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一夜太平过去了,天一亮,街上车马喧闹,人声嘈杂,作买卖的都赶个早,各奔前程。
伍灵珠梳洗过后,带领青儿会账出门,走“东乐”奔“古浪”,过“靖远”,一连十余天,路上都太平无事。
这日刚进“长武”城,地已出了甘肃界,就撞到了一批武林人物,也都是进城的,人人口中都唉声叹气,面现惊恐之色!
伍灵珠看在眼里,就知道在南古城所闻罗刹幽灵的话应验了!
青儿悄声道:“公子,我们跟着他们走,看这批人是干什么的?”
伍灵珠眼注前方,摇手噤声,脚下步法加快;突然一拍左侧之人的肩膀道:“耿兄,好久不见了。”
那人原来是耿氏四义老大,闻言一震,倏然转过身来,两手不自禁地作个防御姿势,怔怔地向伍灵珠一注目,四年不见,他是认不出了。
青儿这时也发现了目标,早已挤在人丛中去了。
伍灵珠回头不见青儿,转面轻声对耿招道:“耿兄收到‘河马’成宾的东西了吧!”
耿招闻言,惊喜道:“啊,公子,是你呀。”
伍灵珠一递眼色,阻止耿招说话,迅步往街角一转。耿招也随着跟上,四顾见无碍眼之人,就想跪下拜见。 
伍灵珠一把拉住道:“耿兄这是什么地方?千万不要来这一套,我只问你,现在住在何处?”
耿招欢然道:“公子,小的现还未住店。”
伍灵珠微沉道:“你以后见了我不准打招呼,找到客栈后我会来找你,只在店门前留个白色圆形标志就行了,我马上要走,你另走一方吧!”他说完转身走上大街。
耿招知有重大之事,也不吭声,低头转入别巷。
伍灵珠在大街上找了一段路,没有找着青儿,心中很着急;翻身又是回头路,一直走到城门口,还是未见青儿的影子,便绕城而行,渐渐走至僻静处。
蓦然他心灵上有了反应,不禁暗道:“那话儿来了。”陡觉一股冷风,从背后电闪而至。
他右掌反臂穿胁而出,奇快无比,应手抓住一件兵器,左掌跟着后用!势疾劲猛!惨叫一声,余音遥曳,远去百十丈外。
“哈哈,小娃娃,确是名不虚传,须弥神君并非言过其实,这一下够那老妖妇休息三个月了。”
伍灵珠闻声抬头,见一老和尚卓立城墙之上,宽袍大袖,迎风飘展,红光满面地正在开心大笑,忙恭声问道:“大师莫非是‘普陀神僧’老前辈吗?”
“小娃娃,我和尚正是‘普通人参’,今日江湖上有了你,嗨嗨…。”我和尚连普通人参都不如啦。”
伍灵珠知凡是前辈奇人,多半是玩世不恭,非同俗流,闻言微笑道:“前辈何事经此,曾与群芳前辈及须弥前辈会过面吗?”
普陀神僧笑道:“一个率领三个‘罗卜头’往北去了,须弥老儿怕你家大人遭害,他亲自保镖去啦,你放心干吧。”
伍灵珠感动地道:“承各位老前辈照顾,小子铭感之至,惟不知中原武林,遭遇残杀到什么程度,小子惶恐不安,那罗刹幽灵的‘幽灵魔遁’,小子真感束手无策,祈前辈教导小子。”
普陀神僧沉吟道:“我和尚不瞒娃娃说,对于幽灵魔遁,老衲也没有办法,刚才如不闻音,老衲还不知是她遭了娃娃一掌哩,中原武林死亡七十余人,北方一带,传音更惨,各派正惶惶终日,唉!阿弥陀佛。”
伍灵珠闻言,两眼神光大盛,怒声大叫道:“我以仁慈之心,对万物教处处留情,不料,换来如此惨果,嘿嘿,杀吧,我情愿遭天诛,入地狱,也要杀他个血流成河。”
“阿弥陀佛,小娃娃不必过激;还是要体上天好生之德,彼虽残忍,我必留千,还宜慎重行事。”
“前辈慈意。小子心领,惟无辜被杀之人,冤从何申?”
普陀神僧早知大劫在即,叹口气道:“小娃娃心存大义,老钠也无言可说了,希手下略存分寸,免干天和,老钠此行,本在寻找娃儿,现已相遇,无须他寻,以老钠观之,不
久的将来,人环三尊必会亲自东来,那三个老魔头如果现身,江湖定遭荼毒,娃儿要密切注意,老钠此暴风雨未至之际,将奔走各方,叫各派早作未雨绸缪之计。”
沉吟又道:“小娃娃手中所夺之刀,系出‘罗刹国’,我国古时亦有,名‘铗’形似剑,一面锋,背厚能挡架,身长而窄,惟此铁来头甚大,为‘翻天尊者’当年随身之物:“老钠一见便知,亦会与此挟交锋三千余招,老钠当年之‘降魔宝杖’,就是损在此铗之下,今为娃娃所夺,也可说替老钠略雪小耻,此铗非兵器,为‘赤朱金母’所炼成,全身赤红如血故名赤朱,希小娃儿善自动用,老钠去也。”
一阵风声,也字余音未尽,普陀神僧已消失在城墙之上。
伍灵珠不以为怪,低头一看手中兵刃.确为一赤红奇剑,暗道:“刚才如不以磁精元气护身,后果还真不堪设想,这玩意,竞能削断老和尚的降魔杖,其锋利岂不胜过干将莫邪!"
他思忖着,反复观看,见铁身有三尺四五,宽仅三指,便撕下一块内衫,将挟卷起来,一面寻找青儿,一面观看有无刀剑店,想替赤朱侠装个外鞘。
伍灵珠一直转了大半天,青儿始终没找到,可替赤朱铁花了七十两银子,装了个绿色的沙鱼皮鞘,找个馆子吃了一顿饭,刚出店门,迎面撞着耿氏四义。
双方一递手势,四义转身而行,绕了几处街巷,来至一所僻静民房,五人闪身而入。
民房内只有一个二十余岁的精壮青年,耿招介绍道:“公子,这是小的同乡,因商流居于此。”
精壮青年向伍灵珠见过礼后,领先进入内室,请大家坐下,倒上茶,然后退出。
耿氏四义又要叩见,伍灵珠摇手阻止道:“我们相处以诚,不必这些俗礼,请问四义来此何事?”
耿招敬答道:“公子大概也有所闻,黄河帮现已投靠万物教,太湖方面也相继效尤,只两帮一流高手都被带去,二流武功以下的,都留下撒布全国,除与帮内高手联络外,现尚未加入万物教,因此,我们反而无拘无束.行动自由,小的兄弟在三日前才与‘河马’成宾相遇,公子所赐之灵果,现已服过,感戴良深,成宾临走时说,他现被万物教看重,行动非常方便,他说,他要尽量收集万物教一切重要消息,将来供给公子参考,以报爱戴之恩。”
伍灵珠感慨地道:“成宾有此转变,将启发我手下留情,少杀几个邪魔。”
耿招接言道:“公子,成宾还说,他已听到副帮主刘威虎无意中道及,当年迫杀伍三绝一家经过,经成宾判断,那件事与公子有关,是以对刘威虎特别留心。
“结果,他终于全部搞清事实,被他向万物教人用离间之法,促成万物教重要人物对刘威虎大起疑忌,终于赐食易脑丹,使其忘却已往经过,受尽折磨,等于痴人一个。”
耿宾急补充道:“二哥忘了申开山也遭服丹之祸啦!”
伍灵珠突忆起十日前见刘威虎不承认他年之事的茫然现象,原是服了什么易脑丹所致,沉吟半晌问道:“贤昆仲不知易脑丹是什么颜色,刘威虎和申开山等在十日前已被我杀了。”
耿氏兄弟闻言骇然。
耿进接道:“是赤色,这是成宾亲自动手的,万物教要整某个人,多半假手低级亲信暗地动手,而且就近取材,成宾是黄河帮,因此对黄河帮下手,成宾担任角色。”
伍灵珠微笑道:“谢谢贤昆仲。今后如看势不妥时赶快脱离黄河帮,我这现规定暗语一句,必要时,速向霍霍西里的哈萨克牧场报到,只说‘白链’’主人要你们去的,牧场自会收留。”
“公子,小的们记下啦。”耿招诚敬地说。
继而续道:“公子准备何往?”
伍灵珠沉吟接道:“我要往北方一行,你们留在西南探听天竺派动静吧!”说完不等耿氏四义按话,即飘身而去。
四义互望一眼,耿进庆幸地道:“我们这主见真是秘密深奥,来去无踪,做他的手下真轻松。”
耿招慨然道:“我们由黑暗到光明,全是公子之赐,饮水思源,岂可忘本,今后宜忠心效命,方对得起公子知遇之恩,现在我们走吧!”兄弟四人辞别同乡,直向西南进发。
伍灵珠自别耿氏兄弟,再在四处找寻青儿,见无踪迹,心中耿耿不安,即无精打采地向北上大道前进。
风和日丽、柳暗花明,伍灵珠停花随柳,欣赏春光,这日来到秦境,过长武,走永寿,踏上咸阳古道。
古道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串连不断,伍灵珠身穿青衫,腰记长剑,逍遥自l在地行行停停。
“呵呵……吓!”一辆四轮马车从后面呼喝而来,冲起尘头高扬。行人急避两旁;搞得灰沙满身,骂声不绝。
伍灵珠向车上一看,见帘幕低垂;不知里面坐的是什么人物。赶车的草帽遮面;看不清楚年龄,倏忽而过。
蓦听身旁一中年人骂道:“妈的,华山派有什么了不起,前年还不是被‘云里鸿影’闹得一场糊涂。”
伍灵珠若无其事地问道:“兄台,贵姓呀,车里的人是华山派吗?”
中年人转头一看伍灵珠,见是个少年书生,大有好感地道:“公子,我叫牛强,刚才这辆长车里坐的是华山派掌门人‘三花剑’曲鑫老头。”
伍灵珠微笑道:“牛兄真是多见多闻,小弟伍天声,今日幸遇牛兄,免却途程寂寞,但不知这华山派掌门人如此急急,有何重大事情赶路。”
牛强沉吟道:“公子身配长剑,无疑也会武功,没听说武当大会吗?”
伍灵珠似忽然明白地哈哈笑道:“牛兄不提,在下倒忘了,原来华山派掌门人是进去开会的,这件事小弟知道,不过,不甚明了开会目的就是,牛兄见闻广阔,对这次武当大会的内容,定是很清楚吧!”
牛强也哈哈笑道:“伍公子好说,牛莱对武功虽不高明,但对武林动态倒还略知一二,近来武林中出了一个最大的魔头,来无影去无踪,传说是乾坤三绝的罗刹幽灵,最近杀人无数,整个武林被搞得人心惶惶,凡是正派人物都遭了厄运。
“因此,武当派的‘浮云子’,南海的‘天赖子’,少林的‘木令僧’,峨媚的‘铁头陀”,这四位武林奇人、奉了什么‘三神令’,在武当山召开武林大会,讨论对付之策。”
伍灵珠心中忖道:“武林中消息真个灵通,连这个普通武人都能知道如此清楚。”
忖罢,笑道:“牛兄也是参加大会去的吧?”
牛强哈哈笑道:“伍公子见笑了,我算哪碗水,敢上那种大席面,连站在旁边听听都没有资格。”
伍灵珠故意惊道:“牛兄此话,小弟可不明白了,既然称武林大会,当然只要是武林人士,就有资格参加,哪还分什么彼此?”
牛强见这公子哥儿全无江湖经验,心中好笑道:“这样说起来,伍公子大概也想参加一份了。”
伍灵珠故作正色道:“当然当然,除魔拯危。武林个个有责,本人不知也罢,既然知道了,岂有不参加之理,牛兄如果高兴,我们结伴同行可好?”
牛强哈哈笑道:“我的公子爷,你快收起那份好心吧,武当山大会不是人人能去的,参加的人、听说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数日前还听得一个消息,武当山上,自解剑池起,设立三道关口,每道关口都有功力超绝之入把守,就是怕一些虽有血气而无真才实学的人上山参加,徒乱大会秩序。
“凡能过得三关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大会,像我们不要说是闯三关,就是踏上武当山边缘,也会挡驾前进了。
“这次大会不简单,开会固然是主要目的,但在大会进行之时,难免会有敌人来破坏,是以武当山上无处不把守得如铁桶一般,连飞鸟也难以飞过哩!”
伍灵珠暗笑这家伙确实耳朵灵,居然如此清楚.故意叹口气道:“牛兄不说,小弟可能跑次冤枉路。”二人谈着话,不觉进了咸阳城门。
伍灵珠见三街六市热闹非常,行人拥挤,摩肩接踵,全无空隙。
牛强伸手一拉伍灵珠道:“伍公子,请随我来,咸阳地形我最熟,望河楼的酒菜,可说天下闻名,今天我俩好好吃他一顿。”伍灵珠对咸阳地区本不熟,闻牛强之言,乐得相随。
二人穿街过巷,未几来到望河楼。伍灵珠抬头一看,见楼有三层,门面阔大,食客盈门,络绎不绝,斗大的“望河梅”三字,金漆高悬。
牛强伸手一让道:“请!”
伍灵珠潇洒地步进大门。
三名酒保朗声高呼:“客到。”
牛强轻声道:“伍公子请登楼,上有雅座,楼下太乱了。”
伍灵珠微笑谦让道:“牛兄先请。”
牛强看似粗人,在这方面也知礼貌,他哈哈笑道:“我说公子不必客气,这酒楼是我常来的,今天是我请客,岂有主人先登之礼,还是请吧!”
伍灵珠微提青衫,起步先登,道:“在下与牛兄萍水相逢,竞蒙如此厚待,实感荣幸之至也。”
牛强一面交代酒保菜式,—面哈哈笑道:“哪里话,我牛强最喜交朋友,今蒙公子不弃我牛强是粗人,荣幸的是老牛。”
二人登上三楼雅座,伍灵珠举目一瞥,见楼上座客盈席。
牛强选了临窗一席道:“伍公子请坐,这临窗的一面,正好远眺灞陵。”
伍灵珠随即转身近窗,凭棂远眺,见黄涛滚滚,浩浩荡荡,永远东流,无休无止,不禁感怀良深。
牛强一面斟酒,一面潜窥满楼食客。
突然——
他发现一个古怪的和尚,生得狰狞异常,单独坐在楼的一角,自斟自饮。
牛强一拉伍灵珠坐下道:“伍公子请看那怪僧,不似我国僧人装扮,长得有多狰狞。”
伍灵珠闻言注目,见那和尚两耳垂环比碗口还大,头束金箍高鼻凹眼;即笑道:“牛兄,那僧人的装扮在下曾见过多次,那是天竺僧‘行方求缘’和尚,不过到中原来者甚少。”
牛强皱眉道:“那家伙生相凶恶,公子请看他桌旁还放着一根大铜棍,说不定还有两手真功夫哩。”
伍灵珠微笑点头,道:“牛兄所见不错,那番僧武功一定不错,今天这酒楼食客复杂,可能还有场是非,我们静观动态好啦。”适在这时,楼梯一阵步履声,“蹬蹬蹬”上来一人。
那人身穿平常服饰,向全楼环视一周,发现伍灵珠所坐位置,即刻过来。伍灵珠起身道:“兄台认识在下?”
那人见牛强在座,恭声道:“小的认识公子。”
他说着从身边拿出一封信道:“公子,这封信是我主人叫小的专程奉上的,请看便知内情。”
伍灵珠接倍在手,见封面落款处有“多缄”二字,便知是谁所写。抬头道:“请问兄台贵姓,此函在下敬收,请上覆贵主人,说伍某未便书启,惟照函留意就是。”
来人道:“小的姓谷,公子的话小的记下了,现在告辞。”来人拱手一揖,转身而去。
伍灵珠侧身拆信一看,见上面写道:“伍大侠赐鉴,多克卢现住灞桥驿站,因有要事面呈……”
伍灵珠阅未尽,即收信于怀,起身向牛强道:“牛兄,小弟有要事待办,暂时告退,我们前途再见。”
牛强起立相送道:“伍公子请便,有事只管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