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找不到玉儿父女。
离了马帮总寨,他十万火急追赶,居然不见他父女影子。
父老女弱,无论如何不会走得如此迅速,不是他错失了,就是玉儿父女故意躲他。
铁骑的骑术最好也最快,他疾疾掠过附近道路,寻寻复觅觅,觅觅复寻寻,通往更里面的路,通往外面的路,他都不敢疏忽,仍旧不见他父女的影子。
他想出一个最笨也最可靠的方法:站在三叉口,逢来往人等,问:“有没有看到一对父女?”对方摇头。
他不断的问,对方都摇头。
铁骑再度折回原路,在距离马帮总寨颇近的一条小径旁,看到一个在田里摘取菜蔬的女人。
看体态是个窈窕曼妙的女人,大约很年轻,不过斗笠和花巾遮住她脸面,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年轻。
他问女人:“有没有看到一对父女?”
女人迟疑了一下,朝路的那端指去,说:“一刻钟前,有一老一少从这里走过去,男的六十多岁,女的很年轻,大约十七、八岁,长得很好看,不过哭得很伤心。”
她说话的声音清亮如银铃,很甜美,很好听。
更甜美,好听的是,她说出玉儿父女的下落。铁骑精神大振,无心细观此女年纪如何,总之说话甜美、好听,大约是年轻女子吧。
他谢了她,急急挥鞭,策马而去。
女人望着他背影,眼中有笑意,笑里饱含狡黠。
她再不采撷菜蔬,急急穿过田埂,走了一段路,前面绿树成荫,绿荫深处,有一间外人难以察觉的屋舍。
女人叩门,扣扣两声,稍顷,再叩叩两声,再稍顷,又叩叩两声。
门从里里开了。
门边两个充满警戒的男人。
角落,赫然是玉儿父女。
两父女被绳索捆住,坐于地面。
玉儿一见女人,哀叫道:“姑奶奶,求求你,给我二人一条生路!”
女人啪的给她一记耳光,骂道:“连哪是薄云天都搞不清楚,就急脱光衣服倒进人家怀里,没见过这样的蠢丫头!”
女人余怒未消,斥道:“把人弄错已经不可原谅,敢当着一屋子的人说自己情不自禁? 今天别说你弄错对象,就算真的碰上薄云天,事情也坏在你手里,两情相悦,谁又奈何得了!”
女人越说越气,越说越恨:“我是怎么教你的!我是怎么叮咛你的?现在好了,你了不起,你痴情!姑奶奶我怎么对主子交代?”啪啪又给她两耳光。
张海容疲累抬起眼皮,说:“姑奶奶饶了她吧,玉儿细皮嫩肉,又哪里捱得过?”
女人倏地冲他面前,啪的给他一个大巴掌:“你还敢替她求情!玉儿年轻,被人蒙骗;你一把年纪,也被瞒过,你这该死的糊涂老鬼!”
张海容忍着痛,说:“岂只我二人被瞒过,姑奶奶今日也在场,老帮主未指明少爷身份前,马帮上下俱被瞒过,姑奶奶难道……”
未等他说完,女人啪的又给一掌,骂道:“你不是会卜卦算命吗?你会卜卦算命,为何算不出真假来?还教人给耍了!”
张海容脸上抽搐一下,说:“做人要有良心,老朽我原本无病无痛,你们把我推落水中,几个时辰不给衣服穿,老朽感染风寒,高烧烧得险些丧命,你事先告诉老朽,只要生病就成,如今却又来挑剔,老朽——”
女人啪啪啪啪连续四个巴掌,打得张海容眼冒金星,嘴角淌血。女人怒火未去,咬牙切齿道:“你一人坏了大事,还敢强嘴!老鬼我告诉你,姑奶奶不但要杀了你这假女儿,连真女儿也不放过!”
张海容脸色丕变,青惨如死灰。
“还有你,玉儿,你的亲爹假爹,姑奶奶都不饶!”
玉儿原本花容惨淡,闻言呆若木鸡,半晌悲声道:“姑奶奶不要杀了我二人,也不要对付我爹,玉儿给姑奶奶磕头。”
她挣扎着,朝女人跪下去。
女人冷笑道:“不是姑奶奶要杀你,是姑奶奶非杀你不可!”
“为什么?”玉儿呐喊:“为什么?”
“你对那男人有情,那男人也对你有情,又岂能留你?”
“姑奶奶!”
“那个叫铁骑的,倒真是对你有情,这会儿,正骑着牲口,到处在找你!”
玉儿再也不忍不住,泪珠滴滴流下来。
女人微笑:“姑奶奶不能让他找到你,还有你……”她目光忽然一转,瞅住张海容笑:“老头,你明白姑奶奶意思吧?”
张海容打个寒颤,黯然道:“老朽死不足惜,老朽的女儿——”
“人死了,一了百了,鬼老头,你女儿,就随便姑奶奶处置罗!”
张海容哑着嗓,低叫:“为什么?为什么?我与玉儿罪不至死,也不该连累家人!”
“你是罪不至死,不过——你二人不死,要坏了大事!至于什么连累不连累家人,这得怪你当初为何不替家人想!”
“姑奶奶,请你……”
女人眼色一寒,随即轻笑道:“不这样对你,你临死还不知道什么叫厉害,你们,张海容、玉儿,去死吧!”
她嘴唇一抹冷笑,朝两个汉子使使眼色,转身出去了。
张海容、玉儿脸色惨白,瘫倒地面。二人都听过传闻,姑奶奶指使杀人,自己绝不留在现场,以免被怨恨惊惧的冤魂缠上。
女人一离屋,两汉子马上欺近张海容与玉儿。
二人挣扎着,急想往后退避,可叹手脚被捆,动弹不得。
两汉子刀刃已举起,目露凶光。
玉儿闭上眼,泪水瞬间纵横满面。她只有十八岁,如此青春的生命,如今不能自保,还要累及老父,她又岂能甘心?岂肯瞑目?
她仰起脸,叫了一声:“铁骑!”声音刚冲出口,领口已被揪住,再发不出于点声音来……
玉儿泪如泉涌,心里惦记着,铁骑,她唯一动了真心的男人,此刻他在何处?仍旧急急在寻觅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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