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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分兵践约

辛吉嘿声阴笑道:“这你放心,除原有防止宵小窥伺的一点东西,绝不会专为你们增设什么。但是,你们也不准再用妖法。”他觉得今天斗场的情况,离奇而怪诞。余平等五贼,不是纸糊的,纵非诸小之敌,也不致于一招未满,全都伏诛,这是一。

其次,韦威是天南金氏门中数得着的高手之一,那透懈真力、贯澈碧阴摧魂功的一掌,分明业已打实,霍弃恶先后吐了三大口血,犹自勇猛如虎,十二神煞,三死三伤,败得不明不白的,这是二。

其三,晓梅中了百蛇梭,自左乳上方射入、左肩胛下方穿出,鲜血泉涌,毒入腠理,不仅未死,反而在重伤之后,斩断八秀之中一人右腕,从容走回本阵,也是匪夷所思,这是三。

此外,那白色气罩,那无形的排挤大力,都怪得迥异常情,荒谬不可思议。

辛吉把这一切,都归咎在那个不知名的老尼身上,认为是妖法,有老尼在,再战下去,仍难望讨好。他伪装金星石,并非真的金星石,也作不了金星石的主,与其大败亏输,无法向金星石交待,何如乘杜丹被掳,暂时休战,把未了的三阵,留给金星石自己处理,并将老尼先行排开,较为适当。公孙启道:“神尼究是什么人?我和你一样,到现在还不知道,更不是我兄妹事先请来助拳的。实因你师徒,伤天害理,有悖伦常,有所不忍,才略停法驾,剖析冤情,犹思有以度化,奈何你陷溺已深,执迷难悟,我实在替你可惜!此间事了,法驾云游何处?亦不可知。绝不会因你我两家争端,贻误慧业,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中秋之夜,三场决斗,我兄弟必以武功,与尔师徒分搏强弱,绝不仰仗别人。在此期前,如有任何狡谋或蠢动,那是提早灭亡!雪山三小,何时释归?答我一言。”公孙启明知老贼业已生怯,但因伤者急需救治,故亦望暂息干戈。辛吉道:“小子,现在任你卖狂,中秋再见。雪山派如不干犯你我两家争端,即日退出辽东,两个孩子立可释放。”公孙启道:“雪山原无介入两家争端之意,今后亦然,你的话如果算数,五天以内,把人就近送到乱石岗印家中途站。”辛吉道:“你非雪山老魈,怎能作得了他的主?”公孙启道:“小可事前已得穆老前辈承诺。挟人为质,也不怕弱了你们天南金氏的名头?!”辛吉道:“小子,激将计无用,玄阴寒煞也奈何不了老夫,五天之内,人准送到乱石岗。是不是言而有信,那就看你们的了,走!”挥手示意徒众,电疾而去。大力神掌贺刚与萧天犹混进群雄之中,这时悄声问道:“萧兄意向如何?”他是范凤阳的总管,不少人都知道,身份无法隐瞒,是以征求萧天意向。萧天道:“贺兄请先行,小弟再看看对方,还有什么鬼祟?日后再去奉访。”他很机警,从来开口,故贺刚至今仍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话又答得很乖巧,也为日后顿留地步。贺刚似是满意,道:“小弟在殷府恭候侠驾,失陪了。”语中,亦率领同行的人走了。由于萧天没跟去,群雄也都没跟去,枉费了十多天的功夫,贺刚连一个人也没有争取到。这倒不能怪贺刚办事不力,今天老少诸魔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最大关键,不论谁是谁非,范凤阳始终没有露面,这是最令人怀疑和失望的。贺刚踪影消失,群雄中一个名唤雷坤的问道:“萧大侠留下,莫非还另有打算?”萧天苦笑道:“雷兄太看得起在下了!”深长一叹,又道:“未来之前,小弟确曾痴心妄想,打算碰一碰宝藏的运气,可是经过今夜这短暂的一幕,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哪里还敢再打什么主意。天南金氏,人多势众,魔功毒功,岂血肉之躯所能力敌?公孙兄妹这一边,虽然人单力薄,但个人修为,俱已高达化境,背后显然还有世外友人为助,尤非小弟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所能妄窥项背的。还有那个红衣女子,单人匹马,来的突然,走的玄虚,还被她倒了不少人,那是什么功夫?看都不曾看见来,如何敢言对敌?说句泄气的话,我现在早已心灰意冷,但望能够活着回家,已经侥天之幸,怎还敢不知天高地厚!”他已了解诸小心意,以身说法,警告群雄,最好知难而退。雷坤道:“大侠既有退意,何以现仍不走?”萧天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弟何尝不想走?只是不愿意蹈十年前矿工被劫持的覆辙,雷兄以为然否?”雷坤道:“太侠的意思是……”萧天截口道:“多言罗祸,明哲保身,雷兄知道就成了,不必说出口来,群众之中谁能保证就再没有印范两家的耳目?”雷坤道:“别人我不管,也管不了,今后我只跟定萧大侠,同进共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一层保障。”如果真有这份存心,何须说出口来,此举显在争取共鸣,群雄果有多人附合道:“对,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萧大侠机警干练,不论进退,我们都跟着他,准没错。”

这是群众的心声,起码也能代表多数人的意见,然而人心隔肚皮,是否仍有范凤阳的爪牙混迹其中,谁也无从知道,萧天不禁暗暗叫苦,转念一想,回去也帮不了大忙,倒不如把这一部份人,送进关内,了是一件功德,此念一决,惶恐说道:“小弟自顾不暇,诸位盛情,可不敢当。”这是真心话,但也有几分作做,不如此,岂不显得太自大了。群雄异口同声道:“萧大侠用不着客气了,我们别无所求,只希望平安回家。

如果口不应心,不得好死!”萧天长声一叹,道:“这就叫兄弟为难了。这么办好不好?兄弟的意思,候到天亮,待视界清朗,再行下山。不过,兄弟要事先声明,我们这是道义的结合,彼此均无拘束,哪一位另有高见,哪一位愿意离开,随时都可以自便。”雷坤道:“就这么办,遇到危害,可得共同协力。”群雄道:“那是自然,谁要临时退缩,谁就是大家的公敌,咦!他们怎么还没动?”又一人道:“正在疗伤怎能动,看那姓霍的,已经成了一个绿人了,好厉害,不知碧阴摧魂功,究竟是什么毒?”敢情这时,霍已将所中毒恶之毒,逼出体外,正以三味真火,徐徐化炼。但见缕缕青烟,随风飘散。晓梅仍在自疗,看不出什么异样。公孙启业已将杜丹接了过去,正以本身正元,试图救治。其余的人,则散在四周,代为守护。时间在企盼中消逝于无形。午夜过后,山风逐渐由淡而浓,初如薄纱,渐成重幕,终于仰手难见五指,视线全被遮断。比及日出,浓雾消散场中何尝还有一个人影?公孙兄妹一行,早已从浓雾中撤走,不知去了何处。

一条长岭,由于经年累月雨水冲刷,自然形成若干分水脊,如从高空鸟瞰,极像一条无比大的蜈蚣。这条岭,座落在辽吉边境,靠近天宝山,也是长白山的一支,当地的老百姓,都替这条岭,叫做蜈蚣岭背。傍晚时候,忽从岭南陆续攀登上来四个人,公孙启先开路,吕冰紧紧跟随,姗姗和杜芸殿后,但也相差不了几步。

他们是来践妖女三日之约,为救杜丹,换取解药来的。当辛吉率众离开天池,公孙启以本身真元,救治杜丹无效,珍姥连用几种特制解毒灵药,也依然救不醒杜丹。不是内伤,不似中毒,连兰姥和雪山魈所知那么渊博的人,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无名老尼身上。那知佛光收敛以后,老尼已走,仅从印天蓝口中,得知老尼临去留言:“杜施主另有遇合,无须老尼多事。”话意虽然很明显,但大家认为,应竭尽人事,不能坐待救星天降。问题来了,人事该怎样尽法呢?蜈蚣究竟是人名还是地名?人名也好、地名也好,关内都有,但非三天时间所能往返,自然不对。缩小范围研究,这才由吕冰提出“蜈蚣背”个地名来。他家就在天宝山,是以知道并且路径还很熟。同时,释放雪山二小,与老魔亦有五日之约,也须分人前往乱石岗。守护伤者,尤其需要留下足够的人力。三处人力如何分配,才能万无一失?无名老尼另外一个指示,却间接地帮助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个指示的内容是:“刘老施主年老体衰,佛光透体传功不固,须坐关百日。

出现在斗场之金星石,似为高级党徒伪装,所作承诺,未必即可信诺。救助雪山二小脱困,可由兰姥及印施主,争同穆老山主前往,或能有意外的收获。”根据这一指示,才作成现在的分配,余人由珍姥率领,守护伤者。从天山天池到蜈蚣背,少说也有五百里,黎明动身,薄暮到达,最难得的是吕冰,居然寸步未落后,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喘息稍定,吕冰道:“这道岭就是蜈蚣背,全长三十多里,妖女究竟窝藏在什么地方?非得费点功夫找呢!”看了一下天色,又道:“天马上就黑了,树木又密,四五里外,岭腰有座破庙,我们先到那儿歇一会,等月亮上来以后,再找好不?”公孙启心里一动,道:“你带路,脚下轻一点。妖女如无固巢,说不定就停身破庙。”吕冰道:“大哥提醒我了,这里早年有过一个盗窝,妖女如果是在破庙,等会我领你们先到那儿去。”估量一下形势,目准落足点,腾纵而下,虽已汗透重衣,起落之间,依然轻灵巧快之极。

公孙启暗赞吕冰进步的神速。以此测彼,忖知严和与刘氏弟兄必也有同等的成就,辅助珍姥,保护伤者,当可安如磐石,内顾之忧稍释。下行约莫里许,树木渐密,天色也愈昏,视线已究难远。

吕冰似已认准方位,不慌不忙,依着山势,时右时下,穿行如梭,惟恐践踏落时出声,速度不由稍微收敛。又数里,隐约似闻人语,公孙启约住三人,凝神仔细谛听。以公孙启此刻的功力,运起天耳通,也仅能依稀听到女子辩声,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我总觉得大姊当时表现得太过分,容易被别人看轻,纵然勉强合作,婚姻也必无望。”接着便听到另一女子辩白道:“他们敢!谁不知道岭南梅家,名门望族,三凤玉洁冰清,国色无双。如非为了师门血仇,他们上门求教,我还不屑搭理哩!”先前女子又道:“大姊没有留下准确地方,他们怎能找得到?”接话那个女子道:“朝阳牧场老场主,久走关东,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到时候万一找不来,我们不会再去一趟吗?”先前女子愈发不以为然,道:“那就更加教他们看得轻贱了!”公孙启听至此处,业已了然彼此企图和身世,正待招呼三人,上前相见,忽听另一男子声音道:“这话我同意,何必舍近求远,想找老公,小生怜香惜玉,颇解风情,愿效毛遂自荐……”即听女声叱道:“何处狡徒,敢来撒野?躺下!”另一女声道:“未必,那儿偷来一点蛊苗,也敢在姑娘面前卖弄!”先前女声道:“你是狂花洞妖孽,还我师命来!”遂听“叮叮”连声脆响,双方已经打了起来,公孙启听至此处,立将其概略告知三人,道:“老贼爪牙己先一步到达,我们过去看看,必要时,助梅岭三凤一臂之力!”立率三人,急急向斗场奔去。

斗场拚搏,至为激烈。辛吉回程上,巧遇狂花峒金银二花,立即验出被梅岭三凤毒倒之人,是中了蛊。

金银二花立知三凤来历,请求辛吉拨派二十名高手,由刘冲率领,赶来蜈蚣岭,显有诛除三凤之心。刘冲料公孙兄妹,早亦必分人前来,深恐夜长梦多,难遂所愿,故一接上手,即展开群殴,自是希望速战速决。

这个贼子更有一个毒念,除掉梅岭三凤,也就无异断绝了解救杜丹的一线希望,间接的也算韦盛等死伤贼人报了仇。

梅岭三凤以三对二十三之比,力敌八倍敌人,自是极艰险。最初三姊妹围成一个小圈,背背相倚,三剑连挥,犹想顽硬死命地支撑。她们自也料到,公孙兄妹迟早必会找来,只是无法预知什么时候会找来。是以竭尽所能,拼命地拖,希望拖到公孙兄妹赶来,帮助她们解围脱困。

这种希望,正好与刘冲的企求相反。刘冲如何看不出来,又怎能教她们如愿。群殴也有一宗坏处,他怕伤了自己人,不敢施展毒功,当在天池的时候,刘冲是奉派混迹群雄之中,便宜行事,为防被别人认出,没有携带铁手。这次来蜈蚣背,跟公孙兄妹碰面的可能性极大,这种独特设计、专门为了克制公孙兄妹那两把利剑的重兵器,怎敢不带。

不仅刘冲带来了,二十个爪牙屑小,还有八把。这种重兵器,连公孙兄妹的两把削金断玉利剑都不怕,何况梅岭三凤的三把普通剑!强打,猛攻,硬封,实架,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罡劲的呼呼风声,外带着还有刁、拿、掳、夺的精巧手法和变化。勉强拆解了几招,三凤的阵营,就打散了。

这样一来,七八个人围一个,群贼可四面递招。

三凤失去婉护,腹背受敌,须各自为战,处境愈加凶险与危殆。“堂”的一声震响,大凤梅苓一时闪避稍迟,剑尖被震断七寸,刘冲抡圆铁手,已当头砸下。这一招如被砸实,梅苓的一颗黔首,势必非被砸成血泥血浆不可。适时,金花从旁一掌,把刘冲推开,道:“留活的!”刘冲眼看得手,冷不及防被金花推开,不由怒道:“姑娘这算何意?”金花道:“我有用。”一面递招,一面又向梅苓问道:“你如果想活命,火速实说,给杜丹放的是不是本命蛊?”

如是本命蛊,梅苓一死,杜丹便也难活。梅苓自是知道个中道理,暗叱:“莫非此女也有意弃暗投明?”但却问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此往好处一想,招式顿见松缓。

刘冲由于没有得到明白答复,虽然没再加入战斗,但梅苓所面对的敌人,仍非金花一个。面对强敌,意图未明,怎能如此松懈?忽觉身上一麻,已经着了道。栽倒坐挨。由于金花正在问话,贼人手法用的有分寸,仅点了她的软麻穴,知觉未失,仍能说话,不禁冷笑道:“这就是你的鬼计?”金花道:“前嫌了,这不是我的意思,你如据实答我所问,放弃前嫌,立刻离开辽东,便放你们逃生。”梅苓道:“先教那边停手,再说明你的意图,才有商量。”梅岭三凤是亲姊妹,梅苓最大,以次是梅芬和梅葳。梅苓穴道被制虽不能动,但因摔倒的位置与姿式,非常凑巧,眼睛还能看到两个妹妹的苦战情况,围殴梅芬的八个人,以银花为首,梅芬有蛊不能放,专凭单剑御,自已带伤,处境最险。

梅葳年纪最小,成就最高,围殴他的贼人,比围殴两个姊姊的也少一个,又无御蛊行家,反而被她放倒了两个,还能勉强支持得住。梅苓看在眼中,审度二妹很难再支持十招,如容银花得手,赶去另一斗场,三妹也难侥幸。思维如电一闪,立即把握机会,先解救二妹险境,再作打算。金花露齿一笑,道:“你已是阶下囚,还要提条件,不过,我还是答应你。”一瞥刘冲,示意停战。刘冲是金星石的二弟子,在目前情况下,虽不如老三范凤阳得宠,利用的价值大,但狂花峒主师徒,对于老魔的重要性,可比范凤阳知道的还清楚。因此,他内心虽然极不愿意拖延,又怎敢得罪金花。在刘冲的喝止下,战斗停住了。金花道:“你该可以回答我了吧。”梅苓答道:“你还没有说明用意呀!”金花又是一笑,道:“看我的记性有多好,很简单,跟你一样。”梅苓道:“什么跟我一样?”她觉得金花的话,含糊而暖昧,是以又叮问一句。

金花笑意更甜了,道:“看来我马虎,你也不精细,你不是说过,用解药换日月双璧吗?”梅苓道:“就这个?我可没有存心借这个毒招,要别人的性命。”金花道:“难道还有别的,我跟他们无怨无仇,只要他们肯把东西交出来,我为什么要结怨?”梅苓道:“这么一说,我非相信你不可了?”金花佯装不介意地说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信不信由你。”梅苓似是信了,道:“我用的是本命神蛊!”金花道:“你已能分化由心,比我还高一等。既已释嫌修好,能不能帮个忙?”言外之意,自是要她的本命蛊。二凤三凤不约而同叱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搏战虽停,群贼虎视耽耽,还围在四处,是以她们还不能自由行动。金花若有所悟,道:“难怪两位妹子多心。撤回围困,适才是哪一位动的手法,也请把梅苓的穴道解开。”群贼闻声而动,刹那聚在刘冲左右。梅苓穴道一解,盈盈站了起来,梅芬、梅葳,也到了乃姊身边。双方相距五丈,壁垒分明,只有金花,银花,却还站在三凤面前不远,金花含笑说道:“三位放心了吧?”梅葳辞穷,转向乃姊道:“你也是此中的大行家,难道不知后果?大姊,这是你的事,由你自己决定好了?”梅芬接口道:“话不能这么说,大姊献出元蛊,终生便要永远受制于人,再说那些人……”金花已感不耐,截口说道:“梅大姊怎么说?”梅苓毅然说道:“先让我两个妹妹安全离开,我就答应你。”

她估量形势不利,公孙兄妹至今又无消息,与其同遭毒手,何如先教妹妹离开,将来也好有人报仇。试想同胞定然拒绝,二凤三凤又怎肯舍她而去?金花似已料知,二凤三凤必然报绝,金花当梅苓答话声一落,立即抢先说道:“好,就这么办,我保证她们安全离开。”二凤三凤气得一跺脚,呛啷声中,宝剑又已出鞘,再说什么也是白费只有以行动表示抗争。在艰危的情况下,姊姊慈爱,妹妹刚烈,表现的均甚感人!群贼在刘冲的暗示下,也已向前逼来。眼看剧战再起。适时,不远处已经有人接话,道:“你保证他们安全,谁保证你?”语调冰冷,随声现出公孙四小兄妹。他们到达场外,已有片旋,话虽没听全,双方立场都已了然大半,原想看个起落再出来,不料情况突变,既不能坐视三凤再陷危境,更不能容让金花狡谋得逞,是以及时现身。金花弄巧成拙,怒极恨极,偷觑三凤,正因公孙兄妹现身,分神侧顾,猝起发难,突袭梅苓,银花闻响斯应,扬掌便向梅芬击去,刘冲率领群贼,兵刃齐举,亦加速涌向三凤。描其用心,不外在公孙兄妹到场之前,先将三凤制住,甚至除去,梅苓尤为主要目标。公孙兄妹隐身位置,远在十丈开外,现身后,惟恐激发剧变,从容举步,起得亦不快。

值当剧变已起,则行动又如闪电疾风。三方面到场的人,无一庸手,这其间,生死胜负,消长之机,决定于距离远近,以及精神是否分神专注。公孙兄妹距离场心最远,纵欲支援三凤,奈何远水难济近渴!杜芸看清这一点,扬声喝道:“打!”抖手发出一片龙鳞甲,惟恐误伤三凤,角度偏高,但听“嘘嘘”之声,漫空回旋,盈耳不绝。这是龙介子的独门暗器,形状略似金钱镖,但非扁圆,而是类似鳞片,五瓣缀合,微弧,周边箨利如刃,依各种不同手法,可作各种角度的回旋变化。这片暗器,约有七八个,是打向群贼的,牵制重于伤人。

其时,冷月已升至树梢,刘冲抬头看见,骇然道:“这是龙鳞甲,点拍圆心,不可恫失!”群贼本就心虚,再经他这一喝,愈发慌了手脚,行动不由迟缓下来。公孙启身形如电,群贼行动一幌,他已赶到。双花与三凤,近在咫尺,面面相对,举手可及。她们的关系位置,是这样的:

三凤这面,梅苓居中,梅芬在左,梅葳在右,而双花则金花在左,银花在右。

群贼又在双花背后。公孙兄妹则是从三凤左侧赶来的。

杜芸那一片暗器,是从横里打向群贼的前上方,等于是截半,遏住群贼,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三凤听到公孙启的话声,是向左偏头。双花猝起发难,声都未出,是偷袭,是乘梅苓和梅芬的不备,却无法瞒得过站在最右边正向左偏头的梅葳,双花以有心,计无心,行动自然比较快。

梅葳和梅芬,面对强敌,又居劣势,心理上自然有准备,但当听到来了救星,闻声左顾,出于情不自禁,也是极其自然的,等到发觉有变,再想格挡,无论如何,也不及双花快。三凤之中,谈机智也以梅葳为最,由于位置站得好,自然而然就把双花的行动,监视住了,故双花一动,梅葳即从旁截举,并扬声斥责:“你想干什么?”剑闪寒光,斜刺金花左臂,那斥责,亦不啻向胞姊示警。梅葳是活人,先一瞬为助乃姊护蛊,宝剑即已掣在手中,金花偷袭梅苓之前,岂能看不到,防不到,但她欺梅葳年轻,估量制住梅苓,人质在手,料她投鼠忌器,亦必有力难施。

临机决策,成败系予一念,金花蓄意而为,行动在先,料定梅葳绝对没有她快。

这个念头,基于轻敌与自大,根本就有问题。

她把梅葳适才力战七贼,犹未瞬刻落败的一幕,完完全全忘了个干干净净。因此,她右手食中二指,已将触及梅苓左肩井,梅葳的剑尖,也已到了她的左胁。金花如不撤招,固可制住梅苓,但梅葳剑尖透胁而入,轻则重伤,重则立刻香销玉陨,自然,金花虽然没有把梅葳放在眼中,可也不是毫无准备,只是梅葳应援的快,出乎她的料想罢了。

权衡轻重,一指换一命,大大的不合算。当机立断,化指为掌,劈向梅苓,借震反退左臂震袖犹想卷夺梅葳宝剑,论个人艺来,三凤犹胜双花一筹,梅葳又是三凤翘楚,金花这个算盘,岂能完全如得了愿!

梅苓经乃妹一喝,警觉金花偷袭。错肩献掌,本待反击,碍于梅葳横阻在前,无法出手,同时,金花那一掌虽未击实,掌风劲力,却把她震退好几步,方才拿桩站稳,犹觉眼冒金星,气血翻涌不己,梅葳拿剑尖一吞一吐,原势力不变,依旧跟纵追击,但听的一声,金花左衣破见血被剑刺伤。

幸有三贼,看出杜芸用心,突破暗器网,及时赶到,藏截住,否则,金花伤势还不仅仅如此。梅芬今天最倒霉她站在最左边,一心只想看清来人到底是否公孙兄妹,也最出神。她右边是梅苓,自顾尚且不暇,梅葳中间隔着大姊和金花,更是远水难济近火,帮不上忙。救急应变,完全得靠自己,比及闻警,银花已到身前。她先前原已带伤,现见偷袭她的,又是银花,正应了那句俗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即是能躲,她也不肯,何况纵然想躲,奈何敌掌已到!危机一发,上身蓦向后缩,翻腕出剑,以攻迫攻,银花若是不退,便要两败俱伤。想法也许不错,无奈这时,宝剑尚横置腰际,反腕伤敌,需要些许时间。她现在所最缺少的,就是这刹那时间,因而宝剑方起,银花掌力业已击实。

幸而她已缩胸卸力,没有毙命当场,但也口喷血箭,踉跄两步,娇躯方才向后倒了下去。

双花心意相通,俱想获得一个人质,对内可以堵塞群贼埋怨,对外可与公孙兄妹谈条件,可进可退,连用自如。金花一击未退,银花自不肯放过机会,何况梅芬已重伤倒地,有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彼时,龙鳞甲业已临头,那摄魄钩魂的“嘘嘘”啸响,银花岂能漫不经意。等她看清这名震江湖的暗器,已经掠顶而过,再想掳劫梅芬,美梦业已成空!公孙启就是这时赶到的,目睹梅苓已陷重围,浑身是血,两招制住银花,威凌喝道:“住手!”十丈距离,杜芸,姗姗,以及吕冰,亦已跟踪而到,闻喝先行止步,杜芸更乘隙收回独门暗器。刘冲先已生怯有意罢手,金花却不答应,道:“凭什么?”她见只来了四个人,年纪都不大,又没去过天池,不知道公孙启的厉害,是以不服。公孙启目射精光,怒道:“那两位姑娘再有毫发之伤,便以此女性命作抵。”金花道:“她们是你的什么人?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闹事?”公孙启手上一用力,痛得银花叫出声来,沉声喝道:“住手!朋友怎么称呼?此行是否由朋友负责?”刘冲忖度公孙启似无必战之意,报出自己姓名道:“在下可以作一半主。”公孙启已知双花地位不低,道:“我兄妹来意,刘朋友料必知道?”刘冲道:“知道。”公孙启道:“那就好办,我兄妹虽与毒臂神魔师徒有仇,却无意多伤无辜,是此愿以这位姑娘,换取梅氏姊妹安全,朋友看可使得?”刘冲暗呼侥幸,深幸小煞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以及早离开为妙,道:“在下同意,条件是尊驾提出来的,请先放人。”当着双方和群贼的面,他也不愿过分示弱,被人看轻。公孙启道:“这公平么?”刘冲提议先放银花,只是掩饰内心怯惧的一种姿态,无意坚持,现见公孙启得出反问,立即见风转舵,道:“依尊驾之意?”公孙启道:“双撤围困,尊驾放人。”刘冲目的已达,道:“我撤围困,尊驾放人,双方……”金花见公孙启无视自己的存在,理都不理,认为有失尊严,截口说道:“没那么便易!”此言一出,无不大起反感,就连群贼,也不例外。

公孙启愕然道:“芳驾莫非另有高见?”金花道:“两个换一个,你不觉得吃亏?一个人换一个人呢?”公孙启道:“这样双方才都不吃亏。芳驾准备以谁交换,另外一人如何处置?”金花一指梅苓,道:“她伤重,急需治疗,先换她,另外一人似乎还该谈点什么。”公孙启道:“芳驾宅心仁厚,令人肃然起敬,另外再谈什么最相宜?”

金花道:“日月双璧。”公孙启早已测知她的鬼心思,道:“用活人换没有生命的物件,小可认为还是值得,只是随身只带一件,奈何?”金花极是意外,看了公孙启半晌,道:“你是真心,抑是准备了假的蒙混?你人还不错嘛,就凭这一点,姑娘让步啦,一件就一件!”掩不住内心的狂喜,充分流露在脸上。公孙启道:“姑娘很大方,是否可以换人了?”明赞暗讽,金花也不禁脸上一红,道:“先交换人。”公孙启道:“任凭姑娘。”松手放开银花。

刘冲也将梅葳围困撤回。公孙启待双方的人,回到本阵,果真探怀欲取日魄牌。适时,忽听梅苓扬声喝阻:“公子且慢!”众人俱是一吓,不由向她望去。公孙启诧问道:“姑娘有何见教?”梅苓道:“拜托公子,善视三妹,杜场主的蛊,她就能治。”突横宝剑,便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此举尤出众人意料。

“姊姊!”

梅葳嘶喊着,飞奔了过去。公孙启深受感动,明知无望,也不能不竭尽人事,电疾赶去。杜芸、姗姗与吕冰,自是如影随形,共同进退。蓦的,一声脆响,梅苓的剑,竟被一支铁手嗑落!持用这支铁手及时救下梅苓的,居然就是围困她的群贼中的一个黑脸汉子。这更是一件不同寻常的感人事迹!

公孙四小兄妹,后发先到,自动撤消围困,回到刘冲身侧。

梅葳稍后到达,姊妹两抱头痛哭起来。金花一怔之后,突发恶念,张口一股黄烟,便向公孙启的脸上喷去,奇事发生了。

公孙启闻到腥臭,方才警觉,避已嫌迟,惟有暴提真元,向外排拒,隐隐约约似有一般极淡极淡的丹檀香味,随着护身真气,散发出来。金花似受电殛。一声痛极尖叫,甫从口中扬起,人也暴跳起来,摔落地面,即告气绝。

那股黄烟,本已扩散,突又自行凝聚……凝聚……最后凝聚为一条半尺长的死蜈蚣,宛如被火烧焦,沉落地上。银花虽恨金花适才无情,毕竟同师多年,姊妹一场,不忍她弃尸荒野,打算带回安葬,也好向师父有个交代。

哪知玉手甫一接触,怪事接连发生,刘冲目睹心惊,哪还有胆再多停留,招呼银花,悄悄离去,瞬息被夜色遮没,不见踪影。

公孙启真没料到,无名老尼佛光透体传功,竟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妙用,终因闻到一些腥臭,恶心得命,群贼去远,方才告知三人,就地行功化炼。

金花作法自毙,那声尖叫,惊动了梅氏姊妹,亲眼目睹这一幕非常经过,闻所未闻,不禁吓呆了!到她们从惊呆中清醒过来,群贼已走,公孙启也正好将吸入的余毒排净,站起身来。

梅苓忐忑问道:“公子全好了么?”公孙启道:“原无大碍,只是觉得有恶心,现在已全好了。”梅苓方始长出一口气,含愧说道:“都是我……”公孙启截口道:“姑娘不必自责,适才经过已足以说明一切,杜场主犹待救治,姑娘姊妹……”说至此处,不由向梅芬倒卧处望去,哪里还有人影,惊“咦”一声,立即改口说道:“令妹伤势甚重,绝难行动,何故不见,先过去查看查看。”

相隔数丈,自是起步就到,梅芬倒卧处,不知是谁以指笔,留下几行字迹,写的是:“芬儿与我有缘,重伤急待医治,我已带走,日后自有相见之日,不必挂念,毒臂神魔料知尔等人力分散,已另派高手,赶往天池,火速回去要紧!”梅葳道:“我想起来了,以前曾听先师说过,无量山中,有四位隐世高人,合称四知,分开来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二姊已因祸得福,不必再为她担心,赶路要紧。”公孙启道:“路还很远,贤姊妹的伤势,包扎一下再走也不迟。”忙代五人分别引荐,破庙就在不远,即由杜芸、姗姗,陪着梅家姊妹进去包扎,公孙启带着吕冰,留在庙外巡守,女孩子见面,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说个没完!

等到包扎完毕,走出来时,已经相处得极是融洽,公孙启不知伤势到底如何,又不便催促,悬念天池安危,已是急得团团转,待四女走出,再不多问,即刻兼程回赶。

杜家参场山麓站,也就是管烈经管的那个站,是个转运站,采集的原参,经过整理包装,送到这个站,在这里装车,然后才再转运出去,是故这个站,仓库,车房,马厩等等,设备最全,占地最大,往日这个站,开春以后,就逐渐忙碌起来。

自从月魄追魂郭晓梅追踪矿工起,牵连逐渐扩大。先是杜丹被掳劫,继而发现当年谋害牧野飞龙之凶手,杜丹兄妹是牧野飞龙的继人,敌忾同仇,自然而然,促成与公孙兄妹和印天蓝的大结合,强敌未除,生死难知,哪里还有精神作主意!因此,不独这个站,所有杜家的场站,全都空闲下来,自然,印家所有的场站,所有也是一样,敌人的势力太大,为了生存,为了清雪新仇旧恨,非集中力量不可,管烈奉派经管这个站,还不仅是因他的忠诚干练,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为杜丹兄妹以下第一人,尤凌驾萧天,严和之上。

十六傍晚,在萧天率领下,群雄又到了这个站,管烈仍照前天一样,招待他们的食宿,席间,管烈问道:“山上的情形怎么样,姓贺的怎么没跟萧兄一路?”同席还有外人,他自不便和萧天过分并密。萧天道:“好险,范场主约来的老前辈能人很多,如非福星天降,月魄追魂那一边,实在难以招架!”接着,他便把昨夜经过,扼要说了出来,然后又道:“真奇怪,月魄追魂敢情是女扮男装,毒镖贯胸,居然未死,多半和那个老尼姑有关系,这样看来,贵场主大概也不会有事,贺刚身份明显,不走等什么!”管烈哦了一声,道:“这就叫作吉人天相,萧兄如今有何打算?”萧天叹道:“除了结伴回家,还能作什么打算!”管烈道:“早听敝场主劝有多好,现在怕不容易了!兄弟给各位介绍一位朋友,就知道详情了。”出去不久,引来一个中年人,道:“这位是江宗周兄,比各位早走半天,又退了回来的,大家多亲近亲近。”彼此通过名姓,追问原因,江宗周道:“不怕各位见笑,兄弟胆怯心虚,故意落后,侥幸逃得一命,早走的遇上了金星石那伙爪牙,一律被裹胁而去,不从的,唉!路上或许还能看得见!”他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在座的人,也都意会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经过这番交谈,管烈以为萧天有了新任务,而萧天也从江宗周的口中,忖度前途未必能够平静。群雄更是惴惴不安,经过一番商谈,有的愿意留下,干脆投效杜家参场,协助杜家抵抗敌人,有的更坚定了回家的意念,决定跟着萧天碰运气。萧天悉听自便,不置可否,超然哂以第三者的身份自居。管烈却不能不表示意见,道:“各位盛情,甚是感人,这件事关系太大,在下只是一名管事,地位甚低,实在作不了主,请原谅。”他分析这些愿意图下来的,多半出于胆怯,急难并不足恃,万一再有老魔爪牙,混迹其中,更加坏事,所以婉转地拒绝了。萧天道:“管兄的处境,兄弟十分同情,我们相扰已多,今夜歇息一晚,明天仍照原议而行,不会再给管兄添麻烦。”他跟管烈一明一暗,同是杜丹的人,自然会帮助管烈说话。群雄自也不能强人所难。

第二天到临江,平安无事,料定老魔早已走远,群雄的悬虑,大为减轻,安心准备回家,不敢再生妄想。第三天到通化,晚饭还没有吃完,不料全都出了毛病,肚子绞痛,上吐下泄,闹得狼狈不堪。一百多号人,分别住在四家客栈,情形完全一样。

这种情形,显而易见,是有外人作了手脚,店家的嫌疑并不大。这道理也很明显,如果酒菜不干净,四家客栈,不可能全都不干净,群雄也不会发生同样的病象。除了店家,这作弄手脚的人会是谁?一个?抑或是一家客栈一个?群雄吃下去的,究竟又是什么?

好在群雄吐泄一阵,不敢再吃,回到房中,自行疗养,还没有一个倒毙的;即使是中毒,短时间似乎还不致于要命。萧天现在是群雄的核心,本诸道义,他有责任查明原因,治好群雄。

他挣扎着到其余三处,巡视了一转,也盘问过几家店主,访问过有限几个住店的老客,而几家店主也惊慌失措地问过厨房大师傅和打杂的,全都不得要领。回到他自己住的客栈房间,跌坐床上,合起眼睛,冷静地思考这件事。毛病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也不知是肚子痛,抑或想出来什么道理或办法,仅仅听到他发出一声轻哼,可又没见他动。隔了半晌,另外三家客栈,先后都来人,异口同声,都说群雄的肚痛,一阵比一阵加重,向他要办法。萧天自顾不暇,又能如何救群雄?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开门走了进来,萧天见是李彤,脸上并无痛苦神色,不禁诧异问道:“李兄莫非有了解救的好办法?”李彤道:“有,大家中的是慢性毒药,名字叫子午断肠散,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只能支持六个时辰,过时必死,我带的解药,刚好对症,所以现在已经完全复原了。”萧天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就请李兄着手救人吧。”李彤望着他那说话吃力的神情,得意地说道:“萧大侠该知道,谁的身上也不会带很多东西是不?”

萧天微一皱眉,道:“难道已经用完了?”李彤道:“没用完,剩上的大概还可以救四个人,除了小弟,现在还有一百四十三人,不知该救谁好?是以感到十分为难,特来向大侠请教。”萧天道:“请教不敢当,药是李兄的,李兄可自由作主。”李彤道:“小弟考虑再三,深觉大侠为人正直,接受群雄爱戴应该……”萧天已知其意,截口说道:“在下廖承群雄错爱,愈发不敢僭先,盛意心领,请另就年轻有为的人,择优施救好了。”李彤一瞥其余三人,道:“这三位仁兄,急公好义,一路之上,帮了大侠和群雄不少忙,应该优先施救,旁人也不会说话。”边说边在取药,另外三人异口同声道:“我等情愿与萧大侠共死,你快去救你认为可救的人去吧!”激昂壮烈,大有视死如归之概,甚是感人,李彤已将药取在手中,道:“我看四位最值得救,但四位却都义不独生,这样好了,如果用水冲开一大盆,所有的人平均分服少许,虽然不能救命,却可暂缓死亡时间,再想别的办法,大侠以为如何?”萧天隔着半透明的玉瓶,见解药还有小半瓶,颜色并不太深,似是灰或粉药一类的粉末物,不觉心里一动,道:“依李兄估计,这么做约可暂缓多少时间?”李彤微一沉吟,道:“各人禀赋不同,功力高下亦异,约可暂缓三天到五天不等。”萧天道:“李兄既然能够辨别出众人所中之毒,又有此珍贵解药,料必是位大行家,定也能够配制了?”李彤道:“不尽然,药是朋友送的,辨识之能,也是这位朋友指点的,还不会配制,不过这位朋友,就在沈阳行医,快马加鞭,两天定可赶到,料解当前问题。”萧天道:“事关群雄安全,最好由群雄自己决定,可否麻烦李兄,把大家都请到这家店房来?”李彤道:“群雄腹痛难忍,未必全能行动,大侠功力深厚,故痛苦尚能强忍,小弟愿陪大陕,分别前往各栈施救,罗为妥善,尊意如何?”萧天道:“在下顾虑欠周,李兄担待,那就先从这家客栈开始吧。”

甫行下床,还未站稳,一声痛呼,蹲了下去,脸色煞白,汗珠子都冒了出来,另外三人,更连腰都没有直得起来,李彤叹道:“四位这是何苦,尤其是萧大侠,先把解药服下,及早恢复健康,也好有精神替大家想办法。”萧天强忍腹痛说道:“李兄不必再说,请偏劳先去救人要紧,兄弟稍好随后就到。”李彤长叹一声,道:“大侠既然如此固执,小弟只好遵命。”李彤方始出屋,三个客栈代表就要长站起,萧天急忙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不要动,隔了片刻,方才听到轻微步履声,逐渐远去,这说明李彤出屋之后,犹在窃听房内动静,并没立刻就走,事情必有蹊跷了,李彤为什么这么做?屋中四人似并未中毒,何以也要装作中毒模样?步履声消失后,屋中几人全都站了起来,脸上痛苦神色全失,果然没有中毒,三代表中一人名叫张俊,愤然说道:“一定是这个小子弄的鬼,大哥何故还不把他擒下,逼出解药?”从自锦州出发,萧天一共结交了七个可托心腹的朋友,除了张俊,依次是张杰,房清,吕佩,韦辉,沈仲,刘礼,屋子里另外的两个人,一个叫房清,一个叫韦辉,这次住店,萧天除了身边留下刘礼,其余六个人,平均安置在另外三家客栈,以为耳目。

公孙启因为他的面目陌生,人又机警干练,商得杜丹同意,请他出来单独行动,自然会对他的安全,顾虑周到,防毒就是其中的一种。公孙启没有解毒药,于是请珍姥分给数十颗,以备必要时,救人或自疗。萧天在巡视各栈的时候,就已在暗中,把解药分给七友,连同自己,一次就用去八颗,并密授机宜,侦察下毒之人。现在听张俊发问,萧天道:“贤弟所见极是,目前还不宜莽撞。”张俊道:“为什么?别人都中毒,单独他没事,而且一口道出毒药是子午断肠散,难道这还不够?”萧天道:“不够,就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周密,一定还有同路人,内奸万不可留,要清除,最好一次清除干净。你们先回去,照我早先说的话,暗中留意,绝不会大错。”房清道:“李彤的解药能吃么?”萧天道:“这倒不须担心,他最大的企图,是胁迫大家跟他走,大概可信。”韦辉要发言,忽听前边店堂吵了起来,只听刘礼吼道:“你胡说,萧大侠才不会叫大家去沈阳。”萧天道:“我们出去看看。”四个人仍旧装着肚子痛,用手捂着,匆匆赶去,见群雄俱已到齐,正七嘴八舌,质问李彤、刘礼。眼瞥见萧天,扬声喊道:“萧大侠出来了,都别乱,我们当面弄清楚。”紊乱的店堂,马上静肃下来。萧天道:“怎么回事?”群雄中有人问道:“请问萧大侠,解药是谁的?”萧天道:“李兄的,怎么样?在下对于毒药,一窍不通,也是李兄验出,跑去告诉我的,这是好意啊,有什么不对?”那人道:“要去沈阳恐怕也是李兄的高见吧!”萧天道:“李兄说他有位朋友,在沈阳行医,能解子午断肠散的毒,去沈阳虽是李兄的意思,可也是为大家着想啊。”瞥见桌上,盆水犹清,转注李彤道;

“李兄,业已否调好?”自萧天到场,李彤即一语未发,这时见问愤然说道:“还没调,一片好心,全喂了狗,不调了!”一语犯众,群雄哗然,同声喊打,秩序大乱。萧天说好说歹,半晌才把群雄愤怒的情绪,平抑下去,才又说道:“李兄能否赏赐小弟一个薄面,把解药给我?”李彤道:“小弟最初的意思,就是想把解药送给大侠,现在仍旧贯彻初衷,送给大侠,究竟自救抑或是救人,概由大侠作主,小弟不再过问。”取出解药,交给萧天,便昂头挺胸,大步向店外走去,言谈举止,表现得点滴无可疑议。萧天道:“李兄慢走,稍待再行奉访。”他并没拦阻,却示意张俊房清暗中跟去。隔了刹那,待李彤走远,萧天打开瓶塞,见果是灰色,凑在鼻端闻了一闻,微泛清香,并无其他异昧,便把适才经过,仔细告知群雄,然后皱眉说道:“我们原定明日南下,经由海路回返中原,不料一时疏怨,全体中了别人暗算。在下谬承各位俯重,倍觉惭恤与内疚,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度过难关?这瓶解药是否能用?哪一位能够鉴别,请出来一下。”群雄中忽有一人,霍的站了起来,道:“我来!”边说边已走到桌前。萧天见是黑熊房飞,讶问道:“房兄懂得这门学问?”就他的视察,房飞生得魁武粗壮,浑似傻小子,是以如此发问,房飞嗯了一声,接过药瓶,拿了一个碗,倾出少许,用水调匀,仰颈一口吞下,方才说道:“我懂得屁!反正命一条,没有解药也是死,何妨就用这条已经靠不住的命,作一次试验,晃是灵光?等半小时辰就知道了!”豪放悲壮,群雄无不深受感动,萧天顿脚叹道:“房兄何苦如此,唉!”房飞再不多话,就在桌前,席地坐下,行起功来,店堂气氛,无比严肃,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感觉得异常的沉重,萧天更是凝眸不瞬,注视房飞脸上的变化,等待复等待,时间仿佛像停滞了一样,群雄的呼吸仿佛也都要窒息,房飞那张本来就黑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萧天估计时间,足够半个时辰,轻声试探着唤道:“房兄,房兄,你的感觉怎么样?”也不知是否行动未醒,抑或又出了别的毛病?总之,房飞没有应声,萧天一探鼻息,发觉房飞的呼吸,甚是均匀舒畅,依理推断,应是行功未醒,不敢再加干扰,侧顾韦辉,悄声说道:“韦兄该回客栈去看一看,别再出其他的事故。”刘礼道:“这里一时不会有事,我陪韦兄走一趟。”萧天道:“就便到处打一转。”刘礼答应着,伴同韦辉出店而去,群雄有肚痛,渐渐加剧,有的忍不住,已经哼了声来,萧天听在耳中,心头甚是焦燥。

没有多久,刘礼回来,韦辉仍旧跟着一起来了,两个人神色极是惊惶,刘礼手中还着一张字条,一进门,就大声嚷道:“萧大侠,李彤这个兔崽子,留下一张供状逃了!药吃不得!三家客栈的人,又都中了道儿,你看。”萧天接过字条,匆忙看了一眼,道:“张俊他们呢?逃走的是否就他一个?”刘礼道:“张俊房清重伤垂危,其余三人也都中了道儿,我跟韦兄全点过了,一个不少,逃走的就那个畜牲一个人。”萧天欲言又止,一拍房飞,道:“房兄起来!”房飞应声而起,呆怔说道:“我叫房飞,请坐。”萧天切齿恨道:“我不杀李彤,誓不为人!”群雄中一个忍着肚痛问道:“那张字条写的究竟是什么?”萧天道:“各位去轮流着看好了。”刘礼接了过来,递给最近一人,只听他强振精神,念道:“萧天,限你三日之内,把人全部带到沈阳,逾期必死,勿谓言之预也。”念完,惟恐群雄多心,又把字条递给邻近一人,字不多,一眼便可看清,有的接,有的不接,刹那即轮流传遍,一人道:“杀他是将来的事,得先把命保住,才能谈得到以后,对于目前的情况,萧大侠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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