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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扑朔迷离

阿芬一眼就看出这四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客其武功都非常高,而且他们显然来意不善,但是她很镇静,没有作声。

四个蒙面客刷刷展动身形,进逼几步,将她们围在中心。

秋萍挺剑环视,惊问:“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蒙面客沉声道:“你们不必惊慌,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的车停在外面,请二位跟我们弟兄走一趟。”

秋萍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跟你们走?”

那蒙面客道:“我们在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麾下听令,我们奉他的命令来请公爵小姐回福州。你问我们凭什么?如果我们请不到小姐,我们就得拼命抢到小姐!”

若不能成命,他们就得赔命!

听到“福州”二字,秋萍以为他们是护国公爵所差,便问:“小姐,怎么办?”

阿芬的回答很简单:“或者不去,或者死。”

秋萍一抖钢剑,道;“你们可听清楚了?我家小姐不去,你们快走吧!”

那个蒙面客一挥手,一个身材矮小的蒙面客刷地飞过来,五指箕张,抓向秋萍!

秋萍舞剑迎击,可惜她的剑法实在是中看不中用,只听她呀地一声惊叫,手中剑已给矮子夺去,钢剑反横在秋萍的颈项闻!

阿芬问:“你们想逼我吗? ”

蒙面客道:“不敢,可是小姐也不要逼我们。在下知道小姐是华山剑派出身,在下自信可以胜得过小姐。”

阿芬相信此人不是吹牛。有剑在手尚非他们的敌手,何况她的手中并没有剑。摆在她面前的道路很清楚:或者从命,或者自绝。

蒙面客显然不希望她自绝,身形倏忽如风,前移三步,探臂抓来!

这一招“夜叉探海”若抓不中,他的左手必然自下至上,施出“金猴攀枝”来抓,可是蒙面客突然急撤右手,身子疾后闪一步!

月光下,一物凌空而至,疾射他的右肘!

“什么人偷袭?”他喝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

一条人影从瓦房上飘落,轻盈着地,毫无声息,落处的梨花为一股气流所激,朝四外飘开!

皎洁的月光下,一位身材瘦削高挺的绿袍少年,含笑站在他们面前。

浅绿袍子上有白色小花,腰畔有乌鞘长剑。

蒙面客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少年笑道:“我是活人,我叫丁香。”

丁香?四个蒙面人均一怔。丁香的名字他们听说过,但并非如雷贯耳皓月当空的感觉。

为首的蒙面客道.“双雁塔一剑诛三魔的丁香,是你?”

丁香道:“差不多吧。”

蒙面客道:“什么叫差不多? ”

丁香笑道:“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总是记不大真切。”

蒙面客问:“小兄弟,你莫非要趟我们这趟浑水?”

丁香笑问:“你们浑吗?你们若不浑,我趟的怎么会是浑水?”

蒙面客压住火气,同:“你想怎么样?”

丁香道:“我想客客气气地请你们滚出去,乖乖地坐上你们的马车,乖乖地回去告诉你们的那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南安伯,叫他别做狗梦!”

蒙面客又惊又怒。惊的是这少年居然对他们的来头一清二楚,怒的是这少年竟敢如此放肆!

南安伯郑芝龙是多大的名头呵!他统兵四十万,是隆武皇帝驾前第一号重将勋爵,非但有拥立之功,而且整个隆武朝廷全仗他来维持才不致崩溃!

蒙面客暴吼道:“小子,你找死!”

丁香笑道:“差不多吧。”

呛啷一声,为首的蒙面客拔出腰刀,刀闪寒光,朝丁香劈来!

丁香的长剑出鞘,剑上无光,却一刺而中他的咽喉!

血溅梨花!剑上无血,剑还鞘。

这一手快剑,这一手招法,简直匪夷所思 !

其余三个蒙面客绝对不敢相信他们“安南四虎”中的大虎居然被一个少年人一招刺死!

三个人都惊呆了,脑海中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丁香道:“莆田少林院出身的,功夫果然不太差。”

“差不多”就是差一点的意思,差这么一点就足够了。丁香的讥诮揶揄唤醒了那三个人的神智,那个矮子狂吼一声,撇开秋萍,手挥钢剑飞扑过来!

丁香的剑又出鞘!

乌鞘中的剑也乌而无光,但剑尖极锋锐!

矮子中剑后没有即死,一直翻滚到梨树下,一剑砍中树身后才寂然不动。

丁香的剑!

余下的二虎并不虎,他们很乖,一见光景不妙,纵身朝外倒飞而出!

可是他们只飞到墙外,就听见自己的头骨和胸骨碎裂的响声,剧痛的响声,然后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丁香走过去,打开院门,看见云开站在两具死尸中间。

“云家刀”的少掌门没有佩刀,他只用拳脚就做好了应该做的事。

丁香道:“云公子果然好身手!”

云开道:“丁兄过奖!”

丁香道:“云公子何不进来?”云开的确很想进去,尤其当他看见梨花下的阿芬时,他几乎就要起步了。可是他犹豫一下,终于垂下头,转身走开了。

阿芬低垂螓首,默然无语。她没有邀请他,他怎么能进去?世家子弟,不能唐突佳人。

秋萍惊魂甫定,过来道:“丁少侠,多谢你们仗义相救!”

丁香笑了笑,没说客气谦恭之辞。他不认为客气谦虚是什么必备的美德。

秋萍问:“丁少侠,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丁香道;“云公子已在桥上站了七天,而我知道你们已在此住了很久。”

秋萍问:“这么说,丁少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了?”

丁香道:“我只不过是恰好近来闲散无事而已。”

少年人怕闲散,难道他因此而好事?

秋萍道:“你这人很神秘,是不是?我听不懂你的话。”

丁香笑了笑,没有解释,而是转向阿芬。

“小姐想继续住下去?”

阿芬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说道:“夜已深,居室简陋,无以待客,恕不相留丁公子。”

丁香笑道:“没关系,不过我还想问小姐一句话:这里已很危险,小姐难道还要留在这是非之地?”

秋萍问:“丁少侠可有什么好去处?”

阿芬却冷淡地道:“秋萍,送客!”

她不了解这位神秘的丁香,不知道他的来头背景和动机,她怎么能够相信他?他虽然从南安伯驾前四虎的手中救下了她们主仆,但她怎么能知道他的目的?他在暗中“保护”她们这么久,而他们素不相识,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丁香的剑术实在太高超,而其人又太神秘,她本能地对他怀有疑虑和戒备。

丁香道了声晚安,转身飘然而去。秋萍在后相送。到了院门口,丁香停住脚步,道:“秋萍姑娘,你该劝劝你家小姐,速离自地为宜。”

秋萍低声道:“丁少侠想必已经知道,公爵老爷已将我家小姐许给南安伯,他想讨好南安伯,而南安伯早就相中了小姐,他们派打手来就是要抢小姐回去成亲的。现在,我们还能到哪里去躲避?”

丁香道:“我刚入江湖时曾结识一个人,他就是‘大圣门’的柳如笑,他是完全可以信赖的。他对你家小姐也颇有好感,曾跟我谈起过这件事。因此,当我在莆田少林院听说南安伯正派人四处追寻你家小姐时,才跟踪到此的。”

秋萍听罢,欣喜非常,拍手道:“这可好极了!丁少侠是柳公子的朋友哇!你知道柳公子他在哪里?”

丁香道:“我可以找到他。”

秋萍道:“你不知道,我们小姐一心思念的人,就是柳公子呵!”

丁香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秋萍道:“不好!只怕我们小姐她不肯去。”

丁香道:“为什么?”

秋萍皱眉道;“我们小姐好古怪呢!”

丁香道:“你可以劝劝她。小姐若同意,你就到桥上拍三声巴掌。”

秋萍道:"好吧。对了,那个云公子是怎么回事? ”_

丁香道:“云公子对你家小姐单相思,他的事情你不必多想。”

不必多想的一个弦外音就是叫她不要多同。秋萍于是不再想也不再问。

云开却不象秋萍那样头脑简单,他不但想而而且问。

“丁兄,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现在该你做一件事了。”

丁香道:“云公子但有所命,丁某无不遵从。”

云开道:“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丁香道:“问题?什么问题?”

云开道:“你从哪里来?”

丁香笑道:“从来处来。云公子,你应该看得出,闯荡江湖,萍踪寄迹,我本来就是无根的浪子。”

云开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但你的剑法总该有根。”

丁香道;“一点不错,可惜我不能回答你。”

隐讳师承门派的人,必有特殊重大的隐情。

云开问;“丁兄既称入江湖不过一个月,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云开自信在这一个月内,象丁香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注意不到,但他肯定自己从没见过丁香。

丁香笑道:“在此之前我没有见过你。”

云开“哦”了一声。

丁香道:“我知道有一伙人要杀你,那个‘酒郎’就是其中一员。当他向你动手时,我知道云开自然就是你。”

他没有说出那伙人是什么人,什么背景什么动机,何以策划袭杀自己,云开对此也就不再问。丁香既称那个假酒郎的事与自己无关,云开自然不便多间。否则可能给丁香带来不便,也意味着他要承丁香的一个很大的人情。

作为世家子弟,云开高傲得很。

他也自信得很,从“酒郎”的本事上看,那伙人也不会如何了不得,他自信可以从容对付他们。

难以对付的是眼前这个丁香。

云开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关照她? ”

丁香道:“为了一个朋友。”

这种含糊的回答意味着云开不应再问那个朋友是谁。

时时小心,事事谨慎,人人戒备,这就是江湖!

云开问:“你打算送她们走? ”

丁香道:“对,只要她们同意。”

云开不再问,掏出一锭小银放到桌上,对打瞌睡的掌柜道:“酒钱在这里。”

丁香笑问:“云公子莫非要走?”

云开道:“后会有期。”

丁香的笑容颇为诡秘:“云公子何必走呢?”

云开苦笑道:“我又何必不走呢?”

酒好,菜也不错,灯火正明,夜也还很长,佳人尚在梨花满地的小院中,云开何必要走呢?

他是否已心灰意冷?世家子弟的高傲自尊是否受到了深深的挫伤?他是否在吃丁香或者“那个朋友”的醋?

无论如何,他是个情场失意者。

长夜漫漫,情怀难抒的失意少年,要到哪里去?

丁香没有问,他只是笑了笑。

皓月当空。

黑色院门吱呀轻响,秋萍闪身出来,快步奔到桥上,四下望了望,拍了三声掌。

丁香倏然现身。

“小姐同意了?”

“嗯,小姐没反对离开。丁少侠,我们怎么走?”

“我已准备了一辆车。”

丁香含指打了一声响亮的长哨,然后就见长街暗处闪出一辆乌篷圆顶的双马轿车,迅速向他们驰来。

丁香道:“秋萍姑娘,你们若已收拾妥当,就快请小姐出来吧。”

秋萍应了一声,朝小院跑去。

丁香望着纱窗上映出的灯火的光晕,微微一笑。

突然,他听见秋萍尖厉的惊叫!

“小姐!丁少侠!丁少侠,快来呵!”

丁香象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地射入小院中,冲进屋子里。

秋萍泪水盈眶,手指北墙,顿足道:“丁少侠,你看!”

丁香的心一沉,倒吸一口凉气!

北墙上有一个很大的砖洞,可容人充裕钻进钻出!

小姐已不见了!

丁香二话不说,抓起床上的一个包袱朝洞外掷去!

洞外没有人埋伏暗算。

丁香立即钻出墙洞。四外静悄悄,不见人影。他纵身飞上屋顶,四下展望。突然,他看见东南方有一团黑影在移动,可以隐约听见鞭击和车轮疾速辗压的响声。

—辆马车!

丁香箭一般朝马车追去!

车行疾速,但马蹄声很轻很闷,显然马蹄被丝棉之物包上了。

小姐的失踪肯定和这辆车有关!

大约追出五、七里路,丁香一个凌空飞旋落到马车前,探手抓住一匹马的缰绳,勒住了马车,右手长剑已指向车伕!

双马乌篷车.车身并不宽大。车佚端坐在车前,木然不动。

丁香一愕,随即气乐了。月光下可以看清了,车伕是个稻草扎成的假人,蒙着人的面具,戴着草帽。

丁香转到车后,伸手去拉车门。

轰地一声,硝烟从车内冲出,一排利箭嗖嗖地射出来!

幸亏丁香早有准备,已在拉开车门的同时闪身旁移。

箭射空了,车厢内也是空的。

丁香探身入内,检视一番后,返身朝镇子奔回。

秋萍左手抓鞘,右手握剑柄,一副随时格斗的架式,站在屋中垂泪。

听别推门声,她呛啷一声拔出钢剑。

“谁?”

“我。”丁香的声音。门帘随即挑开。

秋萍欣喜而满怀希望地问:“丁少侠,小姐呢?”

丁香耸了耸肩。“我上当了。”

秋萍忧虑地望着他。“小姐她……会不会有危险?”

丁香道:“暂时不会。”

她既已被劫持,说明劫持者的功夫远在她之上。从马车诡计上看,劫持者是早有准备的。劫持者的身手应该很不错,不然就不可能在秋萍离开后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完成潜入、捉人、制止阿芬呼救,打开墙洞、隐遁等一系列行为。如果劫持者要害她,她必已伏尸屋中。

一个绝色少女,与人向无仇冤,谁会杀害她呢。

秋萍道:“小姐的包袱也不见了呢!”

丁香长眉立皱。小姐的包袱不见了?

“你们住在这里有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

“二十天之前,有哪些人来过?”

秋萍摇了摇头。

“你们小姐最亲近最贴心的人是谁?”

秋萍迷惘摇头。丁香又问:“你伺候小姐多久了? ”

“快一年了吧。我们小姐很喜欢我,所以带我一同出来。”

“有谁知道你们隐居在此?”

“除了今夜来的南安伯的那几个打手,再就是少挟你和,那个云公子。”

“小姐常上街吗?”

“不,从到这里至今,小姐上街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次,每次都有我陪着,很快就回来。”

“小姐常常跟你提起过谁吗?”

“小姐很少说话。她只跟我讲起过柳公子,龙芳女侠,还有东方一锋和西门三郎,说过几句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什么黑杀。她讲到柳公子时,眼睛闪光,还脸红呢!”

丁香点了点头。小姐的包袱不见了,这是个极有意思的细节。秋萍既然肯定小姐身边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珍宝,那么盗贼为之的可能性就极小,何况从“马车诡计”上看也绝非盗贼所为。那么,可以得出三点判断:

小姐认识“劫持者”,同意和“劫持者”走;

或者,劫持者是南安伯帐下高手;

或者,“劫持者”是小姐的哥哥项阳公子。

丁香对秋萍道:“ 我们走吧。”

秋萍现在完全信赖他了。她提起包袱,问道:“去哪里?”

丁香笑道:“去能找到你家小姐的地方。”

秋萍惊喜地问:“丁少侠知道小姐的下落了?”

丁香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就不是绝对有把握,这种事只要差一点,常常就会谬以千里。

只要差那么一点,茫茫人海中,彼此就会错过相遇的机会。

丁香驾驶着马车,秋萍坐在车中,已经朝西北方向追赶了三天。

三天的时间里,他们没有碰到一点儿意外,没有发现有关阿芬姑娘的一丝线索。秋萍心中嘀咕:不是“差不多”,只怕是越差越多了!

突然,车停住了。

道路两旁都是荒林,一望无际。嫩叶绒绒,细草纤纤,春花朵朵。但是,与这春光融融的景象大不相称的是,树林的上空却盘旋着很多聒噪的乌鸦和十几只鹰隼。

路旁的景象更惨:几具死尸横躺竖卧,刀剑散扔于地。死者伤口处血水犹未完全凝涸,可以判断拼杀发生的时间并不久。

丁香斜眼瞟了太阳一下,断定拼杀大约发生在五更天。

他走到近前,观察死者,端详兵器,又审视周围的地形,然后点了点头。

五个死者。一个道士,年纪有三十多岁;其余四个是俗家人,年龄老少不一。道士是被重手法打碎胸骨而死,那四个人皆死于剑伤。

从剑伤的部位,角度和深度上看,杀伤这四个人的使剑者剑术高超。

道士死于外家的刚猛武功,但究竟是哪一种功夫却不易判断。丁香伸手摸了摸道士塌折的胸骨,断定道士死于一种刚猛威烈的掌法。

金刚掌?罗汉掌?铁砂掌?

丁香皱紧了细长的黑眉。他不是在推究道士死于哪一种掌法,他是感到奇怪!

这道士是峨嵋山三请门的弟子,他的道徽清楚地表明了他的身份。但是,三清门的弟子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那辆空马车虽然骗过了他,但也留下了线索。从车内箭弩的装设手法上看,机关当出自青城派。在“道家八剑”联盟中,青城派以剑术和暗器著称,他对青城派的暗嚣手法颇有研究。那么,眼前这个三清门的死道士会不会和阿芬的失踪有关呢?

如果有关,那么他的直觉判断就是正确的,他朝华山方向追踪也就是“差不多”的。

地上有纷乱的马蹄印,有车辙印。有一段车辙斜出道路,又拐而向左,地上有车子急拐时留下的独特的辗痕。这表明拼杀发生时,有一辆马车被拦截。

他又去查看那四个俗家打扮的死者。他抓起一个死者的右手,仔细审视,任何一门武功都有自己独特的练法,有时从手的形状和颜色上,就能判断出那人所练的武功门派。但是从这四个死者的手形上,他只判断出其中一个老者曾练过少林派的金刚指。他失望地一甩死者的手,手臂僵直上扬,衣柚下落,他突然发现那死者的手臂上刺有青色字迹。

手臂内侧横刺着两个字:欢喜。

丁香笑了。臂刺“欢喜”的人暴尸荒野,这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的是那四个人的手臂上都刺着同样的字!

现在他可以断定,厮杀双方打得激烈而仓促,由于其中某种特别重大的缘故,以致于双方都没有来得及掩埋同伴的尸体。

丁香起身返回自己的马车。秋萍的声音变了调儿。

“好惨欸,丁少侠!他们是怎么回事呵?”

丁香挤挤眼睛,笑道:“他们活够了。”

马车绕过尸体,继续前行。穿出树林后,面前出现两条路:一条通向西北,另一条伸向东北。丁香一勒缰绳,马车改向东北方而行。

秋萍巴着车窗,问:“丁少侠,怎么改道了?”

丁香抽了黑马一鞭,道:“那边有意思!”

有意思?有什么意思?

秋萍始终弄不大懂丁香说话的意思。

丁香是个怪人。

他又坦率又神秘。想说的话直言无忌,不想说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说。如果他的话你不懂,那就只好怪你的悟性,因为他自幼就是在严格的训练下生活成长,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句格言警训:“除了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任何人的话都不可靠!”

所以他虽然也向别人发问,但他更多的是看是想而不是听。曾经有一年的时间——那年他十五岁——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过任阿一句话,而他必须孤独地面对连续不断的凶险和疑谜,如果他不能取胜,他就得死。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面对那种考验的人。在他之前,很多优秀的少年在那种严酷的考验中丧生。

所以,他的确有资格为自己感到骄傲。

可是秋萍却对他感到迷惑。她已经很饿很累了,但丁香却仍打马疾驰。

“丁少侠,我饿了呵!”

“忍一忍,我和马也都饿了!”

丁香仍然狠狠地抽打黑马。马车穿过一条大街时,他摸出几块碎银子,朝前面一个烧饼摊的木案子掷去。银子嵌入木头中,卖烧饼的一惊的当儿,一条长鞭已凌空卷走了他的一摞油黄酥香的烧饼,他抬头看时,只看见一辆疾驰的乌篷车的背影!

将近黄昏时,黑马禁受不住了,口边的白沫都已干了,任丁香怎么拍打,它也跑不起来了!这时,一个富绅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地溜跶。丁香将车停在他的马前,将他一把拽下来,塞给他一锭二十两大银。

乡绅莫名其妙地发愣时,丁香已麻利地将他的马换到自已的车上。

“喂!不行,我的马!”

“你的马挺好。”

“我的马花五百两银子买的!”乡绅喊。

“马换马,另赔你二十两,公平!”丁香道。

“我要告官!”乡绅急了。

“去吧,拿这鞍子作证!”丁香把马鞍子抛给他,抬手一鞭,骏马长嘶,疾驰而去!

直到这匹马也跑不动了,丁香才停住车,唤醒车中沉睡的秋萍。

丁香道:“下车吧。我想差不多到了。”

秋萍问:“到哪儿了?”

丁香道:“到了三湘地界。”

秋萍问:“你拼命打马跑到这里做什么?”

丁香笑道:“喝酒。这地方有好酒。”

酒店很大,酒也的确不错。

一天一夜没合眼的丁香,的确又饥又渴又累,他连干了三大碗老酒.

当他端起第四碗酒时,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右肩!

秋萍惊愕地张大了嘴,但丁香却不回头也不起身,沉着地把酒喝干。然后放下碗,头也不回地笑道:“云公子,别来无恙?”

身后的云开撤回手,叹了口气,坐到桌子的右侧。他不能不佩服丁香。丁香的背后没有眼睛,怎么能一下子就知道是他呢!

秋萍问:“丁少侠,你怎么连看也不看,就知道是云公子?”

丁香道:“酒告诉我的。”

秋萍更加困惑。“酒会说话不成?”

酒不会说话,但是能照人。当云开的手拍到他肩上时,他已潜运内力,他端酒而饮时,内力已将酒逼住如凝,他倾碗作饮状时,酒面就变成了镜子,照出了云开的形象。

这是刹那间的事。他看见云开的影像后即撤回内力,酒面复归水平,云开竟没有察觉。

云开道:“想不到你真的来了,你的本领令我叹为观止!”

丁香道;“我却知道云公子一定会来,而你的用情也令我自愧弗如!”

只要云开在此现身,阿芬也一定离此不远。云开若真的离开阿芬姑娘,又何必向丁香提那些问题?可是,他提了问题后离开了丁香,这至少意味着他对丁香怀有戒备和疑问。

丁香对此并不介意,他笑了。

秋萍问:“丁少侠,你笑什么?”

丁香瞥了云开一眼,道:“我笑云公子找错了人。”

云开问:“我找错了人?”

丁香道:“云家刀的少掌门心高气傲,他若能独自为之的事情,一定不会找人帮忙,他若有把握的事,一定不会拖延不做。”

云开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跟踪了四天,一直没有把握动手。我以为你会和我联手救她脱厄。”

丁香道:“可借你找错了人,我不会。”

秋萍问:“你们是说我家小姐么?她在附近吗?谁劫走了她?”

云开点点头。“她离开小镇,并非是被人劫持。”

丁香接话道:“后来一群人将她从道士们手中劫走,对不对?”

云开道:“不错。”

秋萍问:“道士?什么道士?什么人从道士手中劫走了我家小姐?”

丁香道:“是后土地祗教的大欢喜旗分舵的高手从华山、蛾嵋和青城派道士手中劫夺了你家小姐。”

秋萍听得莫名其妙,云开却脸上霍然变色。

丁香!神奇的丁香!他怎么能对此知道得一清二楚?!

云开问:“丁兄莫非瞧不起云某?”

丁香道:"不是。”

秋萍插话:“那你为什么不帮他去救小姐?”

丁香道:“因为云公子要杀的人是我的朋友。”

云开惊愕起身。“阁下打算怎么样?”

云开再也想不到丁香竟然和邪教大欢喜旗分舵的人是朋友,自己要找来帮助的人,竟与敌人是一伙,他们竟是串通好了劫持阿芬的!

云开握住了腰畔的钢刀,直视丁香!

丁香的剑出手惊人,云开的刀也非同凡响 !

丁香却只是平静地笑笑:“我现在只想喝完我的酒。”

秋萍也惊然起身,怒视丁香。“喝完酒呢?”

丁香和善地对她一笑,说道:“喝完酒后我当然是去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上一觉。”

他很快喝完了他的十碗酒,然后道了声“失陪”起身飘然离去,将秋萍扔给了云开。

云开站在那里,眉头紧皱。

丁香的言语行事实在教人费解。

他的确很疲劳,但他果真是去睡觉吗?大欢喜旗分舵的人既是他的朋友,他为什么不去帮他们?他是瞧不起我云开吗?以为我云开根本不是大欢喜旗分舵高手的对手,以为我救不了阿芬吗?

云开无法肯定神秘的丁香对他是否有敌意。也许,他虽与邪教为友,但也没有以云开为敌,故此两不相帮。

秋萍问:“云公子,怎么办?”

云开道:“我自己去!”

秋萍关切地问:“那个邪教的人很厉害吗? ”

云开安慰她道:“不,他们只是一个很神秘的淫邪教门,小姐落在他们手里很危险。”

云开从前十天至今,关心的人就已不是他自己了。

秋萍想起了丁香杀南安伯打手时的剑法,那快速准确得叫人惊叹的神奇剑法,而今带给她的不再是安全感而是忧虑了。

“幸亏他去睡觉了。”秋萍道。

“他不会去睡觉的。”云开道。

云开说错了。

丁香的确是去睡觉了。他躺在客栈中睡得很香。

那是一家很大的客栈,店家招待殷勤,房间也很好,床铺又干净又柔软。

他住的是单间。洗过热水浴后,他把剑挂在雪白的墙上,然后放心大睡。

他很快就睡熟了,睡得那么香,以至于当房门被推开时,他根本就不能察觉。

一个模样很诱人的青年女子,身着鲜艳的裙装,散发着浓郁的脂粉香气,朝他一步一步她走来。

这女人眼睛很大,目光警惕而游移,仿佛一只正悄悄逼近睡鼠的牝猫!

她已走近床前,近得若是手握匕首一挥就可以割断他的喉咙或刺入他的心脏!

丁香却还是睡得那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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