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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沙如冰抢着抱拳行礼遭:“这位就是麒麟山庄的金伯父吧小侄沙如冰,家父便是沙家堡堡主,无敌神拳沙镇山。”

金克用笑笑道:“原来是沙少堡主,老朽久仰令尊盛名,可惜无缘一会,更想不到沙家堡有这么一位英俊的少堡主,实在孤陋寡闻,惭愧得很。”

沙如冰忙道:“金伯父太客气,小侄常听家父说起,麒麟山庄在西北一带威名远播。”

金克用道:“是吗令尊既然知道贱名,金某人大约不能算是假冒招摇了吧”

沙如冰立刻红了脸,连道:“不敢不敢刚才小侄不知道是金伯父,失礼失礼”

金克用又笑了笑.道:“刚才好像有哪一位朋友在发话,如果金某人不服气,就叫我怎样”

沙如冰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急道:“那是小侄的几位朋友在说玩笑话,金伯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多包回头对陈如刚一瞪眼,道:“小陈,都是你口没遮拦胡说八道,

还不快向金伯父赔罪”

陈如刚几个人的家里虽然有钱有势,却不是江湖中人,平时全仗抄家堡的名号逞威风,现在见沙如冰矮了半截,只得依言低头……

金克用哈哈一笑,伸手拦住道:“就用不着客气了,坐下来,坐下来道,大伙儿好好喝一杯。”

“既是少堡主的朋友,今天算老朽做个小东。”

沙如冰大感振奋,忙道:“金伯父远来是客侄先尽地主之谊,伯父请上坐。”

一面介绍陈如刚几个,异口同声,都称伯父快上酒菜,自己却紧挨着黑凤凰身边坐下。

金克用看在眼里,暗自冷笑,也不说破。

沙如冰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金克用轻咳了一声,道:“我忘记替你们介绍,她是我的侄女儿,名叫金凤凰。”

沙如冰夸赞道:“好美的名字,真正是人如其名,来凤凰妹妹,小兄敬你和伯父一杯”

黑凤凰皱皱眉头,不言不动,好像没有听到。

金克用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凤凰不会喝酒,她喝了吧。”

沙如冰有些失望,忙又用筷子夹了一块熏鸡凰的碟子里,笑着道:“凤凰妹妹,你来尝尝看,鸿宾楼最有名的熏鸡,味道与别处大不相同。”

黑凤凰仍然投有理睬,但脸上已有怒色。

沙如冰还不识相,接着更说了一句下流的粗话:“妹妹,你就吃一块鸡吧……”

黑凤凰不懂那最后两个字,是另一件东西的谐音陈如刚几个人却开心大笑起来。

金克用自然听得懂,顿时脸色一沉。

黑凤凰道:“伯父,他们笑什么”

金克用道:“没有什么,只是说说笑笑而已。”

目光一转,沉着脸对沙如冰道:“少堡主,我这侄女儿脾气不太好,玩笑最好适可而止,如果太过分太下流,那就不配称为世家子弟了。”

沙如冰若就此收敛,也不会出事,偏偏这小于还自命风流机变,故作不解道:“这话是从哪儿说起,我敬凤凰妹妹吃菜,并没有失礼的地方呀”

陈如刚等人立刻帮腔,纷纷道:“对啊,主人敬客,难道还敬错了”

金克用冷冷一笑,道:“没有错最好,反正我金某人招有什么不愉快后果,可别怪我言之不尽招呼已经打在前头,万一....。”

沙如冰嘻皮笑脸道:“金伯父,你尽管放心,本少堡主别的事不敢吹,唯独对侍候女孩子这点工夫,敢说在太原府算是首屈一指,只要你金伯父不扯腿,我包管侍候得凤凰妹

妹舒舒服服,愉快得一塌糊涂。”

胨如刚抢着道:“一点也不错,咱们五兄弟别无所长,潘、驴、邓、小、闲五个字,却是一个不缺的。”

李如堂道:“金伯父,可能你远在甘肃,不知道太原府的情形,咱们五兄弟可不是没有来历的,就拿小沙家里来说吧,沙家堡是太原第一大豪,你今天结识了咱们五公子,以

后在太原府就有得混的了。”

五个人互相吹嘘,越说越得意,竟把金克用看成乡下土佬进城,却不知道死在跟前。

金克用有意要让黑凤凰露脸闯名号,以利图谋,难得碰上这几个色中饿鬼般的纨挎子弟自己找来垫脚,心里暗笑,也就假作聋哑,不再从旁拦阻了。

沙如冰几个见金克用不再多嘴越发肆无顾忌起来。

五个人中,沙如冰的家势最大,另几个都怂恿他出头,企图一亲芳泽以为真被自己唬住了又坐得离黑凤凰最近。

陈如刚偷偷撞了沙如冰一下,邪笑道:看了没有,还是个原封的货,加紧些,上啊!”

沙如冰早已心痒难抓,低声道:“可是豆,不进油盐,叫人无从下手。”

陈如刚道:“你平时的本领都到哪里去了,趁老头儿不敢多嘴,还不快些”

旁边的李如堂等人也道:“小沙,放大胆子,错过了可惜,常言道,黄松黑紧……”

沙如冰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情,仗着几分酒竟,突然一把握住黑凤凰的手,嗤嗤笑道:“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黑凤凰沉声道:“放开手”

沙如冰醉眼乜斜,涎着脸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手。”

黑凤凰脸上陡现杀机,“放手”

陈如刚接口道:“是啊要不然,就罚你一杯酒…”

冷冷道:“叫你放手,你听见没话犹未完,黑凤凰一声低喝道:“去你的!”

手臂一挥,沙如冰已像鼻涕般被甩了出去。这一挥之力,竟将沙如冰甩过三张桌子,撞向楼梯左侧墙角落里。那儿堆放着二三十坛酒,沙如冰人与酒坛齐滚,酒与鲜血同流。

满楼食客哗然惊呼,却站了起来,胆小些的忙不迭脚底抹油。

只有金克用端坐不动,恍如未见。

胆大些的急往后让,

陈如刚等人却齐跳起身来,大叫道:“你这丫头怎么出手打人”

黑凤凰冷冷道:“打了人便怎样”

李口堂道:“你不要恃强逞凶,太原府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伤了沙家堡少堡主,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五人中除沙如冰以外,就数陈如刚个头儿最高大,练过武功,当下撩起袖于,上前一把,抓住了黑凤凰的衣领,大声道:“来人呀,先把这丫头捆起来。”

李如堂和别外两人立刻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拉胳臂的拉胳臂,有的人更存心趁机施以轻薄……

黑凤凰叱道:“放开手!”

陈如剐等依仗人多势众,冷笑道:“咱们抓你去沙家堡——”

黑凤凰一声娇叱,双掌齐扬。

只声砰砰连响,陈如刚等人应声由四个方向飞了出去。

摧心蚀骨掌下,四个人当场气绝,变成了四团软绵绵的食客惊呼狂叫,纷纷夺路奔逃,刹那间,桌翻椅倒,全楼大乱。

何掌柜见出了人命,吓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靠在柜台边就像一截木头。

这时,沙如冰已从破酒坛里爬出来,目睹四人死状,心胆俱裂,颤颤巍巍指着何掌柜道:“好好看守住杀人的凶手,我回去叫人来,凶手跑了,就拿你顶罪。

一面说着,一面就向楼梯口跑。

黑凤凰沉声道:“站住,你还想逃”

身子一闪,已挡在楼梯口。

金克用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楼梯口道:“不要杀他,伯父还有话对他说。”

沙如冰道:“你们最好多想一想,杀了他们四个人还不打紧,我爹三兄弟,只有我这一个独子,你们敢伤我一根毛发,沙家堡跟你们没得完。”

金克用冷笑道:“我们若想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是,杀你这种人,反污了我们的手。”

沙如冰道:你们有种就放我回去,咱们约一个地点,再决胜负。”

金克用道:“何必另约时地,我们现在就跟你到抄家堡去,问你父亲一个纵于为恶的罪名。”

沙如冰道:“你们真敢跟我同去沙家堡”

金克用道:“有何不敢。”

回头对掌柜道:“掌柜的不用害怕,好汉做事好汉当,人是我们杀的,决不会连累你,请你借几只麻袋,将这四具尸体装了,再借一根扁担,咱们自去沙家堡了结这件事。”

何掌柜只要能脱开牵累,自是千恩万谢急忙吩咐伙计依言遵办。四具尸体,分别装入四只麻袋,扁担也取到备用。

金克用道:“沙少堡主,这四人都是你的朋友,就烦你挑起这副担子吧。”

沙如冰道:“什么你要我亲自挑运死尸”

何掌柜忙道:“由敝店伙计送去好了……”

“不必。”金克用摇摇手道:·你们五人生前称兄道弟,狼狈为奸,现在他们先你而死了,你这后死者理当应尽朋友义气,快些挑起来。”

抄如冰哼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杀了我吧,我决不受这种侮辱。”

金克用冷冷一笑,道:“你当真不怕死”

沙如冰道:“当然不怕。”

“好”

金克用点点头,缓缓道了:“全你的一番心愿了—”

“你既然决定要死,我们也只好成一凤凰”

黑凤凰应声道:“听见了。”

“刚才这位沙少堡主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此人对你无礼,实属罪魁祸首,死有余辜,度还那么顽强,伯父也不愿再拦阻,你就——”

话还没有说完,沙如冰连忙抬起了扁担,道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沙某人认栽就是。”

可怜他自出娘胎,何尝受过这种委屈肉担子担在肩上,一步一踉鲍,只差没有哭出来。

这时候,他真恨陈如刚几个,干么平时吃得那么好的这一堆肥肉,好沉重……

抄家堡在太原府东门外,靠近罕山山麓,正当通往太行山娘子关的要道。

论形势,这儿不如麒麟山庄雄伟,论建筑,这儿不如威宁侯府有气派,但是,太原沙家堡在冀晋一带,颇有几分名气,那是因为抄家一门三杰,手底下的确不含糊,抄家的无

敌神掌,当年也曾很露过几次腔,尤其是大堡主沙镇山在少林俗家弟子中,算是修为最深

厚,首曲一指的人物。

二堡主抄镇海和三堡主沙镇岳,全都出身少林,练的是外门硬功夫,不好女色,虽已娶妻成家,膝下犹虚,因此,三房人只有沙如冰这一个独生于,难免娇纵了些,更因为沙

镇山的母亲仍健在,抄家兄弟又极为孝顺,祖母疼孙儿,做父亲的为了承欢,对沙如冰这

位宝贝儿子,也只得睁只眼闭只跟了。

沙如冰挑着人肉提于,满头是血的走到堡门,看见门口四名持红缨枪守卫的堡丁,立刻抛下担子,放声大哭起来。

四名堡丁急忙迎上来问:“少堡主,发生了什么事”

沙如冰回头用手指着金克用和黑凤凰,哭道:“快替我把这两人围起来……快去通报老夫人和堡主,这两个要杀我,堡丁们吃了一惊,齐声呐喊,挺枪围住了金克用和黑风凰,

同时分出人手,敲起警锣。堡门口警锣一起,全堡呼应,响起一片紧急钟声。

金克用笑道:“别这样大惊小怪,尽管派人进堡去通报,就说甘肃麒麟山庄金克用在此,叫你们三位堡主出来答话。”

不等堡丁通报,沙镇山兄弟三人已经闻警锣赶来堡门,抄家堡堡丁也潮水般涌到,为数不下百名,灯球火把,亮起一片。

红缨枪,鬼头刀,长剑,钢鞭…,

各式兵刃,排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心。

沙如冰仗着人多,胆量也壮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梯向父亲和叔父们哭诉道:“爹,二叔,三叔,你们三位老人家要替孩儿出气,千万不能放过这两个家伙……”

沙镇山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许哭,好好的说。”

抄如冰哽咽着道:“孩儿和几位朋友去鸿宾楼吃晚饭,无意中碰见这两个人,孩儿好心请他们喝酒,谁知道他们却逞凶杀人,把孩儿的四位朋友全给打死了……”

沙镇山喝道:“逞凶杀人,总有起因,你们是为什么引起冲突的”

抄如冰道:“是为了……为了……”

沙镇山道:“为了什么,快说!”

沙如冰道:“为了大伙儿敬他们酒,他们不肯喝。”

沙镇山道:“敬酒是雅事,怎么会翻脸成仇”

沙如冰低下了头,呐呐的说不出理由来。

旁边的二堡主沙镇海轻轻推了长兄一下,向堡门外呶呶沙镇山抬头向人圈中一望,神色徽变,心中恍然领悟,低声骂道:“不成器的畜牲,为父不知告诫过你多少次,今天终于惹祸上门了吧广沙如冰垂着头道:“并不是孩儿招惹他们,都怪陈如剐四个,跟他们开了个小玩笑,那女的就恼了。”

沙镇山冷哼道:“你还敢推诿陈如刚那些人,还不是跟着你起哄,事情一定是你领头,你当我真的是聋子瞎子”.

沙如冰道:“这次真的不是孩儿领头么杀了陈如刚几个,却没有杀孩儿……”

沙镇山叱遭:“畜牲,你还敢狡辩”

三堡主沙镇岳道:“大哥,事已如此,咱们应该怎么处置那两名凶手”

沙镇山皱皱眉头,低声问沙如冰道:来历”

沙如冰道:那老头儿自称姓金,来自甘肃麒麟山庄那女孩是他侄女儿……”

沙镇山三兄弟骇然变色,不约而同道:金三太爷”

沙如冰道:“可是,他没有带一个随从。”

拍沙镇山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跺脚道:“该死的东西,你知道个屁”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沙如冰被打得像风车般转了四五个转身,左边半个脸颊顿时肿起老高。

沙镇岳道:“咱们沙家堡跟麒麟山庄井水不犯河水,小孩子纵有失礼,也就算了,像这样出手就连伤四条人命,而且将尸体达到抄家堡来,未免欺人太甚了,大哥,咱们不能

就这样任人欺侮。”

沙如冰捧着脸,哭道:“他还说了许多看不起咱们沙家才跟他们翻脸的,孩儿气不过三叔,你要替侄儿作主啊”

沙镇岳重重哼了一声,道:“打狗须看主人面倒要会一会他金三太爷。”

说着,排众而出,大步走进包围圈中。

沙镇山和沙镇海恐怕他有失,也急急追上前去。三位堡主一露面,四周堡丁们齐声呐喊助威,纷纷播枪挥刀,向前逼进。

沙镇山举起右手,沉声道:“不许喧哗,退开去”

一声令下,全场立刻肃静下来,只听脚步声沙沙轻响,堡丁们各收兵刃,向后退去。

兵刃收回,却筋了十支火把,使堡门外这片场子,照耀如同白昼。

金克用以手拈须,微微点头道:“不错是个有规矩的地方。”

沙镇山一抱拳,道:“请恕沙某人眼拙麟山庄金庄主”

金克用道:“正是老朽。”

抄镇岳接口道:“咱们沙家堡一向跟金庄主无怨无仇,彼此井河不犯,就算是小孩无知,开罪了金庄主,咱们兄弟还是懂事知礼的人,金庄主不依扛湖规矩,出手连伤四命,押尸上门,未免太不将我们兄弟看在眼中了。”

金克用笑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沙镇岳洪声道:“在下沙镇岳,沙家堡中排行第么金庄主没听人提说过吧”

金克用拱拱手,道:“久仰久仰原来是教三堡主,可曾知道今日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抄镇岳道:“略知一二。”

金克用遭:“那就对了,以事件起因而论,令侄应属罪魁祸首,沙家堡享誉武林,亦应知道武林同道最戒一个色字了,今日令侄不但结党横行,更当众调戏良家妇女,出言粗

陋下瘫,如果金某人不依江湖规矩,未将抄家堡看在眼中,今天第一个死在鸿宾楼的,只

怕就是令侄……”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环顾,语声突转冷厉,接道:“以令侄的行径,百死而有余事,金某人杀他只不过举手之劳,为什么没有下毒手正是因为念在沙家堡诸位昆

仲份上,顾全武林道上的道义,金某要他亲身挑送尸体,就是仅以此薄惩,三堡主若仍认

为金某这样处理未讲情面,那金某人就无话可说了。”

沙镇山兄弟听了这番话,都不禁耸然动容。

金克用又指着身边的黑风道:“在鸿宾楼上受辱的是我这位侄女儿,忿怒出手的也是她,现在我也将她带来了,三堡主若认定她有错,金某人决不循私护短,我一定将她交给

三堡主处置,不过,金某人必须事先申明一句话,我这位侄女年轻气盛,脾气可不太好,如果对三堡主有什么冲撞失礼的地方,那时还得请三堡主多包涵。”

沙镇岳怒喝道:“好金庄主既然这么说,我就替你管教管教她——”

沙镇山急忙拦阻道:“三弟,不要鲁莽,咱们自己理屈,何苦逞一时童气,跟一个晚辈一般见识。”

金克用笑道:“堡主无须顾虑,咱们久闻抄家堡无敌神拳的威名,趁此机会,让他们年轻人向前辈讨教几招,也是应该的。”

沙镇岳忿然道:“大哥听见了么,姓金的口气,好像咱们真的澄有本事教训那丫头了,小弟非会会她不行。”

沙镇海道:“那女娃儿年纪虽轻,目光却冷厉慑人,必然有特殊武功……”

沙如冰接口道:“不错,中人,竟将整个人打成肉堆当心。”

那丫头出手古怪得很,掌力打连骨头全打碎了,三叔千万要沙镇岳是个天性容易冲动的人,最受不得激,大喝—声,振臂而出,指着黑凤凰道:“来丫头,咱们较量较量你究竟有多少本领,尽管施出来。”

黑凤凰看看金克用,道:“伯父,这人该不该杀”

金克用低声道:“他不是坏人,不可杀他,你只能用三成功力,给他一点教训就够了。”

黑凤凰点点头,缓步迎上前去。

沙家堡的堡丁还怕光线不够,急忙又添了十几支火把,四周人数逾百,却静得听不见一丝人语。只有火把上跳跃的火花,照着一张张神情冷漠紧张的脸。

沙镇山向金克用拱拱手,道:“希望彼此点到为止。”

金克用含笑道:“正是,

边在说着客气话,沙镇岳与黑凤凰已正面相对,用冷酷的眼光注视着对方。

沙镇岳只觉这女娃儿的目光中,有一股隐隐的杀敢大意,一面提聚功力,一面缓缓说道:“你出手吧。”

黑凤凰道:“伯父说你不是坏人,我不想杀你,出手。”

她说的是老实话,谁知沙镇岳却忿然大怒喝道:多大本领,竟敢藐视老夫。”

黑凤凰道:“我不是藐视了,如果我先出手,只怕会失手杀了你。”‘沙镇岳简直差点把肺气炸,咬牙切齿道:“好这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老夫,以大欺小。”

说着,左脚猛然前进一大步,右拳一式直捣黄龙,当胸捣了过去。

沙家堡无敌神拳全是刚猛路子,拳起处,掌风劲生,威猛无匹,这一拳若是打实了,便是一堵墙也能打穿一个窟窿。

黑凤凰右足斜退,抬左臂,扬左掌,身子微微一拧然用左手掌部将拳势硬架开去。

沙镇岳一手走空,立刻蹲马沉楮,喝道:“好丫头再接老夫三拳”

脚下前弓后箭,稳如山岳峙立,双拳却左出右收,:左缩,一口气接连出了三拳。

这三拳他至少用了八成力道,拳势快如电击强劲的风雷声。

拳风呼啸中,又见黑凤凰的身子晃如风中芦苇般前合后仰,左右摇摆,仿佛已无法站稳脚步。

四周庄丁们都忍不住齐声喝采,以为这次黑丫头万万逃不过抄家威震天下的无敌拳了。

谁知三拳过后,劲风敛止,黑凤凰却站在原地寸步未移,丝毫没有受伤。

沙镇岳不禁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在插观战的人,莫不愣住——这是什么武功,居然能在近身数尺范围内,不避不架,将石破天惊的无敌神摩消弥于无形

就在众人惊愕的刹那,黑凤凰突然一迈步岳左侧,闪电般扬掌亮拳……

抄镇山急叫道:“姑娘掌下留情广呼叫出口,沙镇岳已经闷哼了一声,跌出两丈多远。

庄丁们连忙扶起,但见沙镇岳浑身软绵绵的,业已无法站立。

沙镇海急问道:“老三,感觉如何”

沙镇岳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没有受什么伤,全身骨节好像松了似的,提不起力气。”

沙镇海脸色全变,回顾道:“大哥请替我掠阵,我去会会她。

沙镇山低声道:“不行,这女娃儿的武功邪门得很,咱们不能意气用事,折损了一世英名。”

于是,亲自举步而出,向黑凤凰拱手道:承姑娘掌下留情,感同身受,恕沙某人冒昧问句,姑娘的师门是——”

黑凤凰道:“我只有师父,没有师门。”

沙镇山道:“那么,姑娘的令师是谁”

黑风凰回头望望金克用道:“他问这些干什么”

金克用笑笑,缓步走了过来,举手轻轻揽住黑凤凰的肩说道:“她是在下胞妹的义女,也是师徒,一向隐居深并无门派,沙堡主动问她的师承,不知有何见教”

沙镇山道:“见教不敢当,我只是深感金姑娘的武功高想必是出师名门大派,不愿因为些许小事,引出大误会。”

金克用笑道:“抄堡主太客气了,谦虚,彼此不就成了朋友么。”

沙镇山欠身道:“若蒙金兄不弃,高攀结交。”

令郎若也像堡主如此

金克用哈哈大笑道:“好说,这叫作不打不相识,堡主不计前嫌,咱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沙镇山喜道:“既然如此,请二位屈驾入座,容沙某兄弟摆酒谢罪。”

金克用拱手道

“请”

沙镇山躬身肃容,堡丁们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大路。

黑凤凰不解,低声问道:“伯父,咱们刚才还跟人家打架,现在为什么做了朋友了。”

金克用微笑的拍拍她的肩,你不懂,你师父仇家势力太大,要交几个朋友。”

也压低声音回答道:“孩子,咱们要替她报仇得多结交几个。”黑凤凰道:“可是,他的儿子,不是好东西……”

金克用道:“今天他已经受了教训.以后决不敢再无札接于,你应该相信伯父的话,来,咱们进去吧。”

抄家堡中大排盛宴。

一个是倾心结交,一个是心存利用。

这顿酒,喝得十分融洽,唯一遗憾的是沙镇岳被蚀骨拳”所伤,卧床调养,没有参加。

宴后已是深夜,沙镇山坚意留客,特别拨出后园院作为客房,殷勤招待金克用和黑风凰住下。

第二天,又亲自驱陈如剐等人家中,软硬兼施,把命案的事摆干,坚留金克用两人在堡中盘桓,待如上宾。

金克用见他执意诚恳,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安顿好黑凤凰,却跟抄家兄弟进入密室密谈。

到室中坐下,金克用便取出两份宝藏图,将太行宝藏的事大略说了一遍,邀抄家兄弟参加争夺宝藏。

同时,他对太行藏宝的由来,说词也跟当初告诉铁羽的一样,坚称宝藏原屑金家祖产,被蒙古人所掠劫,若能夺回,愿与抄家兄弟共同分享。

沙家兄弟怦然心动,不过,他们也耳闻白莲宫的势力庞大,尤其事涉威宁侯府和铁羽,唯恐力有不逮。

老二沙镇海沉吟了一阵,问道:“金兄说藏宝全图共分为四份,现在白莲官和威宁侯府都已经获得全图,咱们却仅有其中两份,如何能碗定宝藏的位置呢”

金克用道:“他们事先早已将秘图复制,才能凑足全图,威宁侯府有没有复制,我不知道,但白莲宫已获全图,这是可以确定的,他们仗着人多势大,必然会前来太行山掘宝,

咱们只须监视各处入山道路,暗中尾随,等他们抵达藏宝地点,甚至在他们掘出藏宝后,再出手拦截,就可以以逸待劳。”

沙镇山道:“太行绵延数百里,出入的途径太多,怕很难一一监视。”

金克用道:“这很容易,你们看这两份田上的形势,虽然无法确定藏宝所在,但由图上文字推测,宝藏处必在太行山南端,大约已可辨认。何况,白莲宫若来掘宝,一定大队

出动,极易打听,咱们要分别派人守住龙泉关以南隘口,就不怕他们飞过去。”

沙家兄弟都不认识蒙古文,对着两份地图瞧了许久,也瞧不出一点门径,只好点点头:“咱们立刻振人分头出发,一有消息,随时用飞鸽传报,金兄只管坐堡镇中指挥全局。”

金克用笑道:“我也不会在此空等,到太原之前,业已派人刺探白莲宫动静,算时间,也快要回报来了。”

沙镇海遭:“我觉得刺探消息却不难,要顾忌的是白莲宫高手众多,咱们是否力量太单薄,儒不需要再多约几位高人相助”

金克用立即摇头拒绝,道:“不必,人多口杂,反而坏事,白莲宫虽然有几名高手,由我这位侄女一人对付已经足够了。”

沙镇山讶然道:“凤凰姑娘真有这么大本领”

金克用傲然道:“白玉莲手下最厉害的,不过是巫山二怪,我这侄女正是他们的克星,一旦照面交手,十个巫山二怪也是白饶,到时候,你们等着瞧吧”

沙镇山试探着道:“据我说,凤凰姑娘的武功,好俾不是中原一般门振的路数。”

金克用笑道:·不错.她在深山苦练将近二十年,三大魔功都已有九成以上的功力,岂是中原一般武功可比……”

忽然发觉自己说漏子嘴,忙又接道:“我是对各位推心置腹,才告诉你们,这话可千万别传到外人耳中,以免白莲宫的人,先有了准备。”

抄家兄弟才知道黑凤凰原来出身魔教,心中骇然,连忙唯唯应诺。

事后,三兄弟私下密议道:“魔教嗜杀,此女一入江湖,将来必定掀起无边杀劫,咱们抄家堡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沙镇岳余恨未消,忿忿地道:’我看姓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分明想利用藏宝为饵,要咱们替他卖命对付白莲宫。”

沙镇海道:“事到如今,咱们已经上了贼船,千万不能露出丝毫不满,否则,金克用一定不会放过咱们。”

抄镇山沉吟良久,道:“这件事虽说被形势所逼,也怪我一念之差,引狼人室,现在后悔已无补于实际了,咱们只有暗地约请几位同道赶来相助,进可以不受他的胁迫,分享

藏宝财物,退可以抗命保身,不惧他加害。”

沙镇海点头道:“这是上上之策,但咱们所认识的友好中,恐怕无人是金克用那侄女的敌手。”

兄弟三人沉思良久,的确想不出一来。

好半响,沙镇山轻叹了口气,道:只是,他未必肯跟咱们祸福相共。”

沙镇诲忙问:“是谁”

沙镇山道:“若是武功堪与金凤凰匹敌家的铁骨神功。”

沙镇梅道:“你是说韩驼子”

沙慎岳忿然道:“对那金凤凰的怪异掌力专伤骨髂,韩驼于的独门铁骨功,正好与她相克。”

沙镇晦摇摇头,道:“大哥顾忌得对,韩驼于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物,未必肯跟咱们共祸福,何况,他上次托媒来为女儿求亲,桩大哥一口拒绝,必然还怀恨在心,临危相

求,徒招其耻笑。”

沙镇岳道:“其实,若以家世名声来论,天门韩家跟咱们沙家堡倒正是门当户对,上次大哥拒绝他的求婚,只是耳闻他的女儿韩素琴面貌丑陋,怕委屈了如冰……”

沙镇山道:“不,那韩素琴容貌奇丑,千真万确的事实,绝非仅系耳闻传说.而且,我上次拒婚,也并不全为了他女儿貌丑,韩驼于为人贪鄙,也是主要原因。”

沙慎岳道:“正因他为人贪鄙,又看中了咱们家如冰,小弟认为他一定会赶来相助。”

沙镇海沉吟道:“可是,咱们上次拒绝了他,现在又怎好返去求他”

沙镇岳笑道:“这还不容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如冰亲自去一趟天门,小弟保证韩家父女一定兼程赶来。”

沙镇山面有难色,道:“如冰只怕不会肯去。”

沙镇岳拍拍胸口,道:“由我来跟他说,他一定肯去。大哥,你请回避一下,去绊住金克用,这件事交给我和二哥来安排。”

沙镇山无奈,只得同意,临去却叮嘱道:“如冰那孩子不是个成器的胚于,此事又非同儿戏,你们千万谨慎得画虎不成,反类其犬,那时就难收拾了。”

抄镇岳极口答应,待老大去后,便将沙如冰找来。

果不出沙镇山所料,沙如冰听了二位叔父的述说,把一颗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连声道:“不干,不干,杀了我也不干。二叔,三叔,你二位老人家还是另请高明吧”

沙镇岳道:“为什么不干,是为了那韩索琴容貌生得丑陋”

洲口冰作恶道:“岂止是丑陋,那婆娘还是出了名的凶悍风骚,听说他老于宠着她,在家里已经养过两个私孩子,每天夜晚都得有男人陪着,今年都快三十岁了,别说出嫁,白送人也没人敢要……三叔,你就算开恩积德,饶了侄儿吧”

沙镇诲不禁好笑,道:“你不是喜欢整天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吗正该给你娶个这样的老婆,好好管束你。”

沙如冰哭丧着脸道:“我的好二叔,你真要这样做,不如杀了我还痛快些,我宁可去庙里出家做和尚,甚至进宫里做太监,一辈子也不近女色,也决不娶这种母夜叉的老婆。”

沙镇岳正色道:“但现在是为了解救咱们一家的急难,就算死,你也得去!”

抄如冰突然跪了下来,道:“三叔,你老人家平时都很疼爱冰儿,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去踺火坑呢”

沙镇岳道:“这桩祸患,全因你招惹来的任替抄家堡解除危难,何况,要你去天门韩家权宜之计。事后,三叔保证不会真正娶她过门的”

沙如冰半信半疑地道:“三叔,真的只是有骗我”

沙镇岳道:“三叔说话什么时候骗过你,而且不用你开口求他们,三叔教你一套说词,自告奋勇,跟你同来沙家堡。”

沙如冰道:“怎么一套说词三叔你先教教我。”

抄镇岳道:“你去天门的时候,要装得规矩老实些.到了韩家,先别提正事,再设法让韩素琴跟你见见面,然后故作悔恨的样子,自称无福,竟无法娶到像她那样贤淑的女于

为妻……”

沙如冰尖叫了起来,道:“我的妈呀,那婆娘又恶又淫,又偷人又养私孩子,还配称贤淑!”

沙镇岳忍不住笑道:“这只是恭维话,自然不当真的。大凡丑人都喜欢作怪,总觉自己并不丑,只要打扮打扮,并不比别人差。你要抓住这一点,送她几顶高帽子,那韩素琴

一高兴,必定向你表示亲热,那时候,你要故作怕羞的样子,欲拒还迎……”

沙如冰简直要呕吐出来,连连摇头叹气,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要受这种活罪。”

沙镇岳道:“你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干过一件正事,这次前往天门韩家,就算是受罪也好,做戏也好,一定得把事情办成功,圆满回来,所以必须委屈求全,先讨对方的欢心,

然后提到正事,韩家父女一个为财,一个为欲,没有不中计人彀的。”

略停了停,又接道:“还告诉你—韩索琴欢心时,一定不让韩驼子看见点极重要的关键,讨但跟韩驼于谈正事的时候,一定要当着韩素琴在场,却又故意不愿意她参加密谈,这样才容易成功。”

抄如冰诧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沙镇岳笑笑道:“这叫欲擒先纵,那韩素琴一向娇宠任性,越不叫她参与,她必然越要参与,而女人大都只贪近利,不会冷静先想后果,只要韩素琴肯了,她爹想不肯也不行。”

沙如冰钦佩地道:“三叔,你老人家既然想得那么周到,索性请你亲自去趟天门韩家吧。三叔看来并不显老,或许那韩素琴会……”

沙镇岳一瞪眼,喝道:“胡说,快去收拾一下动身上路。”

沙如冰虽不情愿,不敢多辩,只好愁眉苦脸地去了。

沙慎海注视着沙镇岳,意味深长的笑道:“老三,真想不到,你对女人竟然这么了解,是从哪儿学来的经验”

抄镇岳拱手道:“不敢,小弟所言所行,还不都是受了二位兄长的熏陶教诲。”

抄镇海拊掌大笑。

几天来,沙家兄弟心情都很沉重些——现在总算稍感轻松了韩驼于父女虽然未必可靠,总比毫无帮手好。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奉把守各处人山隘口的人,已携带信鸽分头出发,沙如冰也兼程赶往天门韩家寨。

抄如冰是秘密动身的,除了沙镇山兄弟以外,连老太太也不知道,金克用和黑凤凰住在后园,当然更不会注意到这位花花太岁已经离开了沙家堡。

三位堡主每天陪着金克用,巴结笼络。

金克用也好像沉迷于享乐,的打算坐镇堡中专候各地回报。

沙家堡一片歌舞升平景象,闷闷不乐。

接连数日足不出堡,似乎真只有黑凤凰觉得心烦意躁。

她一向匿居深山,不惯拘束,初来沙家堡,感到样样都很新奇,时间还容易打发,几天下来,却又觉得处处拘束,不能自由自在,那些豪华的陈设,丰盛的宴会,软绵绵的歌

舞,已经变得无味,甚至穿在身上的绫罗绸缎,以及各种零零碎碎的饰物,全部令人觉得

累赘厌烦,尤其要她学着别的女人一样忸忸怩怩走路,更是别扭煞人。

白天,她无可奈何地跟着金克用饮宴应酬,到了夜晚回房,便迫不及待将那些饰物衣袖解脱下来,仅留襄衣短裤,长吁一口气,才觉浑身舒泰,还我本来面目。

有好几次,她趁着夜深人静,就这样亵衣短裤的偷偷溜出后园,越过堡墙,尽情奔驰在旷野中,仿佛又回到那荒寂的山顶,又见到那陈年积雪的小巧木屋,直到天色将曙,才

悄悄潜回卧房睡觉。

只有这段片刻,她心情最愉快,远比那些山珍海味酒佳肴更享受。

不过,为了怕惊动隔房的金克用和抄家堡巡夜堡丁,她不敢每天这样傲,只有偶一为之,而且行动分外小心谨慎。

这天深夜,从前堡大厅饮宴回来,黑凤凰突然又兴起“夜奔”的冲动。

她匆匆解除身上的束缚,将发际的佩戴一古脑摘下抛在桌子上,长吁一口气,舒展了一下四肢,便吹灭灯火,悄悄推窗而出。

后园一片宁静,侧耳听听,隔房的灯火也已熄灭,金克用大约已经人睡。

黑凤凰还怕他还没有熟睡,迎面是堵壁墙,墙下花本掩蔽,有一条小径,向左,可通上房,向右可到前厅。

黑凤凰前两次都是越过壁墙,由墙外那片小叶林穿出,就是沙家堡后侧,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就在她飞身越过墙头的时候,突然发觉果林中有人隐伏……

她既未见人影,也未听到声音,只是凭一种本能的直觉,发现附近有人隐藏。

这种敏锐的感觉,全是从荒山丛林生活中体验得来:

因为密林旷野间,少不了有虫鸟的声音,久居山中.常能分辨出何者是叶木开合何者是虫蛇爬行的声响

大自然的呼吸,小动物的活动是正常情况。

如果这种声音突然消失或减少,就表示附近必有反常的变化,若非天将天灾,那就是有凶猛野兽在附近潜伏。

弱小动物就凭这种警觉,立刻设法防御或躲藏。

黑凤凰在深山中长大,自然而然也具备了这种警觉性。

果林内不可能有凶猛的野兽,隐藏者必然是人。

她一发现林中有异,脚落实地,立刻伏下身子,迅速退向墙脚阴暗处,屏息而待。

林中那人也发现有人越墙过来,竟哑声问道:“是庄主吗”

黑凤凰不敢出声,心里却在着急,只盼望那人别过来,否则,自己半裸的模样如何见得人……

那人叫了两声不闻回应,果然从林子里蹑手蹑足寻了过来。

黑凤凰情急,咬咬牙,暗将功力提聚在双掌上,一被找到了,只好“杀人灭口”了……

幸亏就在这时候,墙头上黑影一闪,落下一人,金克用。

林中那人忙趋前施礼,道:“吴涛见过庄主。”

金克用低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

吴涛道:“属下今天午后由天门赶回来,城中情形如常还没有什么发现。”

金克用点点头,道:“韩家寨那边情况如何”

吴祷道:“看情况,韩驼于已经被沙如冰说动着他那宝贝女儿前来太原,最迟明天也就到了。”

金克用冷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早就料到那丑鬼会动心,他要自寻死路,就让他们来吧。”

吴涛道:“据说那韩驼子练的是铁骨神功,已达十成火候,他女儿的功力,更在其父之上,庄主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金克用仰面笑道:“铁骨神功哼就算他是铁骨,也禁不住摧心蚀骨掌,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接道:“目前,咱们人手不足,还得利用沙家堡的力量,暂时我会容忍他们,等宝藏到手,他们就知道金某人的手段了。”

吴祷道:“话虽如此,庄主身在虎穴,属下无法随侍左吴涛躬身道:“谢谢庄主。”

金克用忽又皱皱眉头,道:“论理,白玉莲应该早有行动了息”

“这些跳梁小丑,十分辛苦,我会小心的,这几天,我总觉得不对劲,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

吴涛道:“太行宝藏为数不小准备,难免会耽误些时日。”

金克用点头道:“好你去吧,一有发现,尽快来告诉我。”

在发掘之前,少不得先不要放松对各处的监视吴涛应话而去,金克用也越墙返回后园,果林中重归寂静。

黑凤凰又等了一会,才悄悄潜回卧室。

她已失去“夜奔”的冲动,回虏后独自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思索着刚才的所见所闻,突然觉得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从金克用和吴诗的秘密晤谈,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金克用和抄家堡表面很亲密,暗地中在彼此算计,各怀鬼胎。

而且,金克用对替师父报仇的事只字未提太行宝藏,也使她深感困惑。

她不知道太行宝藏是什么。

金克用与从未对她提过宝藏的事,她只觉得不解那宝藏竟比报仇的事更重要如果是,金克用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二十年来,她唯一亲人就是师父,自从师父去世,她唯一亲人就是金克用,现在她却发觉“金伯父”有事瞒着自己.不禁兴起茫茫无依之感。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终于忍不住穿上衣服,来到金克用卧室外叩门,道:“伯父,请开开门,我想问你一句话”

金克用大感诧异,急急技衣起身,打开了房门,道:“孩子,你怎么还没睡”

黑凤凰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道:“伯父,我想问问你,太行宝藏究竟是什么东西……”

金克用大吃一惊,忙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件事”

黑风凰道:“刚才你偷偷出去,在果林中跟那个姓吴的会面,我都看见了,伯父,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对我提过太行宝藏的事呢!”

金克用急忙以手压唇,件事,是伯父特意安排的.,...,低声道:“孩子,快别声张,这是条妙计,听伯父慢慢告诉你呀!”

说着,佯装推窗向外望了一遍,然后接道:“傻孩子,让我告诉你实话吧,太行宝藏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因为咱们要替你师父报仇,对方又太狡猾,要想查出她的行踪很

不易,不得已,伯父才故意用宝藏为饵,引诱对方现身。这是咱们的秘密,你可千万别随

便泄漏出去。”

黑风凰道:“你是说,根本就没有太行宝藏这回事”

金克用哑声道:“当然没有.伯父只是虚造一个诱饵,骗那姓白的上当。”

黑凤凰道:“那么,伯父怎又说暂时容忍沙家堡,等宝藏到手,再对付他们。”

金克用笑道:“这是伯父怕那姓吴的口风不氇,泄漏子秘密,所以便一齐瞒住,孩子,你年纪轻,从小长在深山,不知道人间的险诈,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虽然是我的部

属,也一样可能会出卖我,自然不可告诉他真话。”

黑凤凰道:“这样说来,世上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金克用忙道:“有,譬如我和你,咱们是至亲一家人,才值得彼此信赖,跟外人就不能相提并论。”

黑凤凰道:“那么,伯父为什么连我也瞒着·金克用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色说道:“我不是存心瞒你,是因为你年纪轻,缺少江湖阅历和经验,怕你一时说漏了嘴,岂不落得前功尽弃。”

黑凤凰半信半疑,低头不语。

金克用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孩子,你一定要信任伯父。这些年来,为了替你师父报仇雪恨,伯父的苦头太多太多,有些事,你不懂,所以伯父才瞒着你。当今世上,只有你是伯父唯一的亲人,你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咱们要相依为命,一定要互相依赖

信任,伯父这样做,是出于不得已,决不会存心对你隐瞒,你现在明白了吗”

金克用道:“好了,孩子,回房去睡吧。”

“千万要记住,这件事是咱们的秘密,绝不能告诉任何·番话,说得黑凤凰满腹疑云消散,高高兴兴回房去

这次躺在床上,她已经不再有茫然无依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确太幼稚,毫无处世经验,今后该多听伯父的教诲,多学江湖中的事机应变。没多久,黑凤凰便安详地人了梦乡,

隔房的金克用却捏了一把冷汗……

第二天午晌时分,三位堡主正在大厅中陪伴金克用闲聊,忽见堡丁飞报:天门韩家寨寨主和小姐到了。

沙镇山佯作不悦,道:“老韩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吩咐挡驾,就说咱们不在堡中,改天再去天门回拜吧”

沙镇海连忙阻拦道:“大哥,咱们跟韩家寨谊属姻亲世交,这样回绝人家,只怕不太合适

沙镇山道:“别管合适不合适,他一来,岂不泄露了机密。”

“这——”

沙镇海望望金克用,似乎很感到为难。

金克用笑笑道:“这位韩寨主跟沙家堡是什么关系”

沙镇海道:“是多年世交,也是咱们大哥的儿女亲家,韩寨主的女儿京琴,就是如冰尚未过门的妻子。”

金克用哦了一声,道:“既是至亲远到来访,哪有闭门不纳的道理。”

沙镇山道:“并非我闭门不纳,我是担心他会发现太行宝藏的事,到那时候,他若也想参与分一杯羹,使人不好拒绝。”

金克用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太行宝藏富可敌国,多分一份有如九牛一毛,能邀韩家寨入伙努力,咱们正是求之不得。”

沙镇山道:“金兄可是真愿意让韩家寨入伙”

金克用点头道:“当然。你们两家,是亲谊世交得过你们三位,当然也信得过韩家寨。”

沙镇山吁了一口气,起身道:“既然金兄这么说安心了,金兄请宽坐片刻,我就接他人堡看看。”

金克用跟着站了起来,笑道:“金某也久仰天门韩家寨的盛名,走咱们一同去会会他。”

沙家三兄弟没想到金克用会如此豪爽,暗地可有些惭愧,互相谦让了一番,联袂同往堡门。

天门韩家寨,也是武林中一大方豪,名声不在太原抄家堡之下。

韩家寨独门秘传的铁骨神功,在武林也是赫赫有名。

可是,不知是因为练功走火人魔,抑或因为身有缺陷才奋志苦练铁骨神功,韩家寨的寨主”铁骨大王”韩天寿,竟是一个驼子。

不仅韩天寿是驼子,他的女儿更是前鸡胸,她老于驼得更历害。

晋楚一带,扛湖中有句词儿,三岗六石家便是指着韩家寨和韩天寿父女俩。

渐渐,韩家寨的铁骨神功已不如驼背的名气响亮,韩天字反而少为人知,外间都只知韩驼子,不知韩天寿。

身体有缺陷的人,大多自卑,所以,韩驼子出门时不喜欢骑马,总是坐着八人大轿,轿帘低垂,免得别人在背后指点取笑。

他的女儿却恰好相反。

韩素琴天生畸形,前凹后驼,更生得满脸金钱麻子,兔唇,猴腮,两只招风耳,一头枯干黄发,那模样真是有如无艳再世,夜叉出海,半夜里遇见,准能吓死人。

偏偏这位韩家大小姐不知藏丑,每次出门必骏马扈从,前面四名壮汉骑快马开道,身边更有四名女侍护卫,而这些随从的男女,又个个容貌俊美,相形之下,越显得主人奇丑

无比。

韩素琴不但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趾高气扬,不可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她生得丑陋似的。

金克用是老江湖,见多识广,什么稀奇事没见过,可是,当他一见到韩素琴,不禁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午间吃的酒菜全吐出来。

韩素琴刚从马背上跨下来,全身大红大绿,满头金银珠翠,正开着直盆似的大口,向旁边的抄如冰嗲声嗲气的叫道:“如冰,过来替我弄一下,我的裙子被马鞍勾住了。”

沙如冰号称花花太岁,这会儿威风不知到哪儿去了,垂头丧气的,就像个饱受公婆虐待的小媳妇。

母夜叉呼唤,他不敢不过来。肚子里又满心不情愿,得一步一挨,拐到韩素琴身边,替她拉裙子。

“唉呀你是怎么搅的吗,把人家的裙于掀得这么差点连裤子也露了出来啦”

沙如冰满肚子的怨气,真恨不得一拳打了过去。

可是,他不敢。

要说动手打架,十个沙如冰也抵不过一个韩素琴。

气无可出,用力一扯,“嘶”

裙子破了一条缝。

设想到韩索琴反而格格笑了起来,手指轻戳着沙如冰的头,道:“瞧你这猴急样儿,昨天撕破我一条裙子,今天又撕破一条,将来,我若嫁给你,恐怕非先做十箱裙子才行。”

幸亏沙镇山一声轻咳,替他解了围。

韩素琴回头见沙家兄弟,连忙盈盈欠身为礼琴拜见三位堡主公公……”

沙镇山微一侧身,道:“不敢当,免礼免礼”

韩索琴道:“不这礼是一定要受的,公公是长辈,媳妇是晚辈,咱们武林中人虽然不拘小节,礼貌还要顾到。”

抄家兄弟推辞不过,只得勉强受了半礼。

韩素琴这才扯开喉咙喊道:“爹该下轿了,主人都出来接咱们啦”

轿帘打起,韩天寿好像元宝似的滚出来,遥遥一抱拳,笑道:“亲家翁,有劳远迎,这怎敢当”

沙镇山道:“韩兄弟远道莅临,抄家堡真是蓬筚生辉。”

韩天寿哈哈大笑,说道:“亲家翁太客气了。”

金克用冷眼旁观,见这韩家父女容貌虽丑陋,双目精光闪烁,言笑间,语声铿锵,中气十足,内功已晋上乘境界,不觉暗暗颧首。

两家略事寒喧,沙镇山便道:“亲家,我来替你引介两位高人,这位就是名震甘陕,在西道上顶顶有名的麒麟山庄庄主,金克用金兄,这位姑娘,闺名凤凰,是金庄主的侄女

儿。”

韩天寿道:“久仰金兄大名,今日何幸得见高人。”

金克用也笑着道:“边荒草莽,断不敢当韩兄谬誉。”

大家客套了几句,彼此都在打量对方,默察虚实,表面看来,却显得十分亲热。

韩素琴更把一对金鱼眼睛,向黑凤凰瞟来瞟去,忽然笑道:“这位凤凰妹妹生得好标致,只可惜皮肤黑了些,不然,倒真是一位大美人。”

黑凤凰不知话中明褒暗贬的含童,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沙如冰却在一边说道:“乌鸦笑猪黑,自丑不觉得……”

幸亏韩素琴正注意着黑凤凰,没有听见。

沙镇岳却恰好在旁边,忙用手肘擅了沙如冰一下,狠狠瞪他一跟,挂着,便大声笑道:“金兄和韩兄是英雄惜英雄,今日沙家堡可说是群英会,大家不要客套,请人堡畅饮几杯。”

众人同人大厅,顷刻间,重整酒筵上,金克用不待沙家兄弟开口藏的事,邀韩天寿参加。相偕入席。便主动提到太行宝藏。韩天寿父女都是贪财好货的人,自然满口答应。

那韩索琴更是眉飞色舞地道:“其实,咱们韩家寨虽然说不上富甲天下,倒并不在意宝藏财物,听说白莲宫宫主,乃是当年有名的美女,我就不服这口气,非斗斗她不可。”

金克用笑道:“不仅白玉莲,还有威宁侯府的郡主花贞贞,也自认貌美,不可一世,韩姑娘若是遇见她,可得好好煞煞她的气焰。”

韩素琴撇着嘴道:“哼,谅她一个蒙古姑娘,能美到哪儿去,还不是大脚丫于水桶腰,只配挑水打柴。”

金克用道:“她们只是庸俗脂粉,自然不配跟韩姑娘比,不过,威宁侯府和白莲宫都是人多势众,一旦遭遇,难免有场恶战,届时还须仰仗韩姑娘大力相助。”

韩素琴把胸膛拍得蓬蓬直响,道:“金庄主,你放心,牛大压不死虱子,人多有个屁用,交手过招,到时候你瞧我韩素琴的。”

金克用故意激将,道:“金某久仰韩家寨独门铁骨神功,天下无双,但白莲宫也颇有能人,倒也不可过于轻敌。”

韩素琴道:“你且说说看,白莲宫有些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金克用道:“譬如昔年著名的巫山二怪,都桩白玉莲网罗,其中,那个郭石头,就练成一身铁布衫外门硬功.的确已到刀枪不入的火候。”

韩素琴仰面大笑,道:“金钟罩、铁布衫算得了什么惊人功夫,它最多是块石头,怎及得铁骨神功使人练成铜皮铁骨,休说刀砍枪刺,连斧头劈也劈不伤。”

金克用故作吃惊道:“铁骨神功真有如此厉害吗”

韩素琴道:“你不相信”

金克用道:·韩姑娘若愿显露两手,使在座诸位开开眼界,正是求之不得。”

韩素琴道:“好我就献丑了”

没有,叫人取一柄来,越重的越好。

韩驼于皱眉道:“素琴,金庄主是长辈,逗着你玩笑的,你真的要班门弄斧”

韩索琴道:“这有什么关系,咱们家的铁骨神功货真价实,又不是说来唬人的,尽喝闷酒无聊,就当练功助酒兴吧!”

说着话间,沙如冰已亲自提了一柄大铁锤来。

他是存心出气,惟恐便宜了这位娇妻,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柄铁锤,少估些,也有六七十斤。

韩素琴推席而起,扯起裙角,将满头珠罩饰物都摘了下来,走到厅外空地上,骑马蹲裆一站,双手叉腰,大声道:“来吧”

沙如冰道:“怎么来”

韩索琴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是铁锤硬还是姑奶奶的头硬。”

好家伙,她居然要人用六七十斤的大铁锤锤她的头,单凭这份狠劲,己令人咋舌。

众人都惊疑参半,连黑凤凰也大感好奇.大伙儿纷纷寓席出厅观看。

沙如冰道:“这可是铁铸的,你不怕脑袋开花”

韩素琴笑道:“打破一片油皮,姑奶奶有赏。”

沙如冰回头望望父亲,竟不敢动手。

韩素琴催促道:“等什么,快打呀,尽管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打得越重越过瘾。”

沙如冰心里暗道:“这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老子就算‘破你的头,也要将它打进脖子里去……”

吐一口唾沫,在掌心上擦擦,提足真气,双臂一用力,高高举起了大铁锤,韩素琴也运气行功,两只好像牛眼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直蹬着沙如冰……

就为了这只恶狠狠的眼睛,沙如冰真恨不得一锤把她打个稀烂。铁锤击在头顶上,发出一声震耳脆响,也同时引起一片惊呼声。

韩素琴仍旧原式不动地站在那儿,果然连油皮也没有损伤分毫。

沙如冰却被反震之力,撞得向后踉跄倒退四五步,险些一跤摔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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