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天上一轮新月,几颗寒星,越发显得这庭院份外凄凉。
庭院里正有一男一女在并肩散步,男的是梅归,女的是袁孤凤。
倪少华陪伴贾墨羽、张灵芸入宫去了,皆因倪少华奏明崇祯派锦衣卫和厂卫增援宁武之事,提到了敕封“玄妙夫人”的贾墨羽,皇帝宣她南书房见驾,张灵芸陪师姐同去。
贾、倪、张三人走后,东方玉仪重重数说阎翠一顿,怪她不该擅自要求随军去宁武。
东方玉仪知道这位师姪女性情激烈,此番临阵定然奋不顾身,诚恐有失,以此非常之忧虑。
袁孤凤也觉心里烦躁,便拉了姐夫出来陪她散闷。
青灵门下八女之中,已有三人出嫁,便是四弟子卞宛青,五弟子薛绛树,六弟子董飘香。袁孤凤和这位四姐夫特别亲近。
一来是青灵大师要梅归教两个小徒弟读书写字,二来梅归脾气甚好,袁孤凤一向口没遮拦,不分轻重。梅归也受得住她的言语。
此时袁孤凤推说出来等候二位师姐,便把梅归拉了出来。
两人缓缓的散着步,梅归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淡月疏星绕建章,仙风吹下玉炉香,这是皇宫内的寂寞情景。不管尘世间刀兵灾祸,改朝换代,天上依然是月圆月缺,永不改变。一念及此,宁不罔然。”
“姐夫,你太多愁善感了。”
“你又何尝不是呢?”梅归道:“八妹,你看似豪迈不羁,其实心软情长,我瞧你对那阎翠就关心得不得了呢!”
“阎翠很可怜。”袁孤凤道:“她对林文宗用情很深很专,林文宗死于非命,令她心碎肠断,我好替她难过。”
梅归情不自禁伸手拥着她肩膀:“八妹,你心地太善良了。”
袁孤凤忽然道:“姐夫,你可知道我为甚么要去宁武么?”
“不是为挽救明室天下么?”
“少来这些大帽子。”袁孤凤嗤之以鼻:“我是为照料阎翠,她和李自成手下仇深似海。一旦失手被掳,不定要受多少折磨,所以我得去跟着她,万一不幸,宁可亲手杀死她,也不能让她落入贼人之手。”
梅归忍不住把她搂得更紧:“八妹,你想得太多,用情也太深了。”
袁孤凤挣脱梅归之手,说道:“姐夫,我和你说正经事,你该和我们同去宁武。”
“我也想去。”梅归道:“不过我要你说,我为甚么该去呢?”
“你听我说嘛!”袁孤凤道:“我看得出,如今阎翠心里好孤寂,好痛苦,可是林文宗人死不能复生,而你是林文宗的好友,阎翠对你和别人不同,坦白说,她对你有情。”
梅归骇然道:“八妹,你不要乱说。”
“你瞧我是乱说么?”袁孤凤道:“我的笨姐夫,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
“那我可不敢。”梅归惶然道:“你说的话令我自觉大为走眼,你不像我认识的小师妹了,真叫我吃惊。”
”你听我说。”袁孤凤道;“阎翠杀人溅血,毫不犹疑,是名符其实的艳罗刹。可是你叫她退还镖银她就退,你叫她改名字她就改,千依百顺,她干吗要对你千依百顺呢?”
梅归苦着脸道:“八妹,我实在怕了你,求求你暂且留言行么?宛青知道会剥了我的皮。”
袁孤凤幽幽的叹息一声:“姐夫,任你和四师姐是恩爱夫妻,你根本不懂得她。”
梅归愕然这:“我又怎么了?”
袁孤凤道:“四师姐灵慧多智,和五师姐是一时瑜亮,你以为她看不出来?”
梅归着急道:“那怎么办?我真是自找麻烦。”
“怎么办以后再说。”袁孤凤道:“眼前要紧的是保住阎翠,要她打消必死之心,这只有你才办得到。”
梅归急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
“我甚么?”袁孤凤道;“你就忍心看着这么个好女孩去送死?四师姐要是知道你这么冷心冷面,见死不救,休想她再理你。”
“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就要我教你了。”袁孤凤道:“你跟我们同去,暗中告诉阎翠,你是为了她去的,这样她自然不会想死了。”
“就这么简单?”
“才不简单呢!”袁孤凤道:“当然最好是更露骨一点,干脆说你关怀她,倾慕她,她如果死了,你也不会独生,这样就能救她。”
“救她?”
“当然啦!也救了我。免得我随着她冲锋陷阵,姊夫,你说好不好呢?”
“好当然好……”梅归犹疑道:“只是……只是将来怎么办呢?”
“将来的事理得了那么多吗?”袁孤凤嗔道:“也没见过你那么畏首畏尾的人!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你讨她做小老婆,还能怎样呢?”
梅归皱眉摇头:“八妹,你出的主意净是要人命的。上有尊师青灵老神仙,中有三位师姐四位师妹,我那里来这个胆呀?”
“嘘!”袁孤凤轻声道:“两位师姐回来了,不要再说,你就照计而行好了。”说罢快步迎上前去,亲亲热热的叫声:“二师姐三师姐,你们回来了?”
张灵芸疑感道:“小凤今天怎么了?”
“我想听听你们见皇帝的情景,皇帝的胡子不是很长呀?”
倒把两人招笑了,贾墨羽道:“圣上才三十多岁,怎么有长胡?进去再说吧!”
朝阳升起后,一千余骑出了京师西门,向西疾驰。
阎翠一马当先,紧跟着她的女郞是她新近结识的好友袁孤凤,再往后是梅归和贾墨羽、向强、文彪、锦衣卫和东厂的健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