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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元江派掌门人哥舒瀚,因为听到点苍派掌门人谢世英也在金陵的消息,就按着江湖上的规矩,要求会见,并蒙天下第一大派掌门天南一剑谢世英以对手相看,约定在九月望日月圆时分,在蒋山(柴子注:即南京紫金山旧称)之麓持剑相会。

那天,哥舒瀚在傍晚时就骑马走出南京城。进城办货的乡下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远处农舍已无炊烟,想来正是晚餐时刻,只见疏疏落落分散四处的灯火,在暮雾中,清楚可见。农舍旁边的树梢,也已跳上了星星,但颜色苍白,和那刚刚露面的月亮同一颜色。

“只等那星星跟灯火一样明亮,月亮跟灶火一样辉煌的时候……”他这样想。

晚风习习,颇有凉意,吹得他那袭青衣拂拂飘动。马蹄清脆地踏在路上,伴着剑鞘跟马鞍的碰撞声,单调而又节奏。他心中情绪的起落,并不与这种简单的节拍谐和,而是一阵阵焦急的浪潮,袭上心头,就像海浪拥上海滩;又有点像是火,火代替了血,流动在他的血脉。打从今天中午起,就是这样了,使他坐立不安,无法再呆在城里,坐待都要命的时刻到来,而不做些什与事。这约会,虽是仓促决定的,对他却像是老早就安排好了的,可能是他二十年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武林中将多了一员好手,天上将多了一颗星星,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他将马调到小路,向一农舍走去。天色尚早,离决斗的时刻——月正当中时——还有好几个时辰。他必须先松弛一下,紧张是会偾事的,渊停岳峙,方能克敌于两丈之内。

一个姑娘正打水回家,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就放下水桶,回头一看,却呆住了。在她五步之外,一个人骑在马上。虽则天色有点暗了,但她仍可清楚看出那人头发梳起,是一般流行的梳法,城里读书人的装束。上额高而宽,鼻子很高,两颊略瘦,嘴角挂着微笑,此时也正在打量她。

她赶紧提起水桶低头急走,但才三、五步,又不禁同头看了一眼――他还停在那里。

待她自厨房出来,马已栓在门前空地的树旁,那人正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同她老父床聊。她不敢走过去,只是想:“他坐在那椅子也同样好看。”她一直以为读书人是坐另外一种椅子,而不是她家那种长板凳。

哥舒瀚有礼貌地接过茶,并解释带剑是为了防身。那老农听他说若不是吃饱了,定会叨扰他一餐的,才不叫老妻下厨去,而吩咐把房间整理一下。

“年青人都喜欢乱跑。出了城也不知早早回去,这时候城门早关了,就在我们乡下过一夜吧。”老农居然教训起这读书人来,谁叫哥舒瀚比他儿子还年轻,又那样和气,一个劲儿叫“老丈”呢。  “是,老丈,我不该贪玩,迟了时刻。”哥舒瀚顺手捉到一小孩,放在膝上,问他几岁。刚才与老农一阵寒暄,使他忘了焦急和不耐,而且还解决了宿处。打完了那场死亡约会,他不想回城去,城墙太高了,他越不过去。

时正是洪武十三年,天下大定,京畿附近,乡村富庶。天下有道无道,看看农村就知道了,它反映时代最为敏锐。哥舒瀚近三年颇读了一些书,对乡村,有着由衷的喜爱。

乡下人早起早睡,一会见孩子们被哄着上床,哥舒瀚也被引到一间空房,本来是老农为他儿子预备的,儿子却宁愿到城里去学生意,一个月难得回来一趟,还不满老父所定的亲事。

哥舒瀚吹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剑就在身边,等这农家渐渐睡去。那阵海潮拍岸的感觉又来了。

“我怎么如此不济事呢?这不会是死亡约会的。元江和点苍的宿仇,是一百年前的事了,若不是我巧得掌门令牌,天下根本没有元江派的人了,他们在一百年统统死在点苍派手下了。元江剑也早已广陵曲散,谁也想不到百年后还有一个我,拿这题目做文章。”  “当然,主动在我,只要我话软一些,言明点到为止,天南一剑不会硬要拚到流血丧命的。那天他听到元江掌门人,可真吓了一跳,以为对头怎会阴魂不散,哈,那里会知道只是我恰好走马上京,捉住这机缘,着手作文章呢。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场剑会只是文章的起子,需要这么来一下,而区区也正要试试自己的身手。”

“当然,我要利用元江派三字走江湖,少不得也要替人家做点事。只是那批元江的老剑客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为他们出气的是,一个百年后名不见经传,投师没人肯要的小子。但比起点苍派来,他们还算是幸运儿。谢世英,远远自西南来江南游历,却要栽这个不明不白的跟斗!”

邻室还有些声响,现在还不能不出去。他对自己很清楚,为一切武功之基础的轻功,他并不比镖局里的二流镖头强多少,但对掌力的造诣,他十分自信,今夜也就想以此打败谢世英。自然,输面更大,但那没有什么大不了,与心中所订的计划无关,只要捉别的题目,另找起子就是。

哥舒瀚尽其所能地轻捷,拿剑推窗出去。院子里月华似水,月亮离中天还有一段距离,他想先去看看现场,就向屋后走去。这家农家没有马厩,马与牛关在一起,他放上马鞍,成功地把马拉了出来。

大地一片静寂,望日的满月,照得四野通亮。哥舒瀚在椅上回首,那农估静静地放着,就像自有历史以来就在那里了一样,屋顶涂上一层薄薄的月光,有一种出奇的美感,屋前屋后的树,树梢是青色,金色,树干是黑色。

周遭数里之内,所有的人,所有可能存在的人,都各自在他们自己的地方睡了,他忽然笑了:

“这真是众人皆睡,唯我独醒了。喔,还有鬼,鬼也是夜里不睡的。”

蒋山山势,到此陡降,在平原与丘陵间,有一盆地,总有两亩宽广。在月光中,介乎几十株老树中间,有一几十丈方圆的空地,绿草如茵,缀上夜露,晶莹耀眼。马行过处,有轻轻的沙声。

哥舒瀚远远地就看中了这天然舞台,感到自己像是候场的角儿,他先骑马绕了一圈场子,心想:“天南一剑享誉垂二十年,总会有一些绝招在身。三天前定约时,彼此和和气气,但江湖上的豪客,在未到真刀真枪过招之前,都是这样的。安知就在脚下的这场子上,谢世英没有安排下一场噩运等着我?”

“但也许这样好些,伟大的猎人是不愿猎取兔子的!”他眼中自然露出一丝恨意,小时的遭遇,使他对名门大派,成名剑客有一种潜在的敌意:“只要再过一些时候,不会太久的,就有两位高手在此过招,其中一人便是我!”

哥舒瀚解下鞍辔,放马到场外去,自走到一株树旁将马鞍搁在一横干上,双手倚在鞍上,沉思了起来。过去的哀乐,都在时间中凝固,结晶析出,清楚得像山川草木,历历地呈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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