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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两人再次造访,已是第二天中午。

数人坐在典雅客厅。

楚霸王有些疲惫道:“李少侠,许久不见,传言少侠眼睛受伤,但今日……”

小小君笑道:“在下眼睛的确受伤,不过日子一久已适应罢了。”

左晏安叹道:“真是我辈之不幸,少侠乃人中龙风,竟遭天忌。”

小小君道:“全是天意,也勉强不得,在下前来,只是想问问庄主最近如何?”

楚霸王叹道:“经过数次劫难,人手已损失过半,恐怕无力再战了。”

小小君又问:“牛头和令郎呢?”

“天观和牛大成现在都在料理后事,少侠想见他们,老夫这就传令下去……”

小小君阻止他,笑道:“不必麻烦,只是问问,他们既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路挂斗朝左晏安问:“牛头的脸……”

左晏安感伤道:“还是少了一半,恐怕永远无法复原了。”

楚霸王道:“还好他看得开,否则真不知叫我们如何是好?”

小小君不愿扯远,立时道:“庄主可知昨日一事是谁告知公西铁剑将来袭?”

楚霸王拿一字条,道;“有人留字以示警,否则本庄又得遭受大劫难了。”

只这么一句话,就打断小小君追寻之线索,他问:“对于贵庄有关奸细一事……”

楚霸王叹道:“一无所知,也不是武天相,上次他确是受人陷害,还好有少侠力保,否则老夫将痛失得力助手。”

小小君又问:“上次公西铁剑突袭一事,庄主可也接获秘密字条?”

“嗯!”楚霸王点头,“可惜让公西老贼给逃了。”他又道:“埋炸药全是我的主意,我想能炸死敌人,总好过留着一片户业,结果却徒劳无功。”

小小君轻轻一笑.道:“但庄主却保存了所有人马,这也是一件可喜之事。”

楚霸王苦笑不已。

小小君道:“在下有一计,说不定可以引出奸细。”

楚霸王和左晏安急忙礁向小小君,同声道:“少侠有何妙计?”

小小君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当时我放走公西绿竹,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找到公西铁剑,本想擒住他,没想到在重伤之下,还是被他逃走了!”

楚霸王又道:“让他逃了,多可惜!”

小小君笑道:“他往北方逃窜,在受伤之下,他必定不敢白天行动,我想他还走不远,要追捕,仍可能有所收获。”

左晏安立时站起来,道:“我这就去调派人手……”

楚霸王阻止他,道:“师弟别急,李少侠才说另有妙计,不妨听听再作定夺?”

左晏安登时困窘,红着脸,抱拳道:“李少侠请别见怪,实在是在下太冲动了。”

“哪里!欲得奸贼而后诛之,乃人之常情。”小小君拱手回礼。

楚霸王道:“不知少侠有何妙计……”

小小君回答:“其实也没什么,我想那位奸细和公西铁剑必定有不寻常的关系,如果他听到公西铁剑受重伤,必定有所行动,我用的也是声东击西,请君入瓮之计罢了。”

左晏安不甚了解,道:“愿闻其详。”

小小君道:“只要将消息传出,公西铁剑受了伤,逃往南方,如此一来,奸细必定有所行动,咱们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楚霸王道:“这不就便宜了公西铁剑?”

小小君道:“我们兵分两路,南北各一,南边目的在逮捕奸细,北边志在捉人。”

左晏安急道:“我去追奸细,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楚霸王道:“师弟,还是由我来吧!本庄弟子我熟,或走失、或假冒,也容易辨认。”

小小君道:“谁去都一样,但必须马上行动,让奸细没有考虑的余地。”

左晏安又站起来,道:“我马上调派人手!”说着就要往屋外冲。

“等等!”小小君叫住他,道:“左堡主您是追哪个方向?”

左晏安回答:“师兄既然要追南方,我就追北方,怎么?不理想?”

小小君道:“不是不理想,而是北方必须等晚上再行动,若两头一起追,奸细不免要起疑而功亏一篑。”

左晏安顿有所觉,老脸不由得一红,窘笑道:“我又冒失了。”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要是我,也会和堡主一样。”

楚霸王道:“事不宜迟,我先走了。”

小小君点头道:“走得要迅速,带的人要好手,以免被奸细走脱了!”

“老夫省得!”

一声令下,梦霸王骑着乌驹,箭也似地领着二十四骑奔腾而去。

他是志在必得,派去的尽是好手,而左晏安却得挨到晚上万可行动。

人已散去,路挂斗方问:“李歪歪你这计成不成?要是左堡主逮不到人,我们将如何向人交代?”

小小君神秘一笑道:“人逮不到,奸细却一定逮得到,走吧!”

“去哪里?”

“逮奸细。”

“楚霸王不是去了……”

“他逮不到。”

“为什么?”

小小君轻笑道:“奸细可不是省油汀,岂是三言两语就被人骗去?说不定他已摸往北方了。”

路挂斗也有所觉,道:“我去通知左堡主一声……”

“不必了!”小小君道:“他必须等到晚上才能出发,刚才他性子如此冲动,说了反而不好,咱们先走,快!还有许多事情待办!”

只要小小君开口,路挂斗从不多问,当下两人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庄院,直掠北方,他们走的是山径,倒也十分快捷。

随着天暗,阴风已起,吹得山林呼呼直响,似乎能将所有鸟兽吞噬般。

风中还带有血腥味,不浓,但对一个武林高手来说,却足足有余了。

林中已然躺有一个重伤的人,从风中传出淡淡呻吟声分辨,不是重伤,也离死不远。

再近些看,赫然是公西铁剑,一把黑漆漆的短剑正插在他胸口,黑血一滴滴往下掉,在黑夜里,真够让人毛骨悚然。

呻吟声渐渐微弱,夜风渐渐增强,初更将至。

林中又掠过一道劲风,黑影一闪,已飞向公西铁剑,他急促而惊惶叫着:“爹……”

此时公西铁剑有了反应,身躯似乎禁不起被搔而痒吱吱地扭动着,最后竟然嘻嘻笑了起来,一掌打向黑衣人脸腮,笑骂道:“搔什么,痒死了!”

“爹?”黑衣人本是不明所以,但立时察觉,惊愕道:“你不是我爹?”

“爹你的头!”假公西铁剑嘻嘻直笑,“搞什么嘛?半路认老爹?”

“不好!”

黑衣人知道已上当,头也不回地就往回路奔,可惜方踏出一步,小小君已拦住他去路。

“你们……你们……”黑衣人惊惶不已,道:“公西铁剑根本没死?”

假公西铁剑笑道:“没死也被你气死了!没事到处认爹!”

黑衣人知道无法善罢,一语不发地已发招,攻势之凌厉,不在一派宗师之下。

路挂斗亦参战,不时惊叹道:“老兄,你功夫可不是盖的,一招比一招厉害,真想不出霸王庄怎会有你这么一位高手。”

黑衣人仍不开口,他可能忌讳从说话中被小小君认出身份,就连本身拿手功夫也不敢使用,若非凭着纯厚功力,非立时败阵不可。

小小君似乎怕夜长梦多,大喝:“君回让开!”音随身走,只见他舞起漫天掌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如天马行空般灵活无比,一接一触,轰然巨响,已扯下黑衣人面罩,掠回原地,木然而立。

路挂斗乍见黑衣人真面目,不敢相信地愣着:“是你……怎么会是你……”

黑衣人霎时往林中狂奔。

“君回你看清楚了?”

路挂斗不敢相信地点头道:“你猜他是谁?是楚霸王!”

“楚霸王?当真是他?”

楚霸王会是霸王庄的奸细?

他会是公西铁剑的儿子?

这事情说给谁听,任谁也不会相信,就算路挂斗亲眼所见,他还是以为自己看走眼了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太可怕了,太令人难以置信。

“当真是他?”小小君再问一遍,他有点意外和不敢相信。

“不错,是我!”楚霸王淡然无表情地说着。

他本可逃开,再来一个死无对证,就算小小君有天大本领也奈何不了他,但他却留下来了。

“你本不必承认的。”小小君有感而发,“我们也拿你没办法。”

“但我承认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可以说出一个原因来吗?”

“若有原因,只有一样。”楚霸王道:“我觉得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

“没有别的了?”

“也许……也许我说出来,内心会好过些。”

小小君感叹道:“你怎知你瞒不过我?”

楚霸王道:“从上次在金枪堡,我挨你一掌以后,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你在霸王庄做事,也可以说霸王庄是你一手草创,若你要毁它,又何必多费手脚?所以我又相信你了。”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路挂斗忽而想起牛头的惨状,不禁升起怒火,骂道:“老贼你太狠心了!看你残害了多少人命?”

说着就想冲过去大打出手。

小小君拦下他,道:“不能如此,想打也得等事情问清楚再说。”

路挂斗狠狠地跺了一脚,抓起腰间酒葫芦,猛灌烈酒,似想借酒发泄怒气。

小小君见他不再乱来,方自转向楚霸王,道:“你回来了,想必你不致隐瞒不说吧?”

楚霸王叹道:“只怕你不信。”

“信与不信已不重要。”小小君道:“重要的是你说得多或少。”

停了一下,他又道:“你我都有话要说,是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楚霸王犹豫一阵,方问;“你是如何怀疑到我头上的?”

小小君道:“从左侯爷在你秘室中开始。”他解释道:“当时你说消息得自云湘君,但你却不是亲自去救侯爷。”

楚霸王道:“你怎知救人非我……”

小小君道:“当时你想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到现在为止,你的部下仍不知侯爷还活在你身边,而你却对侯爷说救人的是你,前后本是互相矛盾。”

楚霸王道:“就此你就怀疑我?”

“我不敢。”小小君笑道:“我只是想不通其中道理,一直想找答案而已。最重要一个原因是在我和路挂斗为救牛头而向公西铁剑索解药,没想到被人栽脏而被困,浣花为救我们而舍身涉险,后来我们被袁姑娘救出来,回到船上才发现浣花不在,不得已再闯铁剑门,公西铁剑因此受创颇重,你却率马进攻,这本是合情合理,可惜半路被赵瞎子所阻,你只好折回想自救,结果自救已晚,霸王庄差点毁了,当时我却找不到左侯爷的踪迹,分明你事先已知道会有危险而将人藏了起来,你又为何要如此作?这是我第二个问题,也是你留下的最大破绽。”

楚霸王苦笑:“我也知道此事做得不甚漂亮,结果还是不能瞒你。”

小小君笑道:“我感到疑问,不得不作大胆假设,将一切疑问推在你身上,结果都合情合理。当然有的还是需要你的说明。”

楚霸王道:“你所想的又是如何合情合理?”

小小君回答:“第一件,你救左侯爷之事,虽然你说消息得自云湘君。但云湘君根本不可能知道公西铁剑何时发难?你又如何知道而将救人计划安排得丝毫不差?可见你事先就知道一切了。”

楚霸王苦笑不已,他实在佩服小小君的心思如此缜密。

“第二点,当我伤了公西铁剑时,你骑着乌驹赶去,明着是要报仇,暗着却和赵瞎子串通好,在中途消灭霸王庄人手,也制造机会让霸王庄出现空虚状态,以便另派人手围杀庄内人员,这本是一体的两面,不对吗?”

楚霸王承认道:“这计划如此周详,还是被你发现了。”

“第三点,当红叶庄手下在你庄院被杀,理由只不过是你想逼走红叶庄,或制造两庄相互仇视,结果你做得很好!”小小君又道:“这可以从你遣走楚天观而制造洛小双的怨恨可以很明显看出来。”

楚霸王苦笑道:“一猜而中,其他都迎刃而解了。”

小小君摇头道:“可惜我却迎刃不能解。”

“你还有疑问?”

“有!”小小君紧迫盯人,一字字道:“第二位奸细是谁?”

这问题,不但楚霸王吃惊,连路挂斗也惊愕了。

小小君问:“公西铁剑没有告诉你?”

“没有。”

“他对你似乎不怎么好?”

“他一向如此。”

小小君道:“你想问的,想知道的人,大概都问完了吧?”

楚霸王想了想,又问:“你怎知有第二名奸细存在?”

小小君道:“当时六名红叶庄高手被刺时,我们还在谈话。”

“这理由很充分……”楚霸王轻抚腮髯,问:“你知道他是谁?”

“你也很想知道?”

楚霸王轻轻颔首。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只是怀疑,你是知道,在没证据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

他已言明在未找到证据之前,绝不胡乱透露某人涉嫌。

楚霸王沉思半晌,又问:“你怎知我会往北方奔来?”

“不敢把握。”小小君道:“但从你和公西铁剑对话中,可以看出你还是很敬畏孝顺的人,我只有姑且一试。首先我要收缩时间,让你没有多加考虑的机会,再则我要分配一些时间让你有调头的机会。”

“所以你才说往北边的人到晚上才要动身?”

“没错。”小小君道:“你骑的乌驹宝马,任谁也追不上你,在你救走公西铁剑后再调头,时间绰绰有余。”

路挂斗得意道:“只不过你爹变成我罢了,你认栽吧!”

楚霸王默默无言,他是栽得无话可说。

小小君微微轻抚髯梢,问:“也许你该回答我,为何你要救左侯爷?他本是你爹的仇人。”

这点一直让人想不透,也一直困着小小君,若非如此,他早就有十成的把握确定楚霸王就是奸细了。

楚霸王沉思良久,从他脸上之忧悒神情来看,他是活得不甚快活。

小小君道:“你感恩,所以你不忍杀死侯爷?”

“我下不了手。”楚霸王道:“我只有如此做。”顿了顿,“我只能做到如此而已。”

小小君道:“是以你将侯爷藏起来,到处躲着公西铁剑?”

路挂斗道:“就连偌大一片霸王庄你也将它炸成平地?还留一条后路让公西铁剑逃生?”

“我没办法。”楚霸王道:“我本是他儿子。”

在任何亲情压迫下做出的事,纵使不能原谅也是值得同情的。

路挂斗频频点头:“难怪他死不掉……对了!”他又问:“你先前要谋害霸王庄众人,那次为何又将人全部撤走?”

楚霸王痛苦地抽搐:“我对部下也是有感情,可惜我却没有办法保证他们,只有做一步,算一步。”

他已表明,只要一有机会,他仍会保证部下生命,只是父命不可违罢了。

小小君道:“你说说看,你是如何认为公西铁剑是你父亲?”

楚霸王乍听之下,有些纳闷,但他还是据实回答:“从小就是他扶养我长大。”

“你拜入金枪堡也是他的意思?”

“没错。”

“他事先没告诉你,他和左金枪的关系?”

“没有,直到我创立了霸王庄时,他才向我说,当时我很痛苦。”

小小君点头道:“难怪你现在会如此矛盾,要是一开始他就说明原因,你和左侯爷也不会发生如此深厚的感情了。”他又说:“因为你们出发点是恨,不是爱,只要是恨,就很难产生情愫。”

楚霸王默然,表面上一如往昔沉静冷肃,但任何人都可以感到他的不安和无奈。

小小君道:“也许将来我们是仇敌而非朋友。”

“我知道。”楚霸王回答得十分悲怅:“只有你相信我,能将事情说给相信的人知晓,也是一件人生乐事。”

路挂斗叹道:“你本来可以成为好汉,只是受了你爹的影响!”

小小君也无奈道:“很多事都是非人力所能挽回的。”

楚霸王更形痛苦地抽搐抖颤不已,诚如路挂斗所说,他本可成为好汉,却因自己父亲而永远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小小君叹息道:“你走吧!今天的一切,我替你保密。”

“多谢你。”楚霸王感伤道:“也许我该离开江湖,离开这是非地。”

小小君摇头:“你不能,因为你是公西铁剑的儿子,你离开江湖,还有很多人会为你而死,就算我们将来是仇敌,也是个公平决斗,你不必为此而伤心。”

楚霸王苦沉道:“我了解。”

小小君又道:“我还是希望你尽量避开你爹。”他又说:“这避开不是指离开武林,我是指尽量减少霸王庄和铁剑门的正面冲突。”

“我会的。”楚霸王悲戚道:“霸王庄人手已折了差不多,再斗也斗不了多久。”

举起重如千斤的步伐,他已一步步走向林中。

小小君仰头冥想,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

路挂斗递过烤熟野味给小小君,自己也啃食起来,边啃边问:“楚霸王真是公西铁剑的儿子?”

敢情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小小君苦笑:“我也不知道,若非老乌龟说出左金枪还有一个儿子在公西铁剑手中,我几乎相信他就是公西铁剑的儿子。”

“你是说楚霸王自己也不知道公西铁剑这么一招?”

“事实是如此。”小小君道:“楚霸王从小被他养大,他要不承认都不行。”

路挂斗问:“你怀疑他是左侯爷失踪的儿子?”

小小君道:“有这么想过,但公西铁剑本要左侯爷死在他儿子手上,若以目前状况,他不可能将楚霸王送给左侯爷去建立感情,他应该尽量让侯爷和楚霸王产生仇恨才对,公西铁剑如此做,很令人费解。”

路挂斗搔搔头,苦笑道:“我摸不着头绪!”

“我也一样!”小小君道:“也只有找到公西铁剑问个明白,方可分晓。”

“这么说……楚霸王是公西铁剑的儿子,那么袁姑娘该是楚霸王的女儿?对了!”路挂斗恍然叫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那张画!那张画!呵呵……”

小小君急问:“你想起来了?那幅画是谁?你认识?”

路挂斗得意笑道:“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得意什么?”

路挂斗神秘笑道:“不认识她,我可认识小凤姑娘,那幅画实在很像袁姑娘,尤其那眼神,简直一模一样,难怪我会觉得眼熟。”

小小君沉思半晌道:“我看还是走一趟峨嵋,探个明白再说!”

路挂斗装出威武状,抿嘴道:“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相视而笑。

“李歪歪!”路挂斗若有所觉地问:“你对你的眼睛……你该不会在我面前故意装成很快乐吧?”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是有点苦中作乐,但人必须再成长,痛苦虽不一定能挥去,但时间一定能冲淡,何况我并没有绝望,老天爷还留了一线机会给我,若我再愁眉不展,那丝机会可能就完全让它溜走了。”

路挂斗叹道:“难得你看得开,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算天大的困难,我也会替你把眼珠子给弄好!”

“再说啦!此种事情可遇不可求。”

路挂斗晃着手中酒葫芦,舔嘴道:“怎么样?很久没醉了!”

“喝啊!”小小君笑道:“那点酒能让人醉?鬼才相信!”

“喝就喝!哈哈……”

酒喝得不多,但两人却都躺下,似乎是醉了,他们须要此种松驰来倾诉彼此的友谊,头垫着脚,脚缠着腰,如同童年好友,两小无猜。

可惜好梦最易醒,而弄醒好梦者往往是会做梦的人。

“起床——搞什么嘛!”

一声大喝,划破夜空,更将两人振得跳起几尺高,差点撞上凸树枝。

路挂斗立时倒射树上,暴喝道:“谁?”目光往四处搜去。

原来此人是正要赶往灵湖的孟乌龟,也不知他为了何事如此急忙地寻至此地。

“是你?老乌龟?”路挂斗意外地问出口,也忘了出掌抵抗,他以为老乌龟是开着玩的。

岂知老乌龟不客气地送他一拳,打得他往下掉,方自吼道:“谁叫你喝酒的?你明明答应我不喝酒,为什么还喝?”

小小君哑然一笑,甩甩酒后沉重的脑袋,道:“老乌龟算了吧,是我答应让他喝的。”

“就算你答应,也不能喝得不醒人事?连我来偷袭都不晓得!”

小小君不愿为此弄个没完,马上言及正题,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来?”

他知道孟乌龟如此作,必定有不小或者很重要的事情发生。

“才说!”白了路挂斗一眼,孟乌龟才道:“还不是为了你!”顿了一下又道:“有黑叶红花果的消息了!”

路挂斗闻言十分激动道:“当真?在哪里?”

“太行山附近。”

“是在山中?还是在人手中?”

“不清楚!”孟乌龟道:“只一听到消息,我就迫不及待地找你,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宁可信其有,因为它对你太重要了。”

没错,现在没有一样东西要比黑叶红花果还来得重要,至少在孟乌龟心目中是如此。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我知道你的用心,但至少你也该探听探听才对呀!”

孟乌龟急道:“你不信?”

小小君笑道:“这种事很难令人相信。”

路挂斗亦有些焦虑道:“凡事都有意外,你如此做……”

小小君回答:“我并没有说完全不相信,只是目前咱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而已。”

孟乌龟不解道:“有什么事比找黑叶红花果更重要?”

“有!”

小小君将晚间事情大略说一遍。

“真是楚霸王?他是奸细?”孟乌龟甚为惊讶地叫出口。

“不错,他都承认了。”

孟乌龟虽是有些惊愕,但随即被另一种心情所冲淡,不在意地说:“我早就怀疑他,逼他承认自是自然,不足吃惊,还是红花果重要。”

小小君见他如此执着,有些强词夺理,也不知如何是好,真有点啼笑皆非。

路挂斗道:“李歪歪,找楚霸王的老婆可以慢慢来,而红花果却机会不多。”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其实事情不能如此分,该以真假来分,红花果只是传言,自不能属于真实,而找袁姑娘的母亲却有此必要。”

孟乌龟叫道:“你怎知它是假的?”

小小君笑道:“若你想想巫山那档事,若是有人事先设下陷阱,恐怕我们又得上钩了。”

这话有如一把利锥,击醒了孟乌龟。

“对呀……我怎么如此粗心呢?”孟乌龟虽如此讲,但他不愿就此放弃机会,又道:“可是若是真的,咱们不是错失良机?”

小小君笑道:“也不尽然,若真有宝物,抢夺的人必多,那时个个如火如荼,想要宝物落谁手中,可得要一番时间了,届时我们再赶去,说不定可收渔翁之利呢!”

路挂斗皱眉道:“这不是太冒险了?”

小小君道:“大凡宝物皆有福者得之,若咱们没福气,说不定抢到手后,宝贝都会变成杂草呢!”

孟乌龟摊手叹道:“随你吧!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没主见了。”

小小君要是不去,很难再让人说动,而且他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很难被人反驳。

他笑道:“反正峨嵋山你也上不去,你就去一趟太行山也无妨。”

“原来你还是没放弃……”孟乌龟斜睨小小君,已暧昧地笑起来。

小小君笑道:“我不愿让你失望,也不愿放弃任何机会!”

啪!路挂斗重重拍他一个肩头,笑道:“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是脓包呢!”

孟乌龟瞪向他,叫道:“你才脓包,叫你别喝酒,就是馋嘴!给我小心点!”转向小小君道:“那我先走了,七天后,太行山见!”

说走就走,他对小小君可真是无话可说,为了黑叶红花果,可说是日夜奔波,马不停蹄。

小小君伸手承着叶露,从露珠多寡和温度,他知道天快亮了。

他道:“我们也走吧!天快亮了。”

路挂斗点头,道:“从这里到峨嵋,该如何走较快?”

小小君考虑半晌,道:“从大娄山越过川境,改走赤水,沿江而上,不到两天就可抵达峨嵋山。”

“就依你!”

两人行色匆匆已赶向峨嵋山。

千莲洞在峨嵋后山,地静深幽,除了掌门及长老外,他人不能擅闯,乃闭关修炼之处。

雕刻在生满青苔岩壁之桌大“千莲洞”三字,已被侵蚀得与壁同色,苔草掩饰几不露痕迹,只能稍见凸凹分野。

小小君和路挂斗已寻至此地。

路挂斗问道:“我们是先拜山呢?还是偷偷潜进去?”

小小君道:“虽然这是禁地,但咱们拜访纯属私事,而心悔师太已近二十年未出千莲洞,想必她不想见俗人,若以拜山方式,不一定见得着。”

“这么说……是闯了?”

“嗯!”小小君点头,“也不必偷偷摸摸,大方地走。”

两人果然一步步自由潇洒地走向千莲洞。

突然间小小君觉得奇怪,道:“怎么没人拦我们呢?”

“也许她们都去做早课了。”

“不对,据我所知,千莲洞是峨嵋长老修行的地方,平常都留有人守备……”

小小君沉吟半晌,道:“叫小凤试试,若她在,一定会回答!”

“好!”路挂斗仍精神饱满而怀有一丝戏谑的意味,直叫着。

“小凤——我来啦!我是路挂斗,小小君也来啦……你们在不在?……胖妞你们躲到哪里去了?香震……”

他是以真力传音,一丝丝连绵不绝,若在静处,足可传上五长外。

叫过一阵,他感到不是滋味,搔搔头,道:“也许洞内有石门什么的挡着,传不进去。”

“也罢!我们进去!小心些。”

路挂斗走在前头,两人一步步走向洞内。

洞内豁然开朗,藤萝攀壁,香兰挂石,映在一大碧青静水潭,实是巧夺天工,美不胜收。

湖边四周有如蒲团般圆石,可以想像是打坐用,约有十余座。

对湖静坐,可明心见性,果然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路挂斗往四处搜寻,除了左斜方另有一小缝隙外,一无所有。

他摊手无奈道:“四处空空!没人。”

缝不大,却可容两人并排而往,因背着洞口,暗了些。

行约几丈,小小君蓦然察觉有异,急忙吼道;“不好!快退!”

拉着路挂斗就往洞外射去。

“没那么容易!”

一声大喝,传来啪啪两声,巨网已罩住洞口。

小小君立时提气,双手尽展神功,轰地巨响,已然逼退巨网,一个打滚又往洞外滚去。

“太清剑阵!”

只见众尼剑如蛟龙,吞天击地,人影幢幢,一批批连接不断,也该知道威力何等犀利。

在旁一白眉老尼面目森然地注视战况,她是有些吃惊,急道:“青山无回!”

众尼获指示,已使出剑阵最具威力的招式,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劲风震得湖水涟漪啪啪作响。

小小君是有些难以支持,咬牙硬撑,他不能下手伤人,又得随时替路挂斗解危,倒也弄得手忙脚乱。

“哇呜,她们玩真的?”路挂斗抱怨地叫着,左臂又吃一剑。

“快避向湖边!”

“她们……不饶人?”

“再说!快!”

两人合力猛往左边尼姑撞去。

白眉老尼见状又大喝:“太清三渡!”

这可是杀招了,普天之下想逃过此劫者屈指可数。

“妈的,她想要我们的命!”

“快冲——”

小小君但觉剑幕成形,宛若铜墙铁壁般逼缩过来,若不再来突围,非得受伤毙命不可,当下运起“天禅指”点向迎面而来之剑尖,拉起路挂斗往上冲。又有数把利剑封向上空,小小君见诡计得逞,再点数指,将底下剑林逼出一空隙,方自运尽全力往下冲。

这举动使得众尼姑霎时失去目标,不知所措,连白眉老尼都惊愕不已。

“通”然巨响,小小君与路挂斗已落水,众尼剑尖截至水面,却被溅起水花逼得往四处倒窜。

白眉老尼立时叫道:“围住湖边,别边他们跑了!”

众尼出剑困住湖边四周,虽没落水,倒也被溅得差不多了。

湖中慢慢浮起小小君及路挂斗身躯。

路挂斗抚抹头额,拂去水污,苦笑道:“一大早就洗冷水澡,够倒楣了!”

小小君也无奈道:“洗澡算是幸运,若被刮皮,才叫惨。”

若非有此湖,小小君也不敢贸然出此下策而逃出剑阵。

白眉老尼冷笑道:“看不出你们竟能逃出本派太清剑阵?”

路挂斗得意笑道:“小意思,却不知道当今天下我排第几位?”

白眉老尼闻言有点不是滋味,近数十年可无人逃过此剑阵,虽然他们是落水逃开,但其中机智和武功却缺一不可,当下怒道:“笼中之鸟还敢逞口舌之利,贫尼倒要看看你今天能往哪里逃。”

路挂斗戏谑道:“不逃、不逃,澡都还没洗好,怎可轻言逃窜呢?”泼趟水花,陶醉道:“哇!好舒服啊!过瘾、过瘾!”

白眉老尼空见路挂斗逍遥自在地戏水,却因湖面宽广,也拿他莫可奈何,嗔道:“你洗吧!看你能洗到什么时候?”

“看我洗?”眼睛眯向众尼姑,路挂斗戏谑道:“我就搞不清楚,峨嵋尼姑是专看男人洗澡的吗?”

“你……”

“别你你我我的!”路挂斗叹道:“也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尼姑都进化了,唉!要看就看吧!现在我除了洗澡又能干什么呢?”

说着他当真想宽衣解带,痛痛快快地大洗一番。

众尼姑霎时不知所措,慌张地往白眉老尼望去,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却。

“君回别乱来!”

小小君觉得玩笑不能开得过火,否则将不好收拾,是以制止路挂斗。

路挂斗无奈道:“唉!真是,想临死前干干净净地离开人世办不到!前生不知是作了什么孽。”瞪向白眉老尼,叫道:“喂!秃尼!俺是踩破了你家祖坟?由得你如此虐待我们!不说一声就想叫我回老家?”

“擅闯禁地者死!”白眉老尼森然回答。

“谁说我们乱闯?”路挂斗叫嚣,“分明是你们有意坑我们,否则我叫了老半天怎么不见半个鬼影。”

白眉老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路挂斗,指示掠阵,严加防范。

路挂斗转向小小君,道:“看来事情有点不寻常,否则峨嵋派不会动不动就用太清剑阵。”

小小君点头道:“你问问看到是怎么回事,如果真不行,我们也得想办法突围。”

路挂斗颔首,转向白眉老尼,道:“老师太,打也打了,你应该说个原因,让我也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白眉老尼,瞠目瞪视良久,方道:“你们是什么人?”

“哦!弄了老半天,原来你还搞不清我们是谁哪?”路挂斗感到一阵得意,能报出自己名号和小小君威名,总是令人兴奋的事:“我嘛——在下路君回,外号‘挂斗太岁’。”抓起葫芦,“哪!这是标志。”

“路君回……”白眉老尼往小小君望去,吃惊道:“那……不就是小小君了?”

小小君拱手笑道:“老师太,在下正是。”

白眉老尼脸色稍宽,自言自语道:“难怪太清剑阵困不住你们……”

路挂斗对她反应感到很满意,笑道:“这下你该知道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了吧?”

白眉老尼,再次注视小小君,不久才道:“贫尼法号心觉,负责看守千莲洞。”

“原来是心觉长老。”小小君拱手,道:“在下贸然侵入,还请长老见谅!”

“是为了心悔师姐而来?”

“是的!”

心觉挥手示意撤剑阵,歉然道:“情非得已,少侠请见谅!”

小小君,路挂斗游上湖岸,小小君知道出了事情,立时问道:“心悔师太出事了?”

心觉点头:“师姐三天前失踪。”

路挂斗急道:“小凤呢?还有弄玉、香晨……”

“一样不见踪迹。”

小小君:“她们失踪可留有半丝迹象?”

“没有。”

“那她失踪之前可有何反常?”

“也没有。”

小小君觉得意外,照理来说,小凤失明,回到峨嵋,该会引起一阵骚动才是。

“心觉师太,你可知小凤的状况?”

心觉不解问道:“小凤她怎么了?”

“她……”

他道:“没什么,只是她的病……经过几天劳累,似乎更重了。”

心觉叹道:“她的病连本派也束手无措,着实令人担心。”

这是小凤痼疾,也是最令人替她担心的事,心觉见小小君为此而操心,是属合理,也未作其他想法,认为小小君真是为此而担心。

“师太你可见着小凤了?”小小君道:“我是说在她回来之后?”

心觉摇头道:“没有,小凤回来时,我来过,但心悔师姊却说她身体不适,希望贫尼再过几天再来,没想到却出此意外。”

小小君沉思半晌,又问:“依师太你看,她们失踪是处于何种状况之下?”

心觉很难作答,但还是说了:“贫尼以为若有人想强掳,必定不可能连一丝迹象都没留下。”

“你是说她们有可能自行离去?”

“不!”心觉立时否认道:“心悔师姊闭关千莲洞二十年不曾出洞口一步,她不可能离去,就是想离去也会通知我们一声,贫尼认为师姐是遭人暗算,在不知不觉中被掳走。”

小小君苦笑道:“现在也只好作此想法了。”

路挂斗无奈道:“这趟算是白跑了,老天真会捉弄人。”

心觉叹道:“一连三天查访搜索,一点收获也没有……对了,敢问少侠所为何来?”

小小君回答:“为了小凤姑娘的身世,师太你可有所知晓而告知一二?”

心觉摇头:“小凤是师姊带回山中,据师姊说她是位弃婴。”

很少人会追问弃婴的来历,尤其又是出家人。

路挂斗失望地望着小小君,无力道:“如何?人去楼已空。”

小小君淡然一叹:“再说吧!希望她们能平安无恙才好!”

心觉似有所觉,问:“少侠不辞千里为探查小凤身世,不知小凤是……”

她早有耳闻小小君所办之案子皆是惊天动地,现在扯上小凤,她倒有些吃惊。

小小君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在下在一位友人书房中见着一张画像神情颇似小凤姑娘,是以才想探知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可以替小凤查明身世也说不定。”

“那画像在……在谁手中?”心觉本是出家人,不该挂念俗事,但为了小凤,禁不起好奇心,是以又问出口。

小小君倒也挺大方,照实回答:“在楚天河楚霸王的手中。”

“是他……”心觉喃喃念着:“要是小凤是他女儿,也是件快意的事。”

她认为楚霸王是正派豪侠,任谁为他子女,都该是件光荣的事,但她却不知楚霸王是公西铁剑的儿子。

找不到人,问不出答案,只有走人。

走在山下,路挂斗拧着衣服,叹道:“要洗澡,随便找个客栈也洗得舒舒服服,何必跑上峨嵋浸那千年寒潭?不死也得重病三天三夜,什么玉冰烧,黄花酿也救不了了!”

小小君笑道:“那口潭可是千年寒潭,治百病的。”

“胡扯!”路挂斗故意打个喷嚏,道:“能治百病的,我又怎么会感冒?”

“哦,我忘了告诉你……”小小君淡然一笑,道:“对他人,那口潭是可以治百病,对酒鬼,不死已算幸运的啦!感冒又算什么?”

“好!我感冒……”路挂斗冷笑不已,突地扑向小小君,吼道:“我要叫你大伤风,破伤风、偏头风……”

立时两人扭打不已。

“去你妈的!有谁敢过来!”

孟乌龟乱吼乱叫,手中两个盒子晃个不停,一口抓得紧如宝贝似的,另一口赫然是笑脸婆婆所遗留下来的“七巧夺魂针”。

“再过来就叫你们个个长刺!看清楚点!七巧夺魂针——”

围着他的人,至少有六七十人,个个目露贪婪神色,往孟乌龟怀中的两口盒子看个不停,虽贪婪,却又怕丧命,没人敢往前冲。

孟乌龟果然有一套,他要找的东西,从来不曾失手过,一到太行山,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两下就将那所谓“黑叶红花果”给弄到手。

这还不算什么,最能干的——他竟能抱着宝物和众人玩捉迷藏,三天三夜还没走下风。

可惜骗了三天,所有的谎言也用得差不多,再加上三天来的劳累,脑袋也没有那么灵光,现在被迫得是有些险象环生。

他还有点“乐此不疲”,有点想耍众人,也有点要表现自己,甚至于希望小小君能及时赶到,看到他如此“得意”的一刻。

有时他被人追,有时他也借着手中暗器之威力,反追众人,拉拉扯扯,真如小孩在戏耍般。

众人呢?

他们都有自己想法,乌合之众,各怀鬼胎,想坐收渔利,即使有人攻向孟乌龟,也只是试探性行动。

那口盒子竟然和赵瞎子那口差不多,乌铅灰色,很重,若说有差别,这口盒子较大些罢了。

听说黑叶红花果就在这口盒子里,是孟乌龟循线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洞中找到的。

究竟那盒子里边是不是红花果?连他自己也不晓得,因为那洞漆黑如墨,他只摸摸形状,感到大同小异,就把它塞入盒子里。

他可不敢乱开,前车可鉴,第一株是他弄死的,如果这株再如此,他不被骂死,也会自己气死。

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来了一个很棘手的人——赵瞎子。

他也为黑叶红花果而来,因为他也是个瞎子,他也希望复明。

他还带了几名高手,黑衣劲装,是水晶门门下,只可惜柳阴直还未现身,不知他来是不来。

赵瞎子仍如往昔,冷冰冰地一无表情,一步步地往孟乌龟逼去。

孟乌龟乍见瞎子,先是一愣,但随即冷笑起来。

“瞎子你也想趟上这浑水?”

赵瞎子冷笑,没有回答。

孟乌龟人在山头,看人当然矮一截,也烘托出他“居高临下”的优越心灵。

他老成持重道:“没错,我不该怪你,瞎子总是希望自己能复明的!”

说完话频频点头,真有那股大人在教训小孩的味道。

赵瞎子翻白眼,冷森道:“拿来!”

“拿来?”孟乌龟装蒜地往四周找寻,“什么拿来?”

“盒子!”

“盒子?你挂一个不够重吗?那天我作个纯金的脸盆让你挂挂!”

孟乌龟幻想他挂脸盆的模样,已禁不住哧哧地笑了起来。

赵瞎子就像没事能使他心浮意动,仍是冷森如旧,道:“拿来,你身上那口盒子。”

“要拿?拿去吧!”

孟乌龟果然够狠,给了他一个盒子,是啥?十足的七巧夺魂针如排雨般地往前射去。

赵瞎子也没想到孟乌龟如此,登时愣住,不知所措,不知他是无法退呢?还是不知如何退?

眼见夺魂针就要伤了他,却有人替他挡下。

黑衣人就这样挡在他身前,没有出手,也没有罩上任何防御东西,就这样以血肉之躯挡下夺魂针。

没叫,没反应,针螫在他身上,好像螫在泥人身上一样,一无所觉。

然后他慢慢倒地,死了,连叫声甚至肌肉抽动一下都没有。

孟乌龟看得头皮发毛,这还是人吗?死得如此反常?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七巧夺魂针匣,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拿来!”赵瞎子又冷森地叫着。

孟乌龟定定神,童心又起,冷笑不已:“怎么?一针不够,你还要多打几针?”

赵瞎子甚为不耐烦地拿出腰间盒子,似乎想以此让孟乌龟屈服。

孟乌龟是有点怕,但他想再不济也能趁盒子开启时逃开,是以嘴巴还硬得很。

他戏谑道:“盒子?我也有!”立时学瞎子模样抓起那口铅盒,得意道:“你的是淡红,我的可是七彩光,保证让你满意而归。”他怕瞎子不明白意思,又道:“懂吗?七彩红花果宝光,只是看一次就死了!”

赵瞎子一时无言以对,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似乎想和孟乌龟比耐性。

孟乌龟也不甘示弱,学着他模样,别起苗头来。

夕阳已沉,红光渐失,山林已一片黝黑。

“你当真不拿来?”赵瞎子有些怒意地说。

“拿,拿你的大头鬼!”孟乌龟赏了他一颗石头,意外地正打在他胸口,他已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仫样?这东西我倒挺多的!”

“很好!”

出乎意外地,赵瞎子竟然不顾红花果,已打开铅盒。

淡红雾状霞光已现,神秘而恐怖。

“哇!你玩真的?”

孟乌龟头也不回地往山林逃窜。

“追——”

赵瞎子一声令下,黑衣人已冲往孟乌龟。

孟乌龟逃得很有信心,可惜这次他有信心也不能成事。

不知那个缺德鬼,引火烧山,而且是轰然巨响,整座山林就吞没于火海之中。显然是有人用了炸药、煤油之类的东西引火。

“哇呜这下可惨了!前有追兵,后有火海,真他妈的背!”

孟乌龟走头无路时,他却选择了往火堆送。

他的举动看得连死都一无表情的黑衣人不禁皱起眉头。

被射死,只是一刹那时间,若被烧死,那可要烧上几分钟,死得并不怎么快活。

火势猛烈,十里可见。

正赶向太行山的路挂斗惊愕道:“红光遍山,他们抢得如此激烈?”

小小君见不着火光,问:“哪座山?”

“太行山偏北望月峰。”

“是绝峰……也许真有那东西。”

“有黑叶红花果?”

小小君点头:“可能,否则又怎会在绝峰上大打出手?”

“我们快去,别让他们捷足先登了。”

路挂斗拉着小小君就往前奔。

小小君却笑道:“不必急,火势已起,就算我们再厉害,也得避开。”

路挂斗急道:“那把火未必能困住所有的人。”

“但他却能阻止某些人。”小小君道:“我是说有人在火堆里的话。”他又道:“能将一座山头引燃的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我们不必操之过急。”

众人眼见火焰已熄,却不见孟乌龟踪迹,当然是以为他已经死了,有人已渐渐离去,有人却仍存希望,留滞该处。

赵瞎子仍不走,他不知在等什么?在想什些?他似乎觉得孟乌龟不该冲入火堆,他也觉得孟乌龟没死,可能随时会再出现。

出现是出现了,不是孟乌龟,而是小小君。

“你才来?”

很奇怪,赵瞎子竟会对小小君问出这种话?他似在等小小君而非孟乌龟。

路挂斗乍见赵瞎子,火气就来,一涌而上,就是一拳,可惜却被两名黑衣人挡住。

“妈的,臭瞎子,今天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赵瞎子对他的话没反应,反而对小小君兴趣浓厚,很难得逼出一丝僵涩笑意,道:“我们好久不见了!”

小小君笑道:“不是‘不见’而是根本看不见。”

“对,对!是不能见,不是不见!”赵瞎子竟然赞同地直点头。

小小君笑道:“你我都是瞎子,本该成为好友才对,没想到却要变成仇敌。”

“这是老夫生平最大恨事!”

“放屁!”路挂斗骂道:“要不是你,他也不会瞎!你这个狗杂种!”

赵瞎子叹道:“我是个瞎子,又怎能对小小君如此绝顶高手下手呢?”

路挂斗瞠目骂道:“谁知道你真瞎还是假瞎?一肚子坏水,迟早会被凌迟分尸!”

他说的是气话。

赵瞎子眨着少了瞳孔的眼球,感伤道:“若能不瞎,那该多好!”

路挂斗骂道:“废话少说,你来此干什么?”

“为了一味药物。”赵瞎子回答:“是传说中的黑叶红花果。”

“哼!你也想要!上天才不会让你这个十恶不赦之徒得到,知道吗?这是你的报应。”

赵瞎子并不发怒,只转向小小君轻轻一笑,很明显他已指出——瞎子不止他一人。

路挂斗霎时不敢开口。

小小君知道他并非骂自己,也不在意,道:“瞎子,你得到了那项宝物?”

“本来快得到了,后来又失了手。”

路挂斗拍手叫好:“报应,这是报应。”

小小君道:“凭你,还有人能从你手中拿走任何东西?”

“孟绝神。”

“老乌龟?!”路挂斗欣喜若狂地跳起来,“这家伙果真有一套,好!很好!我……”

赵瞎子却有点浇冷水地说:“可惜他拿了宝物却往火里钻。”

“什么?你说什么?”路挂斗不敢相信地直逼问。

赵瞎子一字字道:“我是说你那位乌龟朋友拿着宝物,很潇洒地跳入火堆。”

小小君登时紧张道:“是你逼他?”

赵瞎子直笑,没回答。

路挂斗望着偌大一片焦林,心头不是滋味,问:“他当真……他真的死了?”

小小君摇头:“老乌龟一向很珍惜自己生命,他不会做出那种傻事。”

赵瞎子笑道:“他是确实往火堆里钻。”

小小君笑道:“你却知道他有钻洞的本领?”

“不错,再大的火也烧不进泥土中。”赵瞎子道:“何况他是乌龟,乌龟可以闭气闭很久也不会被闷死。”

路挂斗叫道:“老乌龟走了,你又怎知我们会来?”

赵瞎子在笑,他本不想回答,最后仍回答了:“谁不知道小小君最重感情,今天不来,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大后天,总之他一定会来。”

小小君笑道:“你很了解我?”

“我一向如此。”

“如果我们今天不来呢?”

“我会等。”

小小君在笑:“为了什么?”

“孟乌龟!”

“所以你在等我,也在等他。”

“那是刚才,现在不一样了!”赵瞎子道:“现在我要走了。”

“你要走?你不要那株红花果?”

赵瞎子神秘一笑,道:“不是不要,而是到现在你朋友还见不到人影。”

“谁说的!”

这声音答得很嚣张,孟乌龟大摇大摆地从焦林中走出来,他好像也洗了一趟澡,衣衫尽湿。

他得意笑道:“我从来很守信,只是很讨厌看到你而已。”

路挂斗由惊愕而高兴:“老乌龟你没死?”

“是没死!”老乌龟抛抛身上湿衣,叹道:“只洗了一个热水澡罢了!”

“比我强多了!”路挂斗笑道:“我洗的是冷水,还感冒了呢!”

打了个喷嚏,问:“你是躲在哪里?挖洞?”

“挖个鸟!火势大,只好栽入水池,差点被烫熟了!”

赵瞎子轻轻一笑:“老乌龟果然是老乌龟,我没白等。”

“你还是白等。”孟乌龟晃着手中盒子,得意道:“你拿不走它,起先拿不走,现在更不用想。”眼睛余光瞥向小小君,笑得更谐谑。

小小君却笑道:“让他带走又有何妨?”

赵瞎子止步,转身:“你要给我?”

“嗯!”小小君肯定地点头。

“李歪歪你疯了!”孟乌龟急叫。

“我没疯。”小小君笑道:“东西是他的,该还给他。”

他这话,很令人费解。

“这东西会是他的?”孟乌龟不信地望着手中那口黑盒。

小小君含笑点头。

东西真会是赵瞎子的?

“不错!是我的!”赵瞎子竟然承认,而且承认得很自然就像叶落必归于地面,春天必有花开般,自然得让人不得不信。

“那这红花果……”孟乌龟失望地问。

“假的!”小小君回答。

“我却不知破绽出在哪里?”

“你的第一句话。”小小君道:“我们见面时,你所说的第一句话。”

“你才来?”

“不错,正是这句话。”

“我不否认。”赵瞎子道:“但我有很好的理由。”

他也在等孟乌龟。

小小君指着火烧过之痕迹,道:“可惜那些火却烧不过来。”

他补充一句:“它很听话。”

路挂斗愕然:“火是他放的?”

“否则怎会只烧到他脚跟前而已?”小小君笑道:“他要烧的是我,不是老乌龟。”

赵瞎子苦笑:“人算不如天算,我预算三天之内你必会赶来,所以第三天我才出动逼迫老乌龟,当时我只交代只要看到我逼上山的人时就引火,结果却烧个热水替老乌龟洗澡。”

小小君道:“你故意找到此山,先布置陷阱,然后再放出谣言,引我们上钩?”

“不错。”赵瞎子道:“现在没有比黑叶红花果更能打动你的朋友,引动你朋友,你自然也会跟来。”

“如此说你带了不少人?”

赵瞎子说:“不但有人,还有强弩、毒镖、炸药,江湖中恐怕很难有人能闯得过。”

“很好!”

一句话未说完,路挂斗已先发制人,出手、突袭。

只要逮住赵瞎子,眼前局势就可改观。

赵瞎子不怒不愠地打开那口黑盒子,红光乍现,路挂斗本想闭着眼睛,来个硬碰硬,可惜小小君怎敢让他冒这个险,将他撞开。

赵瞎子见情势不对,先走为妙,闪在一边,慢慢地走下山。

果真如瞎子所说,来了不少黑衣人,一批批涌上来。

他们不但对付小小君,连在场其他人也一一光顾,一时情势大乱。

暗青子一喂,死的人还算不少,炸药一开花,那更不用说了。

天已晚,战况仍在进行。

小小君他们并未硬闯,而往山头奔去,居高临下,应付起来自是省力,安全得多了。

人影幢幢已渐渐逼近。

孟乌龟紧张道:“人倒很多……不怎么好对付。”

路挂斗叫道:“都是你!没事找什么黑叶红花果?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个骗局。”

小小君道:“醉鱼你也别嚷,老乌龟也是一番好意,敌人已攻上来,找个较弱的地方突围。”

老乌龟不解道:“你怎么先退至山顶再打算突围?”

小小君道:“一方面人多,我怕误伤正道人士,另一方面,我看不见,地形不熟,退后再战,敌人必往前进,那时我就知道地形了。”

“原来如此。”孟乌龟频频点头,对于小小君的想法十分佩服。

在自己熟悉地形中作战,往往可收到意想不到之效果。

他们选择左侧山林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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