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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深谷钟声

且说残红山主公冶一,自杨紫艳走后,率领十二金钗回到紫竹宫,狼狈不堪,以一个武林一尊,今日竟败在二女手下,这跟头可栽得不轻,假如没有铁笛史黑青,更不知要弄得如何灰头土脸,难以见人!

铁笛史黑青放走杨紫艳,公冶一得悉勃然大怒,即将她囚禁在紫竹宫铁室中,其实骨子里,不过想借这个机会胁迫她,收为十二金钗行列内。

紫竹宫位于紫竹林不过五六丈远处,李杨二女同公冶一及十二金钗激斗时,史黑青在紫竹官楼上铁室中,看得明明白白,后来从她们所发出真力音调听来,知公冶一快要落败,但她奇怪公冶一处于危急时不施展“血光摄神”功,因为她还不知公冶一已受伤了。

正在此时,蓦地一条人影闪入紫竹宫楼上,直往公冶一寝室窜去。

史黑青被囚禁的铁室,与这寝室相连,并存铁窗铁斗相通,这个铁室亦即是公冶一寻欢作乐的别室,虽是囚室,设备仍是富丽堂皇。

史黑青见那窜入公冶一寝室的人,是一个俊美少年,在房中东翻西看,似在寻找什么。

她忽地心一动,暗想此人大概是大闹残红庄李杨二女的朋友司马笑予,一定是前来寻找玉佛的,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将玉佛收藏的地方告知他呢?

公冶一从杨紫艳夺取玉佛后,即收藏在这个寝室中,十二金钗及史黑青均知道他这个秘密所在。

此时史黑青在囚禁铁室内,见那少年寻不着目的物,急得在室中团团转,心中也着实替他着急。

她在铁室窗口轻笑一声道:“你这个人可是司马笑予?胆子也不小,居然敢偷入紫竹宫来盗玉佛,哼!别做梦,如你不求我,你今夜别想寻得着。”

史黑青这个女孩,前文已交代过,是个冷漠孤僻、特殊性格人物,既无心计又不含蓄,对任何事想到就说,她将这少年误认为司马笑予,故将想帮助他的心事,也脱口说出。

来人却不是司马笑予,而是粉蝴蝶公孙治,适才离开杨紫艳,并未走出残红山庄。他是个多心计的人,一见杨紫艳的行色,料她必定有重大事故,故蹑足在后安心探个明白,果然他从杨紫艳与公冶一口中得悉玉佛之事。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玉佛是武林至宝,粉蝴蝶公孙治一听到这消息大喜,乘双方互斗时,就窜入了紫竹宫。

他正寻不着玉佛收藏之处,急得满头大汗时,忽听见隔壁房间史黑青的话后,又愕又喜,暗想怎么这个女子把我误认为一个什么司马笑予呢?听她口气,似愿意将玉佛收藏的地方告诉我,不如将计就计,将玉佛骗到手再说。

于是他走到窗口深深一揖道:“姑娘如果赐示玉佛收藏之处,我司马笑予终身不忘大德。”

史黑青略一沉吟道:“你真是李杨二女的朋友司马笑予吗?那我就成全你好了,你先把我放出来。”

粉蝴蝶公孙治设法将铁门打开,史黑青来到残红山主寝室内,从一个墙角密穴中,取出一只锦盒,交与公孙治道:“这玉佛原是你们武当派至宝,你可小心,不要再遗失了。”

这一下喜得公孙治嘴都合不起来,喜而忘形不由多看了史黑青几眼。这一看,忽地被这黑肤少女别有一种娇美情调所迷惑,他眼中顿又露出异样光彩,柔声低语道:“姊姊贵姓芳名?为何被困?”

可是史黑青不受这一套,心中就有点不高兴,微叱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谁同你姊姊弟弟,叫得那么亲热,还不快走?”

粉蝴蝶眼珠一转道:“姊姊既然不愿赐告姓名,小弟只好走了,大德容当后报。”说着翻楼而去!

这时残红山主公冶一及十二金钗与杨李二女决斗正烈,史黑青本想不理而去,但念头一转,心想他们这么拼死拼活,不过是为了玉佛,但他们哪知螳螂补殊黄雀在后,那个司马笑予偷入了紫竹宫,已将玉佛得手而去,我不如将双方解和了呢?何必让他们再作无谓的决斗。

想着即在窗口发出“铁笛定心”功来,果然双方即停止激斗。

史黑青见已无事,这才离开了紫竹宫,跨过数重院落,走出了残红山庄大院外,突见粉蝴蝶公孙治在后面跟随着,即停步问道:“你玉佛已得到手中,不走在这里干什么?”

粉蝴蝶公孙治鞠个躬道:“小弟承蒙姊姊帮助,收回玉佛,哪能连姊姊姓名都不知道,那太不近情理了,故在此等候了。”

史黑青大感不快,虽然人家所说也颇有情理,但她不理会这些,脸一沉道:“我不过是看在你是正派门人,所以帮你一个忙,也没和你交朋友,问我姓名则甚?现在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人本来是一个奇怪动物,凡是他想得着的东西,而不能得着,他的欲念尤高,非千方百计要得到手不可,史黑青对他态度愈冷淡,他对她兴趣愈深。

他嘻嘻一笑道:“姊姊既示恩我于前,为何又拒人于后,小弟不才,甚愿与姊姊交个朋友!”

史黑青眼一翻斥叱道:“好不知趣的东西,如不快滚,就对不起你了!”说着,抽出背后铁笛,迎风一舞,乌光闪动中“呜呜”之声震人双耳。

公孙治才知道黑肤美貌少女,是个孤僻性情人,无法打动她的心,见不是路,算了吧!明天到山谷中会那娇媚的杨紫艳去,比她够劲得多。

他冷冷地一声轻微长笑道:“既然如此,后会有期。”说着扬长而去。

公孙治走后,接着从山庄内“嗖!嗖!嗖!”窜出三个白色短服劲装大汉,冲着史黑青而来!

史黑青一见那三个大汉,返身就走,三个大汉不舍地在后急追!

内中有一个大汉叫道:“史姑娘你识相的还是自动回到残红山庄的好,免得伤了和气,如果不听劝导,我弟兄既奉山主之命前来,可不客气的就要动手了!”

原来残红山主回到紫竹宫,感念史黑青解围之恩,去到铁室想将她放出,谁知铁室内人去楼空,已不见史黑青人影儿,勃然大怒,立即派了三个一等的高手追赶下来。

史黑青对这三个高手,尚不至于敌不过,不过她怕公冶一赶了来,那就难逃手掌。所以她就一语不发的向乱山中窜去,不料竟遇上了司马笑予,从山崖上纵下替她解围,击毙了两个高手。

铁笛史黑青心是不能有一点秘密的人,就将一切经过,源源本本告诉了司马笑予,闹得司马笑予如坠入了五里雾中,怎么玉佛会被杨紫艳盗去?他现在已灵慧非凡,一回忆当时东门柳,听说他失去玉佛的惊讶态度,及杨紫艳在客店东跨院与他撞个满怀动作,突然醒悟,钢牙一咬恨声道:“好妖女,原来玉佛是你盗去,还在我面前假情假意地!”<

他又恨!又气!又急!一手拉着史黑青道:”好妹妹,我们找那妖女去!”

铁笛史黑青嚷无表情,黑眼珠一翻道:“找她干什么?”

司马笑予急得踩脚道:“找她追回玉佛呀!”

铁笛史黑青冷侧恻地道:“我不是告诉你,玉佛在那个冒充你的坏蛋手中吗?”

他急得伸手连拍了两下脑门道:“我被妖女气糊涂了,那我们就追那个坏蛋去吧!”

这时,已是李杨二女大闹残红山庄的第二天。

二人顺着山谷小径,越过山峰,窜至另一个山崖转角处,前面是个数亩见宽的小山谷。

山崖转角处,距那小山谷,不过四五丈远近,被一片乱石隔离着。

蓦地山谷里,传来数声娇媚笑声,这笑声好甜!好娇!司马笑予听来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这声音好熟呀!那不是她?是那个妖女紫玉箫杨紫艳。

司马笑予立即拉着史黑青,闪躲在乱石后,双臂颤抖,两眼发直,瞪着小山谷中。

原来那儿有一男一女两人,在调情说爱。。

那两人,一是粉蝴蝶公孙治,一是紫玉箫杨紫艳。粉蝴蝶公孙治,侥幸得着至宝玉佛,照说应该立即离开此地,然而此人酷爱女色,凡是他看上的女子,软硬兼施,不遂其心不罢手,杨紫艳的娇情媚态,骚骨浪劲,是他生平所仅见,哪得不魂离七窍!

玉佛虽然是个至宝,杨紫艳可是个天生尤物,鱼与熊掌,想兼而得之。

天不亮他就依约来到山谷,奸不容易盼到伊人倩影,姗姗而来,心花怒放,赶紧上前,堆下笑脸,深深一揖道:“姊姊!你等得我好苦啦!”

山谷中的农风,吹得紫五箫杨紫艳青丝飘拂,纤腰款摇,加上她那媚眼儿向他横掠,啊呀!我的天!公孙治灵魂儿发了火,禁不住双臂一分,一个“饿虎扑羊”向她扑来!

杨紫艳轻移莲步、闪身避过,接着娇媚地轻笑一声。这笑声如黄莺啼啭,如珠落玉盘,更添了儿分娇情、媚态!可是这笑声也刺痛了司马笑予的心!

粉蝴蝶公孙治六神无主,一扑落空,连接再近,人如醉汉东摇西摆,杨紫艳如穿花蝴蝶来去闪躲,撩得他眼冒火花,呓语连连。

正在此时,蓦地山崖谷左侧山峰,飞身坠落一人,如海燕掠空,人一落地,手中云帚一摆,笔直的向杨紫艳分心扫来!

好快,快得只一眨眼,杨紫艳好在功力不弱,立即足跟一点地,人斜窜二丈开外,堪堪躲过来招,但也吓得池一身冷汗。

来人,身穿绿色对襟衣裤,外披淡黄色坎背心,足登薄底云鞋,乌云髻上插上一支檀木簪,原来是一个二十二三岁,中等姿色,形态风流的妙龄道姑!

这道姑一现身,粉蝴蝶公孙治如耗子见了猫,吓得面无人色脚底板抹油,溜之乎也,急得如丧家之犬,向小山谷外逃走了。

道姑并不理会公孙治,云帚一摆,阴恻恻打量着杨紫艳一阵,然后冷笑道:“嗯!这样娇媚,怪不得我师弟被你迷昏了头!”

紫玉箫杨紫艳本来一愕,继而仍是那么娇笑一声道:“是吗?你大概有点吃醋吧!”

道姑大概是有点气极,挺身一摆云帚进击,快如石火,杨紫艳仍不还手的让过,并道:“喂!你是公孙治什么人?是情妇?或是老婆?说明白我将他交还给你,有什么了不起?”

隐伏在乱石后的司马笑予,原先见杨紫艳与公孙治那般风骚调情,气得全身不住颤抖。后来见那道姑一现身,吓走了公孙治,心头略感一松。此时又听杨紫艳一番话,言中之意,她与公孙治似是老朋友,不由叹了一口气。

转过头,见铁笛史黑青正翻着两只黑眼瞪着他,似也放出酸溜溜的异彩。她也是个女人呀!见司马笑予对杨紫艳那么吃醋神态,她哪又不带点酸意?这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

铁笛史黑青漫声道:“那个逃走的就是冒充你盗去玉佛的人!你到底追不追?”

这一问,提醒了他,即道:“就是他吗?追!当然追!我们别管那妖女,我今生也不愿意见她!”

说着,二人即向小山谷奔去!

按下杨紫艳道姑之事不谈。

且说司马笑予及铁笛史黑青二人追到山谷外,已没有粉蝴蝶公孙治的人影,二人施展起轻功,仍循着公孙治逃走方向追下去,追了大半天,前面大河横阻,岸上有茅屋十余间,大多是渔民也有一二家小店,卖些小碟酒菜,及日用杂物,仍没有发现公孙治人影。

前进无路可走,肚也正饿着,两人进入了那间小店,想吃点东西,先填饱肚子再说。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上前招呼道:“二位客人请坐,小店没有什么可口的东西,酒是现成,要菜,只有花生豆儿,如果等得来,现时做还来得及,也是二位客官来迟一步,适才有一只油熏鸡,被一位少年客官买走了。”

这老头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套,司马笑予听到后来,心一动,即问:“你说适才那位客官是怎样一个人?”

老头忙答:“是个二十二三岁,漂漂亮亮的小伙子,慌慌张张买了只鸡,价也不问,丢了一锭银子就走了。我老头儿可发了一点小财,这一锭银子买三只鸡还有多。这人好大方,我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我老头平时行善作福,哪儿会遇着这么好人,假如二位客官不信——”

司马笑予急着要知道那少年行迹,可是偏遇上这唠叨多话的老头,真是急惊风遇上了慢郎中,司马笑予是个诚笃有礼的人,不愿使这位老头难堪,只得按捺着性子,皱着眉头听下去。

可是铁笛史黑青没有那么耐性,早就不高兴的黑眼一翻道:“老头别多说了,你可告诉我们那少年到哪里去了?”

老头倒也和气连声说道:“我老头就是这么个爱说话的坏脾气,一搭上客人就说个不完,比如说——”

老头仍是一番闲话,没有拉上正题,司马笑予忍不住笑道:“老伯,不说闲话了快告诉我们那少年到哪里去了?”

老伯连连答道:“那少年买了一只鸡,丢了—锭银子,那银子怕不——哦!我又说远了。”

停了停,咳了一声清猜嗓子,接着提高喉头大声快说道:“那少年买了—只鸡,丢了一锭银子——呶啦!他雇了—艘渔船——走一一走了!”

我的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家所要知道的话说出来,还急得满头大汗,话说完,嘘了一口长气,这才送上两碟花生及一壶酒。

司马笑予一捉摸,这老头所说的少年,定是粉蝴蝶无疑,急忙吃完东西,渡河追去!

渡过河,山峰重叠,崎岖难行,二人顺着山路,愈往前走,山峰愈多,不知不觉,夕阳西下,玉兔高升,司马笑予焦急地停下来,侧过头,见史黑青态度悠闲,依在他身侧,如小鸟依人,一双黑溜溜的眼珠正瞧着他。

司马笑予一见史黑青那黑黝黝的一双眸子,陡地心田上翻起一阵涟漪,感到这么一个纯洁可爱的女孩,为什么生性如此孤僻冷漠,她似乎对这世界一切漠不关心,甚至于对所有的人类,蕴藏着无比的仇恨!我司马笑予既与她交上朋友,得用我的情感,去温暖她将要死去的人生。

他不由微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青妹,你累了吧?我们在这儿歇一会可好?”

她眨了眨黑眼珠冷冷地道:“我不累,你要歇一会听便。”

二人就在一个山石坐下,司马笑予发乎兄妹至情,不由伸臂握着她的手道:“青妹,你一定有一段不平凡的遭遇,可否告知我?”

她并没因司马笑予握着她的手,而有异样感觉,也没有什么羞涩之态,似乎她的感情早已麻木,毫无感情知觉,只是淡淡地回道:“过去,就让他过去,有什么可谈,现在有了你笑哥哥,我不寂寞了!”

这话包括了多少哀怨!又是多么的至诚!谁说她无情感?这才是一个纯洁情感至高的流露!

司马笑予感动得差一点流泪,也引起了无限的困扰!杨紫艳虽伤了他的心,打击了他的自尊,不能说她没有一点好处,不无还有一点香火之情。他想我怎么会这么心狠任其与人决斗,漠不关心决然而去,不论她有情无情,我总不能这么无义。还有李嫣红,失掉父爱,又新丧慈母,身世也令人可怜!她对我的真情,使我尝到了人生的温暖,尤其她善体人意,为了玉佛,不惜成全我,让我与杨紫艳接近,这种爱情是多么的伟大!

他正在沉思时,山峰那边,忽传来两声钟声,缭绕空中晚风之中,打断了他满腹人间苦恼。他说:“青妹,山峰那边有钟声,定必有寺院,我们前去投宿一宵可好?”

史黑青没说话,起身跟随他向山峰那边奔去!

越过山峰,下面是一片石笋,石笋过去是一片古松林。松林里,月光下掩映一座红墙绿瓦古刹。

古松林外,石笋林立,月光下,高大的石笋,如魔鬼般伸脚舞手,有择人而噬之态,丑恶恐怖之极!

这一片石笋,高低起伏约有数百根,气势雄伟,通过石笋,就进入松林。

司马笑予在山峰下,远望对面那可怕狰狞的石笋,及那密茂苍劲古松,在夜风中发出尖锐哨声,在高大的树顶,还罩着层层白雾弥漫一片,觉得此地气魄不凡,实为人间仙境!

清脆的寺钟,仍是缓缓地一声声传入空间,使人有出尘脱俗之想,司马笑予向史黑青道:“青妹,我真想有这么一片清净之地,伴着我佛,以终残生,免得困扰尘世中日受折磨。”

史黑青并没有理会他,司马笑予的一片感慨,原本希望她有个反应,但许久没有见她开心说。她太沉闷了!也许此时她的感慨比我更多吧!

不由轻声的问道:“青妹,你在想什么?我说的话可听见了?”边问边抬头向她望去,见她一双黑眼珠睁得圆圆地,放射着异样凌芒,瞧着对面古松林里。

她漫道:“你难道就认为这里是福地吗?”

她这话似乎含义甚深,态度也异乎寻常,司马笑予诧异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感觉什么异样吗?”

她手指着前面道:“一会你就知道,有时清净之佛地,却是人间罪恶之渊薮。”

司马笑予愕然地问道:“青妹,你可发现什么?”

史黑青严肃地道:“我虽没发现什么,可觉得这儿有点透着古怪,因此我也想起一个人来!但我还拿不定,既到此地,也得撞一撞,你别那么大意,随我来!”

经她这么一说,司马笑予可向前面注意起来,但除了一片丑恶狰狞交错复杂的石笋,及弥漫一片的层层云雾外,另外实看不出什么神秘之处,他知道史黑青孤僻个性,你愈问她,愈不会多说,只得迷惑地跟着走!

二人窜入石笋内,前进不远,突然小径中断,乱石树阻,穿来穿去,奔窜了许久,仍是在这一片石笋中打着圈圈,司马笑予此时才感觉有点蹊跷,他停下来道:“青妹,此地敢情有点古怪,我们似乎被迷在这石笋阵中了。”

史黑青理了理披在肩上的散发漫声道:“这还是第一关呢!你怕吗?”

他笑了笑道:“不怕!我们纵上石笋向前撞。”

说着双臂一抖,如一只大鸟,人已立在一个七八丈高石笋尖顶上,史黑青轻功亦是顶尖儿,接着也纵上另一个石笋。

一打量,二人所立之处,不知怎地窜至松林右侧,史黑青伸臂向松林一指,向司马笑予打个招呼后,人如海燕掠空,斜向另一石笋飞去,司马笑予也随即跟上。

他俩这样在空中飞窜,毫无阻拦的越过石笋,来到松林边缘,可是这儿杂草丛生,枝干交错,仍是无路可寻,二人循了松林边缘,转到正面,才发现一条小道,仍是杂草丛生,似不常有人行走。

二人即沿着小道进入松林。

松林里寺钟,又是一声脆响,可是这次钟声,不像前两次那样清心悦耳,却沉闷得有点震人心弦!

一声钟声后,蓦地林风呼呼,枝叶摇摆,有点令人悚然,二人心里虽然有点嘀咕,仍循着小道继继前进!

前进不远,钟声接连传来两响,声音较前高昂,震荡得司马笑予心神有点浮动,赶紧一运气,才恢复了正常,回头一看史黑青,虽仍是那么镇定,只是两眉之间亦显示不安态度。

这时林风更大,呼呼作响,司马笑予轻声道:“这钟声,似挟有无比真力,青妹,我看这古寺里,定有绝顶高人奇士,看我们有无缘份,得能拜见否?”

史黑青冷笑一声道:“高人也许有,恐怕不值得我们崇拜。”

司马笑予对她一连串的闷葫芦实在憋不过,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古寺里到底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史黑青仍是莫测高深地道:“别多问,到时自会知道,小心点就是。”

司马笑予只得苦笑一下,闭门无言继续前进。

“噹!噹!噹!”钟声连响,在二人头顶上如闷雷似地翻腾,震动得林风吼吼,枝叶飞舞,粗壮的树干,摇晃欲倒。

二人被这声势弄得惊心动魄相顾愕然!

史黑青挽着司马笑予手臂道:“笑哥哥,快施展‘掠光摄影’轻功,奔那古寺。”

司马笑予见她如此举动,料必有用意,赶紧一带她手臂,施展起“五九神功”中奇绝“掠光摄影”轻功,在狂烈的吼风中,只片刻穿出了松林,来到一片广场上。

广场中,巍峨耸立一座大古刹,说也奇怪,此时狂风突然平静了!

铁笛史黑青轻吐一口气道:“他以真力贯于钟声中,想阻止我们前进,这人功力太高,非我们所能敌。”

司马笑予见她长别人威风,内心却有一点不服,不由脱口轻声道:“我就不相信敌不过。”

史黑青冷哼一声又是那么生硬地道:“别以为你了不起,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司马笑予因学得“五九神功”又打通督任二脉,功力确也非凡,假如练到十分火候,真也天下无敌,所以他不无存点自负。可是史黑青虽然见过他轻功,但没发现其他武功,此时那撞钟的人功力过高,故在言语之间提醒他。

司马笑予知道她的个性,并不因她生硬语气为忤,微笑道:“你说这高人是谁?”

铁笛史黑青冷然道:“残红山主有个师父,名叫鬼骨神鸠白磔。”

司马笑予大惊地问道:“怎么?公冶一是鬼骨神鸠白磔的弟子,这个老怪可不简单,我听师父说过。”

史黑青又道:“可是鬼骨神鸠白磔,还有一个厉害的师兄,他,你可知道?”

司马笑予更惊讶地急问:“你说是谁?”

“说起这人,高不可测,就是与玫瑰夫人齐名的阴阳鬼脸刁吾非。”

同4笑予一听说,心里一懔,喃喃自语道:“阴阳鬼脸刁吾非?”‘

史黑青见他沉闷神态,乃道:“你那一点道行,与人家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别那么大剌剌地,还是小心点好!”

她虽然是一片好意,但语气总是那么难听,好在司马笑予见怪不怪,日子久了,知道她是这么个人,也不以为然,他道:“是!阴阳鬼脸刁吾非,这人更是厉害,神出鬼没,莫测高深!”

史黑青漫声道:“我听公冶一说过,他师父是住在这古树湾附近,白石谷天王庙中,我想大概是这个地方,那撞钟声的人,也一定是阴阳鬼脸刁吾非,我们小心点,进去看看。”

寺门上,果有“天王古寺”四个金字,寺院不小,可是显得十分颓废,红漆木门一扇倒塌在地,寺前旗杆也只有半截竖立着。

进寺门,是一个大院落,两边占树森森,落叶满阶,通过院落,是一座断垣残壁大殿,蛛网遍结,几座佛像金身全部剥落。

穿过左侧一道月洞门,是个不大不小的天阶,东西厢房门扇回栏,多数腐毁。

这古寺,看来荒废了多年,阴森森地无一人迹!东西厢房,大概是过去寺僧宿舍。

司马笑予顺着走廊向前走,走不多远,突然使他毛骨悚然,机伶伶打个寒颤,惊叫一声停步愕然立在一间厢房门口。

他略一定神,轻声叫道:“青妹快来!”

史黑青原本在他身后丈余远处,闻声来到他身侧道:“你不要大惊小怪喊叫,这儿怪事还多着,惊动了人,对我们绝无好处。”

司马笑予自进山谷至现在,接连发现了许多怪事,又见史黑青那么一肚子神秘,闷得心里发火!他仍停留在那厢房门口,双眼发直地紧盯着内面。

史黑青看见他神态,漫声问道:“你看到什么?”

司马笑予指着厢房内道:“你来看!”

史黑青走过来,探头向内一看,也不由微微惊呼一声,原来,厢房内有两排木榻,木榻上各躺着二十余个大汉,头向走道,脑门洞开,鲜红血水滴滴下流,张牙咧嘴,横眉瞪眼,满脸痉挛恐怖神色,其状甚惨!

这二十余个彪彪大汉,全是一色的向色劲装,虎臂猿腰,太阳穴微起,似乎武功不弱。

史黑青发现了什么似的,陡然“唉”了一声。

铁笛史黑青突地一声“唉”,可引了司马笑予醒悟,觉得这些人装束,似在哪里见过,略一问忆,这才想起,即问:“这些人不是残红山庄的庄汉吗?”

“不是他们是谁?”史黑青点点头说。

司马笑予诧异地又道:“这些人怎会死在这里?又死得这么惨?”

史黑青一带他手臂,向后面走去,并未理会他的话。

二人跨过中院,来到一个大荒园,苍松古柏,叶荆杂草,荷池亭台,荒芜颓废,倍觉凄凉!

在荒芜的杂草中,有一条鹅卵石铺地小径,蜿蜒通入一间小殿,巍峨耸立,一座高大钟楼,小殿内,闪动着微弱灯光。

二人兔起鹘落,挪腾闪跃,一无声息,迳奔小殿,离小殿不远,则见内面人影幢幢,二人不敢过于接近,纵身一同跃上一株古松上隐伏着,这古松正对小殿大窗,从大窗看进去,内面情形尽睹无遗。

司马笑予纵上古树向小殿看去,险些又惊得脱口呼叫出来,史黑青那样冷漠的女子,也不由被内面惊心动魄的场面,一双黑眼珠也被愕着发直。

这殿并不怎样过于小,也有十余丈宽广,神座上虽也有几尊佛像,但全身亦是剥落不堪,神案上摆有香炉烛台,一盏油灯,半明半灭,灯幽如豆,倍觉阴气森森。

司马笑予及史黑青两人眼光,已练到夜能视物,何况还有一盏鬼火的油灯,故对殿内一切情形一目了然!

在神案下,坐着一个八十余岁老头,佝偻身躯,高不过三尺,白发如霜,盘顶虬结,皱纹纵横的面孔上,惨白无一点血色,左眼大如铜钟,眼珠鲜红如血,可怪右眼狭小成一条缝。这一大一小两眼,开合之间,大眼精光如电炬暴射,小眼精光如石火疾闪,鼻如钩,下颚突出,臂长及地,十个指甲长逾尺许,箕张如鸟爪,这老人不但生像怪且丑恶已极!

在丑恶老人身旁有二个人,这二人,赫然是残红山主公冶一,及粉蝴蝶公孙治,公冶一恭敬地坐在老人下首,公孙治则捆绑在公冶一左侧。

司马笑予愕然拉了下史黑青衣角,伸手指了指殿内,意思是告诉她这二人奇怪地也来到此地,史黑青没有什么表情,木然盯着内面。

正在此时,殿外来了一群人,由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率领,经过二人藏身的占松下,进入殿中。

这群彪形大汉,一色白色劲装,共有十个,每个人均被点了哑穴,神志迷惑,一并列呆立在小殿下,小叫花趋前向丑恶老人跪下道:“弟子已将这群人带来,请师父练功!”

接着起身向残红山主行一礼道:“师兄,你的人差不多快用完了,得赶快补充。”

丑恶老头纵横多纹的面孔一沉,侧头向公冶一道:“怎么?你不听我吩咐?”

公冶一忙起身答道:“弟子不敢,现已另预备五十名,足够师父用了。”

丑恶老头面孔稍平和道:“还有五十名就够用了,我这功,一练成,将来还不是传给你们!”

残红山主答:“是!师父赶快用功吧!现在正是子时!”

丑恶老人连连点头,随即立起,如一个侏儒,摇摆地走到小殿正中,双臂舒伸,全身骨节格格作响,接着嘴一张,吐出一口白雾,如一条白练疾射而出,远达数丈开外,使人眼花缭乱,神案上半明不灭的油灯,被那白雾震得更是幽如鬼火摇晃不已!

藏身在古松上的司马笑予大吃一惊,暗忖这丑老头分明练的是邪门无上气功,他这气功练到有影有形,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看来恐怕还要高过我二师伯之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丑恶老人吐纳几口真气后,低垂双臂,缓缓来至一排白衣劲装大汉身前,那排列第一名大汉,双眼灼灼痴呆地瞧着他。

老头来到第一名大汉身前,随着左臂倏地伸起,向大汉肩头一搭,人即头下脚上倒竖在大汉头顶之上,右掌一尺余长指爬箕张,向大汉顶门一抓,大汉天灵盖随手裂开,套于五爪之上,老头在上接着一张口,向大汉洞开脑门内一吸气,一团白色脑浆,如匹练般直射入他口中。

吸完后,随即坠地,又是双臂舒展,骨骼连响,将吸入之大汉脑浆,迸人全身气脉内,又一张口,吐出一条白雾,连续数次然后才走至第二名大汉身前。

那小叫花忙将脑门洞开大汉尸体背负而去!

其余九个大汉,均惊得张牙切齿,瞪目横眼,因被点了穴道,都不能说话动弹。

司马笑予被这骇人听闻的场面惊得连打寒栗,史黑青也有点抖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