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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永不派灭的

秦中来看得出来,慕容贞已经快崩溃了。

盛世客栈地下的石牢的确够“牢靠”。 秦中来从被关进来的那天起就一直在想办法出去,到现在他也还没有想出办法来。

但在他的心中,希望并没有泯灭。

他仍然坚信他会找出脱困的办法,他相信他一定会重见天日。

慕容贞却已完全绝望了。

刚被关进来的头两天,她还有劲头骂陈盛世,还有心情和 秦中来吵架,现在也不过才第五天,她就快支持不住了。

她经常会陷入死寂状态,不说话、不喝水、不吃饭,甚至也不动。

她常常坐在那里发呆,连眼珠子都不转。

秦中来知道,他必须想个什么办法帮她树立活下去的信心了。无论如何,他总不想和一个疯子被关在这间牢房里。

而且还是个女疯子。

凭良心说,这间牢房也许是天下最漂亮、最华丽、最精致的牢房。

房顶上嵌着五颜六色的水晶和石英,墙壁涂成了柔和的粉红色,地上还铺着厚厚的毯子,床也是梨木雕花大床,床上有苏绣枕头,有枕绸合欢被,可惜没帐子。

房间里有根雕的茶几、有锦墩,有很大的一张梳妆台,有全套的梳妆用具,当然也有马桶。

你要是觉得这里闷,就可以看看书橱里放着的几百种传奇脚本,可以弹弹琴,可以吹吹萧,还可以写写字。

除了没有自由外,住在这里,的确也不算很难受。

每天的饮食,都是从设在墙壁上的机关通道送进来的,而每天排泄的废物,可以从床后一个地道里倒掉。

这里的通风条件也不算很差,吃的也不错,住一两天的确没什么,可要常住,没有人会受得了。

“没有自由,毋宁死”。有人这么说。

这句话并没有错,但更重要的并不是自由,而是“争取自由”。

这才是人类应有的精神。

秦中来走到床边,看看仰躺在床上瞪着房顶发呆的慕容贞,柔声道:“你已经两餐没吃一点东西了。”

慕容贞连眼睛都不眨。

秦中来叹道:“你这样下去会垮掉的。”

慕容贞还是一动不动。

秦中来道:“现在我们必须坚持着活下去,而且一定要活得很好,才不致于被我们的敌人看笑话。

慕容贞不理他。

秦中来道:“杨雪楼把我们关在这里,就是希望我们慢慢疯掉,就好像一只猫捉住老鼠后先不弄死,而是慢慢折磨一样。他一定很高兴看见我们害怕的模样,我们就偏偏不要让他看到。”

慕容贞终于露出了一点表情——厌烦。

她闭上了眼睛,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很烦听他咕叨。

但秦中来还是很高兴。

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有总比没有好。

他还是坚持着往下说:“我们都还很年轻,都还有许多想做而未做的事。如果有一天我们从这里出去了,却发现那些我们想做而未做的事变成了我们想做却无力去做的事,岂不是很遗憾?”

慕容贞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有气无力地骂了他一句:“闭上你的狗嘴!”

秦中来虽然挨了骂,却听得十分受用,声音也更温柔了:

“喂,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慕容贞怒道:“你滚!”

秦中来微笑道:“就这么大的地方,你让我滚到哪里去?”

慕容贞终于睁开了眼睛,厉声道:“少嘻皮笑脸的!”

秦中来吓了一跳。

慕容贞道:“一向都听说金陵秦君子为人端方严谨,现在才晓得那不过都是些表面文章!一到没人的时候,你的登徒子本性就露出来了。”

秦中来倒被她气得够呛,瞪着她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慕容贞忍俊不禁,“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的神情虽极憔悴,这一笑却又极妩媚可爱。 秦中来的心弦似乎被人拨了一下,颤悠起来。

“怎么,不高兴了?”

秦中来苦笑着摇摇头,叹道:“吃点东西吧!”

慕容贞娇声道:“不吃!”

秦中来转过眼睛,好像已不敢再正视她。

慕容贞偷偷笑了。

她发现这个一向以端方严谨著称的秦君子还是蛮讨女人喜欢的,而且他也并不总是那么让人有一种“敬鬼神而远之”的感觉。

他还满温柔,满体贴人的。

求生的希望在她心中渐渐滋长。她渐渐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温柔,那么多的美好藏在她以前不知道的地方。

永远不会泯灭的,并不仅仅只有求生的欲望、只有对美好的向往。

永远不会泯灭的,还有仇恨。还有许许多多不那么美好的情感。

但你绝对不该认为人性只有善良美好的一面,而将人类的一切暴行、一切邪恶归于“兽性”之中。

那并不是“兽性”,真正的兽性远比许多人心目中认定的“兽性”要健康得多、正常得多。

人们认定的“兽性”,其实就是人性啊!

仇恨在杨雪楼心中,就绝对不会泯灭。

他仇恨郑愿、宋捉鬼 ,也仇恨南小仙和秦中来。

他最恨的人有两个,一男一女。

男的是郑愿。女的是南小仙。

当年郑愿落难隐居在徐州城外的杨楼时,他杨雪楼曾冒着生命危险问郑愿示警,告诉郑愿野王旗即将来杨楼找他的消息。

他救了郑愿,可结果呢?

结果是那郑愿杀死了他的哥哥和妹妹。

他怎么能不恨郑愿呢?

就算他当时向郑愿示警也是别有所图的,可他毕竟救了郑愿的性命,郑愿却以怨报德,岂非该杀之极?

对郑愿的恨已是如此强烈,可要和他对南小仙的痛恨比起来就算不了什么了。

没有南小仙,就不会有天香园血战,就不会弄得他家破人亡,就不会弄得他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潜伏在这里,卧薪尝胆,积蓄力量,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入中原,击败野王旗,杀死南小他吗?

杨雪楼——我们还是称他“陈盛世”吧!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公开的身份就是盛世客栈的老板“陈盛世”,何况,“杨雪楼”也不是他的本名。陈盛世对他那间地牢的可靠性是非常放心的,他深信 秦中来无论如何也逃不掉Q

他之所以不杀 秦中来,是因为他觉得 秦中来还有利用的价值。

倘若他能将秦中来收为己用,对他重返中原的计划大有神益。

毕竟,天下只有一个秦中来,只有这么一个武功又高、名声又好的志诚君子素中来,如果秦中来肯为他做事,岂非比多收一百个杀手要有用得多?

他也知道这很难,可他不怕。天下什么样的难事他都做过,许多很难的事,他都做成了。

他现在一直在做的,岂非也是件在别人看来绝无可能的事情?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肯用心,他不相信伏不住秦中来。

他安排慕容贞和奉中来住在同~间牢房里,就是他要降伏 秦中来计划的第一步。

至于白大和白七,用不着他多说什么,两个人早就乖乖束手了。他们都“很愿意”做他的手下,为他拚命。

这种人网罗了再多,也没什么大用。

陈盛世需要的是精兵,缺少的是良将。

陈盛世现在正坐在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听他的手下禀报情况。

“…··属下已将主公的意思跟江南的汪大老板和陶二老板讲了,他们听说之后,都满口答应愿意为主公效劳。”

陈盛世从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那正说得滔滔不绝的手下立即打住了话头。

陈盛世冷冷道:“他们答应得很干脆?”

“是’

陈盛世想了想,这才慢吞吞地道:“依你看,汪通和陶质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这”

“照实说。”

“是。属下到扬州后,曾向以前的朋友打听过这方面的情况。属下听说,江南刺客组织这一年多的收入比以前长了足有四成;日子过得很不错。”

“长了四成?有那么好的生意吗?”

“那倒不是。”

“哦?”

“听说……听说南小仙抽的分子比……比大主公以前抽的要少三分。”

“是吗?”

“是。

陈盛世冷笑起来道:“看不出,南小仙倒是挺会做人的啊!”

那名手下的额上已满是冷汗。

陈盛世淡淡道:“你没必要害怕,我要听的,就是真话、实话。”

“是。”

“你觉得,汪通和陶质答应得这么快,是不是有点奇怪?”

“属下不敢妄测。不过…·不过依属下看,主公提的条件已不能再优厚了。他们不可能不答应的。”

陈盛世闭目沉思有顷,才点了点头,睁开眼睛,微笑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下去歇息吧!一去一回万余里,你也很累了。”

那名手下刚退出去,又有一名手下进来了。

陈盛世劈头喝道:“我问你,我要你去联络五龙帮和血刀门,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那手下顿时就跪下了:“立公,非是属下办事不力,而是…··而是有变故啊!”

“有变故?什么变故?”

“五龙帮的孙帮主本来已经答应了和主公结盟的,可不知怎的,阴副帮主从外面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孙帮主就变了卦。我怎么说他也不肯听。”

“哦?姓阴的说了些什么话?”

“属下听不见。”

“哼!……后来呢?”

“属下不甘心,就在五龙帮老营外转了两天,这才发现有一个年轻女人领着批人从五龙帮老营里出来,孙帮主和阴副帮主送她,态度很恭敬。”

“有这种事?”

“是属下亲眼所见。”

陈盛世站起身,皱着眉头踱了几步,忽然转身停在那名属下面前,大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哪里的?”

“属下不知道,但看样子不像是汉家女子。”

“为什么?”

“她的眼睛是蓝色的。”

“哦?”

“她像是回鹘那边的人。”

“回鹘女人?”陈盛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会呢?”

“属下也向别人打听过,但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的身分来历。”

陈盛世道:“先别管这个女人。我问你,血刀门为什么没有答应我们?”

“启禀主公,也是因为那个女人。属下赶到血刀门时,那个女人已经先到了。”

陈盛世怔住。

这个年轻的异族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希望在他心中苏醒了。

也许那希望一直就不曾泯灭过,不曾死去也不曾沉睡,而只是躲得远远的,在他心灵的深处傍惶。

和宋捉鬼 的重逢使他重新找到了他该走的路。他不再仿惶,不再觉得天下茫茫无可容身之处。

他看见了宋捉鬼 ,他才想起他在中原度过的那些绚丽的生活,他才想起自己并非一无是处,世上还有许多值得他去做的事。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他做过的事,他怎么能无视自己的过去呢?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这么沉沦下去呢?

他不想毁灭自己。

不管别人怎么想,不管他自己承认不承认,他曾经做过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现在,还有许多同样轰轰轰烈烈的大事等着他去做。

他必须去做。

就因为他是郑愿。

他现在要做的两件事,其一就是将盘踞在安宁镇和旭日谷的东瀛忍者们赶出大沙漠。

这件事并不容易做,也许要耗费他许多精力和时间。

所以,在做这件事情以前,他要先做另一件事情。

他要查清楚花深深和海姬遇难的真相。

他还记得当时山月儿是和她们在一起的,他一直以为山月儿已和她们一起死了。现在他才知道山月儿并没有死。

宋捉鬼遇到的那个和五龙帮搅在一起的女人,一定是山月儿。

他要去找山月儿。只有她能告诉他花深深和海姬是怎么死的。

雪野茫茫,郑愿打马疾驰。

他要去五龙帮的老巢去找山月儿,他相信在那里一定可以找到山月儿。

对狐狸窝的变故,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他听别人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也正是他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的时候,那时候他的感觉都已麻木,他根本不愿思考问题。

现在该是他用脑筋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狼嗥。

狼嗥就在附近。

郑愿环顾四野,看见了许多幽绿的亮光在雪野上游荡。

狼群!

仇恨同样不会在山月儿心中泯灭。

仇恨在山月儿心中,只会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根深蒂固。

她正在组织一次复仇行动,她要踩平狐狸窝,为她死去的父亲报仇,为她遭到的侮辱复仇。

她已经联络上了横行瀚海的五股悍匪中的四股,她已有足够的力量和狐狸窝抗衡,但这还不够。

她必须在掌握一举击溃狐狸窝的力量之后,才会放手行动。现在她还需要积蓄力量,还需要再等等看。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随时知道狐狸窝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知己知彼,方能稳操胜券。在这方面,她做得还不算太好。

虽然她已安排了不少人进入狐狸窝做卧底,可这些人很难送消息出来,老狐狸们把他们看得实在太紧了。

她决定亲自去狐狸窝探探消息。她不相信狐狸窝里所有的人都背叛了她。她总该能找到几个肯帮忙的人。

山月儿也听到了狼嗥声。

此起彼伏的狼嗥声虽极遥远,但声势已足惊人。

山月儿带住马,仔细听了片刻,喃喃道:“安宁镇。”

她听出来了,狼群位置是在安宁镇附近。

两名五龙帮的大汉笑道:“安宁镇这回要遭殃了。”

“这他妈的也是报应。”

“省了咱们再费劲收拾他们。他奶奶的小倭子,跑这儿扎根来了。”

山月儿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她心里想的,也和他们说的差不多。迟早她也会收拾安宁镇的,等她踏平了狐狸窝,腾出手来,她就会把安宁镇闹个底朝天。

她当然知道凭这群狼还没有“消灭”安宁镇的能力和胆量。但有这么一群狼在安宁镇附近多转悠转悠,总能给那些倭子们制造点麻烦。

如果她知道郑愿此刻就处在狠群包围之中。她还会这么想吗?”

山月儿打马冲出,大声道:“绕过去,沿长城走。越快越好!”

他刚刚恢复的生机难道就这么着又断送在狼吻之下?

难道是天意,是老天不许他再活下去?

郑愿在心里苦笑。

他的眼力一向很好,虽说这段时间他心神俱废,却几乎没影响到他身体的各种功能,他的眼力现在仍然很出色。

环顾之际,他已粗略算出这群狼的头数——三百左右。

而且他也已发现了狼王。

郑愿深深吸了口气,抽出了宋捉鬼送给他的那把单刀。

逃是逃不掉的,就算他轻功再好、内力再深厚,也很难逃出狼群的围追堵截。

惟一的出路,就是拚,就是赌。

如果他侥幸杀尽了这群狼而且自己未死,那就是命大了。

否则他就是个短命鬼。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而且残酷。

郑愿发出了一声宏亮悠长的啸声。

啸声中,郑愿腾空而起,如利箭般飞向狼王。

“擒贼先擒王”,杀狼又何尝不是?

山月儿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跳得她再也坐不稳了。

她带住马,手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息着。她觉得自己的心马上就要跳出腔子了。她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直冒金星。

两名五龙帮的刀手吃惊地扶住了她,一迭声地唤她。

不知过了多久,山月儿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她觉得浑身乏力,像虚脱了一般。

她的内衣,已完全被冷汗湿透了。寒风吹在她汗湿的脸上,使她感到格外寒冷。

“你们听到了什么没有?”

她问那两名刀手。

那两名刀手立即静神谛听四野,四野上只有风雪之声。

“不是现在,是刚才。”

刚才?刚才他们不是一直全神贯注地照顾她吗?他们怎么可能听到什么?

“是在我晕倒之前。”

他们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山月儿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问了。

他们不是她。既然他们不会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又怎么会听到她耳中所听到的呢?

就在她晕倒之前,她听到了一阵遥远的啸声。

啸声尖锐,而且悲壮。

那是谁在长啸?

是谁在群狼环同之中长啸?

山月儿想定住心神,可办不到。她侧耳聆听,仍然只听到风雪之声。

连狼嗥声也消失了。

山月儿的心虚飘飘的,她的声音也虚飘飘的。

“我们绕过去看看。”

两名刀手吓得不轻:“绕到哪里看看?”

“狼。狼群。”

两名刀手叫苦:“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奉命保护小姐的安全,孙帮主给我们下了死命令的。”

“就看看。看看就走。”

“看看就走?看看就走不掉了!小姐,那是群野狼啊!”

“小姐,一应大事,还得由您作主,您可不能冒这种险啊!”

“是啊!眼见着我们就要拿狐狸窝开刀了,这种节骨眼上,您可千万别出事啊!”

“小姐……”

山月儿拿不定主意了。

主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该奴才们拿主意了。那两名刀手一左一右夹住山月儿的坐骑,带着她疾驰起来。

山月儿只好随他们去了。

再说了,她的身体正处在虚脱的状态下,她病得很不轻,她的确不该再去管闲事了,她必须集中精力对付狐狸窝了。

可那个在群狼环同中傲然长啸的人会是谁呢?

山月儿反复问自己。

她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狼,他记不清了,也根本就没法会记。

他只是一门心思杀狼,一门心思躲避恶狼的扑击。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些狼,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否则的话,狼会越聚越多的。

可他还没有干掉那头狡诈的狼王。

他甚至已无法分心去留意狼王在哪里,他只有先搏杀每一条扑过来的恶狼再说,除此之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也无法为自己包扎伤口。

他记不清已被恶狼咬了多少口、抓了多少次,他只知道自己浑身都是伤口,所有的伤口都在流血。

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

就算他命好没被狼咬死,也会因血流不止而暴尸雪野。

如果有人来救他就好了。可在这茫茫的雪野里,在这个风雪肆虐的寒夜,谁会路过这里呢?

就算有人路过,谁会舍命陪他葬身狼腹呢?

难道他真的已死定了吗?

不,决不!

他在心里狂喊。他的双手各捉住一头狼,将它们摔死在地上。

他决不甘心,决不低头,决不从命。

一阵剧烈的疼痛撕裂了他的头颅,也撕裂了他的所有灵智。

是那头狼王。

是狼王用铁一般的利爪抓裂了他的脸。

郑愿悲吼着,如濒死挣扎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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