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9900000006

第 六 章

心念电转,顿时返身奔入洞中,叫道:

“雯儿,敌人大举来犯,咱们先退出谷外。”

雯儿躺卧不动,眼皮微抬,含糊道:

“是金陵王么?”

云震大声道:

“不知道,但来人声势很大,看那样子,个个身手不弱。”

雯儿呻吟一声,含糊道:

“我要睡觉了。”

眼皮一阖,寂然不动。

云震大惊,抓住她的双臂猛力摇喊,叫道:

“雯儿醒醒,醒醒。”

哪知雯儿沉睡如死,毫无反应,云震大急,抱起雯儿,背负而起,大步奔出洞外。

出得洞门,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顷刻工夫,通往荷塘的石径上,已站立着三条人影,其余的人也正在积雪皑皑的峭壁上滑行飞坠,疾速下降。

云震见敌人身手如此快捷,不禁惊急交迸,眼看那三人阻住了去往荷塘的通路,自己背负一人,势难突围逃遁,于是身形一转,奔回洞内,依旧将雯儿放置床上,独自一人奔出洞外。

此时的云震,非但武功已有根底,见识与机智亦远胜往昔,这时心意已定,奔出洞外,反手掩上洞门,当门而立,凝神待敌,气势如虹,神威凛凛。

只见十余名面目陌生的男女,踏着积雪,浩浩荡荡,大步行了过来。

那为首之人,白面无须,服饰富丽,贵公子打扮,身后环列八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八名女子俱是身着白衣,外披紫黑色貂皮大氅,另外八名男子则服色不一,年纪参差不齐,列队跟随在后。

云震心神一凛,暗道:此人好大的排场,莫非是金陵王不成。

忖念中,那贵公子业已走近石级,云震双手抱拳,洪声道:

“诸位请了,在下云震,这厢有礼。”

那贵胄公子闻声止步,仰面朝云震打量一眼,微一抱拳,朗声笑道:

“果然阁下在此。我等倒未白跑一趟。”

此人举止儒雅,言笑宴宴,看去不像武林人物,但神情语气,不怒而威,好似那种久操生死人权之人,平日间颐指气使,已成习惯,虽在谈笑之间,也隐隐流露着一种凌驾旁人的气势。

云震微微一怔,道:

“兄台尊姓大名?”

那贵公子淡然笑道:

“兄弟家住云南六诏山罗侯宫,江湖朋友,称呼小弟罗侯公子,朋友抬爱,不值一笑。”

云震心头一凛,暗道:既称罗侯公子,若非南主人翁罗侯神君亲生之子,也该是衣钵传人了。抱举一礼,道:

“原来是罗侯公子,久仰了。”

罗侯公子淡淡一笑,目光一扫石级,含笑不语。

但听一个青袍老者厉声喝道:

“我家公子在此,你不知降阶相迎,已是身犯死罪了。”

云震莞尔一笑,心中暗想,来者不善,冲突难免,唯一的办法是死守洞门,等待雯儿醒来,再作逃走之计,当下不理那青袍老者,眼望罗侯公子,肃然道:

“隆冬大雪,新年即届,公子不在家中纳福,千里迢迢,赶来此处,不知有何见教?”

罗侯公子晒然道:

“十余年前,本宫有一篇内功心法,流落于江湖之上,至今未能寻回,近闻江湖传言,那篇心法落在你的手内,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云震见对方声势浩大,脱口否认道:

“江湖流言,岂可……”

突然间, 一阵羞愧,袭上心头,暗道:我也算是武林人士了,此身既入江湖,就该堂堂正正做人,贪生怕死,言不由衷,岂足大丈夫行径。

只听那罗侯公子沉声道:

“吞吞吐吐,莫非有难言之隐?”

云震精神一振,昂然道:

“罗侯心法,曾经一度落在云某手小。”

罗侯公子眉头耸动,道:

“如今怎样?武林瑰宝,难道毁灭不成?”

云震朗声道:

“那倒没有。”

罗侯公子道:

“那块黄绢,眼前落在谁人手中?”

云震昂然道:

“出卖旁人之事,在下不屑为,公子原谅了。”

罗侯公子脸色一沉,冷冷道:

“那心法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之物,既曾落于你的手中,你定已抄录了一份了?”

云震淡淡一笑,道:

“那又何必。”

罗侯公子双眉一挑,道:

“这么说来,你已将黄绢上的文字熟记心中了?”

云震坦然道:

“不错。”

这片刻间,是云震有生以来,最扬眉吐气之时,罗侯公子站立石级之下,云震独据阶上,面对强敌,神采奕奕,侃侃而言,大有气吞河岳之势,那罗侯公子虽目空四海,也不禁另眼相看,泯除了小觑之心。

只见那青袍老者移步上前,躬身道:

“此人狂妄无礼,待属下上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罗侯公子将手一摆,冷笑道:

“习过罗侯心法之人,若不带有三分狂态,罗侯神功也不足以威震武林了。”

“是,属下无知。”

垂首退下。

罗侯公子眼帘一抬,双目之内,精光毕露,沉声说道:

“那块黄绢流落江湖,已十五六年,辗转易手,想必数易主人了?”

云震与他寒电似的目光一触,情不自禁地心神一颤,暗道:此人内功好深厚。忖念中,强作镇定,缓缓说道:

“衡情度理,势必如此。”

罗侯公子峻声道:

“据你所知,那篇心法已是几度易主了?”

云震暗暗忖道:那块黄绢我得自裴大化,转手交给西门咎,至少是三易其主了。

心中在想,口中淡淡道:

“在下只管个人的事,公子所问,恕难奉告。”

罗侯公子眉宇之间,泛起一片煞气,但只一瞬,重又神色淡然,转面一望那青袍老者,道:

“你向云公子讨教几招,出手要有分寸,不可失了礼数。”

那青袍老者躬身喏道:

“属下遵命。”

左手一撩衣衿,嗖的一声,箭射而起。

这石阶共有三十余级,上下高逾两丈,那青袍老者自石阶脚下斜斜纵起,疾若劲矢,瞬眼凝立于云震身前四五尺处,气定神闲,形若无事,似是老早就已站在那里。

云震与雯儿相处经年,朝夕论武,见识已是大进, 一瞧青袍老者身法,顿知是一劲敌,心中暗忖,难怪罗侯宫威震武林,属下的身子已然如此,主子的武功,那是可想而知了。

转念间,青袍老者已是抱拳为礼,洪声道:

“罗侯宫属下,敬请云公子指教。”

云震抱拳道:

“朋友请。”

青袍老者喝道:

“得罪了。”

左足微上半步,一掌击了过去。

这洞门外一片平台,下接石级,平台长宽不过八尺,面积甚小,因而两人距离很近,青袍老者跨步出掌,正是伸手可及。

这一掌飘忽快捷,势道极为凌厉,但云震一直等到对方手掌触及自己衣衫,始才身形一闪,马步一挫,横拳一侧,猛往对方手腕撞去。

这一拳“猛虎当道”,又叫“石敢当”,乃是“开山拳”中的一招,若论招式,平淡无奇,但云震使来,功力雄浑深厚,霸道之极。

青袍老者见云震一拳攻向自己手腕,拳劲如刀,若不立即撤招,手腕势必被他一拳撞断,不禁喝一声“好”,右掌回收,左掌快如电光石火,飒然击了过去。

这左右两掌连环迸发,使得天衣无缝,端的是江湖少见的高手。

云震见他左掌击到,立即吸气含胸,左拳一晃,往他左腕砸下。

这一招乃是云震与雯儿长日搏斗,共同研制出来,若论拳势,不合武术常规,狠却狠在变招神速,出手迅捷,凶狠绝伦。

青袍老者只觉一股重如山岳的拳风,陡然撞到,不禁怒喝道:

“哪有如此蛮横的打法。”

手臂一穿一扭,骈掌如刀,霍地砍了下去。

这一穿一扭,乃是拳法中的上乘功夫,江湖中会这一招的人多,练得到家的却少,这一招俗称“仙剑斩龙”,以掌缘下砍,端的厉害之极,近身肉搏,臂动掌至,如被砍上,骨骼也斩得断。

云震耸然动容,突地吐气开声。暴雷般一喝,一拳捣了过去。

这一拳直捣对手胸口,拳风震耳,猛恶绝伦,青袍老者不及化解,迫得挥手一掌,硬接过去。

只听一声轻响,如击败革,两人身躯一仰,齐齐大退一步。

那罗侯公子站立阶下,负手观战,神色—片淡漠,似是两人这一战,谁胜谁败,与他毫无关连。

他身畔那名女子倏起轻声笑道:

“公子,这姓云的好生彪悍。”

罗侯公子神色肃然,道:

“此人将一套简单的拳术,发挥出无穷的妙用,以力补拙,以快制巧,正是武学之中,化腐朽为神奇的上乘境界。”

说话中,云震与那青袍老者已齐齐进扑,二度打在一起。

此时,二人争抢先机,以快打快,展眼之间,已搏斗了十二三招。

罗侯公子耸然动容,道:

“咦,原来此人是高家的弟子。”

先头讲话那女子,接口问道:

“公子说的,是金陵高家么?”

罗侯公子神色凝重,随口道:

“嗯!”

目蕴神光,凝注着打斗中的二人,一瞬不瞬。

那白衣女子看了数招,道:

“久闻金陵王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他们家武功不传外人,难道这云震是高家女婿不成?”

罗侯公子亦正疑云满腹,百思莫解,闻言之下,以眉皱了一皱,未曾答理。

原来这八名身披貂皮外氅的女子,俱是罗侯公子的姬妾,讲话的女子名叫燕黛,最得罗侯公子宠爱,她适才讲话。罗侯公子未曾答理,当着众家姐妹面前,脸上大是难堪,神色之间,顿时显得委委曲曲,泫然欲泣。

但听罗侯公子道:

“此人武功博而不纯,并非金陵王亲传。”

那燕黛回嗔作喜,娇声道:

“若不是金陵王亲传,那么—定是他女儿传授的了。”

罗侯公子微微一笑,道:

“此人打来过于拘谨,好几次坐失先机,当胜不胜,想是初临大敌,第一次与人动手。”

燕黛笑道:

“年轻的人,能与‘一笔震三湘’丁公望打到五十回合,武功也算不弱了。”

这二人评头品足,论说不休,一宇一句,俱都钻入云震耳内,云震愈听愈觉心烦,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大声怒吼道:

“闭嘴!”

燕黛格格娇笑道:

“临敌交手,讲究的是抱元守一,心无二用,我们讲我们的,你自要听,怨得谁来?”

云震怒哼一声,犹未反唇相讥,那青袍老者倏地一声大喝,掌指齐飞,发动了一轮攻势。

原来这青袍老者名叫丁公望,原是三湘巨盗,一支点穴铁笔,造诣颇深。二十余年前,横行三湘,已然得了个“一笔震三湘”的绰号,投入罗侯宫中,名位不过侍者,武功却日有进展,远胜往昔。

云震学武的方式与众不同,雯儿异想天开,要他由不断的激斗之中学习招术,如此下来,云震耐战的功夫高人一等,而且招术博杂,往往在危急之中,化险为夷,丁公望以点穴笔成名,徒手对搏,又是舍长取短,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也就无法将云震击败。

但高手对搏,不能有丝毫破绽,云震心神旁鹜,应变不觉稍慢,丁公望立时抢制先机,展开了一轮疾攻。

这一轮攻势,掌指翻飞,连绵不绝,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下,云震先机已失,迫处下风,顿时应接不暇,连连遇险,抵挡不住。

若在宽敞之地,云震或有扳回之望,这平台地势狭窄,无闪展腾挪之余力,眼看不出十招,势必败在丁公望掌下。

倏地,云震脑海之内,闪出了雯儿的倩影,想起了雯儿,不觉斗志弥坚,勇气百倍。

他心中暗暗叫道:雯儿卧病在床,我必须守住这洞门,宁可力战而死,决不能眼看着敌人攻入洞内,侵犯到雯儿一根毫发。

心念一闪,精神大振,陡地大喝一声,奋起神威,呼地一拳,猛然擂击过去。

这一拳随性而发,来势奇突,威不可挡,丁公望大吃一惊,怒喝道:

“小子疯狂了?”

双足一挫,疾退五尺,落足之处,已是平台边缘。

只听罗侯公子朗声笑道:

“好猛烈的一拳,真乃神来之笔。”

丁公望羞怒交集,心中暗暗忖道:这小子无籍之名,我若战他不下,只怕公子降下罪来,怪我弱了罗侯宫的威名。

心念电转,不禁冷冷一哼,欺身上步,一指点戳过去。

只听嗤地一声,尖厉的指风,破空生啸,刺得入耳膜生痛。

云震心神一凛,暗道:这老儿以指代笔,尚有如此威力,若是动用兵器,那还了得。

心中在想,身子疾速横闪,一招“电母照镜”,挥掌反击过去。

但听嗤嗤连响,丁公望冷笑不绝,“指天划地”、“指东划西”、“指鹿为马”,一招紧接一招,连绵击去。

云震耸然色变,“散花手”、“粉金碎玉掌”、“开山拳”,招招俱是两败皆伤,同归于尽的打法。

罗侯公子睹状,知道云震落败在即,心中突然忖道:这小子练过罗侯心法,若让他败在一名侍者手下,岂不伤了我罗侯神功的威名。

念头一闪,顿时扬声说道:

“丁公望,你与云公子斗一斗内力,看他‘罗侯神功’已有几成功力?”

罗侯宫中令出如山,丁公望闻言,接口说道:

“属下遵命。”

身形一晃,一掌拍击过去。

这一掌来势如电,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云震正当应接不暇之际,欲避无从,迫的举手一挥,一掌迎击过去。

只听“拍”的一声,双掌接实,顿时胶在一起,两人身躯同时一震,面上都现惊容,随即四目相接,凝然不动,拼斗起内力来。

两人激斗方酣,正当心躁气浮之际,陡然拼斗内力,双掌一接,同都倾力施为起来。

展眼间,两人头上冒出了一片豆大的汗粒。

这般比拼内力,丝毫无法取巧,丁公望数十年性命交修之力,自掌心源源涌出,转眼工夫,已然占了优势。

这时,云震双目圆睁,额上青筋华露,满头大汗,涔涔而下,与丁公望相较,优劣之势,一眼可见。

罗侯公子目光犀利,遥遥一眼,业已看清真相,含笑说道:

“初入门径,功力尚浅。”

撩起衣衿,拾级而上。

忽听呼的一声,云震背后的石门陡然敞开,一条人影山洞中疾奔而出。

云震感到一阵疾风掠近身侧,知道是雯儿出洞,暗想:强敌环伺,地身子不适,抱病临敌,过份危险了。

这念头电光打火般一闪,忘了正当拼斗内力,生死一发之际,身躯一摆,挡在雯儿去路,口中急声道:

“雯儿退后。”

语声甫落,一股沉猛如山的力道,霍地涌上身来,但觉胸口奇痛,如遭槌击,喉头一甜,一股鲜血,涌到了口腔之内。

丁公望未曾料到,恶战半日,最后竟是如此获胜,诧异中,抬眼一望,洞中扑出之人,乃是一个长发披散,罗衣赛雪,但却双目带煞,面凝寒霜,容颜绝世的女人。

那女子形貌之美,已令丁公望吃了一惊,而那双美眸之内,煞气毕露,丁公望一见,心中猛地一寒,掌力一收,匆匆跃避开去。

这女子正是沉睡方醒的雯儿,她一下来曾冲出洞门,娇躯一晃,向云震左侧掠去。

云震内腑已受重伤,但见丁公望退去,顿时手掌一翻,疾向雯儿腕脉扣去,口中喝道:

“雯儿……”

但见雯儿双目之内,杀机一闪,阴森森说道:

“谁是雯儿?”

皓腕一挥,拍地一声,一掌击在云震背心上。

云震惨呼一声,踉跄数步,一跤摔倒,鲜血喷洒一地。

白影一晃,雯儿疾若电闪,掠出洞门,飞跃而下。

罗侯公子惊喝道:

“什么人?站住!”

丁公望急声叫道:

“启禀公子,一名女子……”

只听一阵娇喝,那燕黛当先扑去,雯儿挥手一掌,倏地拍在燕黛天灵盖上,打得燕黛脑浆迸裂。仰面倒地。

罗侯公子勃然大怒,长啸一声,振臂而起,人如巨鸟横空,直向雯儿扑去。

云震惊急交迸,仆伏在石阶之上,嘶声喊道:

“雯儿快走,你逃啊!”

只见雯儿左手一探,抓住了罗侯公子一名姬妾,反手一挥,将那女子抛起半空,向凌空扑来的罗侯公子掷去,其余儿名姬妾,早已骇得花容失色,逃避不迭。

罗侯公子气的脸色苍白,半空中接住那名姬妾,眼看雯儿已掠出五六丈远.等不及双足落地,匆匆将人扔下,身形电射,疾地追去。

这两人的身法俱是快速骇人,展眼之间,雯儿已掠近荷塘,疾箭般射了过去,瞬眼落于独木舟内,双袖一挥,振起两股劲风,那独木舟划起一道水痕,笔直地冲了出去。

罗侯公子目眦欲裂,峻声喝道:

“丫头休走,本公子有话问你。”

话声中,又复腾空而起,经天长虹一般,直向那独木舟扑去,雯儿似未料到罗侯公子轻功如此卓越,耳闻破空之声,霍然反过身来,双目之内,寒光四射,杀机闪闪,慑人心魄。

四目交接,罗侯公子悚然一惊,暗道:这丫头好重的煞气,手掌划了一个圈子,凌空拍击下去。

他生平杀人亦非少数,面对这雯儿,竟然生出怵惕之感,挥掌下击,大有手软之势。

但见雯儿阴森森一哼,长袖一翻,露出一只白玉般的素手,拇指扣住中指,朝自空扑下的罗侯公子咽喉处,遥遥弹了过去。

“嘶!”的一响,一缕锐厉的指风,恍若有形之物,闪电般撞击过去。

罗侯公子双眉怒立,狞声喝道;

“好丫头,你姓高名洁,那是绝无疑义了。”

说话中,身形一昂,避过了袭来的指力,同时间双掌一骈,向雯儿头顶虚空按了下去。

这双掌一按,既轻又缓,丝毫显不出威力,但却有一股重逾山岳的力道,泰山压顶一般,直向雯儿头顶沉下。

雯儿眉峰一蹙,双袖齐扬,猛然上挥,那独木舟如箭脱弦,疾快地冲了出去。

罗侯公子早已看出,自己身形凌空,无法伤到雯儿,无可奈何,藉她双袖一挥之力,反身朝岸上飞去。

此时,众人已纷纷赶来,罗侯公子飞掠三丈,足踏荷塘岸上,触目之处,那是爱妾燕黛的尸体,不禁咬牙切齿,恨声说道:

“抓住了这丫头,教他识得本公子的厉害。”

扭头望去,独木舟已划进水道之内,转眼之间,隐失不见。

“一笔震三湘”丁公望低声说道:

“这幽谷有一条孔道,通往山外,并非死地。”

罗侯公子目送雯儿俏丽的背影逝去,见她凝坐舟内,专心划桨,始终未曾回顾一下,好似这幽谷之内,无丝毫令她留恋之处,不禁沉沉一哼,暗暗咒诅道:貌似天仙,心若蛇蝎,鬼魅一般的女人。

只听一名姬妾道:

“公子,燕黛姊姊的尸体,如何处置?”

罗侯公子冷冷说道:

“这山谷景物秀丽,风光明媚,正是上好的埋骨之处,你们将她安葬了吧!”

大步行去。

原来那洞前石级依山而凿,当时雯儿人在洞内,罗侯公子身在石级之下,未曾看到她掌击云震之事,待至发觉,雯儿已跃下平台,与众姬妾动起手来。

本来,以罗侯公子的身手,不难赶上前去,拦截住雯儿的去路,甚至赶上平台,将雯儿堵在洞内,只因他素来托大,事事要表现从容不迫,泰山崩于前,其色不变的气派,这才一时疏忽,遭受到眼前这种败局,实在说来,他绝未想到,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幽谷之内,竟然隐藏着一位武功卓绝,足以与自己分庭抗礼的高手,也未想到有人敢在自己面前逞凶,更未想到,一个容颜绝世,人间罕见的少女,性情如此凶悍,出手如此毒辣。

走回洞前,见云震盘膝枯坐在雪地之下,却并未运功疗伤,不禁心头一动,沉声道:

“云震。”

云震双目一抬,凄然笑道;

“公子有何见教?”

罗侯公子冷冷一笑,道:

“你先被丁公望内力所震,接着背心又挨—掌,内腑的创伤已甚为沉重,为何不运起罗侯心法,自疗伤势,难道存心寻死不成?”

云震淡淡一笑.道:

“当然要治疗伤势,但忙也不在一时。”

罗侯公子暗暗忖道:这小子与那丫头同居在这等隐秘之处,关系自不寻常,看他这副神气,倒像是情天惊变,再无生趣了。

心中在想,口中冷然道:

“那丫头敢是金陵王之女——高洁?”

云震双目圆睁,惘然道:

“这问题久已横亘于在下心中,如今迷惘更甚,正欲请教哩!”

罗侯公子眉头耸动,冷笑道:

“当真荒诞,你们同处这深山幽谷,过着神仙般的生活,难道连对方是谁,也未曾弄得清楚。”

云震淡然一笑,道:

“那倒不是,在下当然知道她是谁。”

罗侯公子扬声道:

“那么她是谁?”

云震淡然道:

“她是雯儿,不过往日是,今日不是而已。”

罗侯公子暗暗忖道:这小子语无伦次,难道刺激太深,神志业已不清了。

忖念中,脸色一沉,峻声道:

“云震,你练过罗侯心法,可知后果如何?”

云震漠然失笑,道:

“罗侯宫凶名久著,窥窃了贵宫的镇山绝艺,自然是死路一条了。”

罗侯公子冷然道:

“说得不错,但也未必。”

云震目光一抬,哂然道:

“触犯了人人畏惧的罗侯神君,难道尚有活路不成?”

罗侯公子暗暗想道:这小子闻得尚有活路,丝毫不现喜色,当真是身如槁木,心如死灰,毫无求生之念了。

心头念转,口中缓缓说道:

“罗侯心法,为我师徒不传之秘.一脉相承,虽是久在本宫服役之人,亦不传授。”

云震淡然道:

“正是,所以我说,既非罗侯神君嫡传弟子,练过了罗侯心法,只有死路一条了。”

罗侯公子冷冷说道:

“天下事常有例外,你若能够拜在我师徒名下,岂不是有得活路了?”

云震淡然道:

“今师还收徒弟么?”

罗侯公子冷声道:

“家师功力已参造化,如今习于清修,再无兴趣调教弟子了。”

云震哑然失笑,道:

“难道阁下看中了云震,有意收归门下不成?”

罗侯公子闻言,已确定他求生之念甚为淡薄,当下淡淡一笑,道:

“本公子虽无传人,但你年岁已长,本宫是无意收你了。”

云震淡然道:

“说了半天,依旧是回至原处了。”

罗侯公子冷笑道:

“那也未必,本公子之意,是暂时还不杀你。”

云震含笑道:

“那是当然,只有云某知道,那块黄绢落在何人手上,在寻回那心法之前。 杀了在下,岂不失了唯一的线索。”

罗侯公子脸色一变。手掌一抬,大有立时结果云震之意,怎奈云震心灰意懒,根本未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睹状之下,无动于衷,毫无畏惧之色,罗侯公子怔了一怔,垂下手掌。

寂然片刻,罗侯公子倏地阴沉沉一笑,道:

“此时你情天惊变,痛不欲生,本公子偏不取你的性命,等到你生机复萌,对人世再生留恋之时,公子爷立刻置你于死地。”

云震闻言,心神暗暗一颤,道:

“阁下倒是深悉世人的心理,只是过于恶毒了。”

罗侯公子冷冷一笑,一顾身旁的姬妾,峻声道:

“仙露搜他身上。”

那名叫仙露的女子格格一笑,移步上前,搜索云震身上。

云震淡淡说道:

“在下早已讲过,那黄绢已经转赠他人,不在身上了。”

那仙露噗哧一笑,道:

“信不过你。”

云震口噙冷笑,任由她去搜索,那仙露搜遍云震身上,笑道;“这人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罗侯公子目光一转,朝丁公望一施眼色,命他留在当地,看守云震,自己带着姬妾属下,大步向洞中走去。

云震口齿启动,有意说一声,那黄绢不在洞内,心念一转,终于忍住,垂目望地,枯坐不语。

罗侯公子率领手下,在洞中仔细搜索一遍,既未搜出那篇心法,也未找到任何特殊之物,只得率领众人,退出洞外。

云震睹状,手撑地面,缓缓站立起来,神色之间,淡漠异常,大有任凭宰割,绝无怨言之意。

罗侯公子冷冷一笑道:

“你光棍一点,随本公子回返宫中,听侯裁夺。”

云震缓缓说道:

“在下尚有未了之事,若有逃脱之望,那就不客气了。”

罗侯公子傲然道:

“哼!你尽可试上一试。”

转身大步行去。

众人尾随在后,云震心灰意懒,默然垂首,随着众人行去。

那丁公望负有看守之责,走到云震身旁,冷冷说道:

“小子,放乖一点,恼得我家公子性起,喂你一粒药丸,你就悔之晚矣。”

云震置若罔闻,但觉脑海之内,时而空空洞洞,时而混乱一团,举步之间,胸口隐隐作痛,难受之极。

来至那片崖壁下,罗侯公子将手一挥,姬妾属下纷纷纵身跃起,手足并用,朝上攀登,遇上那险峻难上之处,利用事先安置好的绳索,攀缘而上。

这山峰壁立干尺,险峻已极,又在大雪之后,若非事先安置了绳索,纵有绝世轻功,也无法登上峰顶,云震内腑重伤,手足无力,丁公望以绳索缚在云震腰上,将他垂吊上去。

峰顶,山如玉簇,林似银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苍穹如盖,彷佛伸手可及,柳絮般的雪片,满空飞舞,令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云震站稳了脚步,回首下望,云气氤氲,已遮断谷底的景色,大雪纷飞中,山谷好似一个绝大的玉盆。不过,云震的目光彷佛能够洞穿云层,透视谷底的景物,那清澈寒塘,白石小径,整齐的台阶,宽敞的洞府,纷纷浮现于眼底;他恍惚突然看到,一位长发披垂,白衣胜雪,温柔美丽,天使一般的少女,怀着无限的柔情蜜意,哀伤地站立在洞府之前,翘首上望,目送着自己离去。

忽听丁公望喝道:

“云震,走啦!”

云震心神一震,转眼望去,罗侯公子已当先行去,众姬妾紧随左右,其余属下尾随在后,当下暗暗一叹,咬紧牙根,随同众人奔去。

下了山峰,约莫奔行了个把时辰,经过一片山坳,罗侯公子等的马匹留在该处。那燕黛葬身谷底.空下一匹马,刚好让云震骑上,此时天已入夜,雪光映照下,十余骑高头骏马,冒着风雪,投西而去。

一路上,只有罗侯公子与众姬妾偶尔谈笑几句,其余的人都不讲话,黎明时分,出了括苍山区,打尖进食之后,顺着山麓,迤逦西行,继续赶路。

到此时为止,云震脑中依旧是一团混乱,无法思索事情的经过,雯儿,那天使般可爱的姑娘,与云震同处幽谷,渡过那长长一段神仙般的日子以后,突然之间,面目全非,将云震视同陌生之人,更在云震与人性命相搏,内腑重伤之际,加上那几乎致命的一掌。

此事过于奇突了,奇突得不近情理,令人无法想象其中的原因。这突来的打击,令云震不胜震惊,不胜骇异,以至不敢去思索内中的原因,唯恐明白其中的道理以后,将会心碎肠断,承受不起。

冬日苦短,不觉已是薄暮时分,大雪纷飞中,马队驰入一座小镇,镇中仅有一家客栈。

村野小店,简陋之极,忽然来了十多位豪客,一时之间,杀鸡烫酒,忙乱异常。

这客栈总共有四间客房,两间较大的被罗侯公子与众姬妾住子,其余八名属下,六人住了两间小房,另在店堂中,搭了一张床铺,供丁公望和另一人度夜,云震分得一床棉被,将两条长板凳并拢,准备渡过漫漫寒夜。

酒饭之后,罗侯公子与众姬妾迳自回房,丁公望等也各自安歇,想是罗侯师徒驭下极为严厉,丁公望等八名属下,武功个个不弱,但却循规蹈矩,毫无一般江湖豪客那种火火的样子,这一日一夜,云震从未听他们大声说笑过。

那罗侯公子目空四海,根本未将云震放在眼内,仿佛云震的存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丁公望等跟着主子的态度行事,因之也冷冷漠漠,并不表示特别的敌意,似乎只要云震识相,乖乖地跟着走路,彼等电懒得多找麻烦了。

须臾,所有的人都就寝了,客栈中一片沉寂,除了大门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外,只有后房中,偶尔传来几声娇柔的笑声。

云震裹着棉被,静静地坐着。一灯如豆,照着和衣而卧的丁公望和另一人,那两人鼻息匀缓,大概已经进入梦乡了。

云震心中暗暗忖道:难道我真的俯首贴耳,就这样跟到罗侯宫去,听侯宰割么?

想到逃,首先想到马匹,经过这一日一夜冒雪赶路,马匹已疲乏不堪,再说纵有—千里良驹,在这旷野雪地,也逃不脱罗侯公子的追跟,而他内腑本已重伤,再经过这一日一夜的劳累,伤势已更加沉重,非但无力动武,连这严寒的天气也抵挡不住了。

云震暗暗想道:若要逃走,首先须得养好内伤,而且要在人烟稠密之处,才有隐藏之地,尤其要一举成功,若是逃而不脱,被追捕回来,那就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他虽心灰意懒,却不愿任人宰割,这时决心逃走,不觉精神一振,当心收慑心神,瞑目静坐,缓缓调理体内的真气,渐渐地,入了混然忘我之境。

约莫持续了一两个时辰,云震嘘出一口长气,山定中苏醒过来,一提真气,觉得胸口的疼痛减少了许多,真气运行到心脉中时,也畅通了不少。

他暗暗估计,照这样下去,有四五十日的时间,内伤或可痊愈。

盘算中。不觉喟然一叹,睁开双目,朝对面睡的两人望去。那两人睡卧的姿式,与初睡时完全一样,看那姿态,全然是心安理得,高枕无忧的样子,只有丁公望压在枕头下的点穴铁笔,

乌光闪闪,与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突然间,云震,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思想,暗道:这批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在罗侯宫,却不过仆役之流,我云震是堂堂男子,

可不能沦落到这等地步。

想到此处,陡然发觉,店堂中端坐一人,昏暗的灯光下,那人凝坐不动,容色森严,赫然是罗侯公子。

云震微微一惊,心中暗道:此人姬妾环绕,明明是个喜好美色,风流成性之人,如此寒夜,放着艳福不享,独坐堂中作什?

罗侯公子见云震醒来,冷冷凝视一眼,目光一转,缓缓说道:

“你得到‘罗侯心法’之后,是谁指点你练习?”

云震淡然道:

“无人指点,在下独自摸索,也不过略窥门径而已。”

罗侯公子冷冷一笑,道:

“独自摸索,也能窥得门径,你倒算得生有慧根了。”

言下之意,甚表怀疑。

云震本待解释几句,转念一想,此事殊无分辩之必要,如是任他怀疑,默默不语。

罗侯公子也不追问,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

“究竟为了什么,高洁与你反脸成仇?”

云震双眉一蹙,道:

“阁下口中的高洁,就是昨日那位姑娘么?”

罗侯公子道:

“世上或有同名同姓之人,但普天之下,会“修罗指”的人,除金陵王父女之外,绝无他人。”

云震暗忖道:听他言之凿凿,宛如确有其事,但雯儿是雯儿,高洁是高洁,怎能同是一人呢?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

“修罗指?那是一门武功吧?”

罗侯公子道:

“那是金陵王的看家本领,方今天下,只有‘修罗指’能与我‘罗侯神功’相抗,昨日在那荷塘上,高洁施展过,你未曾见到?”

云震惑然一笑,道:

“扑朔迷离,在下也弄昏头了。”

罗侯公子道:

“这也好办,你称她作雯儿,我叫她作高洁,反正是那个丫头,你们遁迹深山,相处经年,突然翻脸成仇,其中总有道理?”

云震漠然一笑,道:

“这道理天知地知,在下确是不知道的。”

罗侯公子脸色一寒,冷冷笑道:

“男女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你不愿讲,本公子也不怪你,如今有一个问题,你须据实回答,否则的话,你就自取其辱了。”

云震眉头耸动,道:

“什么问题?”

罗侯公子语声冷峻,缓缓说道:

“你可曾见过高洁的笑靥?”

云震道:

“笑靥是什么?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罗侯公子突然放声一笑,道:

“笑靥就是笑脸,美人的笑脸称作笑靥,你见过高洁的笑脸么?”

云震微微一怔,脑海之内,浮现出雯儿那娇如春花,丽若朝霞的微笑。

想起雯儿那温馨的微笑,绵绵的柔情,涌上心头,但觉又是酸辛,又是甜蜜,分辨不出个中的滋味,一时之间,目中泪光流转,脸上却泛露出一片笑容。

但听罗侯公子冷冷说道:

“我问你可曾见过高洁的笑脸,你听到没有?”

云震忽然觉得,自己与雯儿的一段爱情,是他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这一段私情,不必让旁人知道,尤其不应让罗侯公子这种人知道,若是让他知道了,那就亵渎那情感的神圣,沾污那情感的纯洁了。

心念电转,警惕之心大起,道:

“阁下深宵不寝,忽然提出这古怪的问题,其中必有深意,但不知用心何在?”

罗侯公子冷笑道:

“你是阶下囚,本公子爱问就问,你若不答,我自有治你之法,至于用心所在,你就慢慢体会吧!”

云震勃然大怒,转念一想,匹夫之勇,无济于事,当下强抑怒火,冷冷说道:

“阁下虽然骄狂,说的倒也不假。”

语音微微一顿,淡然道:

“在下仅只挨过高洁一掌,却未见过她的笑脸。”

罗侯公子笑道:

“嘿!看你外貌忠厚,其实也很狡猾,本公子再问你一句,你见过雯儿的笑脸么?”

微微一顿,接道:

“你问是的雯儿,并非高洁。”

云震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厌恶之感,觉得“雯儿”二字不应该由罗侯公子口中道出,不禁冷冰冰说道:

“无可奉告。”

罗侯公子脸色—变,狞声道:

“看你不出,艳福倒是不浅。”

言语间,流露出一片妒嫉之意。

云震怔了一怔,猛然感到,这罗侯公子对自己敌意甚深,似平眼前这种礼遇,随时有结束之势。

忽见罗侯公子双掌一拍,峻声喝道:

“统统起来。”

丁公望早已醒来,闻得召唤,首先赶了过来。

罗侯公子将手一挥,道:

“吩咐店家备马,用过早膳,立即赶路。”

丁公望应喏一声,转身奔去,罗侯公子冷冷望了云震—眼,回至房中,由众姬妾侍候梳洗。

云震独坐堂中,思潮起伏,尽想着罗侯公子的每一句话,不知怎地,心头惴惴不安,恍惚大祸即将临头。

忽听后面房中。那仙露的声音道:

“公子爷只管追问那高洁笑不笑,到底安着什么心眼?”

云震正在想这问题,急忙竖起耳朵,留心听去。

但闻那罗侯公子轻声一笑,却未答言。

另听另一人娇声娇气地道:

“可惜燕黛姊死了,若是黛姊问话,公子爷就回答啦!”

弦外之音,倒似在讥讽仙露。

那罗侯公子敞声一笑,依旧未曾答话。

云震也感到心急起来,暗想:他这般讳莫如深,莫非心怀叵测,有何诡谋不成。

忽听罗侯公子道:

“依你们看,高沽那丫头美么?”

房中一阵沉默,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这时,丁公望等也坐在堂中,人人莫名其妙地心急,都侧耳倾听,静待房中的反应。

只听罗侯公子道:

“你凭心讲,高洁那丫头美么?”

想是那仙露刚才受了委曲,罗侯公子这话是对她讲的,那仙露回嗔作喜,娇滴滴的笑了一声,道:

“依我看来,也说不上特别的美。”

另外一人接口道:

“面孔倒还不错,可惜身子平板了一些。”

另外一人接口道:

“眉毛也生得过于高了一点。”

又听那仙露道:

“这些都不要紧,主要是煞气太重,太过缺乏风情了。”

罗侯公子突然敞声大笑,放纵的笑声,整个客店都能听到。

这时,云震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他的意识中,雯儿是一个人,高洁是另外一个人,这两人不能混为一谈,但另一方面,这两人之间,又有着许多混淆不清,不可思议的关联。

首先,这两人生得一模一样,在形貌上找不出丝毫的差异,其次,两人的武功门路一样,可是,雯儿口口声声否认是金陵王的女儿,但云震初次遇到她时,是在金陵王府中,金陵王家中的人,却又回避着雯儿,这许多因素,却是互相矛盾,混淆不清,与人一种神秘诡异的感觉。

以往,云震也曾暗中揣测,雯儿与高洁必是孪生姊妹,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雯儿不愿承认,或是不知道自己是金陵王的女儿,这假定甚为合理,因之云震一直深信不疑。

可是,新的事实打破了这一项假定,那一向温柔纯良的雯儿,可以在突然之间,变成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女子,而且对情义深重,—直爱入骨髓的云震,突然视若路人,而且还狠心的击上一掌。当时云震完全被震惊住了,如今细细回想,他恍惚由那雯儿身上,看到高洁的影子。

云震回想着当时的每一细节,心中暗暗忖道:那时,她一心想要冲出洞门,口中阴森森地吼着“谁是雯儿”,她似是梦魇附体,浑忘了旧日的一切。

忽听罗侯公子的声音道:

“往日我也听人说过,金陵王的女儿长得极美,却未想到,竟是人间绝色,举世无双,嘿嘿!别说当今之世,就是那些史书上有名的美人,也未必胜得过她。”

但听那仙露酸溜溜的叫道:

“哦哟!公子爷,这么一说,连我们这些姊妹也得爱上她啦!”

另一人嘻笑道:

“你爱,我是不爱的,我怕她给我一巴掌,那可要了我这小命啦!”

房中响起一片笑声,顿了一顿,罗侯公子道:

“你们没有眼光,那丫头美而且艳,在她生性温和的时候,一定是风华绝代,仪态万千,那可不是‘国色天香’四字所能形容的。”

那仙露接口笑道:

“所以公子爷要先打听她有无笑脸,有没有性情温和的时侯?”

罗侯公子放声一笑,道:

“你们这批丫头越来越是放肆,已经到了目无尊长的地步,公子爷要给你们找一个管头了。”

房中又是一阵轰笑,七嘴八舌,鼓噪不息。这时酒饭业已备好,丁公望走到门外,躬请罗侯公子用膳,罗侯公子与众姬妾走入堂中,入座就食,云震也与丁公望等同坐一桌,共进早膳。

那罗侯公子似是无心饮食,酒过三巡,略进小菜,就放下筷子,其余的人见了,同是三口两口,匆匆食罢。

只见罗侯公子脸色一沉,突然间目如利刃,冷冰冰扫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

“如今我要单独北上,你们押云震回宫,若有失误,全体死罪,绝无例外。”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那仙露急声道:

“公子爷,我们姊妹呢?”

罗侯公子阴沉沉说道:

“你们一起回宫。”

目光一转,接道:

“丁公望。”

丁公望手按桌面,猛地站起,躬身道:

“属下在。”

罗侯公子峻声道:

“此行由你负责,所有的人都得听命于你,如果有人抗命,不管是谁,立斩无赦。”

丁公望沉声道:

“属下遵命。”

罗侯公子道:

“限十日之内赶回宫中,不得延误。”

丁公望躬身道:

“是。”

罗侯公子道:

“回宫之后,禀明神君,命琴棋四童,诗酒四女,兼程北上,赶来金陵见我。”

丁公望初膺重任,不胜惶恐,激动地道:

“属下领命。”

是时云震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少了罗侯公子,逃脱的希望较多,忧的是此人赶去金陵,必然与雯儿有关,一时之间,忧喜参半,心情激动不已。

忽觉眼前一花,罗侯公子突然来到了身旁,云震大吃一惊,本能地推桌而起,蓄势戒备。

只听罗侯公子阴森森说道;

“罗侯心法为我门中不传之秘,非你所能妄窃,如今我先散去你的功力。”

云震心头一寒,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大喝一声,一拳击了过去。

罗侯公子冷冷一哼,身形不动,随手一挥,啪的一掌击在云震背上。

云震与他面对着面,弄不清他那手掌怎会击到自己背上,但觉身子一震,一股灼热如火的力道涌上身来,心头方白一怔,突然机伶伶猛打一个寒噤,紧接着,遍身骨节爆沙豆般一阵乱响,云震混身奇痛,脱口惨呼—声。

这毁人功力,在武林之中,为最最惨无人道之举,纵是心毒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人,面对这种场面,也感到惊心动魄,不忍卒睹。

这时人人屏息而立,店堂中一片沉寂,门外朔风的呼啸之声,隐隐传来,显得异样的刺耳。

虽然在隆冬,云震却是遍身汗下,一阵抽搐之后,苦练经年的内功,已是摧毁无遗了。

罗侯公子见事已了,冷冰冰望了丁公望—眼,正待离去,丁公望突然躬身道:

“万一遇上强敌……”

欲言又止。

罗侯宫法令如山,属下之人犯了过失,身受极刑,丁公望初当大任,诚惶诚恐,心有顾虑,却不敢讲出口来。

但听罗侯公子道:

“天下滔滔,谁敢与罗侯宫为敌?”

他本来是想,那块抄写“罗侯心法”的黄绢尚未追回,万一有人将云震救去,正可按图索骥,追查那块黄绢的下落。

讵料,话一出口,脑海之内,忽然闪出一个美貌少女的影子,突然之间,他觉得留着云震在世,是一件极不愉快的事,虽说云震的武功已毁,他仍旧感到,应该尽早将这令他厌恶的人铲除掉,

但此时就下手,又显得不太相宜。

心头犹豫,寒电般的目光,不觉凝注在云震脸上,眉宇之间,杀机闪闪。

云震身上疼痛已止,只觉混身虚脱,乏力欲倒,但他咬紧牙根,强行支持,一双血红的眼睛,怒火熊熊,瞪住罗侯公子,一瞬不瞬。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仿佛要迸出火花来。

云震突然地嘿然一笑,恨声说道:

“云某有生之日,誓报今日之仇。”

这两句话讲的斩金截铁,铿锵有力,罗侯公子狂傲绝伦,若在往日,势必受不住激,一怒之下,说不定当堂放走云震,看他如何报仇,但今日性情大变,一听云震的话,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狠狠说道:

“本公子教你早早死去,来世再来报仇。”

右手一抬,疾若闪电,在云震胸上连戳两下。

云震心头一沉,以为当时就得死去,但觉那手指落处,不过隐隐作痛,而且稍痛即止,不禁暗暗忖道:这贼子使的什么手法,难道还要我慢慢痛苦,受尽折磨而死?

想到死,脑海之内,也闪出了雯儿的情影,那是一个秀发披肩,口角含笑,无限甜蜜,无限温柔的影子,那影子代表着雯儿,却非高洁。

一个神秘诡异的少女,她的倩影,同时出现在两个男人的脑海内,无形之中,支配着这两个男人的命运了。

忽听罗侯公子冷冷道:

“我已点断他的‘厥阴心脉’,不出十三天,他必死无疑,你们务必在人死前回宫,以便神君审问口供。”

丁公望躬身道:

“是,属下不敢延误。”

罗侯公子冷冷一哼,身形一晃,瞬眼不见。

呼啸声中,一阵寒风,挟着大量雪花,卷入了店堂之内。

油灯被风雪扑灭,店堂中—片漆黑。

云震内功被毁,迭受重刨之余,身子已孱弱不堪,被这阵风雪一刮,顿时如坠冰窖,冷得混身发抖,抱着膀子,牙齿格格打战。

丁公望负有押解之责,唯恐云震在半路死去,交不了差,这时大声喝道:

“掌灯,取棉被过来。”

院子中照料马匹的店小二,将一盏羊角风灯伸入门内,有人递过一床棉被,丁公望接过手中,展开棉被,将云震裹于被内,奔入院中,将云震连人带棉被缚在马上。

缚扎停当,众人纷纷上马,丁公望亲自牵着云震坐马缰绳,扔下一锭银子,大声喝道:

“走。”

当先驰去。

展眼间,十六骑高头骏马,首尾相衔。疾驰而去。

这时天还没有亮,朔风怒号,人雪纷飞中,马蹄踏着雪地,发出一片疾骤的沙沙之声,恍惚千军万马疾行。

云震俯伏在鞍上,双目之中,热泪泉涌,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耒到伤心处,此时的云震,已是无法不伤心了。

尤其伤心的是,一切都已绝望,想到虽然还有十二三天好活,但自己形同废人,那十二三个多余的日子,已宛如眼前的天空一样黑暗了。

阵阵风雪刮入棉被,打在云震腧上,寒冷的雪花遇着热泪,霎时结成冰水,浸湿了整个的面颊,不过,云震并不感到寒冰。

人在完全绝望时,反而神志清醒,头脑特别灵明,这时,云震什么不想,单单想那块‘玉符’,他无声地叹息一声,心中想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寿命的长短,原是无法强求的,可叹的是张先生所托非人,被我耽误了大事,唉!受人之托,不能忠人之事,真教人死不瞑目。

突然间,心头灵光一闪,暗道:嗨!那张先生是—位风尘异人,那“玉符”或许是一种极为重要的物件,说不定还与武林之事有关。

忽然,他怀念起西门咎来,渴望着再见西门咎一面。

想起西门咎,心十泛起一种温馨的感觉,暗道:不知他是否真的做过那些坏事?如果能再见他一面,定要好好地劝他,要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还有雯儿,雯儿……唉!她那古怪的瞌睡病,难道足一种疯癫症么?

想着想着,忽觉神思困顿,心口作痛,一阵迷糊,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马行忽然缓慢下来,云震悠悠醒转,睁目一看,风雪已止,坐马正进入一座城门,忽然发觉, 一家店铺正在上门,云震微微一怔,心中暗道:原来我沉睡了一日,天时又向晚了。

忽听前面马上的丁公望怒喝道:

“小狗找死!”

喝声,一个小叫化“哇!”的一声大叫,一跤摔仆在地上,由丁公望座马左侧.摔到了马的右侧,那马匹受惊,猛然一跳,几乎将丁公望掼下马来。

云霞突然感到, 一对乌溜溜的小眼睛盯了自己一眼,想要仔细看时,头在被中无法转动,业已看不到那小叫化了。

那小叫化年纪不过八九岁,跌倒雪地中,咧着大嘴似要嚎哭,又像是不敢哭,神态极为滑稽,丁公望一则归心似箭,二来见那小叫化太小。实在不好意思发作。因而仅只瞪了一眼,双腿一央马腹,策马奔去。

须臾,马队驰列一家客店门外,丁公望当先下马,察看过云震的脸色,解开绳索,将云震放下地来。

店小二瞧这群男女的来势.心头早巳暗暗打鼓,忙不迭的接去马匹.将众人迎入店内。

丁公望挟着云震踏入店堂,目光四扫,大声喝道:

“掌柜的,左右四间厢房,我们要了,厅堂中不许另外有人。”

那掌柜急走了过来。嚅嚅道:

“爷们先请坐,烤火,三间房有人,小的这就去和客人商量。”

右面前房中着,仙露等过去望了一望,觉得尚可使用,嘻嘻哈哈,挤了进去。这时行人催着备酒,有人叫着火盆加旺,有人站到房门口大声喝骂,催促原来的客人搬出,嘈杂嚣张,与昨日大不相同。

片刻间,另外三间房腾了出来, 丁公望大声道:

“四人一间,大伙挤着一点,有个照应。”

那仙露在房中叫道:

“我们七个女人住两间,缺少一人怎么办?”

有人应了一声“我算一个”,爆起一阵轰笑,丁公望低声咒骂了一句,挟着云震走入左边的后厢房内。

这客栈是一家大店,前面厅堂足可摆下八桌酒席,这时丁公望等都在房中洗脸濯是,厅堂中空尢一人。

须臾,酒菜摆好,店小二将兽盆中的炭火拨旺,请众人入席,房中的人立时涌了出来,笑语喧哗,嘈杂之极。

丁公望最后出门,见云震坐在屋角不动,心中暗道:这小子连受重创,今日又粒米未沾,莫要死在半路了。

心念转动,大声说道:

“云震,吃饭了。”

云震万念俱灰,无心饮食,也不感饥饿,当下说道:

“丁朋友请便,在下不饿。”

丁公望微微一怔,举步往门外走去,忽然心动,暗道,小子莫要趁着无人之际,寻了短见,丁大爷可就无法交差了。

人步走了过去,抓住云震的膀臂,道:

“老夫敬你是一条好汉,决定以礼相待,来吧,吃饱肚子再说。”

云震暗暗想道:生死由命,可不能受小人之辱,急忙站起身来,道:

“丁朋友放手,在下自己能走。”

丁公望微微—笑,放下云震,当先行去,云震跟在后面,一同走出房来。

酒席共是两桌,男女各占一桌,云震见下首有一个座位,自行过去坐了,霎时间,觥筹交错,轮番轰饮,女子那一桌首先猜拳行令起来。

云震举起筷子,拣了点小菜放在口中,但觉味同嚼腊,食而不知其味,于是向丁公望道:

“在下吃饱了,那边烤烤火去。”

丁公望怔了一怔,道:

“好吧,你请便。”

这批人本是残暴不仁,作威作福之辈,但云震已只剩下上十天的寿命,生死二字,对他已是没有多大的差别,众人无所威胁,也就无法摆出狠劲,因此,索性不闻不问,将这包袱放在丁公望一人肩上。

云震摇摇晃晃,走到火盆边的矮凳上坐下,连番打击,弄得他人样支离,萎顿不堪,这时独自一人瑟缩在火盆旁边,越发显得形锁骨立,孱弱异常。

蓦地,砰然一声,大门被人一掌震开,门闩断作了两截。

一阵寒风,挟着大片雪花卷入了堂中。

众人猛地一惊,哗然声中,纷纷推杯而起,移目望去,更是惊怒交迸,喝骂之声四起。

只见人门口站定一人,身高不满四尺,年纪不过八九岁,上身穿一件破烂不堪,肮脏已极的短棉袄,下身一条布裤,长才及膝,腿下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一块脏稀稀的皮肉,短发蓬乱,小 脸上白一块,黑一块,大雪天里,还光着一双脚板。

丁公望不看犹可,一看之下,老脸一片通红,厉声怪叫道:

“好哇!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老夫居然看走眼了!”

原来这小儿正是在丁公望马前摔过一跤的小叫化,这时二度出现,自然看出扎眼之处了。

那小叫化双手叉腰,当门而立,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将堂上的人扫了一眼,倏地伸手一指,叫道:

“丁老儿过来,小祖宗有话问你。”

------------------------------

xmwjw 扫描,一剑小天下 OCR, 独家连载

同类推荐
  • 贝壳
  • 沙和尚东游日本国

    沙和尚东游日本国

    沙僧却在“北海水晶宫”中,烦闷已极。他除了本身已成“正果”,拥有西天佛祖所赐的“金身罗汉”封号,又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师弟,自然被北海龙王敖兑,款若上宾,水晶宫内,更酒食精美,景色灵秀,还有何烦闷之有?沙僧烦的是病,他身上那种懒洋洋,虚弱弱,莫名其妙的奇异感觉,虽然并不构成多大痛苦,却始终无法消除。沙僧心中明白,怎不又烦又惊?暗忖自己曾被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南海大士”,飮以甘露,拂以杨枝,情况尚且如此,倘若未蒙菩萨慈悲,多半早已“金身”毁灭,“罗汉”归位。这是烦的原因,至于闷的原因,则是水晶宫内、虽然珠帘贝阙,美景非凡,沙僧却鎭...
  • 龙吟曲
  • 三少爷的剑

    三少爷的剑

    残秋。木叶萧萧,夕阳满天。萧萧木叶下,站着一个人,就仿佛已与这大地秋色溶为了一体。因为他太安静。因为他太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却又偏偏带着种逼人的杀气。他疲倦,也许只因为他已杀过太多人,有些甚至是本不该杀的人,只因为他从无选择的余地。他掌中有剑。一柄黑鱼皮鞘,黄金吞口,上面缀着十三颗豆大明珠的长剑。江湖中不认得这柄剑的人并不多,不知道他这个人的也不多。他的人与剑十七岁时就已名满江湖,如今他已近中年,他已放不下这柄剑,别人也不容他放下这柄剑。
  • 孽海佛光
热门推荐
  • 密码
  • 神偷小千
  • 请你动手晚一点
  • 冰天侠侣
  • 七种武器

    七种武器

    七个不平凡的人。七种不可思议的武器。七段完全独立的故事。长生剑第一章 风云客栈第二章 天上白玉京第三章 杀人金环第四章 长夜未尽第五章 僵尸第六章 好亮的刀第七章 卫天鹰的阴影第八章 第一种武器孔雀翎第一章 五刺客第二章 浪子泪第三章 双双第四章 命运第五章 故人情重第六章 不是结局碧玉刀第一章 江湖少年春衫薄第二章 顾道人第三章 血酒第四章 月夜钓青龙第五章 天公作美第六章 诚实多情环第一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第二章 暴雨荒冢第三章 杀人的人第四章 盘问第五章 密谋第六章 密室秘谈第七章 暗杀第八章 厮杀第九章 仇恨离别钩代序 — 不唱悲歌楔子第一部 离别不爱名马非英雄一身是胆暴风雨的前夕鲜红的指甲九百石大米黯然销魂处第二部 钩黎明前后天意如刀侯门深似海霸王枪第一章 落日照大旗第二章 拳头对拳头第三章 饿虎岗第四章 王大小姐第五章 奇变第六章 六封信的秘密第七章 这一条路第八章 天才凶手第九章 百里长青第十章 解不开的结第十一章 魔索第十二章 大宝塔第十三章 断塔断魂第十四章 魂飞天外拳头第一章 愤怒的小马第二章 三个皮匠第三章 初遇狼人第四章 战狼第五章 夜战第六章 恶战第七章 疑云第八章 迷失第九章 太阳湖第十章 狼山之王第十一章 别无去路第十二章 杀人者死第十三章 轿中人的秘密第十四章 尾声
  • 古道照颜色

    古道照颜色

    云中岳《古道照颜色》作者: 云中岳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近午时分,韦家昌大踏步进入隘岭隘。这里是闽赣交界处,隘口建了关。以往,这里有汀州卫驻派的官兵把守。现在,仍然有兵把守,但已经不是大明皇朝穿鸳鸯战袄。一身火红的大明官兵。取代的是穿鸦青军服加夹袄背心的辫子兵——大清兵。大明皇朝名义上还没有亡,事实上却亡了,两年前隆武帝死在福州,郑艺龙降清之后便亡了。虽则永历帝已经逃到粤西桂林苟延残喘,但已起不了作用,大明皇朝大运告终,结束了朱家皇朝三百年的天下。韦家昌是剃了头的,不剃头脑袋该已不在脖子上了,清兵口号是:“留发不冒头,留棺不留屋。”
  • 一剑破天荒
  • 七星剑
  • 香罗带
  • 风云十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