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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午夜飞九花

哥舒瀚一身劲装夜行衣,手提墨剑,并没带剑鞘,躲在屋角暗处,想道:“要知这家请有镖师护院,我就不来了。”

屋下的花园中,有两个油嘴子,坐在走廊的栏杆上。

他们一式是武打黑衣,胸前一排白纽扣,也不怕夜行醒目,正是“京都镖局”趟子手的号衣。

有一把大砍刀插在花园泥土中,另有一条三折棍横吊在栏杆上。

两人像是夏夜里在乘凉,却争得有声有色,面红脖子粗,声音越争越起劲,毫无顾忌!

姓吴的说:“这贼也太不起眼,若没眼睛也该有耳朵,这家可是咱们‘京都镖局’的主顾,‘江南武侯’的名头,在外地难道不响?”

“老吴!你怎么老以为是外地来的毛贼?我说这是个专钻娘儿们裤裆的少爷!”

哥舒瀚听他们争来争去,就是老吴认为采花贼是外路货,而老钱算定是本地产的,也就不去听他们斗嘴了!

只打听出这家主人是个官儿,并且是“京都镖局”的主顾,还有镖头们并不在意,也不惊动主人,也不通知总镖头。

“江南武侯这老家伙,只贪雪白的银子,也不知接了多少门户头,百多名镖头竟不够分配,派来两个趟子手……”

哥舒瀚心中着实埋怨,他下午送走“江南武侯”等人,因为身边银子都花光了,遂上钱庄兑换银票。

时已秋天,落木萧萧,路过这一带显门贵官的住宅区,踏着路上落叶,观赏人家户外大门前的石狮子,那当然各自姿态不同!

无意中竟发现朱漆大门上,印着一朵花瓣七分的黑花!

哥舒瀚知道那是采花贼通知同道的标记,说这家已有了主儿,后来者请高抬贵手,免伤和气!

因为跟施寿约定在三更过后碰面,现在早得很,就来混一趟混水。

他不知太太、小姐的闺房在何处,是以窃听镖师们的谈话!

这两个趟子手越说越不像话,老钱埋怨那些少爷们有的是银子,妓院的妹儿和家中的婢子还不够玩?何必冒这个险?

老吴嘲笑他没见识,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玩起来才够味,两人谈得眉飞色舞!

哥舒瀚仔细地审度这家宅院!

前面是平房大厦,闺阁自不会住那里,大花园中有一走廊,连接大厅和内院。

走廊共三曲三折,有花栏护住,像幢没有墙壁的曲房。

花园被走廊隔开,一侧是假山、大树、一侧是水池、曲径,鱼池南面有一精致的花厅。

哥舒瀚潜来时,厅前一排花栏上,灯光闪烁,人影掩映,时时有觥筹交错的声音传出,人在宴会,现在只剩一灯荧荧,静寂无声了!

他伏身的这排房子,是红瓦的阁楼,檐角突出,屋后是座小花园!

前后两排房子渐渐窗多灯少起来!

墙外有击掌为记号,老钱老吴也击掌呼应,有两个人影跃墙进来,身手不俗,四个人唧唧咕咕谈了一会,四处散开,有一个像是也要上屋顶来。

哥舒瀚跳落到花园里去,想绕个大圈子,穿过假山和大树,到屋后小花园去。

因为采花贼作案,不会没个打听,既然无视护院的存在,当非泛泛之辈!

那么就不会在大花园中捉迷藏,而会由后面翻墙进来,图个快来快去,以劫人为主,得手就走,不像一般江湖采花贼,在当场“干”起来!

哥舒瀚蹑手蹑脚并没惊动镖头们,转到小花园中,忽然听到一声喝叫起自对面角落处。

“鼠辈留步!”

果然,有黑影飘飞进墙,身法之佳,还在施寿之上。

哥舒瀚连忙现身冲出,墨剑在前,他原可等镖头们不行,再出面,但眼见贼人身手高出镖师们多多,那样做未免大矫情,与他素常为人不合!

老吴躲在花石后,听得骆镖喝叫,窜了出来,看见前面黑影,出声叫道:“贼人在这里!”

手执三折棍“呼”的招呼过去!

哥舒瀚边跑边叫:“贼人上楼了!”

但,天灵盖上隐隐有棍风压下,急驰之中,翻手朝后打出两成威力的“劈空掌”!

脚步并没有停下!

“江南武侯”的第三徒弟,“小神鞭”路大壮,拦住在前面惊叫一声:“是你!”

一语未毕,精铜连环锁子蛇骨啸风鞭扬手而出!

“胡说!”

哥舒瀚长剑使出“开门纳宾”,把来鞭撩开。

路大壮右臂一转,蛇骨鞭绕住长剑,要来一招“周仓拉马”,令敌人武器脱手!

哥舒瀚内劲一拥,抖手把蛇骨鞭黏在剑上,同时左手三成力打出“劈空掌”!

“小神鞭”的“周仓拉马”成了“马拉周仓”!

人向前扑,却吃哥舒瀚一掌击到,仰天倒下,低哼一声:“哥舒瀚!好贼子!”

显然是哥舒瀚拜会“江南武侯”时,他也在座!

老钱也过来了,看见同伴倒了两个,福至心灵打出一只镖,嘴中还叫:“贼喊捉贼!”

哥舒瀚墨剑一挥,蛇骨鞭朝老钱飞去,左手挑去灰尘般的把镖在空中拍下来!

他已怒气充膺,力贯斗牛,也来不及看这三个窝囊压伤势如何,九成的“劈空掌”,向一株老树干拍出!

那飞贼正自二楼的楼窗飘出,想借树梢点脚,飘出墙外。

不料树干忽然住左倒下,忙不迭打千斤坠,落向小花园,在空中“满天飞雨”,撒下一把金针。

他虽背着一个人,但脚只微沾地面后,使个“旱地拔葱”,身形弹射而起,刚过高墙,却又笔直下降,贴在墙壁上,伸手镖袋,再掏出一把金针!

人在墙这边,那会料到这采花贼会来这一手,哥舒瀚手慌脚乱,拳剑并用总算把多如牛毛的一片金针打发掉,看见飞贼已经越墙而去!

忙纵身一跳,紧跟追去,在空中四下观望,却不见人影!

他刚在离墙不满五尺处落地,闻得侧背处有飞针破空之声,忙不迭又滚身在地,又是一阵忙乱,才算料理清楚金针!

这时十丈之外传来飞贼的笑声:“师娘教的三招两式,也来现世亮相!”

哥舒瀚知道要糟,但也急急施展经功,追赶过去!

院内,大树“哗啦啦”倒下,把主人一家全都惊醒,霎时,各窗都有灯光,却还不知小姐已失踪了!

老钱被树梢打得满脸流血,痛得叫爹叫娘,左肩被蛇骨鞭扫到,肉碎骨折!

老吴吃不起一记两成力的“劈空掌”满眼金星,胸前湿沥沥,还不知自己吐的血。

“小神鞭”路大壮,左肩中掌,半身麻木,不停地有气无力地哼道:“哥舒瀚!好贼子……”

他们三人都没看到黑影,只见到哥舒瀚!

唯一看到的,第一个叫出“鼠辈留步”的镖师骆从兆,躲不过“挥不断,理还乱”的那一把“满天飞雨”的金针,早已冰冷地躺在花园的一角--死了。

哥舒瀚在静静的夜街上急追,跟飞贼的距离越拉越远,转过一个街角时,正是一在街之头,一在街之尾,追到第二个街角,那里还有贼人踪迹?

他已激起满腔怒火,这在他的本性上是少有的。刚才误吃镖头们一轮急攻,方教贼人得手而去!

否则,只要问清府中闺房何在,他可冲入,好歹总能把那少女、少妇截留下来。

他恨不得把全城所有的屋顶全部掀开,看贼人在何处作践那无辜的绵羊,恨不得把贼人一剑授首,不惜用上非是仇人决不使出的绝技……

夜风吹袭着,令他渐渐冷静下来:“也是没有用的,若是问了小姐、太太的闺房绣阁,就算他们知道,倘若这家老爷有五位姨太太、七位少奶奶,十位大小姐,我冲入那间好!是我轻功太稀松,才把人追丢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在我手中失败的!”

哥舒瀚还只二十岁,虽则从小颠沛流离,但青年人的斗志并没有被磨老碰圆!他仰天长叹:“天呀!元江哥舒瀚,谢世英在三招之内都得撒手弃剑,宫中十二姝的盗宝者,有心要管件闲事,结果如斯!”

忽然,脑门一闪!

“问范有容去,采花贼身手虽高出八雄多多,但京师卧虎藏龙,肉食者中未必就无虎犬同处,昨夜在‘凌燕阁’中,他们不是曾穷嚷嚷采花的门槛吗!”

他翻墙还没进窗,只见范有容的卧室中灯火通明,还传出阵阵的呻吟声来!

室内睡榻,纱帐卷起,榻旁桌上有一对红烛,几上有一盆炭火。

榻中锦褥上躺着一名细皮白肉的年轻女子!范有容正得其所哉,在干那风流勾当!

哥舒瀚不假思索打开窗子便跃了进去,两眼中比炭火更红……

范有容正是欲仙欲死,已到了忘我的境界,忽觉“砰”的一声,烛影摇风,寒气袭身,抬头一看,却是哥舒瀚。

“你来干什么?”

声音中好生气,仍未停手。

那姑娘见了有生人撞入,大是羞怯,忙把范有容推开,侧身转向榻内,心慌意乱中连绫被都来不及盖上,侧背看来像是只大白羊。

哥舒瀚一怔神厉声喝道:“你今夜出去了没有?”

范有容虽然不在乎这个那个,但今夜却是好不容易才把老娘贴身丫头春兰勾搭上手。

现经哥舒瀚无端冲坏了事,还来那副凶相,狗拿耗子,越想越气,遂就赤身裸体下榻走近!

“哥舒瀚,龟儿子,我姓范的从没亏待过你,你凶个什么劲?”

哥舒瀚知道那姑娘不是掳来的,这是“通奸”,各自愿意,否则的话,应该哭闹,若是被施了迷药,也应昏迷不醒!

他深知今夜要范有容做事,非得用强不可,于是挥动墨剑,声音又冷酷又威厉:“穿上衣服,带上家伙,我在墙外巷子里等你!”

不久--范有容也翻墙出来,居然费神穿上夜行衣,甫一落地,满面凶相地道:“哥舒瀚,你别以为长得模样儿俊,我范大爷三番两次好意拉拢你,就抖了起来,我要教训教训你,怎的不识好歹?”

哥舒瀚根本不理他,自对着月光看着手中的墨剑!

范有容也瞟了那墨剑一眼,厉声喝道:“好小子,咱们剑上比个高下,别忘了‘六合剑’还是我教你上路的!”

哥舒瀚速地放下剑来,面对范有容微微一笑:“好句剑上比个高下,这比你废话半天强多了,不错,‘六合剑’是你教的,只是你并不知这剑法的好处!”

范有容气得脸作血红色,“刷”“刷”……使出“六合剑”的绝招,“秦时明月”、“西风残照”,声势不凡!

哥舒瀚嘴角微露笑意,“维摩步法”忽左忽右,转折如意,手中果然也用“六合剑”化解!

范有容奋剑追击,使出“灞桥伤别”,欺身近来,两剑响起,嘹亮的金铁交鸣错剑声!

哥舒瀚收剑移宫,点首笑着道:“还有呢?”

心中算准下一招定是“无限江山”,早凝气于掌在等着!

范有容气冲牛斗,如马嘶牛叫般的:“范大爷把你这犯上不孝的兔崽给宰了!”

果然,使出“无限江山”,一排剑影,似大扇分张,扇骨排比,笼罩下来!

哥舒瀚对“六合剑”路数知得一清二楚,“无限江山”,何处由虚转实,看得真切,朝剑击出八成力的“劈空掌”。

范有容惨叫一声,满脸针刺,还道遭了暗算,长剑被震得飞出手中,四五丈后,有金器落地声!

附近屋内有灯火亮红,有人厉声叫骂:“什么人,更宿半夜的在鬼打架!”

范有容摸摸脸,满手尽是铁屑,何来铁屑?

哥舒瀚示意他去将剑捡回来,道:“脸上不会有伤痕的,找郭朔松的老爹就行了!”

那老爹当然是个郎中了!

范有容初时什么也没看到,失魂落魄地立着,直至一阵寒风吹过,那墙上石粉飞散,露出手掌大小的窟窿!

窟窿中空,范有容能看见他家的内院!

哥舒瀚冷哼一声道:“我要你马上找那伙人去,看谁今夜出去作案,若是掳到什么姑娘,就……”

他想到现在命令不准碰她,已太迟了!可能早已落花片片……救人已不及,杀贼则刚好,于是脸带杀气,改口道:“就通知我,朋友怪罪,只冲着哥舒瀚便了,办完之后,在这巷里等我,漏了一个,或者天明前没办好,我--诛你全家!”

哥舒瀚在夜静的街头,跚跚独行,长剑抱在身后,忘了身在何处,茫然不知所之,有一种疲乏的感觉,涌上心头,像刚才打过一场死亡的决斗!

他刚才像狂风一阵,扫过半过南京城,希望能与贼人碰个正着,但连个鬼影子也没遇到。哥舒瀚叹了口气:“吹皱一池春水,干李子衿底事?”

但心头那股怒火仍自不能平息!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因为这件事管不成,丢人献丑的缘故!

但,这意念并非如此,一千倍耻辱的事,他也遭遇过了,“忘石居士”家中,谢洛衣家中,为奴为仆,忍辱偷艺,哥舒瀚全熬过了……

似乎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理由,觉得自己与那府第息息相关……

虽则事实上,根本素昧平生,不知他们是老几呢!

似乎冥冥中有一种神秘难测的呼声,叫着他的名字,令他不能自己,非追究下去不可,其中必有某种宿命的关联在牵连着他!

他无法参透,只是直觉地感到,这是一件他毕生必须执行的使命!

而他失败了,在一件极重要极其决定性的赌赛中,没容他有一试身手的时机中失败了,为了这点,他颓然欲倒!

哥舒瀚拖着满心的疲惫,沉重的脚步,倚在范有容家的门墙上,像等待命运的判决,失神的望着月光下自己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范有客远远的战战兢兢的跑回来,哥舒瀚茫然的望着地!

范有容已面红口喘,看到哥舒瀚那冰冷冷的神色,绝非先前狂热的神情,以为他动了杀机,所谓“冷面杀手”,人如草木,忙道:“没有,谁也没出去,郭朔松被他嫂嫂压在身底下,常银波和郝白头……”

哥舒瀚摇头地再重复一遍:“没有?”

其声音中脸色含着的决绝意味,像是从极北吹来……

范有容的心也跟着那声音,直向下沉,误会他的意思是说:“你说谎,现在改口还来得及,但就快要来不及了……”

吓得他猛打一个寒噤忙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人向后退了三步,求生之念,油然而生,直担心那剑会突然刺来,他是没这能力抗拒!

哥舒瀚落寞地站直身体,呼出口特长的长气,这股气息似乎能远去三丈五丈,也不见消散……最后平静说道:“今夜小弟一时清急,对范大哥多有得罪冒犯。情非得已,还望海涵,他日必有一报!”

说罢,便自拖着那高壮的身影走了!

范有容宁肯今夜碰到了鬼,而也不愿是碰到了他!

他那裤裆中早已湿湿的,也凉凉的,甚不自在……

哥舒瀚漫无目的,在更深的街河中流荡,似孤魂,如幽灵!

他不能罪及无辜,拿范有容出气,虽然他并不是个好东西!

后来,终于想起他并非无家可归,还有“天安”客店可以回去!

“我并非多管闲事,而是这事注定归我管的,我并非阴差阳错才到那里的,冥冥之中,我是受命而去,今夜我先是出来步月--咦!步月怎会带剑!啊,糟!”

他顿时像是衣服着火,急向水处奔去!

那虚脱了的气息,失去了精力,海潮似的汹涌向他的躯体,方才焦急攻心,竟把那武当门人施寿的约会忘了!

时间已过二更,约会地点寂寞地站着几棵树,哪有人影!

不用问,那自负的武当门人,独自入宫去了!

“刚好,去收尸!”

哥舒瀚心中忐忑不安,对“一峰两山”这三个大高手,若对了面,实无把握,能摆平下来……万不得已时,只好施展报仇绝技!

哥舒瀚今夜带剑,而不带剑鞘,原有一番深意,但是否能旗开得胜,也在未知之数,但无论如何,正像施寿所说的,就是刀山剑海,他哥舒瀚也闯定了!

“他岂能为人谋而不忠乎!”

他边跑边自嘲的道:“我不是今早要出金陵城吗?若成行这时候该到镇江了,却揽来了两件事!唉!一件已使我失魂落魄!另一件,也许令我身首异处呢!”

离宫墙还有不算远的距离时,哥舒瀚看见有个夜游神路过,他也学乖了,忙向树后闪去,来个守株待兔!

待那人影来至切近,探头一看,马上低叫了一声:“施寿!”

急行奔出,施寿脚步踉跄,已非早上的轻捷,哼声:“是你!”

人就扑倒下去,胸前湿透了一大片。

那是“血”!“情血”,为救情人,而流的情血,虽杀身而不悔,虽流血而不怨!

虽非浩气,却属至清,令哥舒瀚心潮波动不已!

他怎能丢得开呢?便是下落十八层地狱,他也应替他做些他能做到的!

施寿涂上了“桃花止血散”,并服下几口不知名目的药水,神志稍清,低声对坐在床头服侍他的哥舒瀚道:“哥兄,我们差点不能见面!”

哥舒瀚不说:“我早想到了!”只问:“碰到什么人?”

这话还是问的残酷,但,他需要些可靠的情报!

“三四个人联手攻我,我左肩中了一刀……是师伯救我的,他先隐身引开两人,再现身……唉!”

哥舒瀚听了,施寿虽语焉不详,但情形大概如此:王金山由施寿的剑法中,认出是武当门下,故先装作敌踪,引走两个人,再出面明捉暗放了施寿!

另外的一峰、一山,和其他侍卫可能没值班,并非每夜也全体出勤,有个轮值才是,因为若是在别区巡查,该会闻声快速赶到才是。

哥舒瀚忽然问道:“你伤大好后,还去吗?”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施寿的表情,半晌,他肯定地点头,又道:“只是太对不起师伯!”声音甚低!

哥舒瀚也点头,这样才值得替他跑一趟。因道:“听着,我不知贵师伯如何圆谎,若弄得好,自然不会搜城,查御犯,但也不可无备。你目前不好移动,也没处移动,明天把人捎信给‘天安’客店的‘话不多’。叫他一闻搜城的风声,马上请‘江南武侯’出面,无论如何也要看我哥舒瀚的薄面,把事担待下来!”

他实无把握“江南武侯”是否肯干,但大致是会的。

他“元江掌门”的江湖地位,已高过“点苍派”的掌门谢世英。

“江南武侯”若是个人物,将来,他哥舒瀚是会以千万倍的能力来还报与他的,替他摆平任何事故,危机!

施寿听得已声音颤抖着道:“你真的要入宫,今夜……”

他看到哥舒瀚果然没失约,就不怪他不守时,但现在时间已迟,而且……

哥舒瀚懒得慷慨激昂发表赴义声明,只道:“我天明若没回来,你就照话办,切勿轻举妄动,好歹等我一两天!”

他决定今夜就跑一趟,因为迟早要干的事,不如现在就干,而且今夜就发动,甚合“攻其不备”的道理。

“这是我自己的事,兄台不必冒险……”

施寿听哥舒瀚交代得那么清楚,再加本来对这“元江”派的身手就不敢相信,会比自己强,如是就往歪处想去!

哥舒瀚笑了,知道施寿误会自己肯为他而死,摇手道:“我自信不会出事,只是怕事情辣手,有些耽搁!”

“我只要知道她住在什么‘宫’就够了,请不要替我救出她,我绝对不要你救出她!”

哥舒瀚原也不想越俎代庖,因为那是施寿自己的事!

帮忙没那种帮法,遂点头算是答应,其实赞美施寿是个男子汉。

九月十八日那天夜里,金陵一夕之间连发生九件采花案!

失事的九家,全是显宦贵戚,豪富首户们。

其中有刑部尚书的次熄,首都有名的美媛--张俏燕,兵部侍郎的爱女,右都御史的二千金,名医大国手的闺阁等等……

这九家有七家是请“京都镖局”做护院的。

九月十九上午,“京都镖局”内外乱哄哄的,官府、苦主差点把门户踏穿,镖伙死伤遗眷又哭又闹,一片凄惨景象,这时才渐渐平息下去。

“江南武侯”目瞪口呆,痴了一样的瘫软在他的“虎轩”中,远远听到“智多星”

在大厅中发号施令,有上百的镖头,趟子手黑厌厌的四五百人挤在天井大厅中,听命待发!

“江南武侯”目瞪口呆由他的首徒“奔雷鞭”从元起陪着,照顾侍候他老,这陡来的打击,任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了!

“起儿,你告诉副总镖头,向官府疏通。绝对不要他们出面搜城,这是咱们镖局里的事!”

“是,本来这些官儿老爷只会作威作福惊动百姓,连个屁也搜不出来!”

从元起当然知道乃师是怕江湖人笑话,大名鼎鼎的“江南武侯”出了纰漏,竟要依赖官势,这名头便不值得令人尊敬了!

“还有,抚恤金发放了没有?”

“发了,镖头死的一千两,重伤的五百,伙友死的五百两,重伤的两百,共是一万五千两!”

“江南武侯”有气无力地叹口气,昨夜共计死伤了九个镖头,二十四个趟子手。

几个有头有脸的大镖头们陆续进来,他们都是去向苦主们拍胸膛保证,必能破案将人追回,保不误事--大家都不拘谨,随便往太师椅子上坐下!

大镖头匡堂祖,刚才给苦主打了顿官腔,牢骚多了:“妈的,那个何华佗要咱们向官府具书结,保证半月内还他的女儿,不然就得坐牢封产,一个千金闺阁,真不能赔一千两银子就了事的!”

“那滕三赐侍郎更可恶,他那爱妾是新近从苏州量珠买回来的,要传宗接代,还未受用几天呢。刚才穷吼了一阵,倒像是咱们把他的儿子给耽搁了似的!”

“智多星”和谢仁杰走进来!

“江南武侯”问他把事情料理得怎样了?

“小弟打发大伙出去,一半人在城里明踩,一半人出城暗探,务必把哥舒瀚找到,只留十几个人在外面应变!”

“江南武侯”摇头“哼”了声:“你真以为是他干的?”

众镖头惊奇地看着“江南武侯”,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哥舒瀚在右都御史家后花园露了脸,被他打死的镖头骆从兆抚恤金刚发下,打伤的路大壮、老吴、老钱还躺在后院呢!

“智多星”慢慢点头,极具权威性:“极有可能是他,这回不是京中那几个不学好的少爷干的,他们只会捡软的吃,采个小家碧玉玩玩,采了花儿,丢下银子,或者掳走了人,玩腻了后再放走。但绝不敢向请了护院的官眷大户下手,他们知道太岁头上动了土,大家脸皮抓破以后就没得乐子玩了!”

“再说京中的花花太岁,那个有那等身手,咱们的人,没几个照面,全被放倒,连贼人门路都未摸清。到天明,局里才知道消息,并且那批公子哥儿虽有同好,总不会巧到同时在一夜出手,九处作案,这手笔惊世骇俗,他们尚没有这大的贼胆!”

“江南武侯”先点头称是,他原也不信是京中恶少们干的,但思付后道:“那么是他干的,但他也不能分身九处呀?这怎么可能呢?”

“智多星”略微兴奋,加强语气,声言提高了些:“问题就在这里,我第一眼见到哥舒瀚,就感到从此江湖将要多事!元江派沉寂百年,目前大概已经死灰复燃,要不,从那里钻出这个青年好手来,我想他未必真是掌门人,只是一个重要角色,带了党羽,来中原生事,元江派对中原最感兴趣,从两百年前就是这样了!”

“这回目的大概就是‘都村秘笈’,依我看来,恐怕其中还牵涉一个很大的阴谋,找‘天南一剑’的晦气,怕只是一个开始,劫美闹事是他第二步计划?”

计文魁的分析有对也有错地发了半天议论,众人听了,大都相信!

尤其是谢仁杰,将此话跟哥舒瀚“闭门十年”的话头一印证,更相信元江派是为了逐鹿中原,才先出手赶走他“点苍派”,一举两得呢!

那点到为止的话头,自然是因为目前羽翅未丰,惹不起“点苍派”!

因之,他暗暗决定,必需火速通知本派,加强戒备,防患未然。

“奔雷鞭”还有一点不明白:“咱们不要‘都村秘笈’,他怎的也找咱们的晦气?”

“智多星”白他一眼,那意思是“你真笨!”,一字一字的解释道:“给自己及属下们找乐子,也是一举两得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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