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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五短身材,睑色犹如生铁,印堂正中间有道眼睛形的疤痕,这道疤痕也就是他“恶太师”金三富在泊湖上的独门标志。

桑天樵一见“金三爷”竟然是恶迹昭彰的“恶太师”金三富,忍不住开口道:“我还以为在江湖上失踪了四、五年的金老三已经遭了天谴离开人间了呢?没想到竟然躲到‘西川一叟’柳震川的窝里来了。”

“恶太师”金三富零然转身向着桑天樵冷声道:“姓桑的,老夫下与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等—下,老夫叫你尝尝死生两难的滋味!”

他那生就的冷酷脸色配上双目中透财出的冷芒杀气,的确容易使人体会到为什么在“太师”二字上面要加上个“恶”字。

桑天樵冷笑道:”老夫已经等了你多年了。”

“恶太师”金三富还想开口,柳震川阻止道:“金老三,不要做无固的争论。”

话落转向童天罡道:“童天罡,你知道怎么解决这个局面吧?”

童天罡冰冷的道;“柳震川,童某早就警告过尊驾下,你拦不住我们,没想到尊驾还是选了这条绝路。”

柳震川蛮横的道:“老夫豁出去了,不信你带着他们走走看?”

童天罡冷笑道:“泖震川,你希望柳家能有点伤亡,这样你才好向江万里解说,对吗?恐怕尊驾的如意算盘又打错了。”

话落转向“火凤凰”道:“咱们可以走了吗?”

浅浅一笑,“火凤凰”点点头。

“西川一叟”柳震川毕生在江湖上打滚,当然料得到童天罡在柳家庄院的出现以及“火凤凰”等人的释放,在都造成他协助童天罡对抗江万里的嫌疑。

就因为他对江家的底细知道得比童天罡清楚。

因此,江万里一旦怀疑柳家,则下手消灭柳家的可能性将更大于童天罡。

而且,“寒江门”—旦下定决心要倾力对付柳家,柳家也决无胜算。

所以,正如童天罡所料,他必须做出些能向江万里解说的事实来。

尽管这种流血事件也可能被江万里怀疑是苦肉计。总还有—段缓冲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他可以慢慢设法使江万里完全相信他。

“西川一叟”柳震川脸色一沉,右臂举高向下—挥,沉声道:“围上!”

“恶太师”金三富第一个行动,绕过童天罡右边阻住退路,与柳家父子三人形成遥相呼应之势,其他二三十个壮汉分抽刀剑,或前或后的围在四周。

由于柳家在四川一向少有人敢与之为敌。

因此,这些人在气势上都显得居傲而猖狂。

童天罡等人止住脚步,重又转向柳震川。

柳震川冷声道:“童天罡,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童天罡冷漠的向四固扫了—眼道:“柳震川,你想得也未免太天真了。”

话落突然沉声道:“咱们走!”

童天罡—声“走”,等于下了一道攻击命令。

在柳震川的一个“上”字声中,四周的人全都有了行动。

当然,“火凤凰”等人也没闲着。

目的既然只在离开而不伤害柳家的人,在行动上自然是越快越好。

“火凤凰”左右双手各拉住一个使女的手腕,在一个“起”字声中,凌空飞射出两丈多远,轻松的脱出重围。

“恶太师”金三富的目标是“南霸”桑天憔。

而“南霸”桑天樵也有心要对付金三富。

因此,在一急一慢的情况下,两人终于对上了。

“西川一叟”柳震川心中很明白单凭这些人的力量绝对无法同时阻得住童天罡这批人。

因此,他们父子选的目标是童天罡。

因为,只要能困得住童天罡,其他的人势必要回来救,他们一回头,伤亡自然避免不了。

因而,在一声“上”字令下之后,柳震川随即道:“孩子们,童天罡!”

柳家父子三人虽然是站在同一方向,但攻击一发动立即变成三个不同方位。

柳震川正对着童天罡,柳青霄在童天罡右后方,柳青云则在童天罡左后方。

行动之快捷,方位配合之灵巧,在在都不失名家风范。

柳震川正面扑向童天罡。

脚未着地剑已递出,指顾间连攻九剑,剑势紧密刚烈,劲道十足,形同拚命,他的目的显然是想控制童天罡全部注意力。

柳青霄的剑路走的是纯刚猛的路子。

在柳震川攻出九剑的同一时间内,他只攻了六剑。

但却剑剑带风,似挟有力足开山裂壁之威。

柳青云的剑路则轻灵飘忽,变幻不定。寻空蹈隙,专攻对手照顾不到之处,由于运剑以轻快为主,力道较小。同一时间内,他攻了十二剑之多。

柳家剑法在江湖上本就独树一帜.如今父子三人以相同的剑法不同的运用方式同时攻击,其威力碗实不同凡响。

童天罡并没有小看柳家的剑法。

但他没有料到柳家父子三人会合力攻击他一个。

因此,他手中只有“天煞令”。

犹如三面利剑织成的巨网,从三个不同方位同时罩向童天罡,亩势之大,令人触目生畏。

童天罡着实吃了一惊,在“天煞令”挥扬起的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向“地煞令”剑柄。

柳震川与柳青霄父子二人的剑压住了童天罡的“天煞令”,柳青云也在此同时在童天罡转了半圈的右腋下找到了进攻的空隙。

欺步探臂,剑走轻灵,剑尖犹如灵巧的蛇信,倏然点向童天罡腋下,这一剑如果点实了,足能在童天罡右腋下开个见心的大洞。

正当柳青云兴奋无比的刹那间。

一道白芒突然从他响前神奇的出现在他颚下颈前。

这道白芒起自何处,如何到达他颈前的,他完全没看见。

在他的感觉上,白芒就像是由无形的气体突然凝聚而成的。

柳青云的感觉虽然如此,但他却直觉的体认出不是幻觉,而是一道锋利无比的剑刃。

由兴奋变为惊怖,柳青云惊呼一声,双目一闭,倾全身之力煞住冲势,死命的向后倒撞回去。

柳青云闭眼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完全无备的情况下,是不会有活命机会的。

柳青云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叫影响了柳震川与柳青霄的攻势,使他们失去了一个稍纵即逝的伤害童天罡的时机。

柳青云意外的挣出去了,童天罡也随着柳青云退回的方向脱出了另外二人的攻击范围。

由于童天罡几乎是如影附形般的紧跟着柳青云退下去的,使柳震川错以为童天罡追着要杀柳青云。

因为一切转变都很突然,以致于使柳震川有鞭长莫及之感,情急之下厉声吼道:“童天罡!”

从柳青云头顶上掠过,童天罡落身在柳青云身后五尺左右处。

直到此时,柳家那些跃跃欲试的徒众才算找到一个下手的机会,七八个人呐喊一声,刀剑齐举,从后面攻向童天罡。

由于大家都看准了这个杀敌建功的好机会。

因此.七八把争先恐后的刀剑全都以各人所能做得到的最大速度冲向童天罡。

所以,童天罡的突如其来的消失,童天罡身后的柳青云便成了众矢之的了。

要不是柳震川及时赶到,失神落魄的柳青云身上还不知要挨上多少刀呢?

童天罡从那七八个偷袭的汉子头上掠过,落身在两丈开外,距离已经战到包围圈外的“南霸”桑天樵与“恶太师”金三富也有一丈多远。

“南霸”桑天樵与“恶太师”金三富已拼斗了三个照面,此时刚分开。

“南霸”桑天樵以一双肉掌对“恶太师”金三富手中一柄狭窄如剑的金背薄刀,“南霸”左小臂上正在流着鲜血,血流得不多,显然伤并不重。

“恶太师”金三富脸色微显苍白,内腑似乎已经受伤,他用那把怪刀对付桑天樵的一对肉掌显然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不过,放眼江湖,能敌得住桑天樵那双肉掌的人实在也不多。

“西川一叟”柳震川拥有的实力也算得上强大了。

童天罡落地正迎着回身驰援的“火凤凰”主从三人,“火凤凰”一见童天罡没事,忙沉声道:“桑老爷子,咱们走了。”

“南霸”桑天樵虽然有意想除掉金三富,但却不便因为自己的意愿而破坏大局。冷冷的扫了金三富一眼,转身飞射到”火凤凰”身边。

一者是内腑受了点轻伤,另一方面童天罡等人守在旁边。

因此,金三富没敢追赶。等梆霞川把失魂落魄的聊青云弄清醒后冲出来时。

童天罡等人已远在二十丈外了。

懊恼的回头瞪了身后的柳青云一眼。柳震川怒声道:“都是你没用,不然,他们也跑不了。”

柳青云黯然的道:“爹,我们与童天罡他们没仇没恨的,为什么非要树他这个敌人不可呢?

其实,童天罡对我们或许真的没有什么恶意也不一定。”

柳震川闻言更怒,挥手一记耳光打在柳青云左颊上,暴燥的吼道:“你知道什么?”

柳青云心中也同样的感到懊恼,他懊恼的不是童天罡等人走脱。

而是担心童天罡等人记恨今天的事对“金翅蜂”冷含春采取报复。

他一直怀疑童天罡知道冷含春在那里。

望着柳震川变化不定的脸色。

柳青云脱口道:“我知道童天罡他没有杀我妹妹,我知道童天罡他没有伤害含春,我知道……”

从柳家兄弟两懂事开始,柳震川就一直是个说—不二的严父,他没有听过他们弟兄俩说过半句顶撞的话。

因此,他无法忍受:“找死!”

柳震川的一声大吼打断了柳青云未说的话,手中剑也在吼声中砍向柳青云右肩,要不是柳青霄架得快,这一剑准会送掉了柳青云的命。

柳震川在气头上,一击未中,怒气又转到柳青霄身上,右腕一翻,剑如灵蛇反噬,绕向柳青霄手臂,其快如电。

一者是没有想到父亲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另一方面武功也差父亲一段,在一声惊呼声中。

柳青霄向后暴退了七八尺远,鲜血立时把整条右臂部染红了。

父子连心,一见醒目的鲜血,柳震川的一腔怒火立时消失了。

“恶太师”金三富一个箭步窜到柳青霄身边,挥指连点三处穴道,封住他右臂上的血脉。

然后察看伤势之后,才长长的吁了口气道:“还好,没伤到筋骨。”

然后望向柳震川道:“老爷子,您的火气也太旺了,差点没把大少爷这条膀子废了。”

柳震川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色一板,冷声道:“不知规矩的东西,活该!”

话落突然看到柳青云正在向庄院内走,忍不住大吼道:“谁叫你进去的,给我站住!”

柳青云倏然止步转过身来,瞪着眼望定柳震川,满脸倔强不服之色。

柳震川的怒火又开始点然,怒声道:“怎么?你还不服?”

柳青云对柳震川竟有一种潜在的畏惧,心中虽然不服,还是不敢说出来。

望着慢慢低下头去的柳青云。

柳震川心中又有—丝不忍。声音略缓,道:“你妹妹就是童天罡杀的。”

柳青云又抬起头来道:“那刚才……”

柳震川似乎知道柳青云要说什么,抢口打断他的话道:“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好辩驳的,所以我没容他再做任何解释,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柳青云道:“那童天罡话中的意思为什么要表示我们是受了‘寒江门’的压力而不得不把事情转嫁到童天罡身上的?”柳震川脱口道:“那是童天罡一厢情愿的说法。”

柳青云道:“那我们为什么不驳他?”

柳震川眼睛一瞪,道;“我说过没有这个必要,你不会听吗?”

柳青云看看柳震川,自语似的道:“我要去找童天罡把事情弄清楚。”

柳震川怒声道:“你要是敢去找童天罡,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柳青云避开柳震川的目光,转身向庄内走去。

柳震川再一次怒吼道:“谁叫你走的?站住!”

脚步顿了一顿,柳青云依然向庄院内走去。

“西川一叟”柳震川怒急大吼一声道:“青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从今之后,你就别来见我!”

柳青云停了下来,迟疑了一阵子,突然迈开大步走进木栅门内。

然后再加紧脚步,消失于庄内的土岭后面了。

“西川一叟”柳震川整个人都气呆了,急喘了许久,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反……了,反了!”

“恶师爷”金三富赶紧走到柳震川身边,安慰道:“老爷子,二少爷毕竟还是个孩子,你何必跟他认真呢?

再说小姐确实是姓童的杀的,就算他去问姓童的又有什么要紧呢?事实终归是事实呀?”

重重的叹了口气,柳震川道:“唉,金老三,连你也柑信小女是姓童的杀的?”

做出一副迷惑之色,金三富怀疑的口吻反问道:“难道不是?”

柳震川摇头道:“当然不是,童天罡入川的目的主要是找江万里与圆觉和尚来的,就算他真是个色中饿鬼,也不可能在明知燕翔是我女儿的情况下,再来多树我这个强敌呀!”

做出一付思索之色,金三富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道:“老爷子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出于江万里的有意安排喽?”

柳震川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眸子深处掠过一道怪异光芒。

金三富作色道:“老爷子,请恕金老三斗胆直陈,这件事说起来是你的不对了,你明知道主凶是谁。

不但不去找他讨回公道,反而找个对柳家并无恶意的人来做代罪羔羊,怎能怪二少爷他不服呢?”

柳震川无奈的道:“金老三,你在我身边也有五六年了。

江万里在川康有多大势力你也不是不清楚,以目前柳家的力量,能跟他抗衡吗?”

金三富趁机问道:“依老爷子的说法,小姐就这么白白的死在江万里手中?”

柳震川眸子中掠过一抹冷光,阴沉的道:“当然不能,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去找童天罡的原因。”

金三富心头一动,脱口道:“老爷于是在等二虎相斗之后的适当时机?”

柳震川得意的道:“不错!”

话落得意之色突然一敛,两道洞人肺腑的目光突如其来的凝注在“恶师爷”金三富脸上。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金三富望着柳震川道:“老爷子,你怎么啦?”

柳震川怪异的笑道:“金老三,你不会出卖我吧?”

心头一震,“恶师爷”金三富作色道:“老爷子,你怎么跟金老三开起玩笑来了?”

柳震川仍然那么笑着,道:“金老三,你在江湖上有‘恶师爷’的绰号。

像江万里这种拙劣的移花接木,嫁祸江东之计,怎么能瞒得过你那只法眼呢?”

金三富睑色渐转凝重,沉声道:“老爷子,你该不是真的在怀疑我金老三吧?”

柳震川怪异的笑容消失了,沉沉的道:“金老三,柳家有很多机密事,江万里全都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告诉他的?”

金三富凝重的道:“老爷子怀疑是我金老三?”

柳震川阴沉的道:“金老三,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知道呢?”

金三富已看出柳震川不只是怀疑他了。

向后退了一大步,沉声道:“老爷子,金某人在你柳家五六年,对柳家而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算你想赶我金某人,也用不着把些莫须有的罪名往我金某人身上加呀?”

柳震川冷笑道:“金老三,你做了些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明白。”

金三富抗辩道:“老爷子,我实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你或柳家的事。”

柳震川冷笑道:“要我指出来?”

金三富沉声道:”金某洗耳恭听。”

柳震川道:“我在官府的朋友是谁江万里知道了。”

金三富道:“那与我金老三有什么直接关系?”

柳震川道:“因为我跟你说过他是准。”

金三富冷笑道:“老爷子,柳家知道他是谁的人该不只我金老三一个吧?”

柳震川道:“的确不只你金老三一个。”

金三富理直气壮的道:“那你又怎能确定是我金老三告沂江万里的呢?”

柳震川冷森的道:“因为我没有告诉他!”

语气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被人出卖的怨恨。

金三富一呆,道:“难道说柳家上上下下,除了你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柳震川冷冷的道:“的确没有!”

金三富脱口道:“我不相信!”

柳震川右手握住剑柄,冰冷的道:“金老三,你信与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更知道我没有做错!”

上阵父子兵,柳青霄一见父亲抓剑,自己也把右手搭在剑柄上。

“恶师爷”金三富寒了,又向后退了一大步,脱口道:“即便是柳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也不能确定你那位官朋友那边的保密工作做得像你一样严密呀?”

柳震川道:“不错,这也就是我为什么直到他昨天被调离成都之后才认定是你的原因。”

金三富道:“他告诉你是我泄的密?”

柳震川道:“他的上司警告过他有江湖朋友泄密,叫他日后多小心,不要再跟江湖朋友交往。”

金老三道:“江湖朋友很多。”

柳震川冷声道:“他上司见过江万里,而且,在成都也只有江万里有这个本事。

金老三,柳某对你的信任胜过自己的儿子,没想到你竟然会是江万里派在柳家卧底的人。”

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演变到没有丝毫辩驳余地困境。

“恶师爷”金三富把心一横,冷笑道:“好,柳老爷子,事情既然已演变到今天这步田地,我金老三再不认账也不行了。

但是,我要警告你。我金某人要是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就足以证明你是决心要与‘寒江门’为敌了,江老爷子决不会放过你。”

柳震川冷笑道:“金老三,这些年来,你大概只有这句话是真话。”

金三富掂掂手中窄刀,道:“你打算怎样?”

柳震川道:“我本来打算让童天罡收拾你,因为,他杀了你江万里不会怀疑到我知道什么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最后还是得由我亲手来杀你。”

金三富又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敢跟‘寒江门’作对?”

柳震川冷笑道:“金三富,你有‘恶师爷’的绰号,目前峨嵋山上的和尚不稳定。

童天罡身边又多了个‘火凤凰’与桑天樵。

还有势力正在扩张中的‘黑妖狐’苗芳,这些全围在‘寒江门’四周。

江万里目前是四面楚歌,你想,他会因为你的死而轻举妄动的来对付我柳家吗?”

金三富威胁道:“你不认定‘寒江门’永远处在这种劣势下吗?”

柳震川阴冷的道:“‘寒江门’要是渡过目前危机,他对我柳家会怎么样呢?相安无事?”

“恶师爷”金三富倏然跃向左后方八尺左右处,沉声道:“杨启哲何在?”

一个四旬上下,精明干练的汉子飞身跃到金三富右后方贴身处,道:“属下在此。”

话落沉声道:“兄弟们,过来!”

有十多个汉子,闻声一齐奔到杨启哲身边,其他的人则集结到柳青霄身边,形成两个对立形势。

柳震川一怔,怒道:“你们想造反了?”

“恶师爷”金三富阴声笑道:“柳震川,直到现在你才知道,已经太晚了!”

柳震川气急狂笑道:“哈哈……金老三,只要你还站在我柳某人管治下的这块土地上,就不会太晚!”

心知不经过一番殊死之战是挣不出命来的,金三富强硬的道:“只怕未必,柳震川,不信你试试……”

一个“看”字尚未出口,金三富突然大吼一声,回后一刀挥向右后方的杨启哲,但却挥了个空。

杨启哲已经退到八尺以外,正挥掌攻击着那十几个背叛柳家的壮汉。

把窄刀交到左手,金三富右手捂住腰眼上那个直达内腑的伤口,迈动脚步向杨启哲,才走了不到两步,柳震川已落在他前面了。

迅捷的一剑挑掉金三富手中的窄刀,冷森森的阴笑道:“金老三,你还不死心?”

茫茫然的望着柳震川,金三富道:“是你安排的伏兵?”

柳震川冷酷的道:“是!”

金三富强忍着澈心的剧痛道:“这么说,三月个前,你就知道我是江万里派在柳家卧底的人了?”

柳震川仍然冰冷的道:“是!”

金三富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才下手?”

柳震川冷笑道:“我要让江万里一直以为我柳震川什么也不知道。”

金三富点点头,然后道:“现在你已经知道江万里不会那么想了,对吗?为什么?”

柳震川道:“因为我已见过童天罡,更不幸的是你听到了童天罡说的每一句话。

而童天罡却没有如我计划的那样杀了你,因此,我不得不自己动手了。

因为,杀了你我才可以仿照江万里那样,来个嫁祸江东,让童天罡来承担。”

金三富冷笑道:“或许不会完全相信,但他更不会相信童天罡,因为,童天罡比任何人都急于瓦解‘寒江门’,因此,你非死不可!”

像柳震川这种人,一旦有了计划,便不会更改,金三富虽然不想死,但却没有开口余地,长叹一声,金三富道:“我已经活不成了,能留我个全尸吗?”

柳震川冷酷的道:“不能!”说话声中,手起剑落,血光一闪,金三富一颗人头已离颈滚落地上。

冲天血光慑住周围待众的心神,在大家失神的情况下。

柳震川急如旋风般的绕了一圈,在一片血光喷洒中。二十多个柳家有徒众,除了杨启哲外,没有一个幸免的,

柳青霄骇钱的望着满眼血丝的柳震川,脱门骇然的叫道:“爹,这是干什么?”

“西川一叟”柳震川那双锐利的眸子中仍然透射着浓浓杀机,深沉的道:“干什么?”

话落突然转向杨启哲道:“杨启哲,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吗?”

身下由己的打了个寒嘌,杨启哲畏畏缩缩的道:“人多嘴杂,这些东西,一旦三杯黄汤下肚,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要封锁今天的事情外泄,这是唯一的一条可行之路。”

柳震川又转向柳青霄,柳青霄心中沉重的暗自一叹,没有开口。

柳震川神色略见缓和,沉沉的道:“目前已是我们柳家生死一线的关头了。”

“我们不能再走错任何—步,否则,柳家上下便全部死无葬身之地的。”

话落又转向杨启哲,道:“启哲,只要西川有柳家一天,柳家就不会错待了你,回去后怎么向底下的人说,你知道吗?”

杨启哲忙道:“老爷子,柳家待我恩比天高,属下即便是为柳家而送掉这条命也毫无怨言,回去后,小的知道怎么向他们说。”

柳震川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其他的事情回去后再计划吧,青霄,先去把你弟弟看住。”

童天罡来去未曾伤害柳家一兵一卒,柳家却仍然死了二十多人,江湖鬼诚非虚言。

在成都西门外两里左右处的一座路边茶棚里,童天罡面对着粉脸带笑的“火凤凰”道:“当日君山童某不告而别……”

未等童天罡把话说完,“火凤凰”已抢口道:“我们入川的主要目的,不是来找你算这笔账的,你尽可以放心。”

口气轻松自然,没有丝毫恶尤成份。

俊脸微微一红,童天罡笑笑道:“虽然你不追究,不过,等我的事情了之后,我仍然打算到苗疆去向各位致歉。”

“火凤凰”笑容一敛道:“但是,你—直没有把握能把自己的事情了断了,对吗?”

话仍然问得很平和,但童天罡却很难回答。

童天罡在犹豫。“火凤凰”则很有耐心的在等答案。

深深的吸了口气,童天罡终于开口道:“是的。”

“火凤凰”继续道:“甚至有人帮你,你都没有把握,对吗?”

童天罡看看“火凤凰”为难的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火凤凰”笑笑道:“实说或者不说?”

童天罡摇摇头,无可奈何的道:“说与不说都瞒不了你。”

“火凤凰”笑道:“那么,我方才那—猜又猜中了?”

童天罡坦然的道:“是的。”

“火凤凰”道:“这么说,在洞庭君山你不告而别就是为了避开想帮你的……”

童天罡忙枪口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提这笔帐的吗?”

“火凤凰”—怔,然后笑道:“好,咱们不提旧帐,现在咱们谈谈跟前的事吧,你有什么打算?”

童天罡道:“眼前的什么事?”

“火凤凰”正色道:“我们到四川的事呀!”

童天罡又开始犹豫了,他是有个打算,但是,如今被“火凤凰”抢先问了,他又很难开口了。

“火凤凰”接着又道:“先送我们离开四川,对吗?”

童天罡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是的。”

“火凤凰”冷静的道:“如果我们不离开四川,你又怎么办呢?”

童天罡郑重的道:“我认为还是离开的好。”

“火凤凰”语气一变,显得有些冷漠,道:“你有你的看法,我也有我的看法,如果我们之间的看法有出入时,你认为我应该听你的还是听我自己的?”

童天罡希望“火凤凰”一行离川完全出于一番善意,不希望因为一己的恩怨把她们也搅进险境中。

因此,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好意会引出如此尖刻对立的话题来。

因而,“火凤凰”这一问,他无法及时作答。

坐在“火凤凰”下首的“南霸”桑天樵一见事情发展完全违背了这对年轻人的本意,生怕事情弄僵。

连忙起身插嘴,道:“宫主,童令主这么做,根本出发点还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并无恶意。”

“火凤凰”冷声反问道:“那我们入川对他而言,全是恶意啦?”

桑天樵忙道:“当然不是,我想童令主自己也明白我们远自苗疆赶来四川就是来协助他的。”

“火凤凰”冷笑道:“咱们可没帮上忙,不但没帮上忙,还险些没被人卖到江万里手中,给童令主带来更大的麻烦呢!”

桑天樵忙道:“宫主,您……”

“火凤凰”冷声道:“我怎么样?难道我说错了?”

想想从苗疆到四川这一路的急钻猛赶,栉风沐雨,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件事的。

没想到如今见面之后,童天罡不但没感谢她急于相救之情。

反而一见面就想打发她们离开,基于一份少女的自尊,“火凤凰”已无法忍受。

何况她还是“栖凤宫”的一宫之主。

童天罡闻言起身道:“要各位离开川康,我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火凤凰”冷笑道:“那咱们远巴巴的从栖凤宫赶来四川,对你是心存恶意了?”

童天罡平和的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火凤凰”接口道:“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童天罡为难的道:“你看你,你叫我怎么说呢?”

霍然站起身来。

“火凤凰”冷声道:“你什么也不用说,你不是要我们走吗?我们这就走,免得被人以为我栖凤宫的人不识相!”

话落转向桑天樵及两个使女道:“我们走!”

“南霸”桑天樵焦急的道:“宫主,童令主或许……”

“火凤凰”沉声截住桑天樵道:“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桑天樵很了解“火凤凰”的个性。

事情弄得如此僵法,他知道凭言辞是无法挽回了,惋惜的叹息一声道:“属下当然听宫主的,不过……”

“火凤凰”坚决的道:“不必多说,我们走!”

童天罡心中虽然很沉痛,却未流露出来,沉甸甸的道:“你能不能稍留片刻,容我再说句话?”

“火凤凰”毫不考虑的道:“不能!”

梅儿、凤儿心中一急,脱口叫道:“宫主……”

“火凤凰”沉声道:“不要多嘴!”

童天罡退一步,道:“我可以送各位一程吗?”

“火凤凰”冰冷的道:“我们自己能来,自己也能走,不劳你童令主大驾相送!”

话落推开坐椅,道:“梅儿,付银子,咱们走!”

无可奈何的看看“火凤凰”再看看童天罡,梅儿向守茶棚的老来走去。

“黑妖狐”苗芳就在这个时候走进茶棚。

“童兄弟,你可真有本事,单枪匹马,不声不响的就从柳老儿那里把人救了出来,我真是服下你了。”

话落未等童天罡开口。

迳自转向“火凤凰”道:“这位姑娘你想必就是美冠武林的栖凤宫的宫主了?”

粉脸儿变得更冷。

“火凤凰”冷冷的点点头道:“多承谬赞?不敢当,我就是‘栖凤宫’宫主,芳驾是那位?”

“黑妖狐”苗芳似有心又似无意的道:“我这位童兄弟没告诉你我是谁呀?”

这时候,梅儿已经付完茶资回来,她恼怒的望着童天罡道:“童令主,她是谁?”

屋漏偏逢连天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童天罡心知这种遇合已无法解释,心中一阵绫乱,黯然—笑,道:“‘黑妖狐’苗芳。”

梅儿冷哼一声道:“看来咱们宫主这一趟可真是白跑了。”

凤儿也狠声道:“这叫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南霸”桑天樵心头也凉了半截,他的看法虽然与梅、凤二女相反,但却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到了绝境了。

望着“黑妖狐”苗芳忍不住冷声道:“苗芳,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黑妖狐”苗芳反应相当快。

趁机含混不清的道:“老爷子,有道是纸包不住火,不管是早是晚,小女子总是要出现的呀!”

“南霸”桑天樵大怒道:“我看你是诚心搅和!”

“黑妖狐”苗芳道:“桑老爷子,你算得上是个江湖前辈,晚辈可没敢对您不敬,您怎么说晚辈是诚心搅和呢?晚辈搅和了谁了?”

“南霸”桑天樵精眸一瞪道:“还敢嘴硬……”

“火凤凰”心烦的道:“天樵,不要多说了!”

桑天樵强压住一腔怒火,目注苗芳道:“苗姑娘,人贵自知,你知道你自己,你也知道童令主,天底下,没有—厢情愿的感情。”

“南霸”桑天樵一语点中了苗芳的痛处,使他忘了斗嘴逞强。

“火凤凰”沉声道:“咱们走!”

话落率先向茶棚外走去。

“南霸”桑天樵走在梅、凤二女身后。

临走凝注着童天罡语重心长的道:“童老弟,‘栖凤宫’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多保重。”

话落急步追了出去。

失落了的才格外使人珍惜。

对—份真心珍惜的情谊的失落,更使人无力承担,仅管理智告诉他这么傲没有错,但现智毕竟不能完全支配一个人的全部行为。

脑海中一片空白,童天罡连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都不知道。

前一个时辰,他还为异地重逢而欣慰愉快不巳。

一个时辰后的此刻,竟然发展成划地为疆,互不来往的绝境,离合约变迁太快、太大,的确令人无法适应,无力接受。

悄悄的走到童天罡身边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黑妖狐”凝视了童天罡许久,才道:“‘火凤凰’的确长得很美,我跑遍大半个江湖,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儿呢!”

童天罡没有开口,甚至眼珠子都没转动。

“黑妖狐”苗芳又道:“美貌的女子大都不好侍候,‘火凤凰’恐怕也是如此吧?”

童天罡皱皱眉头,仍然没有开口。

“黑妖狐”苗芳见童天罡有反应了,接着又道:“她还从苗疆赶到四川,这份情谊也算难得了!”童天罡无意识的端起面前冰冷的茶水饮了一口。

“黑妖狐”苗芳道:“当然,她赶来的目的是为了援助你,但是,她不但没帮上你的忙,还差一点变成了江万里日后要胁你的人质。

当然,人非先知,谁也有犯错的时候,不过,她不应该仗着立意善良,就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恩惠加给别人,别人一生一世……”

一道寒光打断了“黑妖狐”苗芳未完的话,“天煞令”的剑尖已指在苗芳咽喉上了。

“黑妖狐”苗芳吃了一惊,垂目望着寒气逼人的剑刃,口道:“童天罡,你……”

猛一抬眼,她看到了童天罡那双满含杀机的眸子。

童天罡冰冷的道:“祸从口出!”

苗芳语调放得柔和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你不说就没有错了!”

苗芳道:“你是说我不该侵犯她?”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不错!”

一股浓浓的酸气从心底直冲到鼻腔,“黑妖狐”苗芳寒着脸道:“你仍然认为她做的不过份?”

童天罡道:“不错!”

苗芳怒道:“我真弄不懂你是个什么想法?就因为她长得美,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

童天罡冷声道:“她内在的善良比外表更美。”

苗芳更怒,脱口道:“她方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童天罡道:“记得。”

苗芳忍不住冷笑道:“那你还有向她描述她在你心中的美的机会吗?”

童天罡冷漠的道:“没有,但是,事实永远是事实,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它的价值。”

“黑妖狐”苗芳气极冷哼道:“很好,童天罡,你果然倔强,现在,我们不谈‘火凤凰’,最低限度她与我无关,我们谈谈你我之间的事,如何?”

童天罡收回“天煞令”,道:“很好。”

苗芳冷冷的道:“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吗?”

微微怔了一怔,童天罡点点头,道:“记得。”

苗芳追问道:“仍有效?”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当然!”

童天罡毫不迟疑的答覆,使苗芳心中的怒火消灭了很多,怒气一退,心智随之清明。

她又想到自已梦寐以求的权势,想到权势也就想到童天罡的重要性,继而连想到“火凤凰”的安危对童天罡可能发生的影响。

江万里不是平凡之辈,童天罡如果不能集中心神跟他拼搏,胜算实在不大。

连锁的念头一个套着一个掠过苗芳心头,权衡轻重,她仍然无法撇开权势。

“方才我的话说得也有些过份了,我跟‘火凤凰’毕竟只是初次见面,我的话也未免有些武断了。”

女人如果要改变她对另一个女人的评价,尤其是好的方面,必然有不同凡响的重大理由。

童天罡望着苗芳,未加可否。

苗芳笑笑,道:“不管她有没有帮上忙,但人家的心意总是到了,对吗?”

童天罡仍然没有开口。

童天罡一直不接腔使苗芳觉得有自说自话的尴尬,但却又不能不说:“因此,在道义上你也不应该对人家回程的安危不闻不问。”

童天罡的目光终于从棚外苍茫的远山上收回,转注到苗芳脸上。童天罡虽然仍旧没有开口,但毕竟还是有了反应了,给了苗芳很大的说话的勇气。

“这里是‘寒江门’的地盘,他们一行四个人绝对避不开江万里的眼线,江万里必然也知道他们将是左右你最有力的把柄。”

童天罡道:“你的意思是叫我暗中保护?”

苗芳道:“我可以帮助你,而且是全力帮助。”

童天罡反问道:“为什么要帮助我?”

苗芳笑笑,坦然的道:“说说你的看法?”

童天罡冷漠的道:“使我心无旁鹜,全力卖命?”

苗芳道:“我知道瞒不过你。”

童天罡道:“这么说,我没有再多欠你一份情了?”

此刻的“黑妖狐”苗芳已完全冷静下来,庄重的道:“没有!”

总算又有一个跟“火凤凰”见面的机会。

虽然这种会面可能很短暂,但对童天罡而言,总有极大的鼓舞,精神振作了起来。

童天罡道:“你计划怎么进行?”

“黑妖狐”苗芳有点不自在的道:“派人暗中注意‘寒江门’的动静,另一方也注意‘栖凤宫’的人的动身。”

童天罡道:“‘寒江门’的动态,你有把握能掌握得住吗?”

“黑妖狐”苗芳道:“我几时对你说过大话?”

童天罡仍然不放心,接着追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看着童天罡,“黑妖狐”苗芳语含责备的道:“你对此好像仍然没有信心?”

童天罡道:“因为这件事非同儿戏。”

苗芳不满的道:“那你何不现在就跟在‘火凤凰’后面去保护她?”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脱口道:“童某的确有过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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