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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婆印婵娟

薛仇猛回首,左方七八丈远处,一块巨石.正往后退去,现出一个洞穴“嚓嚓”之声甚轻缓,久久方见一人探出头来。

薛仇一见此人,心中不觉大喜,敢情正是焦急惦念中的古琼姑娘,喜极忘形,正待开口呼叫!

突见古琼姑娘满脸泪痕,急急摇手相阻,赶忙止住,却见她再度弯手相招,左手并提一捆绳子,打着各种手势.

薛仇一看就明白,是叫他纵身飞起,她再抛出绳子接他,薛仇打量距离,不过七八丈远,凭他的轻身能耐,要想过去还不难,只是,那捆绳子仍有用处.因为柳红波姑娘可没这能耐.

于是,薛仇也朝她回了两下手势后.忙回身对柳红波姑娘道:“波妹,我先纵过去,你随后再斜身往外纵,我抛绳子接你!”

柳红波点点头,没做声。

薛仇为争取时间,哪敢怠慢,猛然提气点足,斜里一纵.疾飞五丈,凌空折转,飘飘斜落,姿态美妙,如乳燕穿林,正巧落在那洞口。

古琼姑娘忙不迭交过捆绳,薛仇执好一端,往柳红波一招手,柳红波这算是冒险了,鼓足勇气,斜里一纵。

只纵出三丈不到,去势已衰!

薛仇一见,赶忙抛出绳子,绳子抛出,柳红波已然坠落半丈,正好错过,柳红波已然惊骇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如若就此落下,哪时还有命在,纵不被毒气毒死,又怎能躲过千万只毒虫.毒峰的攻袭,一声惊叫,尚未出口——

突觉腰间一紧,绳子已紧紧的在她腰间,绕了两圈.惊魂未定,身子已被绳子带着飞起三丈。

原来,薛仇见绳子抛出,错过准头,一惊也是不小,忙运内力一抖绳尾,绳尾立如电闪般直卷而下。

总算柳红波姑娘命不该绝.间不容发之际,让绳尾卷住了她的身子.如若这一卷不中,可就不堪设想了。

待到将她拉回洞中,她早已脸无人色,通体汗湿。

薛仇忙致歉道:“波妹,让你受惊了!”

一语未毕,忽觉古琼姑娘一扯他衣袖,一扯柳红波手臂,将他二人拖入洞中,随在壁上一按“嚓嚓”之声又响。

这里“嚓”声未起,已闻一声暴喝道:“吃里扒外的贱丫头,这次你还想跑吗?总算被我抓住了!”

古琼姑娘花容失色,道:“快走.碰运气吧!”

语音未毕.已领先疾纵。

薛仇见古琼姑娘这等惊骇,也就不敢迟延,拖起柳红波姑娘,紧随在古琼姑娘身后.疾奔而去。

可是,他口中仍没忘了问道:“姑娘,请你告诉我,你可是云妹?”

古琼姑娘没回过头来,也没出声,脚下更没缓下来,只微微一点头,仍然尽力往前奔去。

又何必出声,只这么一点头,薛仇已认为足够了,只要证明她就是尚小云姑娘,没受害,他已宽心大慰。

薛仇心知处身险地,哪敢多说.也是一味地随在尚小云姑娘身后奔去!

这里,仍然是一甬道,且弯曲频频,任你轻身工夫再高,也无法尽情施展,况且甬道中又暗黑如墨,若非有尚小云姑娘领路,谁敢如此狂奔,一旦遇到像适才那样饲满毒虫的洞。收脚不住,又该如何?

一盏热茶工夫,眼前忽的明朗,现出一间石室,室中桌椅卧榻俱全,尚小云姑娘一进入石室,立即搬着石桌一旋。

“咔咔”声中,石床移了开来,床下现出个圆口。

尚小云至此方开口道:“往这下去是个三十余丈深的圆洞,只要提气轻身,相信不至于摔伤.下面是一个大山洞,只要到达那山洞.危险就去了一半!”

尚小云说完,没待薛仇等开口就往下跳。

“噗”的洞底传来微响,薛仇心知尚小云姑娘已然着地,忙牵起柳红波姑娘,双双纵跃而落。

下面,果真是个大山洞,尚小云仍然守在旁边,一见她二人落下,正待转身领先奔出洞去!

突听,洞口传来一声阴笑,道,“想走吗?没那么容易!”

薛仇一听阴笑,就知来的是灰鹰古盘,禁不住心火高冒,想起古铮姑娘,忙问尚小云道:“云妹!那位古铮姑娘她呢?”

尚小云双眼又不禁热泪滚落,悲声道:“铮妹她……她已受辱而死……”

薛仇听得眼冒金花,大怒抢先出洞,却被尚小云一把拉住道:“仇哥,你且等等,我们不出洞,他们因知你武功了得也不敢贸然进洞,因此去凶吉莫辨.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了,再出洞不迟。”

薛仇一怔道:“放心,我一定保你安全……”

“不!我并非怕死,洞主还不定能前来,只要你出去敌住我那贱义父,我相信还能自行脱困,不过,有一句最要紧的话.我不能不事先告诉你,就是你家的仇人,我已得知一点眉目……”

薛仇一听,双眉倒竖,道:“什么人?是什么人?……”

“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洞底洞’中洞主鬼婆印婵娟就是其中主谋之一,她们……”

薛仇一理闻知仇人名字,不禁钢牙咬碎,道:“好!鬼婆印婵娟,我要不把碎尸万断,怎消我心头大恨?”

“不!你不能这样急,急将坏事,因为他们也曾结盟,准备横霸武林,结盟在十六年前,也曾有个‘结盟簿’,只要获得那本‘结盟簿’,你家仇人则尽在其中,一个也跑不了。”

薛仇这种心喜,真是无以名状!

“结盟簿!结盟簿”。他心里一直念着这三个字,这才是真正的生死簿,只要得此结盟簿,他将大开杀戒,血洗江湖。

忽听柳红波问道:“请问这位姐姐,既是十六年前已然结盟,何以至今仍未发动?”

尚小云看了柳红波一眼道:“姐姐大概是穷家帮老帮主独脚神乞的亲传弟子吧!令师已来泰山三日,只是不得其门而入。问起这黑道结盟而又迟迟不发动的事.其中约有三点,第一,在仇哥哥铜堡神剑手一家遭难后,也曾引起一些武林前辈.暗中探访,,四出奔走,因此拖了数年;第二.是黑道盟主的问题,这其中有几个人,谁也不肯让谁,遂决定每三年较量一次,谁能独冠群豪,就拥为盟主,哪知,多年来,一直未有一人能一气将余人击败,盟主未立.当然无从发动?”

说至此,尚小云朝薛仇看了一眼,道:“仇哥,令师是谁?”

薛仇正听出神,闻问忙道:“我没有师父!”

尚小云惊讶的道:“你没师父?”

薛仇点点头!

尚小云仿佛十分失望的道:“我总以为那是你师父,原因是在这第三那一点,就是每次他们黑道魔头,聚首较艺.随便怎么隐密,随便选在什么地方,在他们尚未斗罢之时.就都有一个老和尚出现.抖露一种绝艺,这种绝艺,惊世骇俗,他们集多人之力.也无法伤他败他,这可使他们大为忌惮而不敢贸然发动!这一切全是洞主每次返回后.向我那贼义父诉说时,无意中被我听到的……”

薛仇虽听得出神,可是听到最后,也没再听到第二个仇人的名字,忍不住二次追问,道:“云妹,你可知道还有其他什么人?”

尚小云道:“我所以问你师父,就是这原因,因为我除了鬼婆印婵娟外,余人一个不知,如若那位老和尚是你恩师,他当比我知道得更多!”

薛仇忽然记起少林寺悲灵大师,尚小云指的莫非是他,怪道他叫我来‘洞底洞’一行,看样子他定知道不少.

只是,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要我这样无目的乱跑?是否就是他所说的,魔头寿数未终?

如今,要想找他的人,有如大海捞针……

蓦听,洞外一声鬼叫,道:“怎么,怕了吗?还不赶快滚出来?”

三人理也不理,薛仇又问道:“云妹,鬼婆印婵娟,他可有结盟簿?”

“我也曾疑心她有结盟簿,但却始终未曾见着,究不知是否有此簿在!”

紧接着又听她道:“话已说得差不多,我们该走了,不过,还有一句话.就是你们管你们自己吧,可千万别管我!”

薛仇一惊道:“云妹!你不和我们一起吗?你要到哪去?”

尚小云脸儿一红道:“仇哥,虽然我们自小一起,却是兄妹之情,别后你有所遇,我已另外欠了一笔情债,我的仇必须你报,我则还要替别人去报仇!”

“情债?”薛仇一愕,忽的冲口而出道:“你是说幸家庄的幸……”

“你见过他?”

“我非止见过他且替幸家庄解一次危难,也传了他两手绝艺……”

“啊!这真太好了!”尚小云立即脸露甜笑,显见其心中多么高兴。

薛仇心中虽微感酸溜溜的,却不敢形之于色,究竟他自己也另惹情孽,更何况别人也微含报恩之意呢?

随想起革囊中的丧门剑鞘,遂掏出递给尚小云道:“云妹,你知仇家为谁吗?这柄剑鞘……”

尚小云接过,没待其说完,就道:“我家及幸家,所有的仇人.只要你家报了仇,我们家的仇人就全都死了,这其中只有一人,最使人痛恨,而又不属于你家仇人之中的!”

薛仇又“哦”了一声道:“云妹!你大概是说的九头鸟张鹏吧!我早就疑心是他弄鬼!”

尚小云估不到薛仇什么事都知道,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愤恨,道:“为了—柄丧门剑,竟然出卖了多年老友,结果只得了一柄,没有鞘的丧门剑,这是我亲眼所见,真能令人切齿,痛心疾首。”

尚小云姑娘说完,立即摆手接道:“你们先走吧!别忘了敌住我那贼义父!”

薛仇恋恋地看了尚小云一眼道:“妹妹,你永远是我的亲妹妹,我将晨昏为你祝福,你放心,我出洞只需三招,就能将那老贼了结!”

一语未落,已领先出洞,转了个弯,看见了洞口,洞口宽约三丈,洞口并不如他想像的围着许多人。

这一刻约是午末未初,深秋的太阳,斜斜的照进洞来,薛仇朝紧随身后的柳红波一打手式,双双分左右沿洞壁而出!

突听—声干笑,起自洞外,叫道:“来了!来了!哈哈!好畜生!”

一听声音.薛仇已发现了那人身影,敢情在洞口五七丈外一颗大树上隐身,薛仇一声冷笑,五指就壁间一抓,抓落一把碎石。

猛然一抛,有如一蓬密密飞矢般。

那藏身树上之人,叫声未毕,已“哎呀”—声栽下树来。

就在同一时候,一颗颗银星暗器,如飞蝗般从四面八方飞向了洞口,只是,一到洞口,劲势已衰。

薛仇一看情形,就知洞外人数不多,这些暗器.在外功布全身后.视同废铜烂铁,可是,柳红波姑娘.手无寸铁,不见得就能冲得出去!

薛仇稍一沉思,立道:“波妹!你等等!我先出去将他们打发走!……”

往常,薛仇唤她波妹,心中总有些耿耿然不自在,如今,云妹另有所爱,铮妹已含恨归天,他心中惮忌全失,虽处此恶劣情况下,竟也叫得温柔至极。

柳红波姑娘嫣然—笑,也笑得比往常娇甜,脸上虽说污秽未除,却憨态可掬,另有—番风韵。

薛仇心中一荡,收住话脚,猛然引吭一声长啸,大踏步来至洞口。

啸声未毕,暗器又如一蓬蓬急雨般洒落!

薛仇连躲也不躲,任由那些暗器往身上打,眼看所有暗器十之七八.全招呼在他身上。

哪知就差这么寻尺之距离,那些暗器,像遇到橡皮弹簧似的,又复纷纷反射而回,并不较来势为缓的,倒飞而去!

一阵惊呼之下,刹时纵出八名大汉,将去路阻住。

薛仇打量这八名大汉,全是三四旬间,一个个精气充沛.人手一支粗如儿臂的大铁棒,威风凛凛。

禁不住微微一笑道:“你们总监呢?”

八名大汉没答他的话,却听一人道:“废话,照打!”

一语未毕,四条铁棒已劈头盖脸而来,而另四条铁棒呢?却已扫向了薛仇的双足,这叫“天罗地网”,疏而不漏!

薛仇轻轻一笑.人如蝴蝶翻飞,翩翩起舞,薛仇看似轻松,可是,一圈未毕.“哎哟”痛叫频起,已然倒下了六个!

这还是薛仇手下留情,不愿痛创无辜,如若不然,这倒下的六人,怕不早已魂归奈何天了。

余下二人虽没倒下,可是两条铁棒已然出手,飞出三丈远,人则呆站当地.竞被点了穴道。

薛仇当胸执起一人.往一矮丛中摔去,这下惨了,矮从中荆棘满布,大汉被点中穴道,痛叫不得,遍身被荆棘挂得鲜血淋淋。

这是薛仇残忍吗?并不!就在大汉落下矮丛时,从后飞起了一条人影,敢情早已看到这里藏了有人!

这人影飞起,头也没回就落荒而逃!

薛仇想不到这人如此脓包,正待不与理会,倏见那背影竟是那二十一二岁青年,灰鹰古盘的徒弟,助纣为虐,残害古铮姑娘的正凶!

这一见,薛仇心火倏发,怒高三丈,猛然一声厉啸,“飞龙腾空”绝世轻功尽力施展下,眨眼间,已被其赶上。

虚空探掌朝对方背上一抓,口中却恨恨地道:“畜生!你还想走吗?”

薛仇五指坚如铁石,若是被其抓中,定必透背穿胸,就这间不容发之际,倏的红云暴起!迎面罩来!

薛仇早已提防有此一着,赶忙鼓气一吹,将毒烟吹散,可是,就眨眼工夫,对方已然纵出丈余远去。

薛仇恨透了他,本想给他来个穿背透胸,破腹流肠.随想起洞口的柳红波与洞中的云妹,二人均未脱困,不敢远追,遂曲指一弹。

“丝”的一声厉风响过,后脑洞开一个窟窿,一声痛叫尚未呼出,已然扑倒尘埃,一命呜呼!

薛仇手里身形未定.突闻柳红波一声尖呼,大惊回首.柳红波手执铁棒,正敌住了蔷薇夫人。

棒法精奥,招式稳练,将蔷薇夫人逼得团团转,显然柳红波已点了上风,尖呼为了何事?

正自揣想,忽见柳红波身后,一条人影,缓缓移进洞去。

这一见,薛仇猛吃一惊,这人影正是灰鹰古盘,他曾夸口替云妹阻住灰鹰古盘,如今偏偏让他钻进洞去?

这怎不叫薛仇惊、骇、怒、再加十成大火?原因是他离洞口数十丈遥,待他赶返,灰鹰古盘早已进洞去了!

可是,又不能不追赶加以阻止。

猛然一纵,一起一落间,已出去十五六丈,连续三个起落,巳如流星飞矢般赶至洞口。

然而,灰鹰古盘却已进洞,转眼不见了。

薛仇哪里顾得其他,一纵身立朝洞中猛扑而去!

身形刚起,蓦觉青影倏闪,香风过处,已听云妹的声音道:“仇哥,再见了,愿你保重……”

一语未毕,人已穿入树林,溟如黄鹤!

薛仇总算眼尖耳利,要不他准会出掌相阻,敢情,尚小云姑娘真可说胆大心细,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她算就自己在洞里,灰鹰古盘绝放不过她,而且,有薛仇为之开路,若不寻找机会,怎能过得了薛仇这—关?

待到灰鹰古盘漏过薛仇,匆匆进洞,她早已藏身洞顶暗处,待他匆匆闯入,尚小云早已安然出洞!

这真是阴沟里翻了大洋船,灰鹰古盘只被气得五内生烟,他是存心惩戒这一而再背叛他的丫头,哪想到反被戏耍了一番。

来至转弯处.又遇薛仇迎洞口而立,心中忐忑未定。

薛仇已开口说道:“你说的话,我们不必斤斤计较,我说的话,可不能不算数,我说过,十招内要你命丢人亡,在你的死牢里,你已使了七招,还剩有三招,这三招内你就准备阴曹地府里报到去吧!”

灰鹰古盘也是黑道多年成名人物,哪经得起如此冷言冷语,再加上一时疏忽,反被自己训练出来的人戏弄了一番,早已气得七孔冒火。

“杰杰”一声怪叫,叫声未毕,倏然又煞住了,原因是钩鼻人的最攻心计,这时突然想到一条绝路,冷然一笑道:“姓薛的,你是说,只凭一双肉掌?……”

他眼看薛仇并没掏出金莲花,故用言语逼住对方。

薛仇扬起双掌看了一眼,一声长笑道:“有此双掌,岂不足够!”

灰鹰古盘一听大喜,道:“这可是自己说的,看招!”

“哗啦…”“叮当”连响,八尺乌钩链,抖得如铁枪一般,—招“毒蛇出洞”直朝薛仇胸前刺去。

能将一条环节铁链,运内力逼得如铁枪—般直,这份功力,—般武林道中来说,可也惊人。

然而,在薛仇的眼里,却算不了一回事。

只见他,身形一侧,铁链穿肋而过,可是他的人,却如同游鱼般,沿着铁链一滑而过,反欺到灰鹰古盘身前,长臂—探,硬抓对方手腕。

灰鹰古盘—见他手指抓式,就知了得,心中一惊,猛沉腕,倒踩七星步,铁链一抖,反击而回。

这一招乃是阴招“回光反照”,阴损毒辣至极。

薛仇一抓末中,疾风已及脑后,心中也不禁—凉,猛塌身,旋飞八尺,堪堪避过脑后这招阴招。

灰鹰古盘一见两招已过,心中大定,只剩最后的一招,他想:“过了三招,我看你拿什么脸立身江湖!”

灰鹰古盘心中想着,招式却仍未缓,猛然一长身,凌空直罩,又复旋展开他那成名绝艺凌空三绝招中最为威厉的一招“降龙伏虎。”

他的心意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只见,链影团团,厉风呼呼,真有“降龙伏虎”之威势。

薛仇也想到三招之言,可是,一旦见到对方这等威势,他不得不后悔适才太过自满.没取出金莲花应敌!对方究非泛泛之辈?

有金莲花在手,纵然对方威势再加数倍,他也不惧。

然而,等到后悔,事实已成,悔亦何益?

眼见铁链罩头击到,他只要闪身避让,就算完了。

在这干钧一发之际,薛仇不得不旋展开“玄戈神功”,挺而走险,但见他不闪不躲,长臂独深,硬往链光团团中抓去!

灰鹰古盘一见薛仇不知死活,硬抓铁链,不禁大笑,叫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古爷心黑手辣!”

笑声中,灰鹰古盘在十成劲气之中又加了两成!铁链上非但有倒钩,且染剧毒,手掌要被那错综杂存的倒钩挂上,这个手掌你就别想要了,纵有活血生肌,仙丹妙药,也无法使其还原!

若说再被毒碰上,那是准死无疑。

哪知,就这刹那之间,倏地一缕劲风,如利剑般穿透厉风链影,点向执链腕脉,根本没容他有所反应,腕脉一麻,铁链脱手而飞。

一惊末已,胸口又是一痛,鲜血如喷泉般狂涌而出,灰鹰古盘猛然一掌,按住伤处,急咳了一阵,脸上已如死灰。

只见他双眼瞪住薛仇身后,凄声道:“洞主,你……临危弃我!”

薛仇一惊回首,身后那有什么人影?

突听“啪”“啪”连响,洞口燃起一排青烟,正是那日受毒被擒,一样的烟色,这一惊诚然非轻。赶忙闭住呼吸回身看时,灰鹰古盘一手仍往革囊中掏摸,心知是灰鹰古盘临危挣扎所为,不禁大怒。

却听灰鹰古盘如狼嗥鬼哭的大笑道:“你也别走了,我们黄泉路上再比么?”

一语未毕,薛仇已抬起那条乌钩链,狂扫而至.恰好缠住了灰鹰古盘欲挥而未挥的手臂。

薛仇咬牙一扯,血肉翻飞下,灰鹰古盘一条手臂,早已肉隐骨显,惨不忍睹,然而更惨的是——

灰鹰古盘当场—场惨嗥.立即倒地翻滚,号声惊心动魄,闻了汗毛根根直竖,冷冒心头。

这还不算,只刹那之间,灰鹰古盘睑上手上,但凡见到肉的地方,都长出了一个大疮,乌血狂冒。

薛仇心知是那乌钩链上的剧毒所至,这并非薛仇有心如此,真可说是灰鹰古盘作法自毙,能怨谁来!

声声狂嗥仍然未止,薛仇却不忍再看.丢下乌钩链,回身拍掌.震散阻洞青烟,借势往外纵去!

在洞外一停身,眼过处,柳红波姑娘仍然执着那根铁棒,与蔷薇夫人激战,只是,她已不复早先那么纵跃灵活,招式也缓慢多了,而蔷薇夫人一支剑,却仍如龙翻凤舞,仿佛越战越勇!

这二人的武艺,薛仇均曾亲身会过,他心知柳红波姑娘定能胜得了蔷薇夫人,所以他放心去追杀阻截灰鹰古盘。

如今,事实恰好相反。当然,这是柳红波手中铁棒过重,不能趁心如意施展,如若换回她恩师的“缕花古藤”,相信蔷薇夫人早已败了。

薛仇只看得一眼,已知底细,他仍没出手,原因是柳红波姑娘还没到危险时期,只要她不存心顽抗,永不会有危险。

再其次,他发觉受伤的退走了,暗中却又来了人,以四外静寂的情形看,这来人定是洞主无疑!

他这心想未已,忽听一细柔声音传至十数丈外一块大石后道:“薇儿退下!”

蔷薇夫人闻唤,一剑猛刺,以进为退,突然一纵,已退向发话之处。

薛仇在未得黑道:“结盟簿”之前,为了遵从悲灵大师的劝告,不是万恶不赦之人,不愿多造杀孽,所以他没出手拦阻蔷薇夫人。

可是,他的一双如电神目,早已射向发话之处!

发话之处末见人出现,却听柳红波恨恨的将铁棒摔在地上,气喘呼呼地道:“这笨家伙,真气死人,若换了古藤,我不早将他毙了才怪!

薛仇双眼—瞬不瞬,口中却安慰道:“别气,我早知道你的武功比她高。”

柳红波一听大乐,仰脸看了薛仇—眼,却见他神色凝重地注视远方,赶忙止住到口要说的话,循方向望去!

正巧那大石后缓缓走出一个老婆子。老婆子一头白发,削瘦的脸上满布血丝,穿着一袭宽大的衣服,两手藏在袖里,模样不伦不类,但却怕人十分。

柳红波只看得这么一付貌相,已吓得张口结舌,不寒而栗!然而薛仇呢?他可早已认出对方是“洞底洞”的洞主,鬼婆印婵娟,原因是这—张血丝满布的削脸,岂不跟鬼—样,大白天下.也能使人一见魂飞。

一经认出对方就是鬼婆印婵娟,薛仇早已气得怒发冲冠.恨得钢牙咬碎,大踏步往前迈去!

然而,也只跨得一步,忽见鬼婆印婵娟身后,又走出两位少女,两位少女当中,还挟持着一位姑娘.这位姑娘赫然竟是尚小云姑娘。

鬼婆印婵娟嘿嘿—笑,笑得柳红波姑娘鸡皮狂冒.赶忙低头,再也不敢看了。原因是这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配着一张血脸,就像欲择人而啖般,较前更骇人十分。

薛仇也同样的惊骇得止住了前进。只是,他并非害怕她那张鬼脸。而且因为云妹的安全.而不敢贸然再进。

却听鬼婆印婵娟笑毕,道:“放心,我还不至于伤她,不过一命换一命,你可愿意?”

一命换一命,说得多么可怜。薛仇仍然大感惊异,一个赫赫不可一世的魔头,居然摇尾乞怜,这真大出薛仇意料之外,一时反将他惊骇得无以为答。

鬼婆印婵娟又道:“我鬼婆并非真的怕人,我只需要一年,—年后你不找我,我也要你清算我们这笔账,如何?”

至此,薛仇不得不点头,道:“好,暂饶你一年!”

鬼婆印婵娟一笑挥手,尚小云姑娘已被松下,狂奔过来,叫道:“仇哥!她……她一年后,毒域气候已成,你……你千万当心!”

倏地,一道葛影,斜飞而至,来势即猛又疾,有如一条长龙飞扑,薛仇眼光锐利,双眶一瞟,已知何物。

嘿嘿一笑,单臂往上一托,“托塔望天”,硬生生将来势煞住,接了下来,敢情正是柳红波的“镂花古藤”。

柳红波一见,心喜未已……

忽听半山一声大笑,道:“鬼婆子,谅你也不敢留穷家帮之宝!”

柳红波一听,忙抢过古藤,飞身朝峰上纵去,口中却叫道:“师傅!师傅!”

鬼婆印婵娟也报以一声冷笑道:“一年后,希望你老花子留得老命准备受刑!”

半山说话的,当然是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但听他哈哈大笑道:“化子命,又穷又硬,死不了,请放心,一年后定当领教领教!”

薛仇为了尚小云姑娘,不得不忍痛,眼睁睁放仇人离去,可是忽然记起那“辟毒宝项”,还在对方手里,忙道:“你们偷了我的‘辟毒宝项’呢?还我!”

鬼婆印婵娟阴险的一笑道:“也等一年后吧!”

左一年,右一年,这—年漫长的岁月,岂不将人活活逼死?突然,薛仇又想到那黑道“结盟簿”遂道:“一年可以.先告诉我你们当年结盟的‘结盟簿’在哪里?”

鬼婆印婵娟通体—颤,道:“贱丫头,居然什么都让你听去了,一年后你也得死……”一语未毕,忽地鬼脸上掠过一抹奸阴之色.随之发起得意的一笑.道:“要想知道结盟簿不难,只怕你未必敢去!”

薛仇明知对方是激将之法.却也忍不住暴声叫道:“刀山火海,也要走一遭。”

鬼婆印婵娟嘿嘿笑道:“那就走吧! ‘结盟簿’在‘海上海’神风剑影熊东海手上,不过你千万记住,一年中你不得再踏入泰山一步!”

薛仇恨恨的哼了一声,没应可否,眼睁睁看着鬼婆印婵娟领着余人,转入石后,心中真痛如刀割。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值得安慰的,黑道“结盟簿”,换言之“生死簿”已有着落,纵然“生死簿”不在“海上海”,最少他也多知道了—个仇人.那就是“海上海”的神风剑影熊东海。

薛仇强煞住眼中痛泪,回身看时,柳红波与尚小云全都不见,柳红波他知道是找他去了,尚小云呢,他也知道,她心念情人.又急急走了.不过,这次定然不会再生差错。

薛仇擦了擦眼中痛泪,忽地半空一道白影抛下,薛仇伸手接住,原来是半只化子鸡,香气四溢,薛仇方想起两日来末进滴水点米,腹中不是不觉饿,而是早已不知饿,哪有饿的感觉。

抬头上望,柳红波巳如飞纵下,脸上污秽已然洗尽,现出一张绝美的脸蛋,娇媚甜笑的道:“仇哥!你不饿吗?哦!你哭了?”

薛仇苦笑一声,道:“刚刚发现第一个毁家血海仇人,而不能杀她,能不使人痛断肝肠!”

柳红波见他说着又要掉下泪来,忙安慰道:“仇哥!别伤心.只要获得那‘结盟簿’我也要为你大开杀戒!”

薛仇强煞悲痛道:“令师呢?我们上山去拜见他!”

柳红波一撇小嘴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看到我这样儿,他说我不像他徒弟,他不要我了,连那“镂花古藤”也收回走了!”

柳红波说完,一脸伤心欲滴的样子,却又装得不十分像,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显得稚气可掬。

薛仇先是一怔,随见其这付样儿,心知非真,反将他引笑了,道:“神乞老前辈,真走了!”

柳红波突的眼儿—红,道:“谁骗你呀?他说不要我了,你可要我?”

薛仇若说是半日前,他真没法答她这句话,如今,他可坦然说了而且,柳红波这眼儿—红,却假不了,遂将她一拉,偎在怀里,道:“放心,令师会要你的……”

“我问的是你?”

“我也会要你的!”

“永远?”

“永远!”

柳红波一听大乐,心花怒放,垫足在薛仇脸上香了一下,道:“那就快吃吧!别饿坏了,我可要伤心死了!”

薛仇一听.心中深为感动,忙将柳红波姑娘又拥紧了些.方大口大口地咬着那只鸡吃。

边吃,边听柳红波在他怀里道:“我师傅他真走了,他说为那朋友没找着,还要去找,惟恐他有甚不幸,叫我们先往东海去,他绝不会迟到!”

“令师找的什么朋友?”

“他找的也是我的师傅.江湖尊称他‘醉圣’。”

柳红波说“醉圣”二字,字眼咬得很紧,以为薛仇定能知道.因为“醉圣”之名,但凡中原武林人物,诚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哪知.偏偏碰到薛仇,他就是一慨不知。当年喜庆签名簿上的名字.他倒是全都记得,但对于这些人谁的名气大,谁的武功了得,也是—无所知,偏偏的,喜庆簿上就没“醉圣”之名。

不过,以名测意,也能知道这人定是个酒鬼,遂淡淡的道:“嗜爱杯中物吧!”

柳红波一见他那等轻描淡写地说话,心中不悦道:“你可曾听过唐朝李白.每醉必文,未尝差误,且多绝妙之作.人称之“醉圣”,而我那师傅也是每醉必武,且舞多精奥之招。故也称“醉圣”,难道有甚不对吗?”

薛仇一听,“哦哦”连声道:“抱歉!我忘了那也是令师,罪过!罪过!”

柳红波本刁钻古怪,可也被他逗得无可奈何,遂逼着他道:“你倒说说,你这武功哪里学来的!”

薛仇四下一望道:“我们路上说吧!免得耽误时间。”

路上可没说,然而当天夜里,二人寻了一山洞歇息时,薛仇说出了一番获得这一身绝艺的经过!

原来,薛仇五年前,随白云叟将尚小云送到幸家庄后,立即远出关外,躲避敌人追踪。

岂料,出了关外,仍然被一些蒙面人追踪上了!

就在长白山巅,天池边上,展开了一场血战,白云叟为保护薛仇.背湖拼力死战,以一敌五,背湖可免后顾之忧。

不想,一人之力究有限.精疲力尽之余,终被一剑劈翻,薛仇虽没当场受创伤死,却被一人踢了一脚.跌入天池。

铜堡薛家实不该绝后,薛仇悠悠又复苏醒。

当他苏醒时,首先感觉到的是口中一滴滴的东西,流下喉头,如饮琼浆玉液,遍体舒泰异常。

睁眼看时,那一滴滴的东西,来自一个水桶般大的玉石口,玉石闪亮,微带金光,更奇的,这玉石口,一半是在水中,另一半突出水面,悬在空中。

薛仇一愕爬起,那玉石竟突然退回水中,薛仇大呼可惜之下注目—看,哪是什么玉石,却是一尾罕世水中动物,大金鲤;那玉石却是金鲤之口。

再四面一看,自己处身一石洞中,洞外是水,洞里干燥异常,往外看有如一面大镜子,奇妙惊人,回忆起昏前遭遇,胸前一脚,痛彻心肺,当场昏跌水中死去。如今.胸前毫无痛苦,想必为金鲤神物所救,忙朝金鲤道谢。

那大金鲤仿佛知他心意,竟点点头走了!

薛仇在洞中一巡视,发觉是座十数丈宽高的大石洞,洞顶是悬着一颗夜明珠,照得洞中毫发可数。

其次,洞壁上首塑着一尊大佛像,头带金冠,身披绿衣绕边大红袈裟,宽面大耳,实相庄严!

像前则有—张石榻,榻上盘赤跌坐一付人骨.骨前石板上堆着许多书籍,和一朵朵金莲花,并刻着一些字痕,薛仇细一辨认,方见上面写道:“能进佛洞,即属前缘,习成绝艺,必须五年。”

薛仇一见大喜,忙跪地膜拜,发誓学成绝艺,方始离洞。

自此,薛仇就一心一意在洞中练艺,原来,那些书籍全是记载着一些绝妙精奥的武功。

每当薛仇感到腹饥时,那大金鲤必定出现,每次吐出十数滴口中唾涎到薛仇口中,薛仇习以为常,就知它是粮食,却不知这是金鲤千年修练所得的一些精液,非但可为他疗饥止渴,对他内功修为上也大有补益。

每约旬日,大金鲤出现一次,每次仅仅十余小滴,就可备他十日不饥,而大金鲤每次出现,必定领他在洞外水中游戏一番。

故此,薛仇除了练就一身武功外,水中能耐可也非凡。

薛仇说至此.已无话可说了,柳红波却听得倏然神往,紧紧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啦?”

薛仇一笑道:“后来?每日呆板地练艺,一招一式还要主吗?”

柳红波噗嗤一笑,道:“哪天我也到天池去玩玩,我也叫那大金鲤给点好的我吃!”

薛仇微微笑道:“你可千万别去?”

柳红波头一偏道;“为什么?”

“我怕那大金鲤把你吃了!”

柳红波猛一扑,倒在薛仇怀里,撒娇地道:“你咒我,你敢咒我!”

薛仇与柳红波二人离了泰山,进入苏省,准备直穿苏省,往浙江去。

这日正奔行中,已进入太湖地面。

太湖古曰震泽湖,乃我国五湖之一。湖面号称三万六千顷.横跨江浙两省,湖中岛屿凡十余,万顷碧波.水清山秀.世称洞天福地。

薛仇与柳红波来到太湖时,夕阳西坠,已是傍晚时分。二人刚在湖边站得一会,天上隐隐藏藏地出现了数颗寒星,湖中已出现了点点渔火。

柳红波不觉大声欢呼,道:“啊!星光,渔火,万顷碧波,以及这悠静的夜色,我一生从未见过,简直使人遗憾。”

薛仇笑了笑道:“看见这湖水,却使我想到天池,波妹你如若到了天池,我相信你会更喜欢,更高兴!”

柳红波想起薛仇说大金鲤要吃她的话,不禁一撇嘴,却没答话!

少时,月亮也出来了,温柔的月色,和那温柔而又闪烁的星星,竟使二人忘了腹饥与奔行的疲累。

柳红波忽然有所感触地道:“湖水虽伟大得使我们变得渺小如沙粒,可是要比起在戈壁来,又不知要相差几百倍了,那骇人的旋风,那一望无际的黑沙漠,却又别有一番诱人风味!”

薛仇心中也大为感概道:“我们是来自这么不同的两个地方,一个是终年冰天雪地,雪气迷漫的天池,一个则是终年狂风怒号,飞沙走石的大戈壁,而能一见如故,错非有缘,实非终身所料可能及,你说对吗?”

柳红波点点头,忽道:“你愿意到大戈壁,那风沙走走吗?”

薛仇点了点头道:“待恩仇两了后,我必得走走的,若不见见闻名宇内的大戈壁,仿佛就虚度了这一生似的。”

“哎呀!去不得!”柳红波惊叫了起来。

“为什么?”薛仇也感惊异的问题,他不相信有什么地方他不能去。

“我怕那旋风把你卷走了!”说完格格大笑,往边上躲去.

薛仇心知她是有意报复日前那句话.遂也故意地威胁道:“好,你敢咒我!瞧我可肯饶你!”

口中说着,立即纵身就追,一追一逃,却若飘风,一刹时已跑出数里之遥。薛仇要说存心追她.她又哪能跑得了,只不过借故开心吧了!

突地,薛仇脚下踩着一物,一个踉跄,险险栽倒,若非他身怀绝世功力技艺,这一跤准摔得他鼻青脸肿。

薛仇暗黑下,虽没十分仔细,可也不能说是三岁小孩,随便就让东西给绊了。再者,他这脚上功夫何等了得,纵然是块顽石,也定能踢得它四分五裂,怎的脚底下,竟无声响。

心中一怔之下,稳身回头看时,淡月下,赫然睡着一人,大腹便便,腹脐外露,猛一看以为是个待产孕妇,细一看敢情是个鼓腹老人,正在甜睡。

薛仇这一惊诚然非轻,此老若非江湖异人,哪承受得起他这一脚?再说,一脚纵然没将他踢伤,难道还踢他不醒?其功力之深,岂非吓人?

薛仇一怔之下,忙回身朝那鼓腹老人行礼道:“前辈可是有心估量在下来了!”

一语未毕,倏闻鼾声如雷,酒臭亢鼻,薛仇心口又是一愕,忖道:“好呀!你是存心冤我!”

猛然记起柳红波口中说的“醉圣”,难道说这鼓腹老人就是闻名中原武林的“醉圣”?忽听柳红波的声音起自身后道:“仇哥哥,再踢他一脚试试,怕他不醒!”

薛仇已知“醉圣”亦是柳红波的师傅,柳红波既说“再踢他一脚”此人当非“醉圣”无疑,既非“醉圣”,薛仇立即消除一切惮忌。

他想:“我倒真得试试你是铜做还是铁铸的?”于是,便当真跨前两步,飞起一脚,朝那鼓腹老人肋下踢去!

脚起老人随之上升,纵起三丈高,哇哇一声大叫道:“好小子,踢了我—脚还不够,还想再踢一脚,心肠好狠,照打!”语音甫落,—掌直劈而出。

薛仇可不管来人是谁,既是存心找岔,自己又岂是省油灯怕事的.见掌劈来.不侧不避,掌翻起,猛迎而出。

两股凌厉无匹的掌风相触,发出一声震天价的暴响。

“蓬”的一声,强风四射,沙石横飞。

薛仇被掌风震得晃了一晃,脚下可没动。

而那鼓腹老人可就不对了,竟被震得连退三步,方拿椿站稳,但听他哈哈—声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老花子说了我还不信,还有你这臭女娃,得新忘旧,欺师灭神,竟叫别人打师傅,我也不要你了。”

柳红波格格一笑道:“师傅!你老人家酒后方露绝招,今天怎的不露两手.我那‘醉八仙’还没学全了.你老人家何不成全成全!”

“呸!谁是你师傅,有了小白脸,你还会认识我老头子?”鼓腹老人说完,掉头就走.一摇一摆.就如醉汉一般。

敢情,这来的真是名震中原的“醉圣”。醉圣姓乐,单名一个天字,—套“醉八仙”掌并不下于穷家帮的九招大擒拿手.只是各有所长。

柳红波一见他要走.心中大急,猛纵身,往“醉圣”大袖就抓。

眼看手与袖已然接触,忽见“醉圣”一个踉跄,有如立足不稳,而欲摔倒般,但却恰恰避过了红波的纤纤玉手。

却听他恨恨地道:“居然还敢无礼,瞧我不生劈了你!”

柳红波一抓不中.身子前冲.“醉圣”一晃一颠,稳身时一翻掌,正好印在柳红波的后心。

“醉圣”这招.奇妙绝伦,柳红波纵然要想躲避,又那里还来得及?“噗”的一声,已被醉圣在她后心实实地打了一掌,将她震出一丈五六。

薛仇万料不到“醉圣”对徒弟,说打真打,毫不容情,竟连抢救也已不及,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突见柳虹波翻身又扑,竟似毫无伤损,又不禁大感惊讶?

蓦听醉圣哇哇一叫道:“打不死的丫头,再接一掌。”

语音未毕,又见其一个踉跄,似左实右,似右又像左,柳红波还没思念及应堵何方,“醉圣”已左腕横切,猛削柳红波的腰间。

这一招柳红波没看十分清晰,娇躯微扭,右腕—沉,大擒拿手施展开,反拿“醉圣”的腕脉。

“醉圣”哈哈一笑,“啪”的一声,左边腰间上又捱了“醉圣”一掌,将柳红波又震飞出七八尺远,只是柳红波仍未栽倒。

“醉圣”大怒道:“好娃儿,真有你的,再接两招试试!我就不信打你不倒!”

“醉圣”怒叫着,柳红波尚未回身时,已扑了过去!一掌猛折柳红波的肩头,势道既快又猛,眼看无法躲避。

突见柳红波也来这么—个踉跄,居然将“醉圣”这威猛的招避过,反之,纤掌翻起,“啪”的同样在“醉圣”背上击了—下。

这下看似不重,声响却大,打得“醉圣”哇哇大叫道:“好!再接一掌!”

“飕”的一声,又扑了过来。

柳红波身形连晃,“啪”的一声,又在“醉圣”腰间回敬了一掌!

这一掌折中后,柳红波立即欢喜叫道:“谢师傅成全之恩!”

醉圣哼了—声道:“鬼丫头,压箱底的东西全搬出来了.也没得什么再教你了,若再为我丢人.你也没脸见人了!”

“醉圣”说完,足尖一点,已出去七八丈远,眨眼间,月色下已失其踪影。

薛仇看得莫名具妙,而柳红波却已跪在地上,望空拜了三拜,立起时.脸上泛着罕有的得意笑容,道:“我这师傅就是这样怪脾气,我学这仅仅八招的‘醉八仙’,时经—年.我也只学得六招,剩余这两招.就搁延至今,可是,除非我先出手,他决不会教我!”

薛仇也曾想到这是间接受艺,这两招确然妙不可言。但是,他想不通的是“醉圣”两掌。明明打在柳红波身上.柳红波何故毫无伤损?换句话说,若打在敌人身上.这点大力气,怎能伤人?

柳红波一见薛仇满脸疑惑,哪有不知之理?遂道:“这‘醉圣’的八招能扬名武林,其精奥绝妙,当无可厚非,最主要也最难练的还是在运气使劲上,这劲道用得不恰到好处,毫无威力可言,其功力有如‘隔山打牛’,一掌拍在树上,要不晃不摇,而树皮更无损,可是,树心却已碎烂,这就是说一掌拍出,看似威猛无匹,却无劲气,直待掌已沾物,方始吐劲,劲道无形中就会大得惊人,然则.你若不吐劲,岂不无事。”

薛仇练过隔山打牛之功,一听如此,哪有不懂之理,忽然,薛仇又记起“醉仙居”中一幕,忙又问道:“波妹.当日你在‘醉仙居’中,打出了一颗鱼刺,那焦虎见了何以这等畏惧,竟连看也没敢看你一眼?”

波妹闻之一笑道:“那是什么鱼刺,那叫‘飞鱼刺’,乃象牙所制,细若鱼刺,也是‘醉圣’扬名武林的成名暗器,飞鱼刺出现的所在,‘醉圣’必定在.中原一带,只要见到这飞鱼刺,无不退避三舍,谦让七分.那焦虎有几颗脑袋,敢轻易触犯飞鱼刺?”

柳红波说着,怀中摸出一支小小鱼刺,薛仇接过,借月色看了一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笑笑递还柳红波!

柳红波两指轻轻一弹.只见一道白光,电射而出,三丈外立闻“丝”的一声,似已射入树中,劲道还真不小。

薛仇笑笑,忽觉腹饥难耐。道:“饿死了!赶快找地方吃饭!”

柳红波也笑道:“我渴死了,还是先找水喝吧!饿死人的事少听到,渴死在沙漠中倒是常见.要死我也总比你先死!”

薛仇哈哈大笑道:“喝不尽湖水滚滚流!”

柳红波脸一红,出掌就打,薛仇一闪,往前就跑,一跑一追.两道黑影又如两道黑烟般,疾飘而去!

少时来到—小镇上。

时已戊牌时分,吃食店均已上了店门,二人好不容易找到—家客店带饭馆的,—进门屁股没坐定,叫茶的叫茶,叫饭的叫饭,伙计没惊着,却惊动了堂上原有的客人。

“少不更事,穷嚷什么?”

薛柳二人—怔坐下,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粗眉环眼,一脸横肉,却又戴着员外方帽,穿着一身锦衣,说他是暴发户吗.又有点不像,说他是附庸风雅,更不像,简直就四不像。

这人的对面,却坐着个妇人,妇人二十七八岁年纪,淡扫娥眉,樱桃小嘴.倒是有几分姿色。

—座大厅,就只这么一对孤男寡女,看样子,正在说爱谈情,被柳薛二人—嚷,将那绵绵气氛冲散了,哪得使人不恼?

薛仇倒好说话,不嚷就不嚷吧,只要伙计听到了,将饭菜端来,他万事皆足,可是柳红波哪肯听这一套,这客店又不是为你一人开的,怕闹吗,干脆回家去吃,又何必上馆子?

然而,她这口还没张!薛仇已使眼色阻住,好不容易将她到口的话给压了回去,却见薛仇俯桌上轻声道:“你不是口渴吗?少说两句吧!”

一语未毕,倏听一声暴喝道:“叫你们别嚷听到了没有?”

薛柳二人一听,齐都心头火冒,柳红波早已忍不住头—偏,做出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谁嚷来着?”

“我说不准嚷就不准嚷?”

“有谁嚷呀?是疯狗乱咬人在嚷吗?”

那汉子一听大怒,呼地站起,好魁梧的一个身子,只听他道:“你敢骂我,贱丫头……”

一语末毕,那妇人忙阻止道:“陈爷,你怎么啦,也花得上生这么大的气,别人没惹你呀!”妇人说完,忽的回首瞟了薛仇一眼,露齿一笑!

妇人说话也就算了,大不该回眸对薛仇一眼.这—笑竟笑得那汉子脸红脖子粗,大叫道:“你们给我滚……滚……”

柳红波冷然一笑道:“谁踩你尾巴,你这不是明欺侮人呀!”

大汉跨出座位,吼了一声道:“就欺侮你怎么样?大太爷不让你们住你们就没的住,不让你们吃你们就没的吃.大太爷哼—声你们连茶也喝不到一口,趁早滚开,免我生气,如若不然.嘿嘿,大太爷只要蹬蹬脚……”

柳红波一撇嘴道:“怎么样?”

“三百里内.你们连狗屎都吃不到!”

“那是你吃的,我们可是在这吃定了?”

大汉一叫道:“查掌柜的.不准卖吃给他们,待我收拾他两个小鬼!”

那大汉一叫,柜上立即喏喏连声,这店就像是他开的,纵然是他开的,也不能如此待客呀!

柳红波一听,火可大了,忽的眼过处,对方桌上,鸡鸭鱼肉堆了满桌,酒馒头全都现成。

柳红波心中早已得了主意,见大汉铁塔似的压了过来,一张薄扇般大的手掌,对着柳红波兜头抓来。

柳红波一笑,笑的一个踉跄,就从大汉的胁下钻了过去,口中却叫道:“哎呀!可饿得腰酸无力,头重脚轻,修修德先让我吃点吧!”

柳红波躲过大汉,来到桌旁,还以为那妇人也会出手相阻,正自戒备,忽见妇人脸上泛着淫笑,两眼死盯盯地瞧着薛仇,仿佛已经痴了,竟连她的到来也无所觉,柳红波心中立即打翻了醋罐子。

忖道:“哼,我现在不跟你计较,待我酒醉饭饱,我不将你两颗黑珠子挖出来才怪……”

柳红波以前不是不会吃醋,而是因为如同尚小云般,与薛仇结识在她之先,她没有理由吃醋,也不愿吃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时的她,还没真正的得到薛仇的爱及薛仇的许诺!

如今,可就大不同了,薛仇的爱给了她,薛仇已整个是她的,她不允许再有第二个女孩子出现,夹入他们中间。

似妇人这种动作,她更不允许,她明知薛仇对这妇人,决不会生出非份之想,她也不允许,可见其醋性之大!

那大汉一掌抓下,人影倏失,柳红波身形晃摇,使的是“醉八仙”的步法,神奇绝妙,他哪里识得!

再待其回身时,柳红波已一手持壶,一手抓菜,边吃边喝,再看身旁的薛仇时,五个手指插着五个大馒头,口里还在咀嚼着。

“呼”的一声,一片鸡肉又飞了过来,吃得好不香甜……这一来,可把大汉气坏了,哇哇一声大叫,抬掌就向薛仇头顶拍来。

薛仇自始至终没动,也没说半句话,这一刻仍然自顾自地咬着馒头,吃着鸡肉,对大汉的来掌,有如不见,亦像个不懂武功的人般。

大汉本以为薛仇会躲,这一见他不躲,心头更火,掌上不自觉用了十二成真力,真劈而下,准备一掌,就将薛仇废了!

倏听一声娇叱……

“你敢!”

随着叱声,一条人影平飘而至,抬掌欲架大汉手臂。

大汉怒火焚心,只道是柳红波跑来护驾仓促间没听清,也没看清,更且,浑身劲力都实注在右臂上,直劈而下.口中还自恨恨地道:“凭什么不敢!”

“啪”的一声,一掌劈个正着,然而,紧随着的一声惨叫,却把大汉吓得魂散魄飞,肝胆俱裂。

定睛看时,谁说不是,正是自己心爱的情妇,一条手臂早已软坠,显然已经断折,尚幸是拍在臂上,如拍在头顶,怕不一命呜呼!

可是,大汉惊骇之余,又不禁大呼怪事不已,妇人武功较他只强不弱,而且还抬掌来架,怎会反自己被击断了!

他糊涂,那妇人可不糊涂,她手臂刚刚抬起,“曲指穴”上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劲道全失,方遇此无妄之灾。

这一刻,妇人满头汗珠如豆点般大,脸色煞青,她明知大汉是个莽汉,她绝不至怪他。

她!突然回首,眼中红似喷火的瞪住柳红波,道:“好妖女,贱丫头,有种的别走,自会有人找你算帐!”说完,又回头恨恨的瞪了大汉—眼道:“陈爷,你—掌打得不错啊!还看什么?我们全都栽了,还不快走?”

这时的柳红波,却早已大模大祥,四平八稳地坐在桌边吃了起来,边吃边还说风凉话道:“怎么?狗咬狗又怪到我头上来了?你们也真喜欢欺侮人……怎么?说走就走了.那可得谢谢你们的酒菜啦!不过,要想将我们留住,还请吩咐掌柜的一声,开间上房,备好热汤沐浴,没地方住的话,我们吃饱就走了,我们是守法良民,我们可不敢强横霸道强住别人的房子!”

待她说完,那妇人与那大汉,早已出门去了,不过临出门时,却仍回首朝柜上使了一下眼色!

二人走后,那掌柜的小老儿忽然走出,朝柳红波深深一礼,惶恐抖颤地道:“这位姑娘.何必一定要和小店过不去,小店在此生根,靠的就是这片店,姑娘可知他们两位是什么人,他们乃是太湖魔王,那位陈爷是西洞庭的三寨主霹雳鬼陈志壮,那女的是马迹山上副寨主五狐耿六娘.全是太湖三寨雄极一时的人物,二位乃是过路客人,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好汉敌不过人多,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依老儿所劝还是早点吃了离开吧……”

柳红波忽“哦”了一声道:“当真的,我倒将你们忘了,仇哥,我们走吧!”说完,真的立起来,走到薛仇身边,牵起薛仇就走!

薛仇一直以柳红波马首是瞻,听从好的摆布,虽然腹中只填了小小一个肚角,他也无所谓,他真能忍不住这半日之饥吗?

谁想,他俩还没迈出大门!

那掌柜忽从身后奔来,牵着薛仇一只袖道:“少爷少爷!慢着慢着.小老儿一时忘了,你们可不能走,你们可不能走……”

柳红波一皱眉道:“不是叫我们走吗?”

掌握的小老儿抖得更厉害道:“求求你们多留一歇,我马上打扫上房!马上打扫上房……”

柳红波一撇嘴道:“还是走好,等会太湖三寨的魔子魔孙,来的人多,将贵宝号砸了,我们可赔偿不起,还是离开的好!”

小老儿突然老泪纵横道:“求求你们修修好,砸了东西不要紧,可别把我老命要了,你们一走.我一家老小准死不活!”

柳红波突的脸色一变,双眼怒睁,道:“我早知道你们是一鼻孔出气,你以为你玩的花样会瞒得过我,要留下我们不难,趁早再烧两个好菜,弄两壶酒来,若想玩什么手脚,当心你的狗头!”

薛仇怔怔的,见小老儿叫他们走又留他们,本就感到奇怪,这一听敢情是这么回事,到底是柳红波江湖经验老到,自叹不如。

少时酒菜重排,柳红波毫不客气,大吃大喝。

酒足饭饱,眼看一更将尽,仍没见什么人来。

柳红波可不行,每日仍得睡一阵,这一刻,他硬逼着薛仇共枕而眠,薛仇扭不过,只好也躺下。

二人心地坦爽,却没生什么遐思!

室中灯火未熄,二人刚躺得一阵,忽的阴风骤起,倏然间灯火高冒经尺,由红变绿,刹时阴惨骇人。

二人本已朦胧入睡,阴风一吹,二人齐都警觉,睁眼一看,到这情景,禁不住冷汗沁背,这是什么?鬼吗?

薛柳二人.终年深山旷野中奔驰露宿,鬼火见得多了,可没遇到什么冤魂怨鬼,更没见过这等骇人的气势。

二人本是江湖儿女.哪相信什么鬼魂之说?可是,看到这种气势也不由汗毛直竖,而柳红波则更甚,紧紧的将薛仇拥着,—双眼不敢看也舍不得不看,看了又禁不住心头一阵阵寒意直冒。

那惨绿绿的灯火,倏然又高冒半尺,阴风更炽,并隐隐传来凄凄啜泣之声,缓缓移动,越来越近。

“咦呀”一声,窗子随着一阵阴风吹了开来,淡月下,窗前空荡荡的,无人无影,更显得阴气袭人。

窗子打开,如说窗外出现个冠魂野鬼,薛仇倒当真要掂量自己的胆子与能耐,瞧瞧闹鬼如何?

如今,窗外出乎想像之外,无人无影,反使薛仇心中忐忑直跳.

“咔嚓”一声,天花板上传来棺木开启之声,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一对大红色绣花的三寸金莲,从天花板缝中掉了下来,随着那“吱呀!吱呀!”的声音,一摆摆的,似有节奏般慢慢的往下坠。

一袭古装花边红长裙,也出现了……

终于,整个的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秀发披肩,仍然在往下坠。

这一看,薛柳二人全都大惊失色,敢情那女子是悬梁而死的.脖子上还套着一条绸带。

薛仇虽惊骇这古装女鬼的突然出现,却还镇静,柳红波可就不对了,牙关打战,通体直颤!但那双眼仍然瞪得大大的!

那女鬼终于双足及地,缓缓的从脖子上将……

将什么?薛柳二人四只眼紧紧的盯住她,总以为她是解下绸带,哪知,那女鬼突然将一颗秀发长披的头给拿离了脖子,绸带自然脱了下来。

这一动作,简直把薛柳二人惊骇得差点叫了起来……

倏然,那女鬼回过身子来了!

一张惨白骇人的脸上,挂着一条血红的长舌,双眼掉挂在眼眶外.一滴滴的鲜血,从七孔往外冒流。

女鬼转过身子后,立即缓缓地移往梳装台前,就欲对镜子梳头,只是女鬼仿佛讨厌头发披在肩后,不方便梳拢,那女鬼的头倏然间九十度大转变整个倒转了过来。

这除了鬼外,武林人功力纵然再高,相信也无法练到这个地步。

薛柳二人总算胆子够大。竟没被当场吓昏过去。

那女鬼似乎仍觉不方便,干脆竟将头从脖子上搬了下来,搁放在桌子,再行慢慢地梳理着……

柳红波终于忍不住惊呼—声,埋首薛仇怀里,再也不敢看了!

正当其时,窗外传来“吱吱”叫声!

薛仇猛抬头,窗外站着个白衣无常。身高丈二,白脸无血,两只大袖一摇一摆之下,阴风骤起!

一个女鬼已够吓人,居然还要出现个无常!

紧接着“吱吱”声中,仍夹着悲声啜泣.有如怨鬼夜哭!

不知何时,一阵阴风袭面.薛仇一惊之下,两只纤纤鬼手,居然已伸到他的肩头.仅仅就差这么半尺之隔。

薛仇大惊失色,再也不管女鬼真伪?猛然一掌,朝正对方头脸劈去,“吧嗒”一声,鬼头滚出两三丈.然则.薛仇却被那女鬼点中了穴道。

一声惊“咦”之下.通体骤然不能动弹。

薛仇虽不能动弹,心里却仍明白,他奇怪.女鬼居然还会点穴。

那女鬼头已失去,仍然毫无关系般,一只鬼手却已抓向薛仇怀中柳红波萎缩颤抖的身子!

薛仇这一惊诚然非轻,自己一时疏忽,竟为这种邪魔小丑所制,要说因此而死,那才冤呢!

眼看—双鬼手已抓向柳红波,就这间不容发之际,女鬼突的一声惨嗥尖呼,退出半丈。

薛仇心中一愕,柳红波却反而缓缓的从他怀中抬头,原来柳红波手中早已扣了几支飞鱼刺,是她将女鬼伤了,只见她英眉倒剔,美目圆睁,一脸骇人杀气,但听她冷冷一哼,道:“原来你们就会这下流骇人勾当.今天本姑娘要不把你们一个个杀了,难以弥补适才惊惧之恨!”

敢情,这装女鬼及装无常鬼的,全是太湖三寨中的人马!

书中交待,太湖名闻宇内的东西洞庭及马迹山上,全都住着武林人物,东洞庭的巫莲英巫勇靖姊弟,率领着千余喽罗,乃太湖之王。

西洞庭住着太湖四鬼,老大摧命鬼陈志刚、老二无常鬼陈志强、老三霹雳鬼陈志壮、老四胭脂鬼陈丽是个女的。

太湖四鬼占住西洞庭,手下亦有数百喽罗,只是,他兄妹四人武功平平,靠的全是一套骇人装鬼伎俩。

马迹山上,住着一对夫妇,灵熊丁贵与狐王灵六娘.武功可全在太湖四鬼之上.但却较东洞庭巫氏姊弟又要差这么一筹。

如今,窗外来的是无常鬼陈志强,他那丈二身材虽是装的,不过他本身实也长得瘦高。

室中的,就是胭脂鬼陈丽,她可没本事真把头摘下,那颗头可是假的,她本身头小颈子短,藏在衣下。

柳红波一语未毕,窗外无常鬼陈志强抖落假装,喝一声“打”,一逢银星,疾若电闪射入。

柳红波一伏身,抱起薛仇,腰腿—挺,破帐顶而出。

岂料,身形未落,一道银虹,又已削足而至。

柳红波心中大怒,手儿一扬.白芒三点,去若流星。

惨嗥声中,来人倒向一旁,正是抖落假装,头小颈短的胭脂鬼陈丽,只是,这一刻她却像真鬼般,双眼与嘴里全都在冒血,这当然是柳红波的三支飞鱼刺所赐!

柳红波稳身后还没来得及解开薛仇的穴道,房门“砰” 的一声震了开来,那霹雳鬼陈志壮手执两板大斧,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那玉狐耿六娘,左腕吊在脖子下,右手提着一柄长剑,气势汹汹,—进门就冲柳红波刺来。

柳红波一侧身,将薛仇倚壁而立,翻身踏步.一掌斜劈,直取玉狐耿六娘的腰际,另手五指箕张,施展大擒拿手法,硬扣对方执剑手腕。

玉狐耿六娘明知对方了得,哪敢大意,沉腕旋身,长剑猛翻.硬削对方来掌,手卜功夫竟也不弱。

这时,那霹雳鬼陈志壮.一双板斧,却奔向了依壁而立的薛仇,柳红波岂能容他接近,手一扬,又是三点白芒射出!

霹雳鬼陈志壮板斧一横,三颗飞鱼刺竟被他震落地下。

在这同时,窗外又纵进两人, 一个矮个子舞着一只花刀.他是玉狐的丈夫,灵熊于贵,另一个五旬老人却是摧命鬼陈志刚,只他空手而入。

这二人进入,那灵熊于贵立即舞起双刀加入玉狐耿六娘,双战柳红波!

柳红波手中没兵器,恨得牙根直咬,竟被二人三般兵器,逼得手忙脚乱,她估不到这些草莽中人,手上功夫竟也不弱?她飞鱼刺暗器虽厉,便她却珍贵异常,不到万不得已.从不乱发!

眼看柳红波已遂渐招架不住,而那霹雳鬼陈志壮,更已接近了薛仇,板斧举起,堪堪劈下!

而薛仇呢?依然紧闭双眼,依壁而立,一切都像与他无关。

柳红波是又惊又骇,飞鱼刺三次待发!

忽听哈哈一声大笑,霹雳鬼“卟通”一声,栽倒尘埃,柳红波闪目一瞥,薛仇双手执斧,端立房中,穴道竟自开了!

原来,薛仇懂得自行解穴之法,只是从没试过,时间不由长了一点,反使柳红波捏了一把冷汗。

薛仇复原,后顾已除,柳红波心中大定,尖声一啸道:“你们两个臭不要脸的,真以为能逼得倒本姑娘吗?看招!”

柳红波艺出追风尢影独脚神乞亲传,当真如此脓包.连江湖上这些二流脚色都敌不住吗?并不!

实因惦念着薛仇的安危,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一乱柳红波就把持不住,手下更糟。

如今可就不同了.一声尖啸下,身如行云流水,忽进忽退,双掌翻飞,一会是掌,一会是指,一会又变成了大擒拿手。

只十招不到,非但将颓势挽回,反将灵熊于贵与玉狐耿六娘三般兵器,逼得手足失措。

突地,摧命鬼陈志刚一声惊叫道:“飞鱼刺!”

敢情,他已在胭脂鬼陈丽眼中,发现了飞鱼刺!

叫声未歇,灵熊于贵夫妇,双双兵器被夺,栽倒地下。

摧命鬼陈志刚飞身纵出窗外,怀中掏出—物,往空中一抛,只见一线闪亮蓝焰,破空直上。

薛仇微微一笑道:“又搬兵了,我们且到院中相候!”

柳红波看着地下四人,心中仍有末甘般,又踢了那玉狐耿六娘两脚,丢下刀剑,与薛仇跃出院中。

刚在院中站定,院外飕飕飞进两条人影,一男一女,年龄比薛柳二人大不了三两岁,模样儿也与薛柳二人相差无几。

这来的,正是太湖之王巫氏姐弟,巫氏姐弟谁也不知其出身来历,三年前到此,将东洞庭的原寨主杀了.趁势占山为王。

巫氏姊弟一现身,立即朝摧命鬼陈志刚道:“是否有甚发现?”

摧命鬼五旬年纪,居然对这一对少年男女恭敬异常,但听他肃身答道:“是的,发现了飞鱼刺!”

巫莲英倏的英眉一挑道:“谁?”

“那女娃!”

巫莲英—睁美目,掉首在柳红波身上打量了两眼,冷冷的道:“醉圣乐天可是姑娘师傅?”

语意不够客气,柳红波一听就火,她抱以一声冷笑,道:“你管得着吗?”

巫莲英嘿嘿一笑道:“难道你不敢承认?”

“废话,只是不愿意告诉你,谁还怕你,能赢得我再告诉你不迟!”

巫莲英一听,突地脸泛杀气,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怕你不说!”随着话声,巫莲英飞身疾扑,亮掌如爪,施展的竟是上乘武学“鹰爪功”。

柳红波一见,微微一怔,立即也施展开大擒拿手法,闪身反迎!一招未满,双双合而忽分,心中全是一惊!

也只眨眼工夫,同时暴起两声尖啸,又复拼在一起!

薛仇一见对方一个年轻女子,竟使的是上乘绝学“鹰爪功”,不禁朝那一旁的少年打量两眼。

只打量得—眼,薛仇心中就不由得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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