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没有答应她?”
花深深问他的时候,神情淡淡的,好像她根本不想知道他和那个女人昨晚干了点什么没有。
可她眼中却明明白白的流露出醋意。她的眼圈也有点发黑,想必她一夜没睡好。
郑愿沉着脸,就好像他的衣襟上没有斑斑的泪痕,也没有被揉皱。
他说:“你想我会不会答应她?”
花深深冷冷道:“会。”
郑愿仿佛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花深深幽幽地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女孩只要在你怀里一哭,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郑愿呆了一呆,叹道:“原来我居然是这么样的一个大混蛋。”
他看着她,面上忽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悄悄道:
“你昨晚一定骂我了,对不对?”
花深深扭头不理他,嘴唇噘得老高。
郑愿微笑道:“你一定很后悔。”
她当然后悔,本来就是她要他去找吴枕霞的,她要不后悔,那才叫怪了。
郑愿走过去,花深深就跳开了,怒道:“你跟别的女人不三不四的,现在又来缠我。你休想。”
郑愿苦笑。
花深深板着脸冷冷道:“厨房里有热水,你最好洗洗干净,换件衣裳,哼!”
郑愿刚转身要出门,花深深已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先说清楚!你要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宋捉鬼道:“我不去,我绝对不去!”
他的脸涨得血红,红里透紫。
郑愿微笑:“你为什么不去?你不是一直要找李婷婷吗?”
宋捉鬼怒道:“我没说过要找她。”
他忽然指着郑愿鼻子大骂起来:“你小子少跟我打马虎眼!我晓得你昨晚去见响马了,她当然会劝你小子罢手!”
郑愿眨眨眼睛,叹道:“深深都跟你说了?”
宋捉鬼嘿嘿怪笑道:“她没有,她不肯说。但我也没问,就算花深深想告诉我,我也不想听。”
郑愿脸有点红了:“呃…··你……你昨晚在哪里?”
宋捉鬼道:“半间阁。”
郑愿更尴尬了:“你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要去那里?”
宋捉鬼道:“只要有好戏看,哪里我都去。”
郑愿苦笑:“你都知道了?”
宋捉鬼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进了屋,灯就灭了,黑灯瞎火的,我哪儿看得见?”
郑愿怒道:“你声音小点行不行?”
宋捉鬼一拍桌子,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出来了,还怕别人说吗?”
郑愿抱着头呻吟道:“这下子完了,好容易我才把小姑奶奶应付过去,你这一喊,我一大早的努力就全泡汤了。”
宋捉鬼又拍桌子,而且更用力,声音也更大:“你本来就不该骗人家,我这是帮你纠正错误,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郑愿好像快哭出来了:“你要我怎么感激你?给你磕头,还是给你立个长生牌位?”
宋捉鬼道:“你只要一五一十地把灭了灯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交待清楚,我就饶了你。”
郑愿苦着脸道:“你要我怎么交待才算清楚?我怎么可能交待清楚?本来就没什么,我要说实情,你们一定不相信,我总不能自己骗自己吧?”
宋捉鬼忽然坐了下来,不吭声了,郑愿还以为他放过自己了,不料背后传来了刚刚被“应付过去”的那位小姑奶奶的声音:
“你们一大早吵什么?”
郑愿巴望宋捉鬼能说几句话打了圆场,可宋捉鬼嘴巴闭得紧紧的,看样子是抱定了主意不开腔,郑愿只好自己找台阶下:“没什么,我劝老宋去找李婷婷,偏偏他脸皮忽然变薄了,死活不肯去!”
花深深冷冷道;“不对吧?我刚才听你们说什么熄灯不熄灯、交待不交待一类的事情。”
郑愿陪笑道:“我已经都交待过了,你不都知道了吗?”
花深深道:“我当然已经知道了,而且我相信你没骗我。但老宋不知道,你又不是不晓得他的习惯。”
郑愿赶紧问了一句:“哦?老宋有什么习惯?”
宋据鬼自己也有点吃惊。
花深深淡淡地道:“捉鬼。”
宋捉鬼一怔:“捉鬼?”
他忽然又闭上嘴巴,看样子很想马上溜掉。
郑愿开始微笑道;“我知道老宋喜欢捉鬼,各种各样的鬼他都捉,但这跟昨晚的事有什么关系?”
宋捉鬼瞪了他一眼。
花深深悠然道:“老宋捉鬼,关键不在于有没有鬼,而在于一个‘捉’字,就算没有鬼,他也要想出一个鬼来捉。”
郑愿朝宋捉鬼笑笑:“是不是这么回事?”
宋捉鬼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除了赶紧溜掉,还能怎么样?
他刚溜出门,忽而又折了回来,板着脸道:“她在哪里?”
郑愿愕然造:“谁?”
宋捉鬼冷笑:“你知道是谁。”
郑愿想了想,拍拍脑袋,恍然道:“你是说李婷婷?”
宋捉鬼的脸又红了:“不错。”
郑愿道:“你问她干什么?”
他好像已将刚刚说过的话都忘了,但当宋捉鬼转身想走时,郑愿还是说了四个字:
“蓬莱高家。”
宋捉鬼一愣神:“你怎么知道?”
郑愿微笑:“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你莫忘了昨晚我跟谁在一起,黑灯瞎火那么长时间,总该问出点什么东西来才对,是不是?”
花深深道:“当然是。”
宋捉鬼转身大怒道:“几时我也找个老婆,也有人帮我说话!”说完飞快地冲下楼去,背后响起了郑愿和花深深的欢笑声。
小季万万没有料到,自然居然有如此之好的运气、如此深厚的福泽。
那天黄昏的时候,韦松涛笑眯眯地将他叫去,温言道:“上边要从各门派中选一些年轻人,聚起来练一练,名称好像是‘龙虎营’,主要是保护主人安全,你想不想去?”
小季半晌没反应过来盟主在说什么,站在那里发愣。
这突如其来的机遇把他惊呆了——龙虎营!野王旗主人的护卫!
江湖上有几个年轻人不希望自己能常伴野王旗主人身侧呢?
野王旗主人的护卫,看似不过是些不怕死,随时准备为主人献身的小人物,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名声,甚至连名字都变成了编号。
但小季知道,这样的小人物,比韦松涛这样的大人物还要有权力,还要威风。
这道理就和“宰相家人七品官”是一回事。只不过这龙虎护卫的品阶,绝对不会在“三品”以下。
而且龙虎护卫的武功,向来都是由主人亲自调教的。
野王旗上记载的神功,天下无敌,若能有幸一窥,敢说天下习武之人都会艳羡不已。
小季一直想杀的那个郑愿,武功就来自野王旗。如果小季也能修习野王旗上的武学,杀起郑愿来,岂非要有把握得多?
韦松涛叹道:“你不想去?”
小季马上跪了下来。颤声道:“属下愿意去!属下对盟主知遇之恩,实在……实在…·、·”
韦松涛松了口气:“起来罢!进了龙虎营,要乖巧些,我知道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你此去,是我保荐的,代表绿林盟数万兄弟。”
小季涕泗交流,连连磕头:“属下…·粉身碎骨,也难报盟主大恩,属下……”
韦松涛眼睛居然也有点潮湿了;“起来,起来。……
我老了,绿林盟也老了。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有为的人来换换血。我的意思你懂吧?”
小季当然懂。
韦松涛又谆谆告诫了半晌,才挥挥手道:“你回去准备一下,起更时分就该去了。杨堂主地头熟,由他带你去报到吧!”
小季又跪下磕了几个头,应了几个是,这才恭恭敬敬往外走,韦松涛却又叫住他:
“有件事,我先跟你说一声。”
“是”
“主人的命令,你当然要执行,但如果主人下令要你去杀郑愿,你去不去?”
小季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就算“主人”不命令他,他也会去杀郑愿。而且非去不可。
韦松涛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难道这位看似忠厚的老盟主已经暗中将他的身世底细摸清楚了吗?
小季在一刹那间想拔剑杀韦松涛,但他最终还是决定赌一赌运气。
他的运气实在不错。
韦松涛黯然叹道:“郑愿毕竟是老主人的爱徒,老主人待他有若亲子。无论如何,他是杀不得的。你要记住这句话,一定要记住。”
小王一向厌恶官场,原因是他自己进不了官场。
小王一向痛恨仕林,原因同样也是他自己进不了仕林。
于是小王决意向商贾、地痞靠拢。他认为只有这两种人,才是人类的精英,是最最彻底的人。
只可惜,自己的热脸,贴着的却是人家的冷屁股。他吹捧他们,不惜为他们作传写文章,他们却反倒在他屁股上狠踢了几脚。
小王颇觉不忿。但现在被于小三扣押在柴房里,空有一张巧嘴,一点用处也没有。
小王开始想办法脱困。
虽说是柴房,但这间柴房和其它人家的柴房有点不同,简直像是牢房。
窗是铁的,墙壁是大块青石垒的,大门是专用极厚的橡树板子做的。凭小王那副身板,无论如何他也出不了这间屋子。
折腾了两夜,也没点儿眉目,小王已经快灰心了。他开始哭叫求饶,可外面冷冷清清的,没人理他。
其实于小三也不是真想弄死他。像小王这种人,于小三觉得不用可惜。但于小三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性命。
“血公子”虽已失手,但那是因为对手是郑愿。如果于小三开罪了“血公子”,只怕真的会掉脑袋。
想来想去,于小三还是下了决心,干脆,让这个名噪一时的北京小王死于一场“事故”算了。
芦中人心里像憋了一团火,这团火烧得他都快崩溃了。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血红,形容憔悴。他就像是个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赌徒一样,身体虽已极疲惫,目光却透出极度的兴奋。
这团火将他的嘴角“烧”起了几个大燎泡。他走在路上时,就显得很引人注目。
芦中人受不了这些人的目光。他认为这些人都知道他失败了,都在心里嘲笑他。
其实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不可能认识他。
芦中人被这些人的目光刺激得只想杀人,杀天下所有的人。
当他走完长长的一条街,走到一幢小楼门前时,他想杀人的念头已无法控制了。他知道此时此刻若不赶紧杀几个人,自己很可能会垮掉。
就在这个时候,一盆盥水从天而降,淋了芦中人满头满身。
水中还带着种难以形容的怪气味,虽不太难闻,但也绝对好闻不到哪里去。
芦中人猛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娇娇怯怯的女孩子站在栏杆后面,又吃惊又害怕地看着他,小嘴也张开了。
她雪白的手上还端着只小盆。
她的头发松松散散的被散在肩上,似乎刚被洗过,半干不干的。她穿着件薄薄的罗裳,胸部才刚耸起花骨朵。
一看见她,男人们都会从内心深处涌出要保护她的念头。她就是人们常说的“柔弱”的女孩子,眉目之间,仿佛总带着淡淡的忧愁。
芦中人想杀人的念头一下就没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另一种欲望却紧紧攫住了他的心——
他要占有她。
女孩子似乎也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他在想什么,小睑顿时红了。身子一颤,小盆就从楼上落了下来。
落在芦中人手中。
于是芦中人就拎着这只盆一步一步走上楼,他走得很慢,而且好像很吃力。
就好像他身上某个地方很不舒服似的。
女孩子脸更红,很恐惧似地往后退,退进了房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对……不……”
芦中人逼进房内,女孩子已退到了墙边,无法再退了。
芦中人手中的小盆“咣”地一声落在地板上,他喘着粗气,张着双手缓缓逼了过去。
女孩子吓得紧紧闭上眼睛,背靠在墙上,举着双手直哆嗦,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那模样绝对更能刺激男人。
芦中人扑了上去,双手箕张,好像要掐住她脖子将她捏死。
恰在他扑到时,她已滑到地板上,芦中人扎了个空,胸脯几乎贴着墙壁。
就在这一刹那,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墙壁上突然冒出了一截剑尖,而且以不可思议的准确性刺入芦中人的心口。
那个吓得发抖的小女孩子,手中忽然也多出柄匕首,轻轻一挥,扫中了芦中人身体变化最厉害的部位。
然后,又有一只手从背后扯住了芦中人的腰带。
小王正哭得伤心绝望,不料想耳边响起了一种低沉持续的簌簌声。
小王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就吓得晕死过去了。
他看见的是一条蛇,一条足有碗口粗的大蛇。红信子伸出来,足有尺长。
然后柴房里又冒出来一个小老头,满脸鄙夷地连“呸”了好几声,才愁眉苦脸地道;“狗日的王喳喳。算你命不该绝!·…·不过也难说,你要是治不好我女儿的病,老子一样要你的命。”
若是小王还醒着,听见他的话,一定感到十分惊讶。
一向靠溜须拍马耍嘴皮子的小王,几时成了大夫?
小老头走过去一捞,将小王扶在腋下,叹道:“他妈的,撞着这么件倒霉事。小花,我们走!”
那条大蛇“小花”,居然点了点头,一声不吭钻进了柴堆。
接着小老头也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手一挥,洒了点什么东西,然后钻进柴堆,就此消失。
片刻之后,于小三亲自带人来送小王归西。却惊讶地发现地上有血迹,有小王的帽子和鞋,屋里还有浓浓的蛇腥味,使人欲呕。
芦中人被背后那只手一扯,身子直向门外倒飞,转眼消失。
那个持匕首的女孩子一跃而起,追出门时,已然不见了芦中人的踪影。
女孩子怔住,脸儿也雪白雪白。
她没看清芦中人是怎么“逃”走的,她只看见剑刺进芦中人心口,足有两寸。她也知道自己那一刀,已断了芦中人的“命根子”,就是不知道芦中人怎么好端端的“飞”
了。
她折进房里,带着哭音道:“阿英姐姐,怎么回事呀?”
房里已站着一个脸儿苍白的少女,正握着剑柄,看着剑尖上的血渍。
如果郑愿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两个少女。持剑的是阿英,拿匕首的就是小竹。
她们都是紫雪轩中的小女孩,她们都是被郑愿从刀山血海中救出来的。
她们是郑愿在紫雪轩中最喜欢的五个女孩子中的两个。
小竹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遇到一点点事就想哭:
“阿英姐姐,他跑掉了。他不可能跑掉的,我们明明都算好的。”
阿英今年十六,人也老道些,皱眉道:“哭什么?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只要他敢再找少爷的麻烦,我们就杀他。”
小竹扁着小嘴,硬咽道:“小姐派我们出来。原是跟踪少爷和少奶奶的。没叫我们杀芦中人。只怕小姐会不高兴。”
阿英厉声道:“我问你,是小姐重要,还是少爷重要?
是少爷待你好,还是小姐待你好?你忘了是少爷把你救活的吗?”
小竹哭了:“没有,我没有!、…··我是怕小姐,小姐她....”
阿英怒道:“我不认得什么小姐!老主人五十多年没儿没女,怎么忽然间蹦出个小姐来?哼,谁晓得真假!”
小竹吓得连哭都忘了:“阿英姐姐,你怎么这么说呀?”
阿英冷冷道:“我只认少爷,你要认小姐你认。做人要凭良心,少爷救了我。我一个女孩子没什么报答的,我出身低微,少爷也不会稀罕我的身子,但我把命给少爷。”
小竹急了:“我不是没良心,我……我也愿意为少爷拚命·…·就是……老主人、若若婆婆,他们总不愿看见……
看见少爷和小姐……打起来吧?”
阿英冷冷笑道:“我问你,少爷和小姐真要打起来了,你帮谁?”
小竹急哭了:“不会的,不会的!”
阿英鄙夷地道:“你会帮小姐是吧?没良心的小蹄子!”
门外忽然有人轻轻叹了一声:“阿英,别这个样子对小竹。”
阿英和小竹都像被雷击一般僵立当场,怔怔地瞪着房门。
花深深翩然而入,将小竹揽进怀里,怜惜地抚着她头发,对阿英温言道:“我为什么责怪你,你明白吗?”
阿英早已盈盈跪倒,这时吃惊地抬头看着这位难得温柔的少奶奶,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少奶奶的话。
但阿英很快就明白了,垂首道:“多谢少奶奶指点。”
花深深柔声道:“你们少爷很喜欢你们,但又不希望你们为他冒险。他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就很高兴了。”
小竹感动得哭出了声,阿英虽没有哭,但眼中已珠泪莹莹。
花深深又道:“像今天这件事,你们本是好意,你们少爷和我心里也都很感激,但你们想过没有,自己能不能躲过那个人的濒死反击?”
阿英嗫嚅道;“那……那刺客芦中人是…··是少爷救走的?”
花深深倒有些吃惊了,想了想,拍拍小竹的脑袋。道:
“少爷在街头那边柳林里,你去接他来。”
小竹高兴得跳了起来:“阿英姐姐,我们接少爷去。”
阿英笑骂道:“又没正经!都去了,谁伺候少奶奶?
小竹做鬼脸,冲花深深福了一福,婉笑道:“少奶奶您宽坐,小竹去接少爷了。”格格笑着跑出了门。
花深深忍不住叹道:“好个娇俏可人的小竹。”
阿英心里有点酸,但花深深马上又赞了她一句:“好个美丽痴情的小阿英。”
阿英的脸腾得红了:“少奶奶别笑话阿英。”
花深深忍不住走过去将她扶起来,轻声道;“谢谢你说的那些话。”
阿英颤声道:“婢子……乱说的,少奶奶不要记在心上才好。”
花深深叹道:“难得你有这副刚强心肠,肯为少爷拚命。……你有这份心思,在你们小姐那里就没法呆了,不如随在你们少爷身边吧!”
阿英的脸羞得通红,心怦怦乱跳,一千一万个肯,就不知那个让人睡不好觉的少爷会不会同意。
阿英忽然跪下来,抱着花深深的腿,颤声道:“少奶奶,婢子情愿伏侍你一辈子。”
花深深俯身抱起她,微笑道:“这丫头,真真是我见犹怜。放心,少爷那里,我来说。”
阿英悄悄道:“谢谢少奶奶。”
这里主婢二人才说了没一会儿,小竹的笑声已远远响了起来:
“少奶奶,阿英姐姐,少爷来了。”
阿英含羞退到一边,低着头,咬着嘴角傻呵呵地笑。
小竹牵着郑愿的手,一蹦一跳地回来了,进门就叫:
“阿英姐姐,我们把那个芦中人整惨了,要不是少爷帮他,他就真的呜呼了。”
郑愿板着脸叱道:“阿英过来。”
阿英忍不住求救地的朝花深深望去。花深深朝她使了个眼色,阿英这才红着脸走过去跪下:“婢子叩见少爷。”
郑愿冷笑道:“你们胆子倒是不小,明知道芦中人是天下第六号大刺客,居然还敢行刺他。要是万一失手,你们两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阿英低声道:“婢子的命是少爷救的,姓芦的敢行刺少爷,我们就敢暗杀他。”
郑愿喝道:“你还有理!”
阿英不敢作声了。小竹也乖乖地跪下,哀声道:“少爷,你莫要任怪阿英。都是小竹不好。”
花深深冷冷道:“行了行了,你少爷威风还没耍够阿?
阿英、小竹你们起来,看他敢再啰嗦一句!”
郑愿没好气道:“这些小家伙已经无法无天了,你还宠她们!”
花深深道:“她们为什么无法无天?她们无法无天为了谁?”
郑愿语塞,半晌才悻悻道:“你对我吼什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阿英和小竹都吐吐舌头,相视偷笑。
郑愿笑骂道:“你们还笑!起来!”
阿英和小竹都一跃而起,一左一右扶着花深深,娇声道:“多谢少奶奶,多谢少爷。”
郑愿看着她们,有点恍然大悟:“你要她们跟你?”
花深深冷冷道:“怎么,不可以?”
郑愿开始叹气,他知道花深深之所以收容阿英、小竹,是因为南小仙必将严罚这两个敢于抗命的悄丫环。但眼前动荡不安,留这两个俏丫环在身边,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
小竹可怜巴巴地道:“少爷,小竹一定乖乖的,不惹少爷和少奶奶生气。”
阿英不吭声,只是轻轻摇着花深深的胳膊,以示恳求。
花深深果然道:“我已经答应她们了,你好意思再让我收回成命?”
郑愿只好苦笑:“既然姑奶奶您老人家都开了金口了,我哪儿敢不服?”
小竹小鸟一样飞到他身前,简直就快吊在他脖子上打秋千了:“少爷答应了,少爷答应了!”
阿英压抑着激动和兴奋,仍然扶着花深深。她毕竟比小竹大一岁,她自己只须感激这位少奶奶就行了。
如果说,小竹还是个天真未泯的娇憨丫环,阿英就已是个心思很缜密的小女人了。
花深深瞟了她一眼,以示嘉许。阿英垂着眼睑,羞答答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郑愿板着睑喝道:‘叫小竹下来!”
小竹其实根本不怕他,她们五个俏丫环心里都不怕他。她们有时候显出害怕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在人前摆摆样子。
小竹格格娇笑着,吊在他脖子上:“少爷,举高高,举高高。”
“举高高”是孩子们常恳求大人的一件事,也就是让大人将他们举起来,举在空中飞着玩。
郑愿笑骂道:“都这么大丫头了,还举高高!”
小竹的脸红了,人也飞快地逃回“少奶奶”身边,低着头续绞衣角。
小竹好像也知道害羞了。
知道害羞的小女孩,就快变成大女孩了。
芦中人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被一个小小的、花骨朵般的小女孩暗算了。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看见剑从墙壁刺出时是准备反击的,临死他也要找个垫背的。
结果他没有死,也无法找人垫背了。
他躺在柳林中的草地上,忍受着胸口和下身的剧痛。
他决定若不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决不起来。
只可惜他就是想不起来。
他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也不知那人为什么救他。
但他至少还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从此不再是个男人。
虽然还没察看伤口,他也明白。
芦中入发出绝望凄历的嘶叫。他仿佛是在质问苍天,为何对他芦中人如此不公平。
小王不知自己是怎么从那间“牢房”里脱困的。他刚醒过来,一句话还没问,已被那个小老头打了十七八个耳光,打得他晕头晕脑。耳朵嗡嗡响,满嘴血腥味儿。
等他耳朵恢复听觉后,小老头又开始骂他,骂得难听之极。
好半晌,小王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位老人有一个宝贝孙女儿,本是个天下“最美丽、最温驯、最孝顺”女孩子,可有一日读了小王的几本书就害起了相思病,现在已病得很重了。所以老人虽然看不起小王,却不得不将小王救出来,好用小王做药,去救他的宝贝孙女。
小王顿时感动得哭了,脸上本就已被打出不少鼻涕眼泪,这时更是一塌糊涂。
他从未如此感动过。他以前自己也在心里嘲笑那些为他喝彩的人,认为他们是白痴,好骗,这回居然因白痴之一而获救,岂非天意?
然而当小王被小老头扔进一间很漂亮的闺房里时,小王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间房子里什么东西都很漂亮,不漂亮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头发黄且稀少,皮肤黑且多豆的胖大姑娘。
这姑娘躺在那张美丽的大床上,怎么看怎么让人哭笑不得。
然而,小王毕竟是小王,他很快就想通了。无论如何他不想死,而要不想死,就要尽力讨这位“姑娘”的欢心。
小王坐下来,坐在床头,在胖大姑娘惊喜害臊的目光注视下,施展他的天下第一“神侃”功夫,海阔天空一阵乱吹。随后又赞她如何如何美丽,如何如何有气质,有韵味。
侃了半个时辰,重病的姑娘居然就霍然而愈。起床沐浴后,招呼小王陪她吃饭。
席间又是海聊神吹一通之后,小王就开始真正当“药”
了。
小王这方面据说还真有几把刷子,一夜下来,姑娘遍体通泰,又恢复了往日的“婉娈柔驯”。
她揪着小王的头发,让他像狗一样舔她,她还用许多稀奇古怪的方法折磨他。
小王刚开始还以为这不过是她一时发狂,可等到下床后她打了他四个耳光,赐了三脚,喝令他去倒马桶时,小王才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知道错了也没用了。
小季拚命压抑着自己的心跳,口干舌燥地瞪着眼前的一双纤美洁白的脚。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刚过龙虎营第一夜,就得到了主人的私下召见,岂非是无尚的荣宠?
他决心泼出命也要博得主人的满意一笑,进门前他甚至还在嘴里偷偷塞了两颗很珍贵的红教秘制奇药。
那是他的父亲当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季只有六颗,但如果药性允许,他甚至不惜将六颗全部服下。
成败荣宠,在此一“战”。只要能让主人销魂,日后他小季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那双纤足在美丽柔软的地毯上,看起来简直令小季血脉贲张。
“站起来。”
小季站起身,威风凛凛,雄壮之极。他发现主人低下眼睛时,脸上现出了惊讶的神情。
小季知道自己必须成功。他甚至已看见呼啦啦的野王旗在他手掌里握着,死翘翘的郑愿在他面前躺着。
然后他就看见主人丰腴美好的胴体斜斜在绣榻上躺了下来。主人的一条修长的腿儿悠闲地垂在榻沿上,另一条腿儿屈膝支着。
主人在轻轻喘息着,丰满的胸脯在一起一伏,主人的眼睛这时有一种深沉的饥渴。
小季豹子般迅猛地扑了上去。
等到小季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时,已经来不及了。
内力在源源不断地离他而去。他想收敛心神,可办不到。他想挣脱她,也办不到。
他就只能像个婴儿似的,抽搐着伏在她身上,浑身震动。
他愤怒地想干脆一口咬下她乳头来,可他已连咬紧牙关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季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世上所有的一切,美好的和不美好的,都将离他而去,再也抓不住了。
主人终于推开他,打坐调息了片刻,这才款款站了起来,优雅地柔声道:“季童,你是叫季童是吗?”
小季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变木,但他的心智还在,他还能听见她的话,只是他自己无法说话。
主人叹道:“难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孝敬我,我本该留你一条小命,但你不该想杀郑愿。”
小季拚命在想,可他的心智也在渐渐迷茫。
主人蹲下身,抚着他的脸,轻悦如水地道:“他是我的,只有我才能让他活,也只有我才能叫他死。你怎么能跟我争呢?怎么能呢?你认为你的身世很秘密,可你又怎么瞒得了我呢?你呀,你呀……”
小季的生命也在飞快地泯灭。他已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了。
主人还在轻叹:“他是我的,只有我才能杀他,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