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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乙少年

夏末秋初,是使人最难捉摸的季节,夕阳西下时,本来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不到一刻就变坏了,突然一场猛烈狂风,整个山区都被震慑在颤抖中,仿佛给这山道上一个行色匆忙的少年故意作难。

那少年在这狂风暴雨之中,毫不畏缩也没一点感到困扰。虽然雨水淋得全身湿透,但他仍步履沉稳,轻快前进!天色,越来越暗,风雨越来越猛,要时间,洪水暴涌,溪润交鸣,如怒潮澎湃,万马奔腾,少年这时也不免有点着慌,他抖了一下身上雨木,仰头打量四周,陡地两目射出凌芒,原来在密雨纷纷之中,前面不远处,隐约有灯光闪烁。这少年打定主意,今夜是不能前进了。想寻一个落脚处,避避风雨,度过今宵。他原意本想兼程奔驰,赶早完成师命,谁料天意捉人,岂又奈何?

他沿着岩壁小径,朝着那个灯光闪烁方向疾驰。小路蜿挺通过一个狭窄地带,一道小木桥,横跨溪上,溪水已漫涨到桥面。过桥以后,小径直通到对面一座小木屋,那木屋包围在苍翠的树林中,灯光从木屋板缝中透露出来。少年沾沾自喜,但在高兴之中,伸手向怀中摸了摸,还不忘记怀中锦盒。

天老爷似乎有点捉弄人,少年到达小木屋,风雨也骤然停止,接着几声犬叫,冲破这寂静的山区!

少年敢情是初走江湖,不善与人交道,在木屋前证仲地不敢举手叩门。要不是木屋内有人听得大吠,猜想他,说不定在那儿呆立一辈子!

一个老妇人在屋内提着苍老声音叫道:“嫣红,你可听见小黑在叫?到外面去看看,有什么人来了。”

接着有一个清脆女孩声音回道:“娘,你真是的,我们这儿不见鬼毛的地方,有谁来?又这么大的雨!”

说话的女孩,大概就是叫做嫣红,听她语气,似乎满怀一肚皮不高兴。

苍老声音又道:“说不定是过路人,快出去看看,你这懒丫头!”

名叫嫣红的女孩仍是不高兴的答道:“要是有人来,他不会叫门,难道是个哑巴?”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自你爹死后,我就把你娇惯得这样了,看你哪一天才不使娘烦心,好,让我自己起来看看!”

嫣红娇笑一声道:“哟!人家同你老人家闹着玩,又当真生气了,快别起来,我看看就是!”

少年本想鼓起勇气叫门,一听她母女的话,更使他连大气也不敢吐。本想离开,但此刻风雨又猛烈地袭来,正进退两难,木门“呀”然一声打开。

嫣红“哎嘀”惊叫一声,举手连拍胸口。

屋内老妇听得她惊叫的声音,不知发生什么事,急问:“嫣红,什么事?”

嫣红定了定神,并没有回答她娘的话,向屋外大雨中呆立着的司马笑予怒问道:“你这人,干什么的?像个幽灵似的在人家门前呆立着,也不怕吓坏人?”

少年忙不迭恭敬的向嫣红作了个大揖,斯斯文文道:“在下因贪赶路程,错了宿处,又遭逢大风雨,本来想借贵地一角处,暂避一宵,可是,可是一—“下面的话,不知怎样接下去才妥!

嫣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他的话尾道:“可是你不敢叫门,是不是?”

少年尴尬地朝着她又是一个长揖道:“在下不敢冒昧!”

屋内老妇人见屋外果然有人,叫道:“嫣红,既是借宿的,就叫他进来吧!尽管叫人家在大雨下,像什么话?”

嫣红移身让开道:“真是个呆子,为什么不进来”这话说得好横,你不叫人家进来,人家怎敢冒失?

少年道了声谢,随着嫣红走进屋内。

嫣红转身见少年呆立在那儿,笑道:“这儿有椅,怎么不坐下啦?”

少年一身雨水,如落汤鸡一般,苦笑道:“是,姑娘别客气,我会坐!”

嫣红似醒悟地道:“哟!看你一身湿透,我们这儿也没男人的衣服,你可有带着?”

少年一博!心说:“这家没有男人,我怎方便在这里借宿?”

嫣红见他呆像,笑道:“我的话你可听见?”

少年这才回答道:“我想用不着,等会雨略停止,还是赶路的好!”

嫣红嘴一吸道:“怎么啦?我们这茅棚陋屋,难留你贵客,是不是?"

少年赶忙陪礼道:“哪里,哪里,姑娘言重了!”说完,赶紧打躬作揖。

老妇人不知什么时候现身门口道:“嫣红,你先去娘壶热茶水来。”说着向前几步,一双老眼紧盯着少年,脸上微露着笑容道:“你这位相公黑夜赶路,可辛苦了!”少年赶紧上前一揖道:“小子打扰府上,心实不安。”

老妇人随手送上几件衣服给他道:“雨水浸着身子过久,会生毛病,你先换上衣服再说。”说着摇晃着身子进入内至。

少年衣服刚换妥,嫣红茶也嫂好了,老妇人从内屋走出来,坐在木桌旁亲切的道:“相公请坐,先喝一口热茶解寒,想你还空着肚子,我叫嫣红去与你随便弄点吃的来。”

少年忙起身道:“小子打扰了货府,已经不安,怎好再麻烦?”

嫣红再不像原先那样不高兴,现在不知怎的非常听她娘的话,还没有她娘吩咐,一抛脑后小辫道:“娘陪着他,我去弄来!”

这个“他”叫得非常亲密,小姑娘可不懂,少年听来脸上可有点红晕。

少年坐下后,这才打量这老妇人,见她年龄约有四十开外,圆圆的面孔,现出慈祥之色。穿着一身粗蓝布衣裤,浆洗得很清爽。再一看她那双老眼,陡地内心惊讶不已。只见她两眼精光炯炯,英气内蕴。虽然面带病容,但掩饰不了她英华之气,原来这老妇人还是武林健者。

这么一来,就不敢大意了,虽然人家满现着慈祥之态。

可是江湖上太过诡满,师父的使命,如有差错,叫他岂不怨恨终身?禁不住地全身紧张起来!

因为他江湖轻验太浅,内心一嘀咕,一只手不由又伸向怀中摸去。在五指触着了锦盒,满脸严肃紧张之色,才渐渐消失。

他这种不自然的动作和神态,岂能瞒得过久历江湖的老妇人?她微一笑道:“相公尊姓大名,师承何人可否见告?”

少年忙答道:“小子复姓司马,名笑予,家师太乙真人,敢问老妈怎样称呼?”

老妈惊讶的道:“相公原是太乙剑太乙真人高足,真是失敬了,太乙真人,归隐了十多年,今日能得见他的高足,真是三生有幸。我姓李,名映梅,昔年在江湖上也有个贱号,人称阴煞箭。”

司马笑予一听,机伶伶打了个寒颤。心说原来她就是十年前横行江湖的女魔阴煞箭李映梅。

师父平时谈论江湖掌故时,对这女魔特别提出警告,日后在江湖上行走,绝不可沾惹了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黑白两道闻而丧胆的阴煞箭李映梅。。

自己不想一出道,又负这么大的使命,就自投罗网的跑到魔窟里来。师父对这女魔还有些顾忌,我是更不成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他忙起身向老妇人恭敬地一个长揖道:“原来你老人家就是震慑江湖的李老前辈,今日小子无意冒犯贵地,候我返山寡明家师,再来负荆请罪,小子不敢再行打扰,就此告辞!”

说完不由又向怀中摸去。

嫣红不知什么时候立在门侧,惊奇地问:“娘,这人怎么啦?特意跑来借宿,现在又要走,似乎这里有魔鬼要吃了他似的。”

李映梅完全明了他的心意,轻微一笑,笑得那么甜蜜,那么慈祥,那么和蔼,哪儿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昔年女度王?

她微笑后接着一阵气喘,嫣红赶紧上前伸臂在她背后轻轻拍了几下,这才缓过一口气来道:“阴煞箭李映梅,十年前在江湖上倒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可是十年后的我,不但己是个残废人,而且离死期亦不远了,岂再作孽?司马相公你放心,安心在寒舍休息一夜,不会有人来伤害你。我看尔身边必带有重要东西,形色枪惶,举动失措,完全现于表面。要是遇上江湖黑道,哪能逃得过他们眼睛?真不明白太乙真人为什么如此大意,叫你这么一个一点江湖阅历经验没有的年轻人,负这么大的使命,你先吃点东西吧!过来,会在这儿。”

其实司马笑予已得太乙真人真传,就是江湖上一般好手也能应付,按说就不该这么懦弱。奈因他第一次下山,毫无江湖经验阅历,再则他师父赋予他的使命太大。如有差错,不但有关太乙门派前途,而且还要造成武林混乱。太乙真人给他这个使命时,曾经再三告诫,不可骄傲任性,完成任务为第一。因此他处处小心,不敢大意,可是因为过于小心,就处处显露出形迹来。

阴煞箭李映梅是何等厉害人物,哪能瞒得过她双眼?假如在十年前,你司马笑予还能逃过她的手掌吗?

司马笑予见人家一语道破自己秘密,又指出自己心事,脸一红,羞渐得心中也发了气。暗想既已入了虎穴,就得放手去撞。要有大丈夫气概、事情既惹上身,就应该硬起肩头担当起来!

想到这里,勇气陡生,不再那么畏缩。起身挺胸昂然走至桌边,一屁股坐在上头,并道:“李老前辈,既然这样关照小子,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五指一伸,一个大慢头己在手中。他本来饿极,五个大馒头,一碟炒蛋,一盘豆腐白菜,呼噜呼噜地狼吞虎咽一扫而光。

嫣红立在桌边,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瞧着他笑,还随时替他送菜,尤其将那一碟炒蛋,直往他面前推送,手不断地在动,一张小嘴,也没停着道:“荒山野地,无甚款待,将就用点,你可吃饱了?要不要再来一点?”

这野丫头怎会说起客气话来?怎地一时对人家又会关心起来?这可透着怪!

真的吗?不,少女的心,谁摸得透?嫣红十七岁啦,一个学武的十七岁姑娘,已经成熟得像只大苹果。她的心当然也随着成熟了,不知怎地自司马笑予进屋后,这个英俊少年,敢情引起了她心理变化,就不由心儿跳,神儿驰,意儿摇久经江湖,苦尝人生痛苦的阴煞箭李映梅,冷眼旁观,心忽一动,暗讨这司马相公,年龄不过二十岁,英俊潇洒,知礼守正。又是当今奇人太乙真人门徒,想来武功不弱。我嫣红也有十七岁了,生得倒也端正,配这相公,岂不是天造地设一般。这丫头对那相公殷勤态度,原也很有意思。

她想着,脸上更露出微笑!

饭后,痴丫头赶紧一杯热茶送到司马笑予面前,接着提着油灯转头忙着向后房跑,不一会从后房走出道:“娘,今夜我同你一起睡,我那房子让与他睡!”

她娘也有点恶作剧,笑着向她耳语道:“傻丫头,喜欢人家,也不要满口他、他、他的叫得那么亲热,叫人家听见岂不难为情?”

这两句话虽有点打趣意味,实际上却也是真话。

嫣红脸一红,歪身躺在她娘怀里,娇哼道:“娘,不来了,人家是无意的。”

司的笑予见嫣红天真活泼,美韵天生,娇小灵慧,不由看得心一动。这山间野地,怎会有如此一朵奇葩?原先他被风雨袭击得昏头转向,又担心这女魔王主人不是好人,故未去注意这位小姑娘。现在胆放宽了,肚又饱了,才看出这小姑娘是这样的娇类!

因此,不由多看了人家几眼!

李映梅一双老眼,随时在盯着他,现在见他双眼不断在嫣红身上扫来扫去,心内即涌起一种欣喜滋味!她道:“这么大还在娘身上撤懒,也不怕人家笑,好了好了、时候不早,送司马相公去睡吧!”

嫣红双手慢整理着鬓发,脸上红晕朵朵,歌着嘴说:“娘你送,我不!”

说着,斜着扫了司马笑予一眼!

“你这丫头又发了懒病!”她娘见她面带羞涩,只有用这舌来掩饰。

司马笑予已是个二十余岁的人,情窦早开。见嫣红及地娘态度,哪有不懂?也难为情的低下头,暖需地道:“老前辈,不要烦心,早去安寝吧!我就在这儿打坐一宵,已感谢不尽了。”

嫣红陡地收起适才娇态,又转变为豪放地道:“你这人怎么老是这么不干脆?走,我送你去睡。”

李映梅亦起身道:“相公安心去睡吧!我这荒野之地,倒也平静,不用耽心好了!”说着进入前房!

司马笑予不由脸上一阵发热,双腿也不由自主跟着小姑娘走!

他将宝剑横放在床头,又伸手摸了摸怀中锦盒,抖开被子,一头就钻了进去,也不管身边还有个主人在着。小姑娘嫣然一笑,将油灯放在桌上,带上房门自去!司马笑予起初许久不敢合眼,后来不知不觉就打起呼来。凡是练武的人,虽然睡熟,但警觉之心未灭。大约在三更时,陡然前屋有一个粗矿声音,将他惊醒。

他吃惊的急忙起身,背上宝剑,伸手又摸了摸怀中锦盒,推开房门,隐伏在暗处,向前屋张望。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老头,身躯矮小,鹰鼻副眼,两太阳穴鼓起,眼射精光,坐在李映梅对面。

阴煞箭李映梅,韵秀的脸上、不像他先所见那么慈祥和蔼。现时是杀气腾腾,怒愤满面。听她一声微喝道:“我们有十多年不往来,已经情断义绝。你今天为了想夺取太乙真人至宝,不惜厚着监皮来见我。告诉你,十年后的我,已完全改变,隐居此地,没有做一件坏事,也不容许别人在我这块土地横行,你今夜想在这儿动手,哼!可没那么好说活!”

在暗处的司马笑予一听,大吃一惊,心说这老头原是冲着我怀中之物而来的。我还错耽了心思,李老前辈倒是个好人。

他正想着,听那老头阴侧恻地冷笑一声道:“你这老婆子怎不知好歹,我们终归是夫妻:如果将那玉佛得到手,带着嫣红,寻一个深山,练上十年。嘿嘿,那时江湖之中,岂不唯我夫妻独尊?”

阴煞箭李映梅喝道:“花蛇王东门柳,我不是已告诉你,我们早已没有夫妻名义了吗?你别利令智昏,快与我离开,就是以后也不准越我这儿一步,不然,不要怪我反验无情。”

花蛇王东门柳,突然恼羞成怒地道:“你真的要与我反脸?见过高下不成?”

阴煞箭李映梅冷笑道:“我知你十年来,武功精进不少,你那一套‘旋风掌’,想必更臻入化境,我倒要领教几招。”

李映梅十年前与花蛇王东门柳闹翻分手,携着女儿隐居这均县紫银山中,就改邪归正在江湖绝迹。

花蛇王东门柳,在江湖上东撞西撞,也创出点名气来。

这日来到陨阳,无意遇上无江湖经验的司马笑予,见他行动匆忙枪惶,这个老江湖一瞥,就知道他身上必藏有重要东西。一打听,原来他怀中所藏的是武林至宝玉佛,他又惊又喜,岂能放过,就一路跟了下来。

陨阳到均县不过百十来里,司马笑予下了武当到陨阳宿了一晚,备了点零用物品。次日,急奔均县。刚出樊笼的马,也不管白天惊人骇俗,施起飞行轻功急奔。花蛇王东门柳,可不能像他那样毫无顾忌。大白天走路如飞行,像什么话。因此在无人迹的时候,才施展起轻功,于是追到均县就追脱了节。

东门柳追到均县已是夕阳西下时候,暗想天色已不早,想那维免定必落了店。

可是他向城里各客店一探问,哪有这么一个人影儿?

城里大小客店也不过七八家,半个时辰,冤枉跑了一个遍。

他想既不在城里落店,一定是继续上路了。

于是赶忙循着大道向前追去。

司马笑予到达均县本来很早,因吃了一顿饭,耽误不少时间。在他上路时,东门柳已追上了大道。司马笑予转过山区,东门柳经行路人一指示,也就接着追下来。追到三更,无意撞到反目十年不见的老妻隐居处。叫开J,一走进去就瞥见司马笑予换下来的湿衣,大喜地就与阴煞箭开始炎判。谁知阴煞箭李映梅,拒绝他的要求而闹翻。

花蛇王东门柳听了她的话后,双眼一翻道:“我想你的一套半截掌一定也练得不错,你既然不念夫妻之情,我们就见过高低再说,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阴煞箭李映梅起身喝道:“好,我们到外面去!”

东门柳一闪身,人已窜至屋外,可是李映梅仍是摇摆的一步一步走出去。

隐藏在暗处的司马笑予,见东门柳的身形,暗惊他轻功不弱。转见李映梅那风都吹得倒的身躯,不由皱起了眉头,十分耽心。他抽出太乙剑,随即跟了出来!仍藏在暗处,准备在必要时伸手相助。

这时,云收雨歇,偏西的月儿,又露出微弱的光亮。阴煞箭铁青的面孔上,双眼凌芒暴射。东门柳想是恨极她,一语不发,乘她身形摇摆未立稳之际,葛地暴吼一声,双肩微耸人已闪至阴煞箭左侧。接着左臂一圈,右掌倏地向阴煞箭肋下递出:掌风虎虎,端的又快又狠,在暗处的司马笑予,也不由佩服这老头儿功力雄厚!

他这快如闪电,趁隙递招,本想一出手便将阴煞箭击倒。

别看那阴煞箭风都吹得倒,可却不等闲。只见她摇肩挪步,仅那么轻轻一闪,早已滑过掌风。接着一转身到东门柳侧面,呼地一声,没见她举臂,不知怎地突然双掌一上一下的拍击。一盖对方左肩,一击下背脊,快得只是一眨眼。

东门柳一见暗惊,想不到李映梅竟然如此了得,但他也非庸手,一招走空,赶紧滑步沉脆,左手倏伸,猛点阴煞箭李映梅乳根穴。

谁知阴煞箭李映梅不但避招快,出招更快,她两掌掌风一上一下已袭到对方近身。东门柳大吃一一惊,哪顾得伤人,先保自身要紧,赶忙收臂向右横跨半步,堪堪让过。饶是这样,肩头还是被掌风扫中一下,火辣辣地,涌起无名怒火。

花蛇王东门柳大吼一声道:“你这婆子果然得,出手这么狠毒,那你是找死!”

说着双掌一伸一缩,身形一个半转,倏地两掌快如疾风,一前一后的拍击。在他三丈远外,起了一阵旋风地面砂石、被掷得团团转。他已使出生平绝技旋风掌,威力无比!

好个阴煞箭李映梅,在他掌风中腾挪闪躲,步法身法快绝,始终是有惊无险。

刹那间,东门柳旋风掌七十二招已使完,仍是无法伤得阴煞箭李映梅半分毫发,东门柳又惊又骇!

不但东门柳又惊又骇,就是在暗处的司与笑予更是惊得嘴都合不起来!

阴煞箭李映梅见对方七十二招旋风掌已使完,她也接着反攻了,只见她身形一变,右臂一抖,伸出单掌向东门柳前胸拍出。

看她这一掌,无风无劲,但出手快绝。东门柳见七十二招旋风掌未能伤得对方,气极地不避反进,伸爪向她手腕抓去。原来他又使出另一绝技鹰爪功来,这一爪如被抓上,阴煞箭李映梅手腕怕不立断?

谁知阴煞箭李映梅所使出的是半截掌,本来是半招,在东门柳一爪抓来时,她掌已收回。

阴煞箭李映梅右掌半招收回,左掌又向对方小腹拍来。

东门柳一爪落空,见对方左掌又已拍向小腹,忙不迭吸胸收腹。谁知对方使出的又是半截招,使他白慌了一阵。眨眼间,李映梅二十余招过去,每一掌虽都是半招,却惊险凌厉!

这一下,可把司马笑予愣着了,他不但未见过,且也未听说过,在过招中,为引起敌人防御松懈,只有很少数的虚招,没见过全用半招的。

他正发愣,忽地一声闷响,东门柳不知怎地,已被抛向三丈远外,仆倒于地!

原来李映梅半截掌使出,眨眼四十余招过去,东门柳本早已知她这半截掌厉害,只要略一疏忽,她那半招迅即变为实招,就要被击中。

因为是半掌,出招收招,比用实招要快一倍。又加上她绝顶轻功,在东门柳一丝疏忽中,李映梅那半截掌陡地变实。老老实实就击上东门柳小腹上,将他抛于三丈余外,好在李映梅没想伤他性命,不然,哪还有命在?

花蛇王东门柳被抛在地下,忙调息运气,方觉内部已受重伤,就咬牙切齿怒气不息。

可是这一来,也引起了他的杀念。只见他坐在地上,左臂一抖,蓦地从手臂上,闪出五色花纹小蛇一条,如脱弦之努,向阴煞箭急射而来。

阴煞箭李映梅一见大惊失色,知这花蛇奇毒无比,如被咬上一口,半个时辰必毒发而死,这是花蛇王东门柳生命之根,不到绝境,不随便使用,想不到今天对自己结发夫妻,竟下如此毒手。

在暗处的司马笑予见东门柳坐在地上手臂一扬,一条长线飞出,以为是什么暗器。转头又见阴煞箭李映梅面带惊惶之色,已知不好。忙不及待的将手中早扣上的一枚金钱镖,一抢臂,破风而出,向那花蛇打出。

花蛇正向前疾飞,哪防半路有暗器打来。司马笑予这一金钱镖为了救人性命,劲猛势疾,恰迎头向花蛇七寸处打来。但花蛇乃通灵之物、闻破风之声,忙即摆尾缩头,堪堪避过,一暴身又继续向李映梅射去。

正在此时,陡地“叮咚叮咚”两声琵琶声音,划破长空,音清脆而沉重,震人心神!

恰恰就是两声,司马笑予脑门就有点感觉昏沉。东门柳身形摇摆,已感不支,阴煞箭李映梅可面带笑容的精神陡振。

接着又是“叮咚叮咚”两声,这前后过只一瞬间,那空中花蛇,似耗子闻猫叫一样,全身骨节都软了,忙摇尾掉头,向东门柳身边飞回。

真奇怪,这“叮咚叮咚”两声琵琶音,不但震人心神,而且还能克制花蛇灵物。司马笑予惊异地向那发声之处看去,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见。

东门柳收回花蛇不再那么骄狂,慢声慢气的道:“你原有高人撑腰,算我栽了,青山不老,可不要忘记今天。我们夫妻名义也从今天起,正式不存在了,可是我的女儿东门婚红,总有一天我会将她带去,再见!”

说完,起身抱头鼠窜而去!

阴煞箭漫声道:“嫣红已不姓东门,她已姓李了!”说着向那“叮咚”发声处瞥了一眼,又长叹了一声,才向司马笑予藏身处一点头,脸上又挂上慈爱及和祥之色道:“司马相公,感谢你出手相救,现天色不早去睡吧!”

司马笑予也不说什么,走回房去,阴煞箭李映梅掩上门也熄灯就寝!

司马笑予睡在床上,心里可有点奇怪,自从敌人相扰至现在,始终没见嫣红那小姑娘露面,敢情小姑娘太浑了,睡得太熟?

次日,司与笑予一觉醒来,烈日当空,已是半响午,想身起来,谁知头如千斤重,全身骨骼发酸发软,四肢百酸如脱节一样,竞爬不起身来,伸手向头额及面颊-一摸,如火烧一样,他“哎呀”一声,敢情病倒了!

这一下,可把嫣红着了慌,赶紧找她娘来,她娘一看安慰道:“这是受了凉,没关系,吃点药,发发汗就会好。”

阴煞箭李映梅与他推拿一阵,又给他吞了一粒丸药,他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这样昏沉的过了两天,病情转变成伤寒。可急煞了小姑娘嫣红,日夜衣不解带地照料他,送茶送水,有时连大小便,也不得不由她亲手料理。司马笑予虽然是个固守礼节的人,但自己不能动弹,也无可奈何!

二个月过去,病情渐渐好转,他可以在嫣红扶持下走动走动,两人的感情也因此更接近。表面看来好似一对小兄妹,实际两人心田上却另有一种异样感觉,连阴煞箭看在跟里喜在心头。

晃眼又过了一个月,司马笑予已完全复原,因使命在身,不得不辞别阴煞箭李映梅母女,向四川峨媚出发。在这三个月病中,阴煞箭讲了许多江湖经历给他听,增加了他许多见识,因此他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土头土脑。

李映梅原本叫嫣红陪他一同前往,惟她近来病情日见加重。嫣红不忍心抛下多病老娘,只好作罢。

司马笑予离开紫银山,来到老河口寻了一只木船直达宜昌上岸,由宜昌到四川,走水路本是一条直线,虽是逆流而上,较走陆路舒服多了。司与笑予偏对行船不惯,数日来在船上呕吐得昏头转向的吃不消,乃决定在宜昌上岸改走陆路。

一日来到沙洋,这是汉水尽头一个大商埠,天色已晚,他奔向一个吉祥答栈,伙计赶紧向前接待,将他安置在东跨院左下房,这客栈相当大,房间也甚清洁整齐。

伙计送上茶水问道:“相公的饭是在前厅一伙儿吃,还是单开?”

司马笑予回道:“单开,送到我房里来,明天我多送你银两。”

伙计退出不久,又引进一位女客住于右上房,恰与司笑予房间相对。

那女客生来好不娇艳,说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看她目如秋水生波,眉如远黛含春,樱唇桃腮,杨柳纤腰,斓娜婷势,摇摆生姿,只是眉目之间,风骚入骨。

那女郎穿一件紫色对襟密扣紧衣,纤纤柳腰,束着一条紫色绣花汗巾,披着淡紫色薄如蝉翼外衫,脚套软皮小剑靴,背插一尺八寸长紫玉箫一支,全身一片紫,紫得另有风姿,赛如天人!

她经过司马笑予左下房,他正伏坐在窗口,她眼对他一横扫,四目相对,司马笑予宛如触上一道疾电,被这娇艳女郭的荡情、媚态,颠倒得两眼发直。

她姗姗走到左上房,又回过头对他嫣然一笑,这才闪身入内。

正在此时,忽地一声粗矿喝声,伙计又引进来一人,进入右上房,住在那娇媚女郎隔壁:

那来人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司马笑予一看,惊得面孔发白。来人原是花蛇王东门柳,他适才被那女郎引起的失魂落魄态度也被惊醒了!

东门柳向那左上房瞪了一眼,就进入房内。司乌笑予赶紧闭上窗子,又不放心的将窗纸截穿一个小洞,向外面偷望,他偷看的不是娇美女郎,而是东门柳。

“呀”然一声,左上房门窗陡地打开,窗口闪出一个娇艳女郎面孔,一双媚眼,朝着司马笑予对窗注视着。司马笑予在小洞中,见那闪闪的眼光似透过了窗纸,而钻入他的心坎,这一颗心,哪还不扑通扑通乱跳。

住在右房的花蛇王东门柳,忽从房内跑出,一出门,双一闪,向司马笑予下房一扫。走了两步,回头见那娇艳女郎,睑色陡地一变,瞪了一眼,走出跨院!

那女郎候他走出跨院,轻蔑地一笑,脸上并挂着不屑神色喃喃自语道:“凭你那一点道行,也想来打别人主意?”

司马笑予虽听不懂姑娘的话,但对东门柳十分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事情已临在头上,再也不那么胆怯,何况东门柳武功,他已见过。虽然不弱,自信还能对付,于是心一放宽,精神也陡振。

吃过晚饭,练了一回内功,时间已不早,于是手不离剑,衣不解带,合衣假眠。司马笑予内功甚精,调息运气,不一会儿精神恢复。唯因大病初愈,体力仍虚,渐渐双目不由合了起来!

朦胧间,窗外忽飞进一颗小石子,将他惊醒。一睁眼,一个人影在他面前不到五尺处闪动。他大喝一声,倏地一掌向那人拍出。那人仓促转身急闪出窗外,他随即长剑出鞘一招“毒蛇出洞”,挽起斗大一个剑花,身随剑走,纵身追出。

追到院中,放目一看,哪有人影?立即纵身跃上屋脊,忽见对面房屋上一个身躯粗矮老人,向院墙一纵而去,那人分明是花蛇王东门柳。

司马笑予哼了一声,暗说你这老头也欺人太甚,三番两次与我作对,以为我怕你吗?你就是三头六臂,今天也得斗斗你。

双臂一抖,身子就斜着飞到墙头,三丈多远的距离,这么轻轻一纵而到,可见司马笑予轻功亦有相当火候!司马笑予纵上墙头,见那矮小人影,在前面十余丈外闪动。他紧了紧手中长剑,一纵身,几个起落,已在十余丈开外。可见那矮老头轻功也不弱,两人就在屋面兔起码落的腾跃着。

那矮老头果是东门柳,他越过几重屋面就落荒而去,司马笑予本甚机警,一见东门柳落荒而去,不由心一动,暗说他为什么不同我交手就落荒逃走?想是另有鬼计,可不上他的当。既不同我斗,我也不追了,下次再落在我手中,可不再放松你!

想着停步,转身向客店奔来。

这时大约三更天,他飞身落下客店,转身进入东跨院月洞门时,忽地那边冲来一人,软软的身躯,与他撞个满怀,一阵香风袭入鼻孔里,顿时有点昏沉沉地。

他赶紧后退数步,一打量,原来是她,是上房那个娇艳女郎。一颗心,不由得扑通扑通又跳起来!

那女郎先是惊叫一声,后来一定神,接着一阵媚笑,笑得那么矫,那么媚,那么甜,真是令人倾倒!

她对司笑予如对老朋友似地道:“哟!原来是你啦,我正放心不下理!可没上那糟老头儿当吧?”

这声音多够嗲!多够甜!多够销魂,把一个守正不阿的司马笑予,闹得魂灵儿都没了窍!

他终于醒了过来,也不知如何回答人家才好,只是嗫嚅地道:“谢谢关心!”

好不容易说出“谢谢关心“四个字后,拔步如飞奔回房中。

回到房中,赶紧关上门,闭上窗,心头还不停地在跳,敢情他还有点怕,怕那娇情媚态,适才被东门柳引起的一阵惊惶,被这女部一撞,就撞到九霄云外,还感觉怀中软软的-一团,那吹气如兰的香气,似乎还有余味。

尤其只隔薄薄的一层香衫,向他怀中一投那么一刹那,似有两个柔软的小山峰,紧贴在胸膛,温暖而带有弹性,更是摄住了他的心神。他回味地不由得伸手向自己胸前摸,慢慢的摸慢慢地回味,陡惊惶地大叫一声:“哎哟,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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