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此再没有人敢在夜间从刘海家门前过,刘海整天泡在酒里,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事。而吴星每次上街买酒买菜,众人都避得远远的,酒店老板更是满脸赔笑,心里打鼓地接待这个冷面女煞星。
吴星每次买酒,酒的份量都足,而且不羼水;吴星每次买菜,菜都是满街最鲜最嫩的。
魔鬼之所以活得很好,原因就是有人怕它。
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正如该去的一定会去,躲都躲不掉,扯都扯不回。
一天早晨,刘海酒醒过来,哑声道:“酒……拿酒来……
我要·…酒…·”
吴星忙道:“马上就来了,我就去取。”
门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姓刘的,迟些时辰再喝罢。”
又一个人叫道:“姓刘的,你这辈子再也喝不成酒了。”
刘海一怔,怒道:“你们……乱说……什么?”
他声气暗哑。
吴星叹了口气:“两位护法,请进来吧,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对付你们了。我也没有。”
“护法?什么护法?……”刘海怔怔地问道。
吴星温柔地朝他笑了:“是找我的.我出去就行了。酒就在桌边,你自己喝吧。”
刘海怒道:“不是……她们说是我……姓刘的,是找我!
……
你姓吴!”
吴星低声叹道:“你还是……不肯答应我……真的不肯?”
刘海的脸红了,比喝了十斤烧刀子还红。
“肯不肯…·原谅我……不正经?……”吴星颤抖着道:“告诉我你肯不肯,啊?”
门外的声音又在叫了:“请两位出来吧,咱们的事儿,该作一个了断了!”
刘海跳下床,晃了一下,吴星连忙扶住他,不住颤抖,拼命压住哭声。
刘海低声道:“我……答……”
吴星却一跺脚:“我不要你答应了!”
“算我白说!”刘海气得也一跺脚,叫道:“这就出来了,穷叫唤什么呀?”
刘海挣脱了吴星的手,跟跄着走了出去。
吴星泪水刷刷滚了下来,拾起床边的星星索,赶了出去。
刘海走到门口,晃了好几下,才稳住了脚跟:“晤,这次怎么…·只有两个?”
两个蒙面老妇,都是手执蟠龙拐杖,冷冷地望着摇摇晃晃的刘海。
左首老妇冷冷道:“两个怎么样?”
刘悔两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上次·…有……”
右首老妇道:“上次四位内堂主出手,仍是没能奈何了你,连夜中下手,都被你破了。教主十分震惊,所以我们两个老朽只好再出手了。刘海,你要知道,我二人不出手,已经十五年了。”
左首老妇道:“你死也算得很荣耀了,连少林掌门,武当道主,也没你这么风光过。”
刘海“呃”了一下:“小子……不识……抬举之极,两位的话,算是白说了。我听不……懂。”
吴星走了出来,冷冷道:“两位护法,外子不能出手了,由我接下二位吧!”
二位老妇一怔。左首老妇怒道:“梅琳,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值得我们出手,滚一边去!”右首老妇也叫了起来:“这儿没你说话的地方。”
刘海冷冷道:“你们……呢……敢骂我……老婆?胆子太……太大了!吴星……你退下,看,看我的!”
吴星急道:“不、不,你不能……让我先上,你先看看她们武功……路数再说,好不好?”
刘海一瞪眼:“胡说!你接不下她们一招,根本接不下,我又怎么看她们的招数?”
吴星还想说什么,刘海抓住她的手,捏了一下,夺过了星星索:“让……我来!”
吴星握着发痛的手腕,怔怔望着刘海。
刘海捏她那一下,力气出奇地大。吴星有些惊讶。
刘海执索在手,挥了几下,索子才动弹了三四丈,另外六七丈却是挥不动了。
左道老妇冷冷道:“刘海,你别再装了!”
“这点雕虫小技,瞒不过我们。”右首老妇马上接口。
“你方才有一句话说的中气十足,而且清朗流畅。”
“所以你的内力根本没有受到损害,反而比以前更强了。”
“你的武功路数十分诡异,因为你喝酒是为了增强内力。这虽然有点饮鸠止渴的味道,但你不得不这样。”
“这门功夫天下只有一家。”
“那就是星宿海的武功。”
“刘长乐并不叫刘长乐,而是叫缥缈子,星宿派的十大长老之一。”
“他杀了我们教生一家数口,此仇不共戴天!”
“后来他惧怕教主复仇,便隐姓埋名,到了这里,改名刘长乐。”
“几十年来,教主一在暗中查访,却没有半点消息。”
“恰好教中出了梅琳这个叛徒,缥缈子为了救出梅琳,和教中四大堂主打了起来,重创而逃。”
“逃回之后,他便死了。”
“是梅琳出手,四大堂主又已力竭,才让缥缈子跑了的。”
“所以缥缈子让梅琳和你成亲,因为他想感恩。”
“不想这一来却害了你。”
“因为他杀了教主的幼子。”
“所以我们也要杀你!””
两个老妇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快速流利,比吃爆豆还快。
吴星惊得直发呆,刘海也目瞪口呆。
这些事情,刘海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无法想象,他父亲是天下最神秘的门派星宿海一脉的十大长老之一。
刘长乐的武功确实不算好,他怎会是十大长老之一的缥缈子呢?
父亲为什么不对自己说这些?刘悔连自己是星宿海派的门人都不知道。
刘海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悠悠忽忽的。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
吴星扶住了他。
两大护法说完了,左右一分,举起了龙头杖:“请!”
看来他们对刘海是十分重视了。
刘海看了吴星一眼:“我要上了……你……站远些。”
吴星眼圈一红,退到了门口。
刘海一抖星星索,粗大而又极长的绳索,腾成了飞腾的毒蛇、碧绿的毒蛇。
一个又一个变幻无穷的索圈,圈向了两位护法。
长索可以及远,长索以柔克刚。
左右护法都是武功极高之人,平生罕逢敌手。
星星索虽然太厉害了,她们也是不惧,更何况她们是两个联手呢?
而且现在是白天。绳索的任何异动都可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她们选择白天来是有心的。
星星索的威力,谁也不能小看了。二护法都是久经沙场的高手,这一点自然知道。
谁蔑视敌人的一切,就等于失败了一半。
两者齐声清啸,龙头杖舞了起来,将灵动狠辣、刚柔并济的长索连连拨开。
刘海感到星星索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龙头拐每击到索上一次,传过来的内力就使他的心抖一下。
两位护法一步一步地向刘海迫进。
每进一步,刘海就感到危险更进了一步,因为长索不利近战。
长达十丈的星星索更不利于近身搏击,这是因为星星索不仅长,而且颇硬。
两位护法联手的功力,自然远在刘海之上了。
便是教主本人,也敌不过两位护法的联手。吴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认为刘海必败。
半个时辰。两大护法迫近了四丈,离刘海已不过六丈远了。
刘海脸上已是大汗淋漓,头顶上更是白气蒸腾。他的内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吴星的手握住了短剑,而且将剑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一旦刘海败落,她便会把短剑刺进自己的心里去。
她知道,只要两位护法再迫近两丈左右,星星索的威力便会完全消失。
场中三个人却仍在一心一意地狠斗,来不及去想这些。
谁要分心,谁就会败落!
刘海挺立不动,只是拼力挥动长索。
长索在空中在地上翻腾狂舞,尘土飞扬,柳叶纷飞。那“咝咝”的破空声,内力稍弱的人听了,也会心烦欲呕。
两个护法的身影,也是挺立着,决不闪避腾跃。因为她们若闪避,便会手足失措。
大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区别,这时便会体现出来。要想成为大高手,更重要的是心智。
两大护法还在渐渐迫进。
还有五丈。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只要再近身一步,刘海就只有弃索了,而弃索之后的刘海,只有死路一条!
吴星手中的短剑,已经挨近了心窝。凉嗖嗖的,她感觉到了。
凉嗖嗖的剑扎进热血里,血也会凉。
刘海突然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顿时惨白如雪。
两位护法的脚已经迈出,眼见便要踏出致命的一步。
刘海的长索却先脱手了。
他猛力抖动了几下长索,将索柄往场中两位护法扔了过去。
他争的就是两护法迈进一步的这一刹那!
长索立即欢腾起来,脱手后的长索在两位护法周围腾起深绿的波涛。
十丈长索,集中在不到五尺宽的地方狂舞。
刘海的身影已经扑了出去,疾如闪电,闪进了绿涛之中。
吴星的短剑刚刚刺进半分,便听到刘海的叫声:“倒!”
他胜了!
吴星想收力,来不及了,手一颤,短剑深深扎了进去。
但——偏了!
刘海身上挨了三下星星索的打击,但他出手点倒了两位护法。
他都有些不相信自己能胜。
但他胜了。
刘海呆呆立着,看了一会,走过去,拾起了星星索:“恋儿,你又帮了我一次!”
对刘海来说,恋儿就是星星索!星星索就是恋儿!
转过头,刘海愣住了。吴星倒在地上,心口正扎着她那柄短剑,脸上挂着古怪的微笑。
刘海跪在吴星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走进了房里,将吴星放倒在床上。
他不能让吴星就这样死了。但他也知道,救活她的希望太小了。
虽然剑未伤及心脏,但扎得太深了。
刘海轻轻解开吴星胸前的衣襟,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胸乳。
这个最美丽的地方,却有一柄死亡之剑!
何等的不协调啊!
刘海默默看了一会儿,没有一丝欲念。
他伸出双掌,按在她的丹田之上。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要尽十二分的努力。
不知过了多久,吴星醒了过来,张不开口,说不出话,却能流泪。眼泪滚滚而下。
第一次,是她睡着,裸着身子,刘海在一边看她,看得那么专注。
刘海却只盯着剑柄,那剑柄周围的肌肤已经变得紫黑了。
刘海大叫了一声,短剑逼了出来。一股紫血直喷出来,喷了刘海满面,但他顾不了这些。
刘海一只手按住短剑,一只手按住了吴星的身子,防止她暴起或扭动。
吴星已痛得昏了过去,说不定还死了呢!
刘海见喷出的血已经变得鲜红,便出手点了伤口四周的穴道。
吴星不会有事了。
她会活过来的,刘海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