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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扑朔迷离

这一缕亮光透射进来,恰巧投注在“穷家三残”身上,光影一抖,似乎有人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

罗英凝神蓄势而待,两眼的注视石门,握剑的手心,冷汗盈溢。

然而,等了片刻,却未见有人进入石室。

罗英紧握短剑,一颗心狂跳难抑,他因紧贴石壁,看不见门外情形,是以更觉紧张,心想:假如他不肯进来,突然关闭了石门,一线生机,岂不就断送了……

这念头方在脑中闪电飞转,忽听“沙”一声,步履擦地轻响,光影缓缓向里移近,接着,“沙”!又是—声轻微的步履声,室中顿时光亮了许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干枯黝黑的手,握着一支火炬。

那只手不住颤抖,火焰毕剥跳跃着,显得那么阴森而可怖。

浙渐,一条颀长的黑影,一步一顿,向石室中移进来……

那是一个瘦削的青衣人,左手举着火炬,石手横提一根竹杖,乱发蓬松,使罗英一时分辨不出他侧面的模样。

只见他缓缓举步,缓缓落脚,每一移行,脚下便发出“沙”的轻响。

他的步履悠缓而沉重,好像是步步戒备,但却未见他左右张顾搜视。

他缓缓走进石室,笔直向着穷家三残行去,举动笨滞迟缓,乍看之下,直如一具僵尸。

罗英心头狂叫,趁那青衣人背向石门,脚下突然飞快地横移,晃身抢到门口。

那知他身形刚动,那青衣人直似背上长了眼睛,袍袖一展。

“呼”地一声,旋过身来——

火光下,是一张狰狞模糊的面庞,残眉断鼻,裂唇烂腮,这简直不能算是一张人类的脸孔,只不过在一块腐烂的肉上,挖了五个洞——两个鼻子,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

罗英平生从来见过如此丑恶可怖的面目,心头陡然冒寒意,横剑当胸,蓄势而立,过了好半天,才呐呐问道:“你……你是谁……?”

那丑恶青衣人口利刃,怒视着罗英瞬也不瞬,一手高举火炬如故,另一只手握着竹杖,指指罗英,又指指地上三残,嘴边一阵牵动,发出一连串“依晤”之声。

罗英茫然不解他含意何在?只得道:“在下等被困在石室,承蒙前辈开启石门,活命之德,没齿难忘……”

谁知话还未说完,那青衣人突然怒目一瞪,右臂疾抡,竹杖挟着一股强猛无传劲力,呼地向罗英拦腰扫到。

罗英骇然一惊,本能地顿声住口,短剑急圈,当胸划出,竹剑甫交,“当”地脆响,那青衣人屹立不动,罗英却被震得虎口欲裂,踉跄倒退一大步,短剑竟险些脱手。

他试出青衣人内力竟在自己之上,心惊意凛,赶忙收剑竖立护胸,抱元守一,不敢稍涉旁鹜,同时沉声问道:“在下与前辈素昧平生,为何不容陈述,便遽而出手?”

青衣人两眼乱翻,生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又用竹杖指指罗英,再指指三残,喉中却发出阵阵愤怒的低吼声。

罗英皱着眉头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青衣人口中凶光暴射,重重哼了一声。

罗英又道:“要是听得懂,为什么不肯开口回答?我看你虽然面目狰狞,倒并不似怀有恶意,难道你是哑巴……”

一句话没完,那青衣人突又虎吼一声,竹杖挥动,猛扑上来,唰唰唰一连攻出三杖。

这三杖显然含忿出手,招招贯注内力,杖起处锐风飞卷,砂石四射,声势十分惊人。罗英不禁怒起,左脚斜退半步,短剑盘空迎舞,不闪不让,硬接了三招。

那青衣人见他居然敢跟自己硬接,嘿地吐气开声,更是厉招连绵,抢攻不休,瞬眼间,一连七杖,罗英直被迫退到石门外。

这时候,罗英如欲脱身,其实大可藉机退出地道,但他又怕徐雕被阻,不能逃出石室。

青衣人七杖一过,反而激发他无比豪念,紧一紧手中短剑,蓦地沉声大喝,人剑合一,不退反进,竟一口气又冲进石门。

他这种奋不顾身的打法,顿使那青衣人大感惊愕,罗英抢得先机,短剑横飞直刺,“追风逐电”、“含沙射影”、“天马行空”……剑势招招进逼,施展开“达摩十二无上心法”

正宗剑术,出其不意,也把那青衣人迫退了六七步。

罗英扫目一瞥,自己正好抢占着石门通路。一横心挥剑力挡那青衣人威猛竹杖。同时,沉声叫道:“徐兄,快些带人夺门!”

徐雕一挺腰肢,从地上腾身跃了起来,左手挟起“独脚穷神”苗铁三,右手抱起金驼子,抹头向石门外便冲。

那青衣人口睹徐雕跃起夺门外冲,眼中登时泛起无限惊喜,怪叫一声,忽然收杖跃退—

徐雕刚奔到石门前,听到了这声怪叫,脚下立刻停步,激动地叫道:“童二哥?是童二哥吗?”

青衣人弃了竹杖和火炬,抢步上前,一把抱住徐雕,目中泪水直落,口里却尽只哇哇怪叫。

徐雕眼眶中血泪进流,颤抖道:“二哥,你来得太晚了——”

他放下金驼子和苗铁三,回头向罗英叫道:“罗兄请来帮我一个忙!”

罗英已恍然领悟那青衣人和徐雕的关系,闻言忙抬起火炬,迎了过来。

徐雕分握住罗英和青衣人的手,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哥‘天残’童桐,童二哥武功在穷家四残中最高,可惜自幼又聋又哑,咱们弟兄平日全靠手谈,如今咱们中伤经过,转诉一遍。”

罗英道:“他既然耳聋,我说的话,他一样听不见。”

徐雕道:“童二哥胸中才学甚好,你们都是有眼睛的人,可以用笔交谈。”

罗英道:“咱们最好先出了地道,不要失察之下,又被人反扣在里面。”

徐雕道:“说的是。”于是将金驼子交给天残童桐,自己抱着独脚穷神苗铁三,罗英持火炬引路,三人鱼贯而行,不久抵达地道尽头,掀开暗门,跃出洞外。

洞外晨曦微露,长夜已逝,现在不知是第几个清晨了。

罗英踏灭火炬,长长吁了一口气,扬目四顾,但见荒野寂寂,古庙森森,只是不见了燕玉苓的踪影。

这结果虽然早在他意料之中,但细想起来,若非他嘱咐燕玉苓留守洞口,或许她不致遭此不幸,如今芳踪渺茫,岂非是自己害了她?

罗英暗暗神伤,低头浩叹,忽然目光过处,发现距离古庙石级不远一块草地上,有一个晶莹的亮光一闪!

他心中一动,俯身下去,却见泥地上,斜斜插着一支玉钗玉钗通体碧绿,乃极佳美玉制成,只有钗头上,用紫金包裹,雕刻着一只玲珑精致,翩翩欲活的彩风,凤翎嵌以五彩翡翠,紫钻镶眼,玻璃为冠,制得精巧绝伦。

他拾起玉钗,不禁怔怔堕入纷乱的思维中——

如此珍贵的彩凤玉钗,必是女孩子发上饰物,怎会出现在古庙草地上,况且玉钗是插在地上,不像大意失落的,难道说,其中含有深意?

到过古庙的女孩子,除了燕氏姊妹,可说再无旁人,假定这支玉钗果然是燕玉苓有意留下的暗记,它的用意,隐示着什么?

罗英想到这里,心中猛然一震,疑云顿起,反复审视着那支玉钗,暗暗只恨自己粗心大意,竟未曾注意燕玉苓身上,是不是有这件饰物。

他匆匆将玉钗揣进怀中,招呼天残童过来,以剑作笔,在地上写道:“童兄至时,可曾见一位姑娘?”

天残童桐矍然一凉,连忙席地而坐,从身边取出携带的纸笔,迅速写道:“你问的可是米仓双燕中老大燕玉芝?”

罗英看了一怔,接过纸笔,写道:“燕玉芝已被害身亡,我问的是她妹妹燕玉苓姑娘……”

天残童桐未等他写完,把一颗头,摇得直如泼浪鼓似的,抢过纸笔,低头抢笑疾书,写完递给罗英,只见上面写道:“童某昨晚途经附近,目睹燕玉芝被武当道士所擒,并曾暗中跟踪,燕玉芝分明未死,乃系被解往武当,童某返身寻到此庙,适见有人开启地道逸去,欲待截阻,几为所伤,因而得悉秘道石室所在,此事焉能看错?”

罗英骇然,接过纸笔,急急又写道:“你确信没有看错?果是燕玉芝?”

童桐疾书道:“童某虽然耳聋口哑,目力却颇自信,米仓双燕素所深悉,敢信决不致误。”

罗英看到这里,霍然跳了起来,人如飞虹,直奔进大殿内,晃肩登上神枢,探手挑起筛幔,一望之下,连他也呆了——

原来他亲自放置的燕玉芝尸休,果真已经不翼而飞。

他怔怔地立在神枢上,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满脑尽是纷歧杂乱的疑云,使他不知应该从那一桩想起才好。

天残童桐丑脸上也满现痴迷,手里兀自拿着纸笔,也跟着奔进大殿里来。

罗英仰身跃下神枢,接过童桐手上纸笔,急急又写道:“请问童兄见到那启地道暗门之人,在逸去之时,是否与人遭遇?或者曾经潜入这间神殿?”

天残童桐摇摇头,又写道:“童某返抵庙前,地道暗门正当开启,但见那人狂笑,而出顺手闭封洞口,便欲离去,童某立即现身截阻,被他一招之下,扫中一掌,扬长而去。”

罗英仰天嘘了一口气,喃喃道:“谢谢天,这么说,燕玉苓并没有落在他手中——”

但他转念又不觉忧心复起,忖道:即使燕王苓未落魔掌,她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燕玉芝分明已死,怎会死后复活?这支玉钗,是燕玉铃的还是燕玉芝的?

离奇古怪的疑问,像一个连一个锁扣,又像一堆乱丝,使他无法从其中清理出一个头绪来,燕玉苓无缘无故离开洞口,这一点已经够人猜疑,燕玉芝死而复活,更是荒谬得令人难以置信。

罗英顿一顿脚,奔出殿来,向徐雕说道:“徐兄四义聚首,好好将息,必地他碍,在下有件急事,立刻须往武当山一行,咱们就此作别,再图后会。”

徐雕听他要走,慌忙一把拉住,道:“童二哥耳聋,我又瞎,你若去了,咱们连交谈也不能了。

罗英道:“诸位相聚不在一进,待金兄和苗兄醒过来,自不难畅述别情。”

徐雕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册烧去三分之一的“无字真经”,正色道:“罗兄仗义援手,使我们得脱危困,我曾经说过,经把这册真经奉赠罗兄……”

罗英笑道:“援救诸位脱险的,应该是你们的童二哥,真经旷世奇书,还是贤兄弟留着慢慢参悟吧!罗英无德无能,不敢消受。”

徐雕正色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在下虽在出身微贱,说出口的话,也不愿再吞回去。”

罗英道:“真经我断不敢受了,徐兄如愿交我这个朋友,我倒有两件大事,要请徐兄鼎力相助。”

徐雕奋然道:“但有差遣,穷家帮弟子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罗兄只管吩咐。”

罗英笑道:“言重,言重,这两件事并不难办。第一件,贵帮和米仓双燕之间仇隙,不知能否因我薄面,从此一笔勾消?”

徐雕大笑道:“什么话,咱知道罗兄跟燕家两位女娃娃彼此有意,穷家帮决不敢再动她们半根毫毛。”

罗英脸上一红,忙道:“不是这么说,我和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并无……”

徐雕敞声笑:“不必解释了,这件事徐某拍胸承担,一笔略过,敢问罗兄弟二件事?”

罗英神色渐渐疑重,半晌,才轻叹一声,道:“第二件较难,不瞒徐兄说,昨夜地道中那位陷害诸位的人,也就是在下急欲追查的人,只可惜甫才遭遇,又被他逸去……”

徐雕插口道:“你为什么要寻他?”

罗英沉重地道:“因为我疑心他是隐害我父亲的——”

“令尊是谁?”

“家父单讳一个玑字。”

“什么?”徐雕蓦地一跳,神色立变,叫道:“罗玑……你是桃花岛……?”

“是的,我从小在桃花岛长大,如今家父身被污名,被武林七大门派囚禁百丈峰,我母亲也被……”

“唉!” 徐雕一声叹息,打断他的叙述,接口道:“令尊一向侠名远播,不意竟蒙此不白之冤,但是,你怎知那人陷害

他呢?”

“那人出手狠毒,所用手法,极似桃花岛独门血气气功,因此,被害的人,都以为伤在我爹爹手中——”

“唔! 你怎么去证明不是呢?”

“……我相信我的爹爹……”

“嘿!单凭这一点,是不够充分的,你应该再去发掘更具体的证据。”

“所以,我要请你帮助。”

“我能帮助你什么?”

“徐兄,你不是亲眼目睹过那人的面貌么?”

“不错,但是我已经被他挖去眼珠。

“不,徐兄,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见过他面貌的人,现在你虽然双目俱毁,但你会记得他的模样,熟悉他的身材和声音。”

“这个,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么,将来有一天,要是你凭籍声音或其他记忆,辨出他是谁,徐兄,你愿意告诉我吗?”

“我为什么不愿意?”

“但是,你要冒很大的危险,他会杀你灭口的。”

徐雕纵声哈哈大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肯容人到五更。生死之事,姓徐的看开了。”

“好!谢谢你!”

罗英站起身来,又向天残童桐拱拱手,然后大踏步出了古庙。

跨出庙门,徐雕的声音兀自叫道:“罗兄,用得上穷家帮弟子的时候,咱们随时为你效劳。”

罗英回过头来,向庙中扬扬手,眼中饱含着激动的热泪——他明知徐雕双目俱瞎,已经看不到他,童桐虽然能看见,却未必不能了解他挥扬的友情之手。

——唉!这些可敬且可爱的残废人——

武当山,雄峙在鄂西高原北端。

茂林奇峰,苍杉修竹,景色如画。

这儿,曾经是中原武林发祥地之一,武当派内家玄功,数百年来、与少林派外家硬功,并称武林双绝。自从张三丰祖师首创“柔”拳七十二手,武当一派,声誉之隆,几乎取代少林。

然而,三十五年前,“海天四丑”血洗武当,紫阳道长重伤而死,堂堂武当一派,只剩下三十几名十二代弟子,从此,江湖中再没有看见过武当门下仗剑行道。

这是血淋淋的往事,也是血淋淋的教训,江湖中渐渐忘记了“武当派”。再没有人记起豪壮的“解剑池”,雄伟的三清观,武当门下,也销声匿迹,埋头忍辱。

三十年来,他们全心全意在钻研一件事——参解张三丰祖师秘而不宣的旷世绝学“无字真经”。

可是,他们并没有成功,因为许多人虽然闻风“祸水之源”毒水,能够解开“无字真经”

的秘密,却没有谁找到过“祸水之源”。

于是,武当弟子开始离山四处打听他们改扮俗家百姓,拆字算命,甚到游方头陀,踏遍天涯,找寻那“祸水之源”。

谁知一事未成,一事又起。一天,武当山上突然发生一桩骇人听闻的变故——镇山至室“无字真经”,被人深夜侵入“玄都殿”,窃盗而去。

玄都殿乃武当重地,日夜均有派中高手负责巡查, 殿上更有二十四名值殿弟子,居然在草木不惊,无声无息的情形下,被人从容盗去至宝。武当派虽说闭关退出江湖武林,这个变故,也仍然是令人震惊万分的。

十二代掌门“天—道长”下令禁止宣扬,一面亲自斟察失窃线索,终于得到两点结论:

第一,侵入玄都殿的飞贼,至少两人以上;第二,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女的。

为什么?因为他们在玄都殿外窗纸上,发现两处同样大小的破孔,其中一个破孔下方左右的地方,还留下一丝鲜艳的朱红唇印。

此外,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天一道长大为震怒,下令破除禁令,武当派纷纷四出,发誓非擒回窃贼,追回“无字真经”不可……

这一天,天刚破晓,三清观观门甫开,一个英姿爽朗的年轻人,已经出现在道观之前,这少年风尘仆仆,背插短剑,正是从百里外连夜赶来的罗英。

罗英昂首来到观门前,向正要开始打扫的小道士拱拱手道:“相烦师父即禀贵派掌门道长,就说罗英有事求见。

小道士用诧异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罗英一阵,问道:“少侠可是从桃花岛来的么?”

罗英暗吃一惊,笑道:“正是,小师父怎知我来自桃花岛?”

小道土一听没有错,连忙抛了扫帚,稽首施礼道:“敝观观主传有令谕,算定少侠这两日将到,全观弟子已恭候多时,

少侠且请稍待,小道这就飞禀观主。”

罗英被他弄得满头玄雾,欲要详问,那小道士已经如飞奔回观内,不片刻,观中云板一连七响,三清观顿时沸腾起来。

他自从离开古庙,兼程北行,途中并无延搁,除了“穷家四残”,并没有人知道他这次武当之行,但看这情形,武当派竟然早和他的行向,这真是件怪诞的事。

方在讶诧,一群青袍道人,已飞步迎了出来。为首一个金冠道长,约莫有六七十岁,面如满月,神目的。当他一脚踏出观门,见罗英正负手屹立,慌忙合掌稽首,朗声道:“武当派第十二代掌门天一,恭请罗少侠入观。”

罗英全未料到会有这一着,顿时手足失措,连忙拱手还礼道:“在下来得鲁莽,前辈鉴谅。”

那武当掌门天一道长电目一瞬,喟然叹道:“少侠令祖,拯救敝派于危亡之中,武录弟子缅怀义举,图报无门,少侠千不可如此谦虚,快请随分道入观奉茶。”

罗英虽有满腹疑惑,此进也难以启齿,只好谦谢一番,随着天一道长,同时踏进了三清观。

进入观门,罗英忽觉眼前一亮,敢情那正殿前广场上,早已黑压压排满了百余名武当徒众。每一名道士,都负剑肃立,鸦雀无声,秩序井然。

他一脚踏进门来,只听“呛”地一声脆响,广场中毫光一闪,那百余名列队道士,一齐斜退半步,撤剑出鞘,将长剑高举过顶,同声高喧一声:“无量寿佛!”

随着这一声佛号,满场剑芒闪耀,道士们双手捧剑连举三次,然后躬身垂目,一派庄严。

罗英心里卜通狂跳,他不难看出这是一种极其严肃尊重的迎宾大典,但自己从未经过这样阵仗,既不知该怎样还礼,更不知道人家何以对自己这般恭敬。

他心虚情怯,忍不住停了脚步,失措地望望身后那十余名武当高手。

天一道长回过去来,眼含泪光,向罗英激动地说道:“自从三十年前武当一派险遭覆亡,少侠乃是第一位蒙受敝派迎宾大典的贵客,唉!这种重典,已经近百年未曾出现过了。”

罗英遍体冷汗,抱拳躬身道:“罗英一个凡夫,竟蒙贵派如此重礼接待,愧惭殊深,万难担受。”

天一道长举手搀住,微笑道:“少侠不须客气,在武当派眼中,天下英雄,只有罗大侠一家,才值得我们敬重诚服,孩子们一点微意,少侠别太拘礼。”

说着,亲手挽了罗英,大步穿过那整齐肃穆的剑阵,进入正殿。

罗英诚惶诚恐,低头跟在天一道长身后,缓步穿过剑阵,只觉如芒在背,万分感动,因为他知道,这番重礼,人家并不是为了他罗英,而是藉此表达对他祖父陶羽的尊敬和感戴。

天一道长领他直入客室,室中仅设两把交椅,其余武当高弟,—律侍立,没有座位。道童奉上香茗,天一道长一面传令准备素斋,一面中罗英谈起当年陶羽秦佑义助紫阳道长,力败“海天四丑”的往事,显得既感又佩,缅怀不已。

罗项不敢失仪,斜身虚坐,肃容答道:“家祖自泰山三次武会后,浪迹天涯,未曾再返再桃花岛,晚辈出世以来,惜乎竟未瞻仰到他老人家慈颜。”

天一道长叹道:“令祖一代大侠,情中至圣,泰山三次武会上,不得已力战外公,又目睹慈母惨死,自是难免伤感。记得武当血战之时,贫道仅只中年,曾经亲睹陶大侠惊世骇俗,超凡入圣绝妙神功,以及秦大侠禅门正宗功力,至今犹羡慕难忘。后来陶大侠失意飘隐,秦大侠又入空门,闻得令尊昆仲双侠,秉承陶大侠余威,在江湖中,也深博钦誉,只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令尊竟然失困于七大门派?”

罗英见他问起这件事,忙起身正色道:“晚辈正因家父蒙冤不白,慈母含恨亡故,以致涉足江湖,追查真凶,晚辈愚念,总难迷信家父会做出那种事来。”

天一道长颔首赞道:“少侠能如此赤孝,甘犯万难,代父洗雪沉冤,不愧罗氏三代大侠之后,贫僧初闻江湖中传言,也深感骇咤,论理说,令尊一向侠名远播,必不致行此非礼的事,便他竟然坦承罪行,其中显有难言苦衷,唯恨才薄力浅,未能为令尊效得微劳,少侠但有用我武当派的时候,三清弟子,决不推辞。”

罗英道了谢,于是问道:“晚辈冒昧趋访,自觉事先并未奉闻,道长怎会预知晚辈来历呢?”

天一道长听了一愣,讶道:“不是少侠特意命人赐柬告诉贫道的吗?”

罗英道:“没有啊!晚辈前来武当,乃是临时决定,并没有先叫谁送过什么简柬。”

天一道长神情一变,喃喃道:“这就奇怪了。”当下立命门下,去自己卧室中,取来一封书柬,满脸疑惑地递给罗英。

展开一看,几乎惊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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