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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内外美集于一身

那个年青人始终未说一句话,但岳群深信。这一人一鸡,原先并未死亡,只是被独特手法制使,乍看似乎已死多时,无非是掩人耳目。

而那个年轻人的面孔,虽然眉、眼、鼻、皮都改变了,但岳群仍隐隐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梦境见过似的。

东方天际露出曙光,估计将近五更了,那怪物终于站了起来,嗓中发出奇异的声音。显然,她已被点住哑穴,有口难言,自她脸上的鸡毛缝隙中,可以看到她那愤怒、惊凛的双目中含着闪闪的泪光。

“西门兄,天色不早了,怎地还没有来?”

“约定五更一过,就派专车来,我想也该到了!”“圣手诸葛”走到内间,取来一个大型麻袋,道:“邝兄,这怪物要装起来,到时候才能使公主惊喜!”

“毒扁鹊”道:“不错!这办法很好——”

突然,一阵辘辘车声来自庄外,楼内两个高手同时侧耳一听,“圣手请葛”道:“来了!我们走吧!”

他提起大麻包,又向那年轻人道:“记住——你的名字叫李俊,绰号‘玉金刚’,来自星宿海。”

“是!”那少年人十分听话,跟着两人下了楼。

岳群飘向楼顶,向那一片竹林掠去,这时“空心菜”正在焦灼地张望,手中拿着十来张薄饼,叠在一起,一口下去变成一个月牙,两口就变成笔架了。

“小子!”“空心菜”含了一口饼,道:“你这半夜不来,我饿坏了!就到厨房中找点东西吃!”

岳群不由一噱,心想,像“空心菜”这种人最幸福,吃得饱睡得着,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小子!你也吃点!”他分了一半给岳群,其余的三五口就吞了下去。

岳群接过薄饼,道:“‘空心菜’快走!这番有好戏看了!”

“小子,到底是什么事?”

“别出声!待会你自能看到!”

两人掠出墙外,绕到庄门之前,隐在大树上望去。只见一辆大车,由四匹马拉着,那奇大的车厢,没有窗也看不到门,很像一个大箱子,估计能乘二三十人之多。

车辕上坐着一个御车的老人,不言不动,一头白发在夜风中拂动。

庄门中走出三人,正是“圣手诸葛”“毒扁鹊”和那个改名为李俊的少年。三人走到车后,不知怎样进入车中,因为在岳群的方向看不到车后,但他相信车后一定有门。

“叭叭叭叭”!御车老人抽了四鞭,大车立即疾驰而去,岳群一拉“空心菜”,掠下大树,暗暗跟着大车。

由地上的车痕看来,那车厢里绝不止三四个人,岳群心想,莫非还有另外年轻人前往考选驸马?

大车一路向南,走出数十里,岳群发现大车四周有二三十个高手暗暗保护着。但大车驰行极快,一路上有专人守候换马,稍停即走,奔了一天,来到当阳附近。

四周护车的大汉突然增加了十来个,那十来个衣着都是黄色,而且其中两个已经发现了岳群和“空心菜”,扑了过来。

岳群心念一动,拉着“空心菜”回头闪入一片树林之中,那两个大汉暴喝一声紧追不舍。

岳群突然转身,负手冷峻地道:“两位若能乖乖地说实话,在下或能破例留你们的活口……”

说毕,撤下鬼头杖,剥下布套用手摸娑着。

两个大汉身手虽然不高,却是有数武林绝地中人,自然听说过“西北风”的鬼头杖,惊得连连后退。

岳群道:“请回答在下三个问题,第一,你们的公主是不是‘凤凰公主’和‘孔雀公主’?第二,此招考驸马的用意为何?第三……”

两个大汉自然不怕人威胁,一交眼色,双双扑到,轻功之高,使岳群吃了一惊,显然他低估了对方。就在他一怔之间,对方两人一个立掌如刀,直劈十余掌,另一个横切二十余掌,势道之凌厉,合起来几乎和那驸马差不多。

而且武功路数也和那驸马一样,岳群杖交左手,转身,滑步,于呼吸之间,变了七个不同方位,回敬了二十余掌。然后,以一式“鬼影上窗”,扣住了两人的后颈,像捏住蛇的七寸一样。

“快说!不然的话,嘿嘿!像捏两个蛋黄一样!”

那知“格吱格吱”两声,两个大汉哼一声,口中流出鲜血和半鼓舌头,已经自绝了。

岳群把他们摔在地上,道:“‘空心菜’,咱们要想看个究意,只得冒充一下,快把他们的长衫剥下来,我想,这十余个大汉,必是两个公主的近卫,不但衣着颜色不同,武功也高得多多!”

两人换了黄色长衫,出了树林,向大车追去,幸好其余大汉并未注意,也许是因为快到地头,警戒已经松驰了。

原来此处是长江北岸两西陵峡上游的虎牙山,此山虽然无名,却也十分险峻,加之耸立于江边,临江一面十分陡削,猿揉不渡,若有人在山头据险而守。可使临江一面山脚下的一片奇异城堡固若金汤。

大车来到江边,岳群一看,原来这城堡一半建于水中,另一半建于削壁之下,真是别具一格!在水中的一半,建在粗可一围的大木筏上,像海市蜃镂一样,微微升沉浮动。

而且在水中的一半,可以分开离岸驶行,至于那两艘风形和孔雀形的怪船,也靠在巨筏之旁。

木筏上的城门大敞,巨车疾驰进城,迳奔岸上的城堡,最后,在一座闪闪生光的大理石楼前停了下来。

岳群四下一打量,不由暗暗称奇,无怪大公主一掷千金了,就看这一座大理石巨楼,恐怕连皇宫也自叹勿如。

御车老人下车打开车门,“圣手诸葛”和“毒扁鹊”首先下了车,接着就是“玉金刚”李俊,和七八个俊美的年轻人。

楼门内走出一个宫装少女,对“圣手诸葛”等人道:“公主在楼上等侯,诸位请上楼吧!”

说毕,又大声道:“黄衣卫速到楼上护驾!”

十来个黄衣大汉,纷纷进入楼中,岳群一拉“空心菜”,也跟在后面进入楼中。

地上、墙上、楼梯上及屋顶上都是闪闪生光的大理石,不但光可鉴人,且一尘不染。

那少女引着“圣手诸葛”等人上楼,走到两个楼金巨椅之前站住,那些黄衣卫,却站到楼金椅之后约一丈之地分两行排列。成半弧形护住两只楼金椅。

岳群和“空心菜”站在后面一行,刚刚站好,其中一个大汉已经发现,沉声道:“两位是……”

岳群微微笑道:“在下是新补的,因为那两位出远差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若非大公主要在下干这个,其实在下并无兴趣!”

那大汉一听是大公主的命令,连忙陪笑道:“黄衣卫大多是二公主任命,大公主还是第一次管那琐事,可见两位甚得大公主倚重,可喜可贺——”

这时,突闻十余个少女齐声喊道:“公主升座!”

楼中静了下来,只闻那环佩叮当和纤少弓鞋着地的声音,形成一种撩人心弦的妙律,岳群可以清晰听到十余个黄衣卫心跳的声音。

近了,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已送了过来,那贞料缎质衣衫磨擦所发出的“嘶嘶”之声,可以明确估计两位公主的方位和距离。

突然,其中一个黄衣卫朗声道:“变迎驾队形!”

“唰唰唰!”后面一行向左疾退,前面一行向有退,像雁翅一样分开,变成纵队,中央留了一个甬道。

“接驾!”

岳群连忙一拉“空心菜”,随着众人弯下身子,身子变成这种角度,即使把眼珠翻到上面,也看不到公主的脚,至于身更看不到了。

两个轻灵的身影款款走来,细碎轻微得像山谷中飘落的花瓣,只可意会不可听闻。公主过去了,那浓郁的香气,仍留在路中氤氲飘荡着。

那黄衣卫又朗声道:“再变护驾队形!”

两行由分而合,由纵变横和刚才队形一样,只是在两把镂金椅之后又多了十二个盛装宫女。

那个锦袍驸马,站在二公主椅旁,腰干挺得很直,似乎在凝神注视那八九个应征的少年人。而这两位公主,也正是“凤凰公主”和“孔雀公主”。

“哦?”两位公主同时发出一声惊咦,岳群虽站在她们背后,仍可猜出她们惊咦的原因,必是发现了那个改头换面的李俊。

绝世美女和浊世美男子对异性的吸引力都是一样的,只要是赏心悦目的东西,人类都有同好,即为贵公主也不能例外。

岳群虽然无意问津驸马,心中却有一种不服的感觉。就在这时,“圣手诸葛”和“毒扁鹊”抢上两步,抱拳肃容道:“西门开,邝森参见两位公主!”

“罢了!”二公主道:“你们的候选人带来了没有?”

“圣手诸葛”把所有的笑意都堆到脸上,道:“带来了,只怕难当两位公主的法眼!”说着向李俊一指。

“嗯!真俊!嗯,实在不错!”二公主左右端量,连声称赞,岳群可以看到她身边的锦袍驸马身躯微颤,那驸马的心情,岳群却无法领略到。

“圣手诸葛”高兴极了,偷偷地看了“毒扁鹊”一眼,然而,“毒扁鹊”一点也没有激动之色,那种宠辱不惊的气派,使岳群大为心折。

“圣手诸葛”甜着脸向“凤凰公主”道:“大公主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毒扁鹊”目不转眼地盯着大公主,好像在这刹那间就可以证明他的看法。

“凤凰公主”淡然地道:“好是好,只是有点阴盛阳衰!”

“毒扁鹊”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圣手诸葛”也像浇了一头冷水,然而,现在的岳群,却恰巧相反,他并非妒嫉,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感觉大公主的不平凡和过人的眼光,已超出一个少女所应有的范围。

岳群像突然遇上一个平生的知己,心情的激动是无法言喻的!

这锦袍驸马好像也吁了口气,虽然批评李俊的不是二公主,却也出了一口鸟气。

二公主似想和缓一下空气,道:“西门开,还有一样‘东西’带来了没有?”

岳群知道是指那供人取笑的怪物,而她却称为“东西”心中立即产生了无比的反感!

“带来了!”“圣手诸葛”献宝似的解开了大麻包的札口,一扯袋底抖了出来。

“啊……”

楼中一阵惊呼之声,接着传来二公主“格格”娇笑的声音,连那些宫女和黄衣卫也笑得喘不上气来。

然而,只有三人例外,那是大公主、岳群和“毒扁鹊”三人。

暴笑良久才停,二公主抚胸吁气,道:“西门开!你这人真有趣!我敢说这是世上最怪最丑的女人了!”

这时那个半人半鸡的怪物站了走来,也许是因为在麻包中蜷缩太久,手足已僵,两腿直抖,嗓中发出奇异的声音。

“格……”二公主又笑了起来,她在看清怪物是一个人之后仍能笑得出来,岳群认为她的心地太狠毒了。

“妹妹!”大公主漠然地道:“这也值得发笑么!”

二公主道:“姊姊!人家都笑,只有你一人不笑,这可以证明是值得发笑的!”

大公主冷笑道:“妹妹,恐怕可笑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二公主道:“难道还有比这怪物更可笑的?”

“哼!”大公主道:“你该知道,往往在一件可笑的事物之后蕴藏着重重的阴谋和危机,而可笑往往是一层外衣!”

“姊姊!”二公主扭了下腰肢,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圣手诸葛”和“毒扁鹊”的脸色急剧地变化着,尤其是“圣手诸葛”,也许他抱的希望太大,因此,失望也比例增加。

大公主淡然一笑,道:“你当然不懂!这是人家预料到的!”

这时锦袍驸马大声道:“大公主说得不错!一件事不能光看表面,要……”

大公主面色一寒,冷峻地道:“这里那有你说话的份儿!”

锦袍驸马噤若寒蝉。楼中立刻又静了下来,只有那怪物发出奇异的声音,敲击着人的心板。

佩服、心折、和一种说不出道理的微妙情愫,自岳群心中升起,以往轻视女人的心理一扫而光。

大公主道:“妹妹,你再仔细看看这个怪物,她可笑么?是可笑还是可怜?如果可笑和可怜也能混为一谈,那就辜负父王对你的痛爱了!”

这几句话像暮鼓晨钟,发人深省。然而,二公主怔了一下,也许是任性的缘故,大声道:“我还是认为可笑!”

大公主没有再说甚么,沉声道:“文试开始!”

一个老人颤巍巍地自门间踱出,手中拿着一个纸卷,看他步履的艰难,岳群深信此老不谙武功,同时也深信此老必是监考人。

老人向两位公主深施一礼,然后让那些年轻人坐在旁边预置有笔砚的坐位上。他展开几张卷子,分给几个少年人。

岳群虽然看不到卷上是甚么题目,却相信必定都是一样,因为字数一样多。那些年轻人只是扫了一眼,面孔都苍白起来,接着又由白变红了。

监考老人道:“此书文试,限时一柱香!”接着燃起了细香。

二公主道:“文事不过是应应景儿,姊姊你说是不是?”

大公主道:“错了!文事是武学的基础,文事不行,武学也必定有限,这些道理大概父王都对你说过了!”

二公主哼了一声,似乎处处都落了下风,颇感不快。

时间很快地溜走,一柱香已变成灰烬,老人收了卷子。双手呈与大公主,大公主逐张看了一下,不由冷笑一声递交二公主,道:“妹妹,你看看!”

二公主一张张地看着,岳群站在后面已把两道题目看清了,而那些卷子。几乎都是白卷,虽有一两个答了也是驴嘴不对马唇。

二公主道:“姊姊!算了!还是再考他们的武功吧!”

大公主道:“这是父王的旨意,你该知道姊姊也无权包庇!”

她接过卷子,对“圣手诸葛”道:“西门开,你要不要看看他们的答案?”

“圣手诸葛”呐呐地道:“公主监考自然公允,不过,也许题目太难了些!”

大公主冷笑道:“也好!我就在黄衣卫中随便挑一个出来,也比他们强!”

岳群心中一跳了一下,怔道:“天哪!千万别挑到我!”

大公主淡然道:“第二排最末一个准备应试!”

岳群差点跳起来,心想,邪门!难道她已经看到我了,不然地话,那有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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