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三叹走到木桥之前,又发起呆来,一会儿低头,一会儿仰头,不知观察什么?
众人都在他身后站定,细看这位怪杰,要弄啥花样?
因为这一群人,都知尚三叹身怀绝技,可没一个人见过他的身手真正如何?
所以这时,大家都很兴奋,准备看看这个怪人,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绝技。
尚三叹慢慢的站在木桥上,试探着走了两步,然后左脚抬起又放下,右脚抬起又放下,抬了半天脚,还是一步也未能走动。
众人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突见尚三叹回过了头,道:“小鬼头,我到底先出左脚,还是先出右脚?”
白如云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沉声道:“左!”
尚三叹点了点头,笑道:“好!左就左,不过要是出了事,你可要负责!”
但是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众人不禁有些失望,葛长生心中忖道:“如果象他这样,直接了当地走过去,那才没意思呢。”不料精彩还在后面,尚三叹走出几步之后,好象觉得太高了,有些害怕,所以他蹲了下来,跪在了木板上,手脚并用,向前爬了起来。
这一来可把众人弄得啼笑皆非,莫子青也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可是尚三叹下临深渊,又不敢出声叱骂,怕分了他的神。
尚三叹就象一点武功不会的人一样,手足并用,在木桥上慢慢的向前爬。
葛长生等人看在眼内,真是又气又笑,葛长生忖道:“这个老家伙,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花样?”
大家都知道,尚三叹只是故作姿态,事实上他的功夫,过这个木桥,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渐渐的,尚三叹爬到了这木桥的中央,也是最险要的地方,因为两个地势不一,所以这座木桥是斜的,尚三叹一颗大脑袋,东西四瞧,全身发抖。
他双手用力地抓着木板,看样子真象一只小老鼠,怪可怜的,也怪可恨的。
他口中不住地言道:“啊呀……我的天,我真上当了,那知有这事呀?”
葛长生气得想大喊:“你装什么呀?”
可是他知道,如果他叫出了之后,尚三叹一定装得更厉害,只好强自忍着。
青姑却全神贯注的,静静地欣赏着他爹爹的表演,由她欣慰的面孔看来,还很以她爹爹为荣。
华风云对尚三叹可谓了解颇深,所以没什么反应,叶潜秋则是兴趣尽然地观察着,至于柳黛黛,就显得有些紧张。
她双目睁得大大的,把口中的糖咬得“吭吭!”作响,不一会便吃完了,然后又很快地塞了一个进去。
尚三叹在木桥上发了一阵抖,突然之间,他又站了起来,身子也越发晃动,那木桥的结合处,也发出了“吱吱!”的声响,形势显得非常危险。
他慢慢吞吞地向前走了两步,象是跳舞一样。
众人都被他气笑不得,白如云却一点儿不急恐,嘴角挂着一丝浅笑,静静地看尚三叹表演。
葛长生越看越气,实在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喂!你到底搞什么鬼?”
葛长生气恨之下,这声叫得极大,把尚三叹吓得在木板上跳了起来。
当他落下时候,只听得“喳”的一声巨响,那座长长的木桥,竟被他震断了。
众人惊骇万分,眼看他苍老的身躯,就要落下万丈悬崖,突见身子,如同一颗弹丸样,由断桥上弹了起来,飞向半空。
他瘦小的身躯,闪电般地落在了那一根闪亮的钢丝桥上,猛摇晃了一阵,总算没有掉下去。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故意卖弄,显露出一手惊人的绝技,使得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
葛长生这才明白过来,心中虽然生气,但也对尚三叹的身手饮佩不已。
白如云也料不到,尚三叹的轻功,竟有如此高的造诣,心中暗暗吃惊不已。
柳黛黛惊骇之余,也有些气愤,她低声地对叶潜秋说道:“讨厌!他只顾卖弄,把木桥弄断了,害得人家没办法走!”
叶潜秋点了点头,接道:“哼!恐怕还不只呢!我怕他把钢丝桥再弄断,那就要逼得大家都走刀桥了!”
柳黛黛脸上微微变色,再看尚三叹,东摇西晃,在钢丝上滑来滑去,由于钢丝是斜的,所以他有时好不容易走出七八尺,像滑梯一样,滑下了一丈多远,气得柳黛黛干脆闭目不看。
众人对尚三叹都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在钢丝上出尽怪相,但却没有人不佩服他这身功夫,在万丈悬空的钢丝上,如走平地一般。
他一个人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最后总算到了对岸,虽然他并没有出一滴汗,可是却用着两支肥大的袖子,忽鲁鲁的扇着,口中连声说道:“他奶奶的,可吓死俺了!”
再说白如云转过了身子,对众人道:“现在还有那一位愿意接尚老爷子之后?”
白如云的话才说完,便见桑六云很快地走了出去,她笑着说道:“我就接尚老头子的后阵好了?”
白如云微微含笑,说道:“六姑久负盛名,今天倒可以使我们一开眼界了!”
桑六云却不耐烦地摇着手,说道:“好了!好了!说这些废话作什么?”
她的话把白如云气得不轻,桑六云又很快地跑到尚柳风的身前,在他身旁低声说道:“儿子你注意我的身法,过时就照我这样走,不要逞能去走刀桥……”
她话还没说完,尚柳风巴然不耐烦地把她推开,皱着眉头,低声说:“我自有我的办法,你不用管了!”
作母亲的这才怏怏而退,慢吞吞地走到钢丝之旁,她凝神注视了一阵,平空地拔起了七尺多高,并且发出了一声尖叫。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再看她落下时,并未落在钢丝之上,仍然落在她原来地位。
她此举与尚三叹的怪动作一样,不知意义何在,葛长生看在眼内,心中暗暗骂道:“妈的!这些老家伙,都是一副德性!”
桑六云又垫了垫脚,把架式站好,这才见她衣袖飘扬,人如飞絮,越出了六七丈轻飘飘地落在了钢丝之上,就好像一只蝴蝶一般。
这等身手,不由得使人敬佩了,江之舫对圣清小和尚说道:“想不到这老婆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轻功,想当年真在西北一带……大约也就是三十年前吧……”
小和尚连忙双手合什,念:“阿弥陀佛!往事已矣!何必再提?省点精神,准备过桥,阿弥陀佛!……”
小和尚也学了他师父,这一念佛,总算把江之舫满肚里的话给憋了过去,数落得他很难受,恨不得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桑六云就像一支巧燕一般,在钢丝上,由下而上,畅行无阻。
她双足恰恰踩在钢丝上,交换而行,所以身形非常稳定,从未见她再跃起过!这大概是存心给她的儿子作示范。
不一会儿的工夫,桑六云就过了桥,显得轻松如意,好不光彩,对面的老道,尘如大师,尚三叹一齐鼓起掌来,尚三叹并且叫道:“好!好!你功夫真好,白如云难不住你,真是意料之外。”
他的话明是夸,暗是损,害得桑六云才一上岸,便弄得一肚子不高兴。
白如云的用心,当然不是放在老一辈人物的身上,而是借此测验出葛长生等,在轻功方面真实的功夫!
江之舫,莫子青也先后地由钢丝桥上走过,就不必再表了。
这时只剩下了葛长生,白如云,青姑、柳黛黛、叶潜秋、尚柳风等人。
在白如云的设想中,是希望两个女人,由木桥上走过去,不料尚三叹却把木桥弄断了,所以他对青姑及柳黛黛的安危,还有些不放心呢!
葛长生知道白如云的用心,是放在自己身上,当然,这三座桥“现在只剩两座了”中,任何一座也难不住他,不过他却对青姑有点不放心。
叶潜秋与葛长生有着同样的想法,关心着他那个吃个不停的爱侣,当他转头看时,柳黛黛正在点最后口袋中的食物的存量,对于眼前的事毫不关心。
叶潜秋不禁暗叹一口气,低声对柳黛黛道:“黛黛!不要尽顾得吃东西了,我看你还是先过桥再说!”
柳黛黛闻言,这才想起了眼前的问题,用力地咽下了一口口水,问道:“怎么?轮到我呢?”
叶潜秋气得瞪了她一眼,说道:“什么轮不轮的?我是说要你先过去!”
柳黛黛尚未答言,便听青姑的声音说道:“既然没有人先行,我先过桥好了!”
葛长生又不禁为她担心了,他虽然知道青姑的功夫颇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使人担忧不已。
葛长生深知青姑心高气傲,怕她选择刀桥,虽然青姑的轻功足可胜任,可是要通过那座刀桥,除了要有精绝的轻功外,还要有深厚的气功才行。
还好青姑独自走了钢丝桥之旁,转头对葛长生笑道:“我从这里过去可好?”
葛长生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下了一半,笑道:“青妹一切小心,此处山风太大,注意‘贴’字功!万万不可大意!”
青姑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自己仔细得!”
自从他们订了婚约之后,青姑变得和顺多了,这使葛长生感到非常高兴。
青姑立在岩头,风吹袂摇,绰约出群,虽然是男装,可是秀美的气质,仍然显露无遗。
葛长生就紧站在青姑的身后,深怕他这位未来娇妻,如有万一时,也好出手搭救。
青姑微微含笑,看好了地势,她娇躯微动,身如蝶影,已然轻飘飘的落出了六丈以外。
她娇小的身躯,立在钢丝之上,随着微笑上下沉浮,气态安详,姿形优美,使得在场的人,都不禁暗暗喝采!
青姑的轻功造诣,在尚三叹及莫子青不断地督促之下,已有了很高的造诣,就是那座刀桥,也不见得不可胜任,不过没十分的把握罢啦!
青姑立在单弦之上,山风势猛,下临深渊,寒气侵体,她虽然技高胆大,也不禁有些惊心。
她赶快定心,脚下微微用力,又越出去了三四丈,就像这样,把这条惊险的钢丝桥走完,葛长生的心,才算整个的放下啦。
柳黛黛也照着青姑的方法,走过桥啦,出人意料的是,尚柳风及叶潜秋,也由钢丝桥上走过去。
他们并未选择“刀桥”,倒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可是他们二人脸上,皆无半点愧色,自大地说:“刀桥我们也是一样过去,不过不愿意露出来就是啦!”
这时只剩下葛长生、白如云和圣清小和尚。
白如云转过了头,对二人浅笑道:“葛仁兄及这位小师父怎么过桥呢?”
葛长生微微一笑,说道:“少不得要在这两座桥中选择一条,且看小师父如何行事了?”
圣清小和尚略微想了一下,低头道:“如此我先过桥就是……我选刀桥!”
这句话使二人同时一惊,因为前面这么多老少奇人,没有一个选“刀桥”的。
虽然葛长生及白如云早就看出,圣清小和尚非同凡响,不过这句话还是使二人吃了一惊。
葛长生含笑道:“时间不早了,就请小师父快些过吧!”
白如云微微含笑,心中忖道:“葛长生倒是聪明得很!”
原来葛长生的意思,知道白如云要把自己留在最后,所以先叫小和尚过桥。
尚三叹隔着数十丈的深渊,高声叫道:“喂!你们倒是快些呀!尽在那边磨蹭什么?”
白如云也催了一下,小和尚脸红红的,因为他的师父不在身旁,所以显得更不自然。
葛长生真怀疑他是个尼姑假扮和尚,可是看他的嘴唇,还有些浅浅的黑胡茬印时,就不这么想了。
小和尚低头急行,走到刀桥之旁,这才抬起了眼睛,望了一下,自语道:“阿弥陀佛!真个险恶!”
葛长生被他的话惹得笑了起来,白如云虽然矜持着,也差点笑出来。小和尚细细打量这座刀桥的情形,并且蹲下了身子,用手捏住刀尖,摇晃一下,好似在试探它的承担似的。
小和尚正在专心勘察,突听尚玉叹粗哑难听的声音,又老远的传了过来。上“小和尚!到底敢不敢过啊?你在干……”
他话未说完,声音便消失了,原来是莫子青把他扯向了一旁。
圣清小和尚抬头望了一下,自语道:“这才是万物相克,多厉害的人物,也有人管得住的啊!”
他感叹了一阵,站起了身子,微晃之际,身子已如一朵彤云般,落在了第三把刀尖上。
那把刀本来只是绞在双绳之间,连只鸟儿也承不起,小和尚才一落上去,刀尖立时向下倒去。
可是接着刀身又正了过来,好像刀上的压力,又突然消失了一样。
葛长生及白如云,都极度钦佩小和尚的轻功和定力,再看小和尚,他面色微红,全力地在提着气,也显得非常吃力。
他觉得脚下的刀尖太锋利了,虽然他全力的提着气,可是那锋利刀刃,似乎仍要刺穿他的鞋底。
圣清知道绝不能在刀上久留,于是他双臂轻挥,身子又越过了三把刀去。
这一次由于用力之故,竟觉得刀尖已经刺入了鞋底,好在他穿的是厚底的僧鞋,如果是葛长生所穿的是薄底鞋,恐怕早已刺穿了。
小和尚心中有些惶恐了,因为刀尖刺入鞋底,如果要前进的话,势必要用更大的力才行。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能用任何一点儿笨力,否则身子必然会失平衡,而落下万丈悬崖。
更困难的事,他不能再停留,恐怕时间一久,刀尖就要刺破鞋底了。
万般无奈何之下,他只得咬紧牙,加了一成力,把身子拔了起来。
这一次他由于想快些走完,所以越出了一丈多远,一共越过了五把尖刀。
也正是因为他用力稍猛,所以落下之时,刀身突然一歪,整个身子向前冲去。
这一来两岸奇人,不禁都出了声,就连白如云也“啊!”了一声。
尘如老和尚面色铁青,还来不及解救时,小和尚到底是有大智慧的人,他竟将错就错,借着这股冲力,向前越出了一丈多远。
当他身子向另外一把尖刀上落去时,这一次他学乖了,在身子离刀尖还有三尺时,他突然把两支肥大的僧袍,忽呼呼地向尖刀拍去。
如此一来,他下降的速度就减少了一半,就在这么危急的一霎间,他拼命地提气轻身,镇定心神,轻飘飘地落在了刀尖之上。
圣清小和尚死里逃生,出了一身冷汗,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两岸奇人都不禁暗中喝采,尚三叹举起了两支蒲掌般的大手,就要叫好。
尘如老和尚大急,飞快地扑到尚三叹身前,低声说道:“不可鼓掌!他现在危急,心神难守,如有外扰,死路一条,你也是行家,莫非不懂?”
尚三叹还是第一次的见老和尚这么着急,心中好笑不已,可是转念一想,在这种情形下鼓掌,对于小和尚来说,也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所以忍了下来。
葛长生见小和尚危机已过,心中略安,侧面对地白如云低声说道:“如云兄!你这刀桥,确是武林中最险之物,除了白兄及这位小师父外,不知还有人通过吗?”
白如云脸上挂着一丝浅笑,说道:“老辈中人物我不必说,小辈中的还没人能够通过呢!”
葛长生不禁一惊,紧问道:“那么他们不是都葬身谷底了么?”
白如云摇了摇头,很平静地说道:“我从不杀无辜之人,葛兄不要把我当凶残之人为好!”
葛长生心中却惑得很,想道:“在这种情况下,如能义勇救人,那么轻功可说是天下第一了!……莫非白如云的轻功,真这么高么?”
可是他又转念想道:“上次我夜探碧月楼,也曾与他较量过,不见是比我高强,如果让我在这种情形下救人,也是非常危险了!”
小和尚这时已然过了二十余丈,到了“刀桥”的中央。
由于越走越高,情形也越来越险恶,小和尚真个是手足并用,每当他身体倾斜时,便用两支肥大的袖子,来平衡身子。
那一把一把的尖刀,耀眼生辉,虽然寒风侵体,可是小和尚却流下了满身大汗,把外面的僧衣都打湿了,可见艰难到什么程度。
老和尚紧站在另一头,深怕小和尚有个闪失,他拼老命,也要搭救他的衣钵传人。
葛长生看了一阵,非常注意小和尚脚后刀身及绳索的情形。
他发觉小和尚轻功卓越,可是“心灯派”的“露珠迸照”的轻功,并无表现。
所以葛长生立时断定了连老和尚带小和尚,均不是“心灯派”的传人,至于他怎么得到了“心灯派”的几手功夫,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在这种艰苦的情形下,小和尚终于渡到了对岸,人也累得差不多了,好似拼了几天命一样。
小和尚才一上岸,立时响起了一片掌声,尚三叹又大叫道:“行!行!好他妈个小和尚!”
小和尚本来苍白的脸,立时又红了起来。
尘如老和尚,却是沉着脸,非常不悦地说道:“出家之人,晦光蕴船,不宜卖弄,你今冒险,为师担忧,罪过罪过!”
小和尚脸更红了,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汗,不住地喘息。
这时只剩下葛长生及白如云了,葛长生回过了身对白如云笑道:“如云兄,我们二人到底是谁先过呢?”
白如云长眉微扬,说道:“自然是仁兄先过,但不知你选那一条桥。如果是木桥的话,我立时叫他们赶修!”
葛长生笑了起来,摇手道:“白兄不必费心,我还是试试刀桥好了!”
葛长生说罢,对着白如云一笑,白如云也微微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对岸的一群老少奇人,一个个坐在峰口,像是看戏一样,静看二人动静。
葛长生刚才注意小和尚的行动,已然有了一个腹稿,虽然比较冒险,但出险时可以自救。
这时他走到桥前,双目平视,摒心静气,使得心中杂念不存,这才回头道:“白兄!小弟先行一步!”
白如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点头道:“你太客气!”
平常虽然葛长生可一越十丈,可是在这种情形下,越出了三丈,难免令人吃惊了!
他身在空中,如同一支大鹏怪鸟,一个盘旋,已然落在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冷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