解答?”

戚丁雁想了一想,问道:“目前天下,什么人武功最高?”

“‘红棋帅主’!”

“他……还没有死!”

“是的。”

“此人为什么不出来对付‘银面会’会长及背后指使人!”

“他会的,只是非在此时。”他话锋略为一顿,交给戚丁雁一封信,道:“此信请在碰见‘沧海客’时拆阅。”

戚丁雁接过了这封信,正待问话,倏闻洞外远处传来叱喝:“如果他再不出来,我要打进他的狗洞去了。”

这声音虽然从极远之处传来,但是在场诸人却听得字字分明。

“武林之神”站了起来,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该走了!”

在场诸人,同感心头一阵波动。

“天阴老人”问道:“不知大师父要去何处?”

“死!”

“什么?你要去死?”

“不错,我已经说过,我引各位来此,实乃有意,也是最后一次!”

“是什么人来向大师父寻仇?”

“‘幽冥鬼女’!”

“她……是谁?”

在场诸人,同时脱口而问,因为“幽冥鬼女”这个名字,江湖上根本没有人提过。

“武林之神”苦笑了笑,说道:“李施主,你知我当年误杀‘幽冥真主’其人?”

“她就是‘幽冥真主’的女儿?”

“正是!”

“天阴老人”道:“大师父威憾江湖,功在武林,受万人之敬仰,李某不才,愿替你挡她几招。”

“这万万不可,当初种因,今日收果,因果循环,此乃常理,老衲死有余辜,‘幽冥鬼女’为父报仇,此乃常理,各位如想为我报仇,就不是老衲之友。”

在场诸人,同时颔了一颔首。

“武林之神”又道:“各位体念老衲心情即江湖之福,我走了!”话落,向洞外走去,在场诸人也跟着走去。

出了山洞,来到山前,一声暴喝破空传来,但见浑少年正与一个黑衣少女在交手。

“武林之神”大喝一声:“住手!”

两条人影乍然分开,浑少年向“武林之神”道:“师父,这长头发的说要杀你!”

在场诸人目光一扫那黑衣少女,脸色齐变,这黑衣少女,赫然就是在“聚武堂”所见的那个犹似鬼女的黑衣少女及两白衣婢女。

她苍白的脸色,涌起了一股寒意与杀机,妙目一睁,欺身到了“武林之神”面前,冷冷问道:“你就是‘武林之神’陈帝?”

“老衲正是!”

“幽冥鬼女”的脸上杀机更浓,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错,老衲早已知道你的来意。”他话锋略为一顿,向浑少年道:“小牛子,我以前告诉你的事你记得么?”

浑少年愕了愕,道:“就是她?”

“正是,其他的事还记得么?”

“记得!”

“武林之神”沉重地颔一颔首,道:“这就好,我所交待之语,切不可忘记,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师父,你……放心好了。”

“武林之神”向“幽冥鬼女”道:“女施主请下手吧!”

“幽冥鬼女”冷冷问道:“‘武林之神’,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误杀!”

“幽冥鬼女”道:“‘武林之神’,我不愿冤冤相报,我给你辩白机会!”

“老衲不想辩白!”

“你当真要死么?”

“老衲危害武林,死有余辜,女施主请下手,如女施主能体念老衲心情,请替我办一件事!”

“请说!”

“说了不便,老衲已事先写下此信,上面写有应拆时刻,到时请你拆阅此信,办得到否?”

“我一定替你办到!”

“幽冥鬼女”看了一下信封,粉腮徽徽一变,晶莹的眸子有意无意扫了戚丁雁一眼。

这一看,顿令戚丁雁心头为之一震,这眸子里,像有万种情意!

他怔了一怔,自问道:“‘武林之神’在信封上写了什么字……”心念未落,“幽冥鬼女”已纳信入怀中。

“武林之神”说道:“女施主,你出手吧!”

“幽冥鬼女”冷冷一笑,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

“没有!”

“好极!”

“幽冥鬼女”一语甫落,莲步轻移,向“武林之神”迫了过来。

在场诸人,心里头是一片紧张。

但任何一个人均看得出来,“幽冥鬼女”本意并不是要杀“武林之神”,那只是为了报仇。

倏然——

“幽冥鬼女”一声叱喝,娇躯猝弹,玉腕挥处,一掌已拂向了“武林之神”?

但听一声惨叫——

紧接着所有人为之惊叫出口。

但见“武林之神”脑血飞溅,死于地上。

在场之人怔住了!

“幽冥鬼女”也愕了!

“武林之神”没有还手?而宁愿死在“幽冥鬼女”之手?

蓦闻“幽冥鬼女”喃喃道:“天啊!他一无武功啊……”

“天阴老人”闻言,心头大大一震,他乍然记起“武林之神”要他救“风尘狂客”,如非他失去功力,岂会如此?

“幽冥鬼女”眸子骤含泪光,道:“我……的确不知他失去了……武功!”

在场诸人,心里同时明白过来,“武林之神”当初被他徒弟推下断崖,虽解开穴道,但已失去一身武功,如果他事先言明此事,“幽冥鬼女”必不会下手。

这可见他存心要死了。

浑少年扑向了“武林之神”的尸体,在场诸人同感心头一酸,不禁黯然泪下。

“幽冥鬼女”领着两个婢女,姗姗行去。

一个武林巨人,殒落了。

戚丁雁、“天阴老人”、“风尘狂客”、戚岳阳、胡静离开之时,均在他坟前,寄于最真诚哀悼。

出了荆山,一行五人(浑少年守坟未出)茫然奔了一阵才停住脚步,“天阴老人”叹了一口气,道:“唉!真是生死由命,想不到一代武林伟人,终为一念之差而死,可怜亦复可叹。”叹了一口气,又道:“现在我们该去何处?”

戚丁雁道:“找‘银面会’总堂所在地。”

“也好,不如分头而行如何?十天后,同样在开封相见。”

在场诸人同时颔了一颔首,“天阴老人”、“风尘狂客”、戚岳阳相继奔去。

最后,只剩下了戚丁雁与胡静。

戚丁雁望了望胡静,说道:“不知兄台要去何处?”

胡静似有所悟,问道:“黑狼,我问你一件事,希望你答复我,你所爱的那个许珍,当真与我妻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一点不假。”

“这女人现在何处?”

“‘银面会’!”

“‘银面会’?他父亲是谁?”

“这就不知道了!”

胡静说道:“这问题不简单,说不定许珍与我妻子是一对孪生姐妹。”

戚丁雁心头一震,道:“不错,是有这个可能,难道你没有问你妻子身世?”

“有,她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

戚丁雁也感到有此可能,他咬了咬钢牙,把许珍恨之入骨,他一辈子不会原谅她——

这个他毕生初恋的情人可是“银面会”总监。

“银面会”秘密总堂,设于何处?这是一个困惑他的问题。

胡静说道:“黑狼,我们就此而别,我想去找我妻子,那无意之过,我会原谅她……”话落,举步行去。

戚丁雁苦笑了一下,叫道:“胡兄,我是否可以请你帮忙办一件事?”

“请说!”

“请你帮我打听‘天魔钓叟’的下落!”

“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替我打听就是了。”

胡静道:“这个不需打听,他死了!”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我见过他被两人围攻而死,他们为抢他身上三样兵刃而下手杀了他,而我也无意得了一样兵刃……”

戚丁雁惊问道:“那一件?”

“一把扇子!”

“这是‘栗人王’的‘翡翠扇’呀……我明白了,你必是练那扇上武功,而走火入魔?”

“正是,可惜我元气不足,只悟出一半,你问这个干什么?”

戚丁雁把碰见“三武王”之事,说了一遍,道:“所以,我无论如何,必须把‘三武王’的兵刃找回来。”

“原来是这样,得其余两件兵刃的人,一个是‘失魂游子’,另一个是‘霹雳手’,此事我可为你查访到的,你放一百个心。”

“这就谢了!”

胡静也不答腔,举身奔去,瞬已不见。

戚丁雁望着他背影消失,心里不由涌起了一股愧意,胡静该算是一个极善良又极善良的人了。

一月之内,他不为妻报仇,此中当然因戚丁雁救过他一命之恩!

一月约期一满,他们势必打得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叹声未落之际,背后倏传来一个冷冷声音:“阁下何事长叹?”

戚丁雁霍然转身,几乎吓得惊叫,但见“幽冥鬼女”不知什么时候,赫然伫立在他背后三尺之处。

她苍白的粉腮,掠过了一层淡淡轻愁,在一种朦胧的感应中,产生了一种像雾般的美!

她像深山幽谷中的百合花!

戚丁雁惨然一笑,道:“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银面会’秘密总堂么?”

戚丁雁脱口道:“你知道?”

“不错!”

“在什么地方?”

“幽冥鬼女”淡淡一笑,道:“戚少侠,我可以告诉你,但必须有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或许这是我强求,但,我珍惜我与你的邂逅,相逢是可贵的,相识未必是理想的。所以,我的条件,要你陪我走上两个时辰,而不开口说话!”

“这么容易办到?”

“先开口的罚!”

“可以!”

戚丁雁认为这是极为容易办到之事,最终他不知她有何所求,但,走两个时辰,不开口说话,有什么难的?

“幽冥鬼女”道:“戚少侠,走吧,现在开始!”

她移动脚步,与戚丁雁缓缓而行……

在黄昏的夕阳下,两条人影,被拖得修长地缓慢地移动!

他们并肩而行,没有说话,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但那脚步声是极有节奏地。

像一对情人,漫步在大自然的美景里。但,他们不是一对情人,而是一对非常陌生的男女!

这是一个奇怪的条件。

她苛求戚丁雁与她走两个时辰,这对于她,又有何所得?又有什么值得她安慰?

她在寻梦,追寻那失去的梦?或者是未来之梦?这该是正确的,她用自己的幻想,追寻那失去或是未来之梦?

她要忘记过去的不幸,追寻那美好的一刻,她目不斜视,只是凝望着远处那远山景物。

戚丁雁斜视了她一眼,她的粉腮一无表情,像一尊在云雾中的女神雕塑一般。

他自我陶醉。

这一刻,他该值得骄傲,他的身侧有一个非常端静的少女。

这中间,没有爱情的存在,诚如她所说,“相逢”是可贵的,“相识”未必是美好的,“相逢何必曾相识”大概就由此来。

不管如何,这在戚丁雁的感受上,这都该是奇特的,没有一个少女会有这种表现的。

他开始幻想,这是他的心上人许珍……于是他笑了,下意识地笑了。

她凝望着他,但并不开口。

戚丁雁乍然惊觉,这幻想的一刻,毕竟会消失的,这一刻消失之后,他又回到了现实。

山风,拂散了她的披肩秀发,也遮去了半边粉腮,她显得更朦胧,更遥远了……

戚丁雁倏然自问:“我以后会怀念这一刻么?会的,我会……我将不会忘记,在我的生命的记忆里,我跟一个不相识的少女,漫步在风光绮丽的山野……”

他陶醉地笑了起来,喃喃道:“但,时间太快了……”

“幽冥鬼女”倏叱道:“该罚!”

戚丁雁倏然记起,他吃惊地注视着“幽冥鬼女”,道:“我忘了,这不算!”

“胡说,男子汉大……”

“好好,罚就罚,罚什么?”

“罚你闭起眼睛走路……”

“这!”

“怎么?太过便宜?戚丁雁,我不想与你相识,你少开口。”

戚丁雁见她说得一无表情,只好闭起眼睛,跟着“幽冥鬼女”背后走着……

他恨自己太不小心。闭起眼睛走路,虽有一身功夫,走起路来,也相当吃力。

他的野性又涌上来,暗道:“‘幽冥鬼女’,以后小心犯在我手里……”

他走着……走着……

戚丁雁感觉不对,他虽闭着眼睛,可是好像已走两个时辰了,而且脚步所及,好像是一片礁岩……

戚丁雁突然止步,叫道:“姑娘!”

没有人答腔。

戚丁雁一睁眼,哪有一个人影?

他吓了一跳,这“幽冥鬼女”什么时候走的他竟一无所觉,对方武功,当真是惊人无比!

他目光再一扫,汗毛皆竖,再走三步,下面便是一断崖,断崖下,是一片荒芜的坟地。

戚丁雁突觉自己的胸前衣襟,用绣花针别着一张纸条。

他取过一看,但见上面写着:“朋友!珍惜相逢,避免相识,我在追寻梦比现实更真确!人,任何人都有希望与渴求,但希望与苛求在现实中,必然有段距离,我说笨的人追寻幻想,聪明的人,面对现实,但,现实未必是美好的!我有了两个时辰,你也到了目的地,我们再见了,但求再相逢,不求再相识。‘幽冥鬼女’留。”

戚丁雁看完了留字,有些啼笑皆非,也有些怅然,啼笑的是她既称自已是朋友,为什么说不愿与自己相识?怅然的是,这带着寻梦意味的女人,终于走了。

蓦然——

戚丁雁想起了这就是“银面会”总堂,心里不由一惊,他霍然抬头,注视了这片坟地一眼,道:“难道这里就是?”

戚丁雁想到这里,不由一阵砰然心惊,他走到了岩前伫立下来。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坟地,他在寻视这里是否有可疑之处。

可是,他失望了。

堆堆青坟,萋萋夜色,除了一片恐怖与凄凉之外,哪有什么总堂?

倏然——

戚丁雁心头一震,身子倏然一矮,他看见了五个人影,直朝坟地这一端奔来。

五条人影,来到了一座坟前,当中一人银面上写着一个“副”字,正是“银面会”副会长!

其余之人,均写着一个“银”字。

戚丁雁倏见一座高大的坟碑,斜斜倒下,五个人相继进入!

这一发现,使戚丁雁吃了一惊,他万万想不到,这荒芜的坟地,竟有如此设置。

他一个“云里十二翻”,弹身来到了那座坟前,这时那座坟碑,又徐徐上升……

戚丁雁己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心,当下一探手,扣住了坟碑,不让坟穴关上。

可是,他这一扣并没有收到效果,那坟墓依旧恢复原状。

戚丁雁吓了一跳,他想不到这坟碑竟有如此威力,如找不到开关,是不用想进入“银面会”总堂了。

他寻遍每一根青草,每一个石子,毫无疑处。

这一来,他不由眉头紧皱,“银面会”副会长明明是从这里进去,他们到这里之后,未见伸手按动机关,这墓碑便倒下,难道他事先用了什么秘语不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突然——

他的目光落在了坟前一只蜗牛上,这只蜗牛在坟前三尺之处,但动也不动。他用脚一踢,忍不住痛得轻哼出口,他脸色一变,伏身看个究竟!

这一看,顿令戚丁雁惊喜欲狂,这一只蜗牛,是用铁铸的,颜色涂得跟蜗牛般,几乎叫人看不出真假。

他明白,开关就在这里。

他的心情,猛然震动了数下,他用力一踏,那坟碑果然徐徐坠下。

戚丁雁镇定了一下情绪,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弹身向坟穴跃了进去。

戚丁雁此时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弹身跃入坟穴之后,发觉这是一个隧道。

他走了约一丈,拐了一个弯,乍觉一道强烈光线,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他目光一扫,不由暗吃一惊,但见这隧道宽大无比,壁上嵌着夜明珠,光亮犹似白昼。

这一条隧道,一望无际,戚丁雁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他突然感到,自己像进身幻宫迷楼之中!

他明白,这可能不是主要通路,这石壁隧道另有通往秘密总堂之处。

他伫立隧道之口,紧皱着眉头,当下咬了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而去,不管这石壁隧道是否另有通道,他必须把这一条隧道走完,才好另做打算。

心念打妥,他轻功一提,直朝朝前飞奔而去,戚丁雁轻功造诣惊人,顾盼之间,已走完了这一条隧道。

前面果然没有通路。

他开始又停了下来,怔怔地站在尽头,他相信在这一条石壁上,想找到开关,是一件极不容易之事。

倏然!

一个极轻微的步履之声,从这隧道某一处传来。

戚丁雁心头一震,目射精光,注视远处,光滑的石壁中段,突现石门,一个青衣“银面人”闪了出来。

戚丁雁一声不吭地,身子飞起,疾如流星向那“银面人”扑了过去。

“银面人”乍然惊觉,正待出手,戚丁雁双指点出,已点中了对方的“命门穴”,喝道:“躺下!”

“银面人”一声闷哼,乖乖地躺了下来。

戚丁雁换过那“银面人”的衣服面具,飞入石门。奔了一阵,倏闻一声断喝:“站住!”

戚丁雁霍然一惊,猝然把脚步停了下来,举目望去,哪有一个人影。倏闻一声冷喝:“口令!”

这一来,戚丁雁不由怔住,想不到这“银面会”内竟还有口令。

他想,这一下惨了,他怎么知道“口令”是什么?当下不由心里一横,道:“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如果不通报口令,当心我禀告会长了。”

戚丁雁打了一个冷颤,道:“我刚才出去巡视,不是已答过口令了!”

对方沉思了片刻,道:“外面这么样?”

“一个鬼也没有,回去复命。”

“过去吧。”

戚丁雁捏了一把冷汗,身子一弹,向隧道内拼命奔去。

出了隧道,举目一望,顿令戚丁雁为之瞠目,但见林荫密处,现出了一座圆型建筑物。

四面环山,这里像一座天然巨井,这不要说是人,就是飞禽,亦难飞渡。

不问可知,那圆型建筑就是“银面会”总堂了。

戚丁雁弹身而起,来到了大门之口,但见十个“银面人”分立门口,门顶写着两个大字:“会堂!”

戚丁雁此时,已感到无计可施。

因为,这圆型建筑,占地数百坪,像伫立在原野中的庞然大物。

戚丁雁伫立碎石小道,不知所措。硬闯吧,身份必被发觉,不闯难道站在这里一辈子不成?

想到这里,他杀心倏起,扣了六颗“五毒磷火弹”,弹身到了门口。

为首一个“银面人”喝道:“身为本会弟子,难道不知道‘会堂’重地……”

“地”字未出,戚丁雁大喝一声,六颗磷火弹已脱手飞出!

六道青磷之火,分成了一道环型,疾飞而出,为首之人叫道:“妈呀,这是什么名堂……”

话犹未落,轰然之声大起,接着火光四溅,惨叫哀呼之声,听来恐怖骇人!

炸声敛后,但见地上断肢飞溅,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十个守门人全部丧命磷火弹下,无一幸免。

戚丁雁已在这极快的一瞬间,弹身进了“会堂”,目光一扫之下,一味向前蛮闯。

但见回廊百折,密室层层,倏闻一声断喝:“什么人?”

戚丁雁应道:“我!”

“口令!”

三条人影,倏然截住去路。

戚丁雁大喝一声:“口令个屁,纳命来吧!”

挟着身子的纵出,他的掌力,已告拂出,三声惨叫,三个“银面人”为之惨死地上。

戚丁雁此时已发狠,他一掌毙去了三个“银面人”之际,正待弹身而入,背后倏传来一声冷喝:“戚朋友果然不凡,进我总堂,杀我门人,本会长甚为佩服。”

戚丁雁大为震惊,转身望去,但见“银面会”会长,随着四个红衣护法——“死”、“不”、“变”、“志”,伫身背后。

戚丁雁傲然一笑,道:“这一点,你想不到吧!”

“的确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不过,戚朋友杀我门人,也应该还个公道来。”

“放屁!”

戚丁雁喝话声中,左手攻出一掌,右手向囊中扣去,他准备扣着“五毒磷火弹”。

“银面会”会长身子一划,硬接了戚丁雁一拳,右手再度劈出,凌厉无伦的掌力,猝扫戚丁雁。

“银面会”会长出手之快,使戚丁雁扣向“五毒磷火弹”的右手不能如势扣着,只好右拳挥出,接了“银面会”会长一击。

“银面会”会长冷冷一笑,道:“戚朋友,你炸了我‘聚武堂’,今日就不可能再炸我总堂,今日如让你从我手中退去,我就解散‘银面会’。”

挟着狂吼声中,出手如电,一瞬之间,连攻五掌。

戚丁雁被迫得毫无还手之力,自然更不用想扣到“五毒磷火弹”了!

戚丁雁一咬钢牙,“幽灵步法”一展,在险象环生之中,“遮天霹雳掌”反攻三掌。

这三掌在戚丁雁拼命之下打出,力道之猛,犹似排山倒海,反把“银面会”会长迫退了数步。

“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戚丁雁既存心拼命,“银面会”会长一时之间,竟拿他没有办法。

倏地——

一声叱喝之声,破空传来,道:“住手!”

声音骤然传来,使戚丁雁与“银面会”会长,同时收身后退。

戚丁雁目光一扫,不由为之一怔,但见一个年约三旬的中年美妇,伫立面前。

而令戚丁雁吃惊的是,这中年美妇不戴银色面具,这在“银面会”门下,该算是奇特的了。

“银面会”会长恭敬无比地说道:“弟子不知宫妃驾到,尚祈恕罪!”

中年美妇冷冷问道:“杀死本会弟子,炸去‘聚武堂’的,就是此人?”

“正是。”

“他叫‘独眼黑狼’?”

“是!”

中年美妇的精锐目光,落在了戚丁雁脸上,道:“戚丁雁,本会与你无冤无仇,你曾杀死……”

“放屁,你们想把我戚丁雁置于死地,还说没有仇?”

中年美妇冷冷一笑,道:“纵然有仇,你到‘银宫’炸死本会十个门人,这就有些不是了……”

“区区十个算什么?我戚丁雁还要毁去你们‘银面会’呢!”

中年美妇肥臀柳腰轻轻摆动,风情万千地向戚丁雁走了过来……

戚丁雁狂喝道:“站住,否则我要出手了。”

中年美妇哈哈笑道:“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戚丁雁,躺下!”

娇躯一旋,疾似流星,曼妙绝伦地一闪身,玉指点向了戚丁雁的“期门”大穴。

戚丁雁右手一封,硬接来势——

中年美妇就在戚丁雁一封之下,左手玉指如电指出,戚丁雁全身一麻,人已躺了下来。

这出手之快,的确太过惊人,戚丁雁只在两招之下,便伤在对方之手,其武功之高,是何等惊人。

中年美妇冷冷喝道:“把此人发落妥当之后,向宫主复命。”柳腰一摆,飘然而去。

戚丁雁不知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他倏感到全身一阵剧痛,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微微一运气,全身血脉阻塞,他知道自己各处穴道被人点中。

他伸手一摸,遍体皆是伤痕,他知道,必是在自己昏迷之际,“银面会”会长毒打了自己一顿。

想到这里,他几乎咬碎钢牙,缓缓站了起来,发现这是一排牢房。

他全身起了一阵悸粟,对于自己的生命,感到一片失望,看来自己今日非死不可了!

一时之间,他不由也有英雄气短之叹。

他不是可惜自己的生命,而是他痛恨亲仇未报,便束手被擒。

这时候,他发觉自己的腹中饥饿难耐,相信自己被困在这牢中,谅来时日不短了。

倏然——

这漆黑的铁牢之内,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步履之声,一个声音叫道:“戚哥哥!”

戚丁雁闻声,心头大大一震,这声音竟是出自许珍之口,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倏然涌了上来。

如非许珍,他岂会有今日?

他循声望去,但见一个“银面人”——面具上写着“总”字,不知从哪里进来,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戚丁雁脸上残酷之色又起,喝道:“你要干什么?”

许珍立在戚丁雁面前,久久没有说话。

戚丁雁狂吼道:“不要脸的女人,你给我滚出去!”

“啊!戚哥哥……我是来救你的!”

戚丁雁疯狂地笑了起来,喝道:“好意心领,滚吧!”

“不,戚哥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她呜咽地说:“我不是有意伤你的心,戚哥哥,我爱你……”

“放屁!”

“戚哥哥,你骂我吧,然而我不能违背我爹……也不能使我养母伤心……他们在‘骷髅帮’总堂之外的坟地告诉了我原因,要我杀你……戚哥哥,你了解我是多么伤心么?”

幽幽泣语,感人甚深,戚丁雁默然了。

“戚哥哥,我尽量不让你知道我是谁,但,我办不到,因为我爱你……可是这爱的结合太过悲惨,你会坚强起来么?”

“我会的。”

“我不求你对我谅解,只求让我救你。‘活僵尸’一旦控制自如,你便要死在‘活僵尸’之手!”

戚丁雁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我原谅你对我的一切,但不让你救我!”

“为什么?”

“我不愿意增加感情的负担。”

许珍道:“戚哥哥,你了解我,我冒万险而来,因为我们曾发生感情……”

“感情?笑话!”

“不,是真的,戚哥哥,否则,我不会来。”她幽幽一叹,道:“让我为你表示一点心意,这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不!”

许珍疾声道:“难道你不想报仇么?”

戚丁雁心头一震,他茫然地注视了这个“银面会”总监——许珍,他默然了!

是的,目前,除了许珍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救他,然而,他怎么能受一个他所痛恨的女人的恩惠?

是的,他不能!

然而他要报仇!

恨与仇在他的心扉里,交织成一股无可遏止的痛苦情绪,他茫然而悲痛地无法选择。

许珍又道:“戚哥哥……不必恨我,谁叫我……唉,戚哥哥,我已经够痛苦了,难道你不曾了解么?”

戚丁雁长长一叹,道:“也好!”

“戚哥哥,你……真的愿意让我救你?”

“是的,不过,我戚丁雁不会对你感恩的!”

许珍伸手拍开了戚丁雁被制的穴道,叫道:“快走!”

话落,娇躯一晃,她所站铁牢之下,现出了一个地洞,她一个纵身,跃了进去。

戚丁雁咬了一咬牙,也跟着跃入地洞。许珍拉着他的手,急急在黑暗中行去。

地上,像有水,伸手不见五指,戚丁雁只好咬着牙关,跟着许珍一味地向前走去。

不知拐了多少弯,眼前骤现光明,这依旧是一个地道,许珍低声道:“走出这地道就没有危险了!”

戚丁雁不答腔,顾盼之间,两人已走出地道,目光一扫,但见这是一片苍林。

许珍苦笑道:“这里是特别秘密甬道,你走吧……”

戚丁雁长长一叹,道:“我们结束了……”

许珍哇的一声,放声痛哭,她投在了戚丁雁的怀中,断肠痛泣。

戚丁雁抚着她的秀发,喃喃道:“许妹妹……是谁扼杀了我们的爱……”

他流泪了。

许珍哭泣了一阵,她没有揭去那银色面具,然而,从她的忧伤的声音,便可听出她的悲痛!

她说:“戚哥哥,路是人走出来的……爱情之路,又何尝不是一样……”

许珍话犹未落,倏闻一声冷喝破空传来:“好一对狗男女……”

声音传来,使戚丁雁为之震惊,转身望去,但见那个中年美妇领着“六兽”——“鼠”、“牛”、“虎”、“兔”、“龙”、“蛇”六个“银面人”伫立背后。

戚丁雁霍然色变,低声道:“这女人是谁?”

“我养母的妃女!”

“‘银宫’宫主是你养母?”

“正是!”

说话声中,中年美妇莲步轻移,向戚丁雁迫了过来。口中冷冷说道:“许姑娘,你身为本会‘总监’,而救本会重要人犯,该当何罪?”

“姨妈……”

“叛会违教,除非本会弟子,你不配再叫我姨妈!”

“我会去向我养母请罪!”

“请罪?”她冷冷笑了一下,喝道:“六兽听令!”

“六兽”齐声应道:“弟子在!”

“把这一对狗男女擒下!”

“是!”

“六兽”应了一声,六条人影同时晃动,急如星火一般,向成丁雁迫了过来。

许珍一掌拂出,喝道:“你们敢!”

“六兽”被许珍这一喝,果然收身后退。

“鼠”字号歉声道:“总监,请恕弟子不敢违命!”

“难道你们就敢违我命令么?”

“弟子等人已拨调‘银宫’宫妃门下,不受本会约束祈谅!”

许珍直气得娇躯皆抖,怒道:“‘宫妃’,我身当一切罪责还不成么?”

“戚丁雁为本会重要人犯,除非你亲自再将戚丁雁擒回……”

“姨妈,你别欺我太甚!”

“‘六兽’还不把人擒下?”

“龙”与“蛇”两当先发动攻势,其余“虎”、“牛”、“鼠”、“兔”四人相继而上!

这“六兽”武功之高,虽不及“银面会”会长,但均为“银面会”总堂“银宫”中的第一流高手。

这猝然发动攻势,其势何等之猛。许珍大喝一声:“你们当真找死么?”

疾喝声中,玉腕抖出,低喝道:“戚哥哥,你还不走,等着我们两人都丧命么?”

戚丁雁闻声,从惊恐之中,惊醒过来,当下他望了许珍一眼,弹身飞奔而去。

戚丁雁身子还未弹起,“六兽”中的“鼠”、“牛”、“虎”、“兔”如惊电一般攻向了戚丁雁,各拂一招,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戚丁雁左手拍出,击了一掌,迫开了“牛”与“兔”的攻势,探手扣了“五毒磷火弹”。

这只是在极快一瞬之间的事,戚丁雁扣着磷火弹,四兽同对晃身扑了过来。

戚丁雁大喝一声:“看掌!”

六颗磷火弹挟着掌力飞出,中年美妇乍然惊觉,疾声喝道:“快退……”

退?迟了!

砰砰砰……六声巨爆,惨叫之声骤起,火光起处,尘沙飞泻!

这六颗“五毒磷火弹”炸去了四兽,断肠杂陈。

戚丁雁在“五毒磷火弹”出手之下,人已退出了数十丈之外。

中年美妇疾喝道:“戚丁雁,你走得了吗?”

娇躯一旋,如风一般迫了上来,五指箕张,抓向了戚丁雁的脑袋。

戚丁雁如被抓中,岂能有活命之理?

倏地——

一声冷叱之声骤起,一条黑衣人影势如闪电,倏扑中年美妇!

戚丁雁愕了一愕!

闷哼之声骤起,两条人影乍然分开。戚丁雁目光一扫,不由一怔!

那条黑衣人影,竟是“幽冥鬼女”。

如非她猝然出现,戚丁雁势必丧命在这位中年美妇之手不可。

但见两声闷哼之后,两人粉腮一白,各退了三步。

倏闻许珍喝道:“你再过来试试?”

“蛇”已被她伤去,“龙”字号“银面人”,亦不敢再弹进。

许珍叫道:“姨妈,如果你再出手,我不但不跟你回去,而且就从此而别……”

中年美妇冷冷一笑,道:“也好!我们走吧!”

她移动了脚步,缓缓行去,她的脚步,有些跄踉,不难看出她有受伤之态。

许珍怔了一阵,才叹道:“戚哥哥走吧……从此,我们大概真……的永别了……”

她一转身,跟中年美妇行去!

戚丁雁脱口叫道:“不,许妹妹……”

“去吧,别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话落,人已消失。

戚丁雁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他愕然而立,分辨不出,心目中存在的是爱还是恨!

他转身望了“幽冥鬼女”一眼,道:“蒙姑娘相救,在下十分感激……”

戚丁雁话犹未落,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幽冥鬼女”的口中,喷了出来,娇躯晃了两晃!

戚丁雁大吃一惊,骇然而叫。

“幽冥鬼女”忙掏出一粒丹药,纳入自己的口中,坐地疗伤,戚丁雁功运双掌,帮她疗伤……

她睁开了双眼,淡淡地向戚丁雁一笑,戚丁雁苦笑道:“谢谢姑娘援手之情!”

她一敛笑容,那朦胧的神情,又涌现在她微显苍白的粉腮……

她望了一下天色,道:“风雨将至,我们何不寻避雨之所?”

戚丁雁望向天,果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颔了一颔首,两人走出了苍林,走了约半盏茶时间,他们进入一片乱石之中,忽然,大雨滂沱,雷声大起。

他们在乱石之中,找到了一个岩洞坐了下来,她拂去了秀发上的雨珠,道:“戚朋友,男女授受不亲,同避雨于一洞,殊多不便……”

“你我均是武林儿女,心地光明磊落,再说姑娘救我性命,在下不知如何感激!”

“既是感激,何不放在心头?”

“这……”

“戚朋友你感恩,想不想报?”

“当然……”

“那么,你答应我一件事,像上次一样,我们在这里两个时辰,谁也不许开口……”

“开口的罚?”

“不错,两个时辰过后,不管风雨是否停止,我必须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们不能开口说话?”

“相逢何必曾相识?”

戚丁雁默然了一下,道:“两个时辰过后,如雨未停,你还是不要走……”

“不,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走!”

戚丁雁苦笑了一下,道:“好吧!”

他们两个并肩坐着,望着洞外雨景,木然沉思!

像上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坐与行。

上次,他们默默地走了两个时辰。

戚丁雁就想不出她为什么会约定两个时辰,上一次是走,这一次是坐,下一次呢?

她的粉腮,呈现了悠悠之色。

在这风雨交加的黄昏下,这洞中坐着一个寻梦的少女。

朦胧的雾色,淅沥的雨声……戚丁雁幻起了她那雾般的粉腮。

寻梦的少女啊,你有何所思?又有何所忆?

他们没有言爱,但,这静坐的影子,不是比言爱更为真切么?

笨的人把“爱”字说出口。

聪明的人,让“爱”在时间中证明。

但,他们之间有爱么?

不,戚丁雁没有爱她之意,他已把全部的爱,献给了他生命中初恋的少女——许珍。

如今,他爱情枯竭。

雨,没有停,但时间在沉默中消失了。

两个时辰之后,她站了起来,幽幽一叹,缓缓向洞口走去。

风雨没有停,她奔出了洞口,冒着风雨,在凄迷的朦胧雾中,远去消失……

戚丁雁没有叫她,他默然地注视她背影在风雨中消失,然后,他轻轻一叹,道:“真是一个寻梦的女人!”

雨,越下越大……

戚丁雁回头望了洞中一眼,里面突然嘶嘶怪叫之声传来,但里面一片漆黑,他好奇之心一起,挪动了脚步,向洞内走去。

他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他不知走了多少丈,拐了多少弯……

倏然——

戚丁雁惊叫出口,洞中两侧盘伏着两条巨蟒,地上白骨累累。

戚丁雁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退了两步,戚丁雁好奇之心大起,为何这两条巨蟒伏于洞口?

原先怪叫,必是这两条巨蟒所发,这时,右边巨蟒又发出一声怪叫,红信伸吐,灯火般的凶光,迫视在戚丁雁的脸上。

戚丁雁本想退出,但觉这两条巨蟒吃人无数,觉得非除去不可。

他扣了六颗磷火弹,一步一步欺了过去,那两条巨蟒一声长啸,倏向洞中游去……

戚丁雁怔了一怔,脱口道:“这又为什么?难道这两条巨蟒……它们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他一步一步跟着进去……大约一丈,眼前骤现光明,这洞中竟有五道石门!

两条巨蟒盘立两侧,像无咬戚丁雁之意,这一来,戚丁雁不由迷惑了!

他望了两侧及当中五道石门一眼,见门上均写着字。

第一道门上写着:“万宝室——内藏万种珠宝!”

第二道门上写着:“兵刃室——内藏上古一十二件神器!”

当中那道门上写着:“奇书室——内藏上古三部武功奇书!”

左侧第一道门上写:“灵药室——内藏武林四大回生奇药!”

左侧第二道门上写:“象棋室——内藏十四种象棋!”

戚丁雁看完了之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石洞之中,曾经是武林奇人所居之处,这两条蟒蛇,必是对方豢养。

戚丁雁对于五道石室,都有心一试,两条巨蟒望着他,一无伤他之意!

对于五道石门,他觉得“象棋室”最为神秘,同时,他也想在这棋室内,看能否找到红玉棋子,他望了那两条大蟒,问道:“你们要我选一室?”

两条巨蟒竟点头称是,戚丁雁想不到巨蟒竟懂人语!

他笑了笑,指了一指象棋室,那两条巨蟒用头顶开了石门,分立两侧,让戚丁雁进去!

戚丁雁怔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好象步了一种神奇的幻境,似真似幻……

进入室中,果见室中排着十四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副棋子,用石、玉、骨头、铁、铜、金、银、木、牙……做的十四种棋子!

戚丁雁看了棋室一遍,觉得室中除设计精致外,并无奇异之处。

戚丁雁突然瞥见室中壁上写着:“进入棋室,算我一友,如蒙不弃,可取一副象棋,以志纪念。”

戚丁雁看完了留字,笑了一笑,他心知这位武林奇人,必定酷爱象棋,否则不会收集了这十四种不同象棋。

可是,他并无拾取之心,转身正待走回。

壁上,一行字又现眼帘:“取棋者生还,不取棋者丧命!”

两条巨蟒,目露凶光地注视着他,他打了一下冷颤,咬了一咬钢牙,只好返身入内,心想取那副棋好呢?玉?金?牙?或者,铜银……

每一副棋匠工均极精巧,可是,戚丁雁认为自己无心要宝,还是取那木制的一副吧!

心念打妥,伸手取过木棋之际,轰然之声大起。戚丁雁大吃一惊,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

戚丁雁定睛望去,但见光滑石壁,现出一道小门,戚丁雁道:“这里面竟有机关呀……”

他福至心灵,向小门走了进去……

里面竟是一个石室,戚丁雁目光一扫,但见石床上,赫然坐着一个老人。

戚丁雁忙走了上去,一礼道:“晚辈戚丁雁,无意打扰老前辈清修,请见谅!”

戚丁雁见对方久不答腔,不由抬头注视,对方微闭双目,面前摆着三样东西,一支三角黄旗,一颗红玉棋子及一封信!

戚丁雁这一来,惊叫出口,那三角黄旗上,竟绣着一个红字:“帅”!

而红玉棋子也是一颗红“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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