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不到五更，这群人，在疾策坐骑飞驰之下，当真就像是眨眨眼的工夫，又回到了那聚结的古废宅中！
仍像原先一样，有些人散开了，隐伏在四外，不论你远看或近视，保你会毫无发现！
有些人，是这群人的主脑，鱼贯的回到了那半塌的厅上，那盏碧火鬼灯，也又亮了起来！
负责今夜血屠“梅庄”的云山主，仍然主持着现在的这次武林和江湖中人的会议，因之他站在那空圈圈当中！
人群，依然是围作三重，一圈又一圈！
座位，仍旧按动身前排坐！
大家鸦雀无声，气氛令人在紧张中有些窒息的感觉！
云山主开口了：“诸位，事情如此的出人意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无人应声，无人答话，死沉沉！冷寂寂！
云山主又一字字如敲心钟般，打在众人的头上，道：“老朽承蒙诸位抬爱，主理此次大局，未料在这般严密的布置下，会突然出了想像不到的变化！”
话锋一顿，他接着自罚道：“老朽首先要自承调派不周的罪过，并向诸位深致歉意，当然，这歉意是无补于事实的！”
云山主话又停了下来，双目闪烁着绿芒，横扫了众人一眼，这一眼，是威凌，是轻蔑，但绝没有歉意。
当然，云山主深知在众群侠中，有近一半的武林正大光明门户的人物，但他却另有仗恃，毫无所惧！
在他横扫了大众一眼后，又开了口：“老朽生平行事，从不妄动，动则谋成，发则全功！也可以说，决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不作留有后患的事！”
“如今，却留了后患！后患！所以……”
话声未止，却被人打断！
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和尚，站起了身形，道：“云山主，那只是个未满周岁的女婴……”
云山主接了话：“还有个颇富智谋的奶娘！”
老和尚颔首道：“不错，但这奶娘又能作出什么事来呢？”
云山主冷冷地说道：“苦心掌门之意，是……”
他故意停下了话来，静待老和尚的答覆！
老和尚，正是当时少林一派的掌教，苦心禅师。
苦心禅师果然答了话：“老衲之意是放她们逃生！”
云山主哦了一声，道：“掌教佛门高僧，存此仁厚心肠，老朽不敢说是不对，但是掌教可曾想到，这一念妇之仁的后果？”
苦心禅师：“老衲看不出有何不良的后果？”
云山主道：“掌教莫非忘记了今夜的事情？”
苦心禅师慈眉一扬，道：“老衲有生之年，怕是无法忘记了！”
云山主嘿嘿一笑，道：“那就好，为免‘春风吹又生’，必须‘斩草连根断’！所以 老朽认为，无法放她们逃生！”
苦心禅师念一声佛，道：“云施主，老衲不敢赞同！”
云山主道：“老朽到能赞同掌教的作法，只要掌教给个保证！”
苦心禅师道：“什么保证？”
云山主道：“那女婴长大成人之后，遇不上名师高手，学不会超绝的技艺，对杀家血屠梅庄之仇，发誓不报！”
苦心禅师摇头道：“老衲无法如此保证！”
云山主哈哈一笑道：“也许是老朽过份逼迫掌教了，这样吧，只要掌教能够保证此女长大之后，复仇之时，不找我云某就行！”
苦心禅师再次摇头道：“老衲仍然不敢作此保证！”
云山主声调一变，道：“掌教连云某一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却又凭着什么，把大家的安全安全当作儿戏，存此妇人之仁呢？”
苦心禅师道：“今夜之行，已种恶因，对个无知乳儿，实在不忍下手，并无其他的用意！”
云山主哦了一声，道：“掌教，难道你认为云某，是个嗜杀的恶魔，心黑手辣到连个小乳娃儿都不肯高手放过吗？”
苦心禅师合十道：“老衲不敢有此想法，但施主不想放过此女却是真的！”
云山主冷哼一声，道：“假如就只有云某一个人的话，云某会避于天涯，隐身海角，谅这小女娃成人之后，也找不到我！”
“可惜的是，今夜行动，乃众老所定，第一、云某不敢也无权，拿大家性命来换个‘仁’字，第二……”
苦心禅师接了话：“云施主之意，是杀到底了！”
云山主一字字含威的说道：“老朽看不出来，有什么道理，要给大家留下后患！”
苦心禅师合十为礼，朗朗对所有与会之人道：“老衲必须向诸位声明，今夜之事，老衲有生之日，当守共立之誓，保此秘密，不对他人言及一字！”
话锋至此一变，又道：“但对再作搜索，杀戮那女婴之事，凡我少林门下，也决不再参与，并且立即向诸位告辞！”
云山主脸上现出了杀气，道：“掌教想独善其身，一走了之？”
苦心禅师正色道：“老衲已作声明，不再参与云施主搜捕那梅家孤女的事，但也说过，对今夜事情，永保秘密！”
云山主道：“老朽自是相信掌教，但是其他的朋友……”
他说到这，目光向那群江湖枭匪一扫，又道：“其他的朋友，能和老朽的想法一样吗？”
这句话刚刚说完，人群中传出了话声——
“这办不到，共誓之时说过，要有始有终！”
“对！谁也休想中途而退！”
“笑话！事没办了就想走，那有这么简单！”
众口纷纷，含着威胁之意！
苦心禅师双目突射神光，横扫着这群江湖枭客！
云山主暗提功力，准备先下手为强！
适时，武当掌教天玄真人，霍地站起稽首扬声道：“贫道武当一派，与少林掌教共进退！”
云山主楞了一楞，皱起残眉！
峨嵋、终南、太极、黄山、华山、点苍、泰山等十二正大门户中的掌门人，和部分武林侠义，也纷纷起座！
他们同时同声声明，与少林、武当共进退！
云山主不料事情会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下不了台啦，但是要说反脸，自忖却更是毫无把握。
他老奸巨猾，略以沉思，含笑说道：“这也就是侠义道和老朽等人不同的地方！”
话声微顿，接着又道：“好吧，诸位既然都要在中途退出……”
太极掌门丁大先生，接口分辩道：“请山主多想想再说，老朽等人，并非中途退出！”
云山主道：“事尚未完，不是中途退出那是……”
丁大先生道：“此次事前共誓，说的明白，梅庄瓦解之时，即共誓失效之日，言独在耳，如今梅庄已毁，怎能再说‘中途退出‘四字？”
云山主无言以答，想了想道：“但当时未能料到，斩草并未除根！”
苦心禅师合十道：“当时也没说过，必须杀得一人不留！”
云山主道：“按我们的布置，掌教早该看出，那是个斩尽杀绝的安排，因此才不必就在事先，如今……”
苦心禅师接口道：“凡参与今夜血洗梅庄之人，当时决无二心，但如今再对一个无辜孤女下手，自是又当别论！” 云山主残眉紧锁，道：“老朽早有安排，已知梅氏孤女，被其乳母何氏，抢回何氏故居，那地方离此不足百里……”
天玄真人突然沉声道：“云施主，莫非没有听清贫道及少林掌教的声明？梅庄之事已毕，前次联合之约已止！”
云山主道：“真人敢保无后顾之忧了吗？”
天玄真人道：“那是贫道的事情，不劳施主挂怀！”
“真人这话可就错了，试想今日之事，乃大家协力同心所为，不论何人未来岀了事故，大家皆难安心……”
天玄真人接口道：“倘若有朝一日，孤女成人，复仇之时，贫道誓言，绝不牵连其他任何一位，施主可以放心了吧？”
云山主扫了众掌门人一眼，道：“其实老朽也许是杞人忧天，孤女不会活下去的！”
众掌门互望一眼，无人开口！
云山主道：“天下事，往往如此，某人所为，非但对已有利，并将利于他人，老朽如今就想作这样的事，去杀那孤女！”
苦心禅师合十道：“云施主何不三思？”
云山主冷哂一声道：“有人已经想过几千年了！”
天玄真人震声道：“施主此言何意？”
云山主道：“斩草除根，古人所云，岂非已有千年之久！”
苦心禅师喟叹一声，合十道：“志不同难相为谋，老衲告辞！”
苦心禅师一声告辞，正义之士，纷纷挪动！
云山主目光一扫大家，突然说道：“汤大侠也要归去？”
那汤老英雄，笑着说道：“正是。”
云山主道：“恭喜汤大侠，已列入侠义群中！”
汤老英雄依然不理讽嘲，道：“侠义、江湖，无何不同，老朽行事只求心安！”
云山主冷哼一声，扬声向众人道：“云某要求诸位暂留片刻，有所声明！”
天玄真人道：“请快些说！”
云山主道：“诸位归去，老朽不便相阻相劝，但离行之时，却必须说明一事，今夜已迟，杀那孤女的事，势必要到明朝！”
“俗话说：夜长梦则多，如今老朽不敢轻信于人，故盼能听诸位行前，作个应有的交待！”
苦心禅师道：“施主是怕有人通知那何氏奶娘吗？”
云山主道：“不得不防！”
天玄真人道：“此次行动以前，对侦敌之事，全由施主指派人选而行，贫道深知，凡我武林中人，无人知晓那奶娘居于何处！”
云山主仔细的想了想，换上了笑脸，道：“若非真人提醒，老朽几乎误会，好，恕老朽不送”
他想明白了，现在所有要离开的人，没有一个知道那何氏奶娘家乡的，自然不虑消息外泄。
群侠走了，这废宅中，留下的全是江湖道上的牛鬼蛇神！
午饭过后，傲霜被迫要午睡上一刻！
所谓被迫，是因为睡的方法不能如意。
快活仙婆出了个姿式，一定要傲霜学样！
学就学吧，师父教徒弟，天经地义。
那知当傲霜在物我两忘之下，又被快活仙婆凌虚出指所制，接着仍是一阵敲、打、弹、拿！
每七天就这样一次，也不知其中有何道理！
不过傲霜却渐渐的变了，她长得很快，精神日比一日焕发，身体之强壮，也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直到今天，傲霜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师父是谁，她问过，常问，但快活仙婆说的好，等到了一年之期再说！
这对师徒，有个玄妙的地方。
傲霜这时也已知道，自己师父来头很大，有一身说不出到底多么高超的功力，但是傲霜却没要求过学上一招半式！
作师父所授口诀，刹那就能物我两空灵台无尘！
傲霜醒来了，她们师徒商量好的，今夜还住在‘马家渡’，所以有的是闲工夫来听师父那未完的故事！
谈到这个故事，傲霜却不像从前那样，只因它好听才听它了，她已经从故事本身上，发现和自己似有极大关系！
离傍晚还早，但已是过午甚久。
师徒无事可作，快活仙婆笑着提岀了意见：“孩子，闲无事，咱们师徒何不喝上几杯？”
对了，谈到喝酒，傲霜似是天授，上等的‘二锅头’，她竟能来个三斤两斤的面不改色！
快活仙婆更不用提了，因此师徒时常喝上两杯！
她们要了个熏鸡，一盘子花生米儿，喝上了！
有道说——
“交友凭酒！”，“绝交因赌！”
有道理，谈的投了机，再加上三杯酒，天南的成了哥哥，地北的甘作弟弟，越喝兴趣越高，越喝交情也越深！
不过有过节的朋友们，可别坐在一起喝酒，否则保你喝到面红耳赤的时候，变成‘全武行’而大打岀手！
傲霜师徒三杯下肚，话开了头！
傲霜先说了话：“师父，边喝边讲那故事可好？”
快活仙婆道：“好是好，就怕你多问！”
傲霜道：“怎能不问，徒儿……”
快活仙婆接了口：“其实你要能静下来，听完了之后，自然就全明白
傲霜道：“我也知道，可是到时候就忍不住！”
快活仙婆喝了口酒，一笑道：“所以我只好不讲了。”
傲霜道也一笑干了杯中酒，眼珠儿一转，道：“现在问没关系吧？”
快活仙婆道：“我不一定能回答哟！”
傲霜道：“师父要知道，就得回答！”
快活仙婆道：“好嘛，你比师父还凶呀！”
傲霜撒起娇来了，拉着快活仙婆的衣袖，边摇边道：“师父您说好嘛，就好嘛。”
快活仙婆手指点在傲霜的额头，道：“小磨人精，好好好！”
傲霜高兴了，道：“师父，您说梅家那位奶娘姓何？”
快活仙婆瞥了傲霜一眼，道：“不错。”
傲霜黛眉一蹙，道：“和徒儿姓氏一样嘛！”
快活仙婆一拍傲霜肩头道：“傻孩子，有时候你记性很好，有时候忘性可也不小，还记得开始讲故事之前，师父说过的话吗？”
傲霜一楞道：“那一句呀？”
快活仙婆道：“就是‘故事中人物的名姓不同’那一句！”
傲霜嫣然一笑，道：“徒儿果然忘了。”
快活仙婆突然喟叹一声，道：“其实人的名姓，最没有道理了！”
傲霜根本不关心这句话，敬上一杯酒，道：“师父，接着讲故事吧！”
快活仙婆点点头，仰颈干了杯中的酒。
一干武林中的人物，走了！
包括少林的苦心，武当的天玄等，十二掌门人。
他们默然走着，在岔路上无言分手。
人人心情沉重，对上半夜所作的事情，深自懊悔！
不过已经晚了，几百条无辜的性命，断丧在他们的血手之下，他们迟早会有一天，要付岀这个血的债务！
汤氏一家，在悄静沉默下，单走了另外一条路。
在一座小林边上，全家歇马下骑。
汤大侠派岀了两个儿子，像从前一样，监视着四方，然后全家在低低秘商着一件大事。
商谈约有盏茶光景，已经到了结论，接着全家重新跨上坐骑，扬鞭疾驰，如旋风般眨眼远去。
天下事，每每巧合！巧合中，若仔细想来，却又成了人为的必然。
血洗梅庄的群侠中，有人心思极细，先作了件人所未曾想到的事情。
当云山主分派人手，侦索有关“梅庄”种种消息的时候，这位有心人就存了心机，在暗中留了意。
他那几位最可靠的部卒，因之不虑消息外泄。
云山主当正邪双方，意见不合而分手的当空，曾说过请武林中人，莫泄明夜搜杀奶娘消息之事。
但云山主随即经人提醒，奶娘故居的地址，是个秘密，除他本人和亲信外，根本别无人知。
岂料这个秘密，却早被这位有心人侦得，如今，这人在冒性命之险，送信给那何姓奶娘！
结果，成功了，那奶娘带着孤女，乘骑着这人安排的一匹快马，逃岀了天罗地网，亡命海角！
傲霜这次没有发问，楞怔地听。
快活仙婆话锋停了，久久没再接续。
傲霜不由开了口：“师父，后来呢？”
快活仙婆道：“故事完了，那里还有后来？”
傲霜道：“没完嘛，梅家孤女后来怎样，报仇了没有，那奶娘下落如何，这些都应该讲个明白故事才能算完呀？”
快活仙婆摇头道：“故事就是这样完了。”
傲霜小嘴巴一嘟，道：“根本没完，是师父不说了就……”
快活仙婆再次看了傲霜一眼，接口道：“不是师父不说，而是后面很多事情，师父也不知道！”
傲霜无可奈何的吁叹一声，道：“这真叫人心里别扭，好好的一个故事，却没有结尾，真岂有此理，真……真别扭的慌！”
话锋一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来，欢颜道：“师父，我们来结个尾可好？”
快活仙婆一笑道：“我正要问你。”
傲霜道：“问我什么？"
快活仙婆道：“问你这故事怎样结尾才好！”
傲霜沉思着道：“很难有‘好’的结尾！”
快活仙婆道：“为什么？”
傲霜道：“假如要为了不再有冤怨相报的血腥事，那孤女最好是始终不知道身世，将奶娘当作慈母！”
“那奶娘，也不吐露过去的事，然后孤女长大成人，嫁个知心知意的人，一家欢欢乐乐……”
快活仙婆接话道：“这当然好，不过……”
傲霜摇头插嘴说道：“其实这也不好，孤女岂不太可怜了，连自己的父母是谁，家乡何处，都不知道，算什么人？”
“再说，那群由什么云山主为首的坏人，又怎会放过她去，迟早有一天，找到了她，再将她一家杀死！”
快活仙婆道：“不错，这不算是好结局！”
傲霜眨眨眼又道：“要不，叫这个孤女，学会一身无人能敌的功力，来替惨死的父母亲朋复仇，把坏人都杀光！”
快活仙婆道：“好固然好，但是当年杀她全家的人，太多了，真要报起仇来，岂不杀不胜杀？再说，还有不少好人……”
傲霜道：“说不上是好人！”
快活仙婆道：“你知道我指着什么人说的？”
傲霜道：“知道，师父指着那些掌门人……”
话锋至此一顿，突然问道：“师父，您好像说过，内中有少林和武当的两位掌门人？”
快活仙婆点头道：“不错”
傲霜大眼睛连连眨动，道：“师父说过，他们是‘苦心’禅师和‘天玄’真人？”
快活仙婆又点点头道：“也不错呀！”
傲霜道：“徒儿在没碰到师父之前，曾见过您说的那位‘天玄真人’，昨夜又碰上了‘苦心禅师’……”
她说到这，看看快活仙婆，猛一拍手道：“师父，您说的这个故事，是真的？”
快活仙婆道：“我没说是假的呀！”
傲霜道：“师父，我们今后有事做了！”
快活仙婆哦了一声，道：“做什么事呀？”
傲霜道：“去找那个梅家的孤女！”
快活仙婆作又哦了一声，道：“找她做什么呢？”
傲霜道：“帮她忙呀！传她武技，叫她复仇！”
快活仙婆道：“教她杀人，是应该的？”
傲霜道：“去杀那些该杀的人，当然应该！”
快活仙婆道：“可惜天涯遥远，海角辽阔，那里去找她呢？”
傲霜无言可答，十分惆怅的叹息出声！
然后她就闷闷不乐的发着楞，一言不发！
快活仙婆暗中点头，也暗中感叹，她似乎也已看到了，未来江湖上的腥风和血雨，也看到一个杀气腾腾的倩影！
一阵透骨冰寒的西北风，吹落了枯枝上的积雪！是隆冬了！
又是阵风，但带着暖劲，吹化了地上的冰结！
是春来前的现象！
自此一阵风比一阵风令人喜，也一阵风比一阵风叫人懒散，猫儿却又跳又蹦，天上一片蔚蓝！
热起来了！热起来了！
花已盛放过很久，人却是汗滴不已！
风再起，雨继之，已有秋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人！也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老去！
黄毛的，成了大姑娘！黑发的，变成老头子！
仍是峨嵋！仍在双飞桥上！仍然是两个人！
桥下疾流，依旧汹涌！
其声，仍如雷鸣！
傲霜大了，虽只一年之隔，她竟长高了一头还多！
那根拐杖，换了主，在快活仙婆的手中！
它成了仙婆的另一条腿，步起杖随。
快活仙婆那巨大的怪伞，也换了主，挟在傲霜腋下。
“清音庵”建成了！巍峨无伦！
快活仙婆手中的明珠，不知还剩了几颗！
快活仙婆和傲霜，是昨夜到的，就住在“清音庵”中，庵中有了主持，和三位素衣庄容的少女！
主持法名‘慈净’，年已古稀，那三位少女，是她的门下弟子，但非‘沙门’比丘，不知是跟着慈净学些什么？
“慈净”是快活仙婆找来主持此庵的，那三位弟子，是随着“慈净”到峨嵋来的，从前不知在何处修行！
但‘慈净’对快活仙婆，却执礼极恭，对傲霜，也十分客气，庵中有静室三间，专供快活仙婆师徒寄居。
晨起，快活仙婆就和傲霜，到了双飞桥上！
看着汹涌激流，快活仙婆开了口：“傲霜，咱们师徒的缘份，到此为止了！”
傲霜一楞道：“谁说的？”
快活仙婆一笑道：“忘了，我们是订有一年之约的？”
傲霜没有开口，快活仙婆接着又道：“现在，我那棺材本儿，也花用干净了，这一年来，咱们游遍了名山大川，如今该按所约行事？”
傲霜道：“所约……师父是说……”
快活仙婆接了话：“傲霜，为了称呼上方便，咱们才以师徒相称的，我记得在当时，你好像还是十个百个的不愿意……”
傲霜急忙接口道：“没有，没有，徒儿愿意，愿意！”
快活仙婆突然面色一正，道：“你现在愿意了，我还不一定愿意呢！”
话锋一顿，突然手指双飞桥下道：“好了，跳吧！”
傲霜一惊，道：“跳？跳什么？跳……”
快活仙婆接口道：“怎么，你忘记了，一年前咱们就约好的，在今天跳双飞桥自杀，现在时间到了，跳呀！”
傲霜身不由已的退了一步，道：“师父……”
快活仙婆声调一沉，道：“听明白，我不是你的师父！”
傲霜无限委屈的看着快活仙婆，欲言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