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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身世难隐瞒,刺客找上门

杜记老店中老杜、燕北也正在用膳,老杜喝着酒,一面看着那剑胚,剑胚与画轴上所画的龙形剑竟然有些相似。

燕北双手已恢复正常,一面吃饭,一面奇怪的望着老杜。

老杜没有在意,聚精会神看着那剑胚,间中呷一口酒。

燕北从未见过老杜这样的认真,都是看不透到底什么原因。

秦独秀浅斟低酌,好像一心一意的品味,那三个江湖人都是一面喝酒一面欣赏姓张的那柄新买来的剑。

姓张的爱不释手,老钱老赵连声大赞:“好剑,好剑——”这两个人,绝无疑问就不是姓张的跟班,也都是以姓张的为首。

他们就在秦独秀身旁不远,秦独秀听着双眉不由皱起来。

剑奴一直到秦独秀摇头才问:“大爷,这儿的东西怎样?”

秦独秀淡应道:“食的倒真不错,不像剑,中看不中用。”

姓张的三个语声立时停下,一齐向这边望,也好像现在才发觉秦独秀的存在,露出了怒意。

姓张的随即沉声道:“你说谁的剑中看不中用?”

秦独秀悠然道:“剑街里卖的剑都不中用。”

姓张的冷笑。“你若是懂剑的,就该看得出这是柄好剑。”

他的剑随即出鞘,指着秦独秀,秦独秀若无其事,反问:“剑?在那里?”

姓张的怒道:“你瞎了眼睛,看不到我手中拿着的剑?”

秦独秀不屑的道:“我只看见一个傻瓜拿着一根废铁。”

姓张的大怒,长身而起仗剑走向秦独秀,剑奴忙上前阻止:“这位朋友……”

姓张的却道:“你是什么东西,配跟我们做朋友。”

秦独秀即时挥手。“站开!”

剑奴看看姓张的,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走开去,姓张的看也不看他,剑再伸前,存心要吓唬秦独秀。

老赵怂恿道:“老大,你就先拿他一试手中宝剑!”

姓张的大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接一声叱喝,一剑向秦独秀刺去。

秦独秀仍然坐着,只一偏便将剑让开,接以指代剑,一出手,便点了姓张的六处穴道,姓张的一柄剑再也忍不住,脱手堕地,却随着秦独秀一指弹回,姓张的不由自主将剑倒握着,反刺向自己的肩膀,一穿而过。

他惊叫,倒退了三步,看看肩头插的剑,又看看秦独秀,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老钱老赵不由自主上前扶住,姓张的喘着气,语声急速而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秦独秀淡应一声:“秦独秀!”

姓张的一呆,双眼反白,几乎昏过去,老钱老赵亦大惊失色,各自松身,逃了出去。

姓张的冷不提防失去扶持,摔翻在地上,连滚带爬,忙亦逃跑。

剑奴看着直叹气,秦独秀只是一声:“年轻人——”继续喝他的酒。

用过午膳,剑奴引着秦独秀终于来到剑街偏僻的一截。

秦独秀走走停停,忽然问:“还要走多远?”

“那就是——”剑奴手指那边的杜记老店。

“杜记老店,果然老得很。”秦独秀打量了一遍,接问:“这间老店的剑又怎样?”

“大爷此前用的剑,大都是在这间店子买的。”

“哦?”秦独秀有些诧异,只打量起来。

剑奴接道:“老杜铸的剑外表虽然不好看,但每一柄都是好剑。”

“这个人不简单。”秦独秀笑了笑,这种笑容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老杜仍然在全神贯注火炉中的剑胚,那已经逐渐成形,犹如一条飞龙。

燕北继续在推动风箱,风箱的木柄上涂满了油,滑不留手,但燕北仍然把持得住。

秦独秀随剑奴走进来,目光落在风箱的木柄上,倏地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燕北没有在意,也没有理会秦独秀,向剑奴打了一个招呼,道:“怎么又买剑来了?”

剑奴摇头说道:“我只是带秦爷来看看。”

燕北目光一亮,落在秦独秀面上,脱口道:“这位就是秦爷?秦独秀?”

剑奴没有再理会燕北,转向老杜道:“老杜……”

老杜头也不回,冷然道:“剑都挂在墙上。”

剑奴笑笑,只过去摘下一柄,捧到秦独秀面前,秦独秀接过拔出来看了看,道:“好剑——”目光转回老杜面上。

老杜若无其事,自顾看着火炉中的剑胚,秦独秀将剑交回剑奴,随即绕着老杜踱步。

燕北看见奇怪,目光不由凝结在秦独秀身上。

“秦爷——”剑奴一样奇怪。

秦独秀踱来一个半弧,在老杜身旁停下,目光落在火炉中,忽然叫道:“剑奴,你来看。”

剑奴移步上前,目光落下,一怔,秦独秀接问:“是不是很相似?”

老杜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入耳,秦独秀跟着身手:“拿画着剑的卷轴看看。”

剑奴忙将画轴送上,揭开,秦独秀目光一转,笑问:“你可以看清楚。”

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对剑奴说,老杜也在这时候回过头来,若无其事的道:“我只看到这卷画轴才铸出这样一支剑。”

秦独秀微一颔首,接问:“这样的一柄剑有什么妙用?”

老杜摇头,秦独秀追问:“你真的不知道?”

剑奴插口道:“老杜是看见图样特别,‘兴之所至’,也铸出一柄……”

“也许——”秦独秀冷截。将画轴卷回,目光移到那边挂剑的墙上。“这里的剑怎样卖?”

燕北抢着答:“老顾客,老价钱。”

“好——”秦独秀目光一转,手指向火炉。“我就要这一柄。”

老杜眼角肌肉一跳。“这柄剑还未铸好。”

秦独秀追问:“还要多少天?”

老杜道:“我不能肯定。”

秦独秀一笑,说道:“不管多少天,我都等。”

老杜一咬牙。“这柄剑我不卖。”

秦独秀冷冷道:“三天之后,我来拿剑。”

老杜脱口叫出来:“三天不够。”

“十天!”秦独秀一字一顿。

老杜仍摇头,秦独秀看来有些怒意,剑奴看着忙叫道:“老杜,你究竟想怎样了?”

“这柄剑,我决定不卖!”老杜缓缓站起来。

秦独秀冷傲的道:“不卖给别人,连我也不卖?”

“谁都不卖!这柄剑……这柄剑……”老杜说着神情有些激动,但很快恢复常态。“这柄剑,我留给自己!”

秦独秀立即问道:“你懂剑?”

“不懂。”老杜回答得很快。

“不懂留着干什么?”

老杜哑口无言,秦独秀接道:“十天之后,我再来。”

燕北忍不住道:“秦爷,我义父说过这柄剑他不卖!”

秦独秀道:“剑铺不卖剑,铸剑的又不懂剑,留着剑有什么用?”

燕北道:“也许他是要留给我。”胸膛一挺。“我立志要成为一个剑客!”

秦独秀目光转向燕北,神情极轻视的笑起来,燕北瞧得出,有些狼狈又有些懊恼,双手不由握拳。

秦独秀笑着转身指老杜。“记着,十天!”也不再多说,转身往外走。

燕北待他们去远了,才走到老杜身旁。“义父——”

老杜摇头道:“别管他,这柄剑,我就是不卖。”

剑奴终于在街上追上秦独秀,忍不住的问:“秦爷,那柄剑……”

秦独秀截道:“很奇怪是不?”脚步不停。

剑奴一时走到秦独秀左面,一时走到右面,虽然奇怪,却没有追问,他清楚秦独秀的性格,要说一定会说,不说问也没有用。

秦独秀果然接道:“剑奴,你也是一个懂得用剑的,应该看得出老杜不是普通人。”

剑奴道:“老杜今天的态度的确有些反常。”

“你没有留意那柄铲煤的长柄铲子和那个娃儿推动风箱的长柄?”

剑奴道:“有的,还有那个娃儿推风箱的姿势都是与一般不同。”

秦独秀道:“那个娃儿是在锻炼腕力臂力。”

剑奴惊讶的望着秦独秀。

“你小心监视这间杜记老店,查一查老杜本来叫做什么,是不是就叫杜云亭!”秦独秀跟着这样吩咐。

剑奴怔在那里,秦独秀也没有再说什么,脚步再起,抛下剑奴,走向前去。

入夜,燕北又在后院墙前,将那些浸了油的铁枝一根根拔出来,放进去。

他的动作比以前更加迅速,拔着突然停下手,目露疑惑之色,脱口一声:“奇怪!”

一个声音即时从墙后传出来。“你以为真的是你自己将铁枝拔出来?”

那个人跟着爬坐到墙头上,竟然是秦独秀的剑奴,燕北一见诧异的道:“原来是你?”

剑奴道:“是我在墙后将铁枝推出来的。”

燕北道:“其实要将它们拔出来,真还不容易。”

“腕指力并用就可以了。”

燕北疑惑的望着剑奴,剑奴接问道:“这些铁枝是拿来什么用的?”

“铸剑。”

“不可能,剑不可能这么简单用这些铁枝铸成,这些铁枝的长度重量却是跟真的剑差不多。”

燕北心头灵光一闪,沉默下去。

剑奴笨手笨脚的接从墙上爬下来,燕北看着摇头道:“别装模作样了,你跟得秦独秀,应该也有一身本领,说不定也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剑奴一怔,望着燕北苦笑了一下,道:“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奴才。”他一个身子颤抖着,神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燕北更加诧异,不觉追问:“你到底是……”

剑奴摇头截道:“没有人喜欢做剑奴,我本来……”语声一顿,他苦笑一下,转口:“那已无关重要,我也算得是一个剑客,也想和高手比剑,想先击败秦独秀,再击败神龙门,扬名天下!”

燕北道:“这没有什么不好?”

剑奴道:“可是我连秦独秀也打不过,他本来要杀我,因为我完全放弃剑客的尊严,跪地向他求饶,令他觉得杀我反而污了他的剑,才饶我一命。”

燕北有点不相信的道:“你真的这样做?”

剑奴垂下头。“也从此我变成了他的剑奴。”

燕北不以为然地道:“你战败之后,应该再去苦练,看如何击败他。”

剑奴沉声道:“剑客没有失败,只有死,我现在与死人并没有分别。”随即转身,往外走去。

燕北追上一步,忽然问:“剑奴,秦独秀是不是肯收徒弟?”

剑奴转回来:“你要跟他学剑?”

燕北点头,剑奴笑了起来。

“学剑有什么好笑,我只是要做一个剑客。”燕北有些着恼。

剑奴反问:“你姓什么?”

“姓杜。”

“姓杜的怎会跟旁人学剑?”

“我不明白。”燕北是真的不明白。

剑奴接问:“你可知道被成为天下第一剑派的神龙门,本来的主人姓什么?”

燕北摇头问:“姓什么?”

剑奴道:“问你义父,他应该什么都知道。”话说完已爬回墙头上。

燕北追着道:“剑奴,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剑奴回头看看燕北。“你说——”

“听说秦独秀每杀一人,便弃一剑,而你替秦独秀拾剑的,一定存了很多,可否送我一柄?”

剑奴诧异道:“你义父……”

燕北苦笑,说道:“他从来都不许我有碰一碰。”

剑奴深注了燕北一眼,点点头,终于跳了下去,燕北也不禁露出兴奋的表情来。

第二天,燕北在店堂像往日一样铲煤,拉风箱!

炉中的剑胚已成形,老杜的神态也变得更加凝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剑胚。

燕北等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大声叫道:“义父——”

老杜目光一转,看看燕北,又回到剑胚上,燕北接问:“神龙门本来的主人姓什么?”

老杜浑身一震,再转过头来,神态那刹那显得很激动。燕北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老杜随即移步走到墙前,拔出了挂在那之上的一柄剑,转向燕北走去。

燕北反而怔在那里,老杜手起剑落,把风箱把手的横柄砍去,只留下一条长柄,接将剑抛过一旁,喝一声:“火!”

燕北如梦初觉,只有去拉风箱,没有了那条横柄,只抓着一条直柄,要拉动风箱当然不容易,燕北将直柄向前送倒还勉强,后拉便非常吃力。

老杜看也不看,连声:“火!火!”

燕北紧咬牙龈,指力腕力并用,抓稳直柄推拉,指节骨都突起来。

火焰一下一下的冒起,寒水从燕北的脸上不住淌下,滴下。

老杜终于用钳子将剑胚拔出来,淬着火打着,全神贯注,燕北总算有机会歇下,擦去汗水正要上前,老杜突然探手,拿起旁边的油灯,将油都倒在风箱的柄上。

燕北看着苦笑,道:“义父,我知道你讨厌我提及学剑的事,可是我一定要做剑客,不想在这间店子里呆上一辈子,不想像你这样。”

老杜置若罔闻,将剑胚放回炉火中,喝一声:“火!”

燕北只有用手抓着风箱柄推拉,那之上倒了油当然滑得很,他向前推,一个不小心便滑前,风箱柄便撞在肋骨上,向后拉也是,不用力,拉不动,一用力,手滑脱,人便踉跄向后跌倒狼狈不甚。

他面上不由露出苦痛的神色,但始终紧咬牙龈一声也不发,看来是那么倔强。

这一天,当然不好过,也问不出什么来,唯一令燕北开心的就是入夜后,剑奴果然送来了一柄剑。

夜更深,燕北回到房间,一双手虽然已因为拔插那些铁枝弄得疲倦,但仍然忍不住去将那柄剑拿出来,胡乱挥动。

他也很小心,先拉下被子,挂在窗前,又拿杂物挡住门缝,以免灯光外漏。剑应该是好剑,一泓秋水的,燕北挥动了几下,却露出痛苦的神情来,不由弯下腰,吁了一口气。

他双肋俱都肿起来,那风箱的柄撞得实在很重。

揉了揉双肋,他随又执剑挑上了一个箱子上,抱剑道:“在下杜燕北,请指教!”接将剑挥舞。

燕北的神情当然认真,剑法却不敢恭维,也根本无剑法可言。

他心里也明白,使了一会儿颓然坐下,放下剑,双手捧着头,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客?”

看他的神态绝无疑问是他心中的话。

老杜这时候正坐在一间小酒馆内喝酒,神态显得有些不耐!

窗外夜雨萧骚,小酒馆内只有老杜一个客人,那个身兼小二的老板呆坐在一旁打瞌睡!

帘掀处,剑奴走进来,走到老杜身旁,老杜侧首一望,沉声道:“坐——”

剑奴坐下,目光不离老杜,道:“老杜,你约我到来干什么?”

老杜放下酒杯,声更沉:“求你一件事。”

剑奴一怔,连声道:“言重言重。”

老杜接道:“只求你以后别在燕北面前胡言乱语。”

剑奴淡然一笑。“是否胡言乱语你自己明白,燕北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很喜欢学剑。”

“这与你无干。”老杜顿接道:“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也不用我说什么,知子莫若父,燕北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明白,他甚至问我秦独秀肯不肯收徒弟。”剑奴一正面色,恳切的道:“老杜,秦独秀这个人绝不简单。”老杜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剑奴取出杜云亭的画像,在桌上摊开。杜云亭的画像与老杜很相似,只是老杜长了胡子,添了很多皱纹。老杜目光凝结在画像上,面色异常阴沉,双眉深锁。剑奴接道:“这画像的人对你一定有很深刻的印象。”老杜目露悲哀之色,他也就是杜云亭,这一点,剑奴显然早已知道。

老杜哑声接问:“你打算怎样?”

剑奴诚恳地道:“我们是朋友。”接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想到的秦独秀一样会想到,要教自己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老杜冷笑着反问道:“如果你也是一个剑客,你怎样教自己的孩子学剑?”

剑奴道:“我会很用心,替他自小就打好基础。”

老杜点头道:“对,我……算了。”一顿一叹。“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跟他多说什么。”

剑奴笑笑,啜了一口酒。“是了,你可知道秦独秀为什么要得到那支剑?”

老杜沉吟着喃喃自语:“他说一个聪明人,最低限度,比我要聪明!”突然回首大叫:“小二,算账!”

老杜回到店子,随即走到燕北的房间前。

房间内隐约传出踏步声,挥剑声,还有燕北的呼喝生,老杜听着神情显得有些儿难过,也有些儿犹疑不决,伸手欲推门,但在接近门板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剑奴的说话即时又从他的耳边响起来了:“要教自己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老杜面上终于露出了决定的神色,再次招手往门上拍去。

燕北这时候又在房中兴致勃勃的胡乱练剑,听得拍门声,不由吓了一跳。

“谁?”他忙将剑藏在背后。

“是我!”老杜的声音。

燕北更吃惊,手忙脚乱的将剑塞进床下,再将被枕放回床上,一面嚷着:“来了来了!”

他走到门前,回头看看房间中没有破绽,才将门打开。

老杜立在门外,盯着燕北,燕北不禁由心中慌起来。

好一会,老杜才道:“跟我来!”转身往外走去。

燕北有点心神不定,神情尴尬,硬着头皮跟出去。

来到了后院,老杜才停下脚步,盯着燕北,正色道:“你要学剑?”

燕北不由面露喜色,脱口嚷道:“义父,你肯教我?”老杜手指那堆铁枝道:“拿起来!”

燕北笑容一敛,叹息道:“还是铁枝。”探手将一根铁枝拿起来。

老杜同时拿起铁锤击出,正击在燕北手中的铁枝上。只一击便将之击得脱手飞出去。

“你就是连铁枝都抓不稳。”老杜冷冷的接道。

燕北不服地应道:“铁锤那么重,砸上来,谁也挨不住,何况剑走轻盈,谁也不会以手中剑去和铁锤硬拼。”

“说得是,那你为什么不避开?”老杜又一声冷笑。

燕北怔在那里,突有所悟地神情变得很兴奋,取过另一根铁枝。

老杜立时挥铁锤击去燕北扬起铁枝,偏身接闪,老杜一锤居然击不中,再挥锤,这一锤燕北再也闪不开,铁枝又被击得脱手飞出。

老杜接喝:“再来!”

燕北探手抓过另一根铁枝,抖动着左一伸又一吐的,老杜根本不理,燕北以铁枝当剑,刺向老杜,老杜也这才出锤,一击又将之击飞。

燕北挥动着被震痛的手,苦笑。

老杜冷冷地道:“再来。”

燕北吸一口气,又取起一根铁枝来,老杜仰首望着黑暗的长空,缓缓道:“剑是百兵之首,到了剑客手中,就变成了剑客的一部分,一个剑客手中剑被人击落,与被人砍下一条臂膀并无分别。”

燕北用心的听着,老杜目光转落在他面上,沉痛的道:“你若非太蠢便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要在风箱的把手上倒油。”一顿接一叹,“你的腕力不够,远远不够使剑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燕北总算明白,神情激动。

老杜转过身,拖着铁锤缓缓走开去,燕北不由自主的跪下,现在他才完全明白老杜的苦心。

剑胚一次又一次地提出来打,终于给打成形,与图上画的一样。老杜仍是那样的全神贯注。

燕北不停的拉着风箱,那柄上全是油,他却已能稳定地推拉,手抓得极稳。

他越来越起劲,不时往老杜望去,面露喜色。

老杜似乎并没有在意,突然手指那堆煤,一柄铲子插在煤中,铲柄上除了最上半尺许的一节,全是尖刺,不能着手。

燕北松开抓着风箱的手,走到煤堆前,探手抓着没有尖刺的一截铲柄,那只有半尺许,仅容一手抓上去,他右手抓住铲柄,咬牙切齿的铲起来一铲煤,当然很吃力,手不由自主发抖,煤未送到炉里,已抖掉了大半。

他勉强放下那铲煤,一面回过头来,一面问:“义父,你什么时候才正式教我剑术?”

老杜喃喃道:“从普通人到剑客,不是容易的事,你可以放下煤铲去玩,和别的年轻人一样。”

燕北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成为剑客。”

他随即将铲子深深的插入煤堆内,咬紧牙龈,以腕力铲煤。

老杜走过去,拉开他用力的左手,却将共中食中姆三指捏成剑诀的一式。

燕北会意,左手捏剑诀,右手用力的以铲子铲煤。

这当然辛苦的多,燕北却反而更加兴奋。

这已是秦独秀到来的第九天,燕北只用一只手便能够抓着涂满油的柄,推动风箱,而且推得轻松自如。

煤将尽,他亦只是随随便便一手将铲子拿起往煤堆插下,便能够铲起满满的一堆煤放进炉中,再转身拉动风箱。

连他也显然很欣赏自己的挥洒自如,自负地向老杜道:“义父,我腕力可以的了?要是有剑再也不会脱手的了。”

老杜接将剑放进炉中,手一指墙上挂着那些打好了可以卖出去的剑。

燕北大喜,走过去抓了一柄,喜极而呼道:“我早就看中了这一柄。”

剑出鞘,燕北立即利用他练来的腕力将剑抖动着,左手仍捏着剑诀,看来也似模似样。

老杜一声不出,突然拿起炉中的剑,那柄剑尖部分又已给烧得通红,他随即一剑向燕北划去,燕北看见这样一件,急闪,但衣服仍给剑尖划中,燃烧起来。

燕北大惊,有点手忙脚乱,老杜接倒转剑柄,在燕北腰际一撞,将他撞跌在煤堆上,剑也脱手,他狼狈的爬起来,急急弄熄衣服上的火。

老杜看也不看他,将剑放回炉中,燕北惊怒的看着他,一面不服之色,说道:“义父——”

老杜望着炉火,神情庄严的截道:“剑客一剑在手,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剑在,他就是剑客!”燕北不由倒退了一步,吸了一口气,反手在煤堆中摸到剑,紧抓着剑柄。

老杜接道:“就是被对手的利剑刺进要害,一个剑客最后的一分气力也要用在剑上。”燕北听着,握剑更紧,神情也变得更坚毅,老杜抬起头,又道:“剑客的一生,最主要的不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剑。”

他说着又取出炉中的剑,放在砧上,紧接一脚挑起丢在旁边地上的剑,一剑划在手臂上。

剑过皮开肉绽,一缕鲜血在砧上烧红的剑刃上,发出“嗤”的一阵异响。

燕北怔怔地看着,喃喃道:“义父,你以前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剑客。”

老杜没回答,只是看着烧红的剑刃,燕北再问:“是不是?”

老杜终于回答,很冷淡的一声:“当然不是。”

燕北疑惑的上下打量老杜,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第十天终于到了,老杜仿佛已完全忘记,大清早起来便磨那柄龙形剑。

到正午,他仍在磨着,由滴水至磨动,全神贯注,极尽小心。

剑锋已磨得很锋利,也一看便知道是一柄好剑,燕北去了准备午膳,已练了半天腕力。

马蹄声门外传来,也就停在店门外,人一会便走进来,正是秦独秀。

老杜若无其事,秦独秀走到他身旁,停下。“老杜,剑铸成怎样?”

老杜淡应道:“差不多。”

“拿来。”秦独秀语声很柔和。

老杜道:“你要抢,尽管出手,人称你为天下第一杀手,没有人能阻挡你。”

秦独秀冷笑,踏前一步,伸手便去拿那柄龙形剑,老杜伸手急忙阻止,却被秦独秀随便一掌震翻。

老杜冷然爬起来,抹着嘴唇的血,道:“你一碰这柄剑就不是天下第一刺客,没有抢剑的剑客,只有抢剑的无赖。”

秦独秀手已触及剑柄,听说陡地收缩回来,沉声道:“卖给我。”

老杜摇头。“不卖。”

秦独秀转身走向老杜,身形过处,挡着他的东西尽皆飞开,声势迫人。

老杜视若无睹,秦独秀走到他面前,探手将他胸膛的衣服,将他踢来,道:“不卖,那就送给我。”

老杜冷笑道:“也不送!”

秦独秀手向前一送,老杜立时倒飞出去,又撞倒了一堆杂物,燕北即时冲进来,大喝道:“秦独秀住手!”

秦独秀看也不看,又走向老杜,燕北又惊又怒,直冲上前,顺手抄起了铁锤,往秦独秀背上砸落。

秦独秀有意无意跨进一步,铁锤便打空。

燕北没有再挥锤,往旁边一丢,接从墙上拔出了一柄剑,喝道:“秦独秀,出剑!”

秦独秀毫不理会,只是盯着老杜,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将这柄剑给我?”

老杜冷冷道:“这柄剑绝不会给你,绝不会落在无赖的手上。”

秦独秀冷笑,向前跨一步,燕北再也忍不住,一剑向秦独秀刺出。

老杜一眼瞥见,急喝一声:“燕北,别动!”

秦独秀目不旁移,反手一探,手指已捏住燕北刺来的那柄剑的剑尖,只一抖,齐中断折:“看来你这个儿子并没有学会什么东西。”秦独秀便将剑尖一抛。“这算是用剑?”燕北怒极,手中断剑又待向前刺出,再被老杜厉声喝止:“住手!”

剑奴即时匆匆进来,一面高呼:“大爷。”

秦独秀应声目光落在剑奴面上,有些奇怪的问:“什么事?”

剑奴喘着气道:“神龙门的人来找你。”

秦独秀一怔。“又是什么事?”

剑奴上前,附耳说了几句话,秦独秀面上阴晴不定,突然手指老杜道:“今天到此为止,我的事情解决了,我再来找你!”

语声一落,转身便走,燕北正要让开,秦独秀已经过来,手一挥,燕北猝不及防,便飞摔出去,他身子一旋终于站稳,便要扑前去,却给老杜伸手截下来。

剑奴看了看他们,急步跟前去,未几,一阵马蹄声响起,迅速远去。

老杜这才缓缓往内走去,手中仍然紧握着那一柄龙形剑,燕北不由自主跟在后面。

在内堂坐下,老杜只是盯着燕北,一声也不发,神态之凝重此前未见。

燕北看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手足无措。

好一会,老杜终于沉声道:“燕北,我恐怕不能教你剑法了。”

燕北已经急问:“义父……”

老杜挥手截住,叹一口气:“秦独秀绝不会放过我。”

燕北激动的道:“和他比剑,义父,你一定能打败他,一定能。”

老杜摇摇头:“二十年前,我也许可以和他一比,但现在……”他一扬起手来,神情显得很痛苦。

燕北惊喜的道:“义父,原来你真的是一个剑客。”

老杜沉痛地点头。“江湖上使剑的人极多,但近百余年来,神龙门始终都居于首位。”

燕北不由地问道:“义父是神龙门的人?”

老杜点一点头道:“神龙门有一条规矩,就是每一代的掌门人,武功都必须在同辈所有弟子之上,都必须闯过十三重剑网。”

“义父闯过了?”

“除了义父之外,闯过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就是现在神龙门的主人——谢晓天!”老杜说。

“另一个?”

“叫做武春山!”老杜顿一顿才接下去道:“我们三个的感情都很不错,不希望有自相残杀,所以,最后决定去找寻神龙九式,看谁先学会,谁就做神龙门的主人。”

“神龙九式又是什么?”

“神龙门的绝技,因为那九式剑法太凶残,家父也就是上一代神龙门的掌门人认为有损天理,却又不忍毁去,所以,另外收藏在一个秘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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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事,人不如意者常八九,就当朱宸濠暗中厚植实力,表面上歌舞升平之间,南昌地区却发生一连串的骇人听闻的奇案。奇案之一是:数以千计的惨泳少年和流氓地痞,受到神秘人物的惩罚——遭受“宫”刑,头发也被火焚。奇案之二是:不少的名门贵妇和闺阁千金,受到采花大盗的奸污。而这些案子,都是在最近一个月之内所发生,受害的男女总在四十名以上。对流氓恶少的惩治,自然是人心大快。但污辱良家妇女,而且都是有势力的人家,这问题,可就够严重了,尤其是对身为地方官的南昌府知府宋强而言,更是严重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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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船明珠

    倪匡《沉船明珠》作者: 倪匡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加勒比海海滨某国家的大使馆武官,在《地狱门》中曾和穆秀珍一起执行任务。他无意中得到了一份有关“大将号”的资料,又记得穆秀珍是最出色的潜水家,于是邀请木兰花她们一起寻找“大将号”。“大将号”是十六世纪的西班牙沉船,曾替纵横七海的西班牙人征服美洲,上面载着惊人的财宝。木兰花姐妹和安妮到了牙买加,在机场中,木兰花接听高翔的长途电话,知悉那名武官在家中被杀。穆秀珍和安妮受到屈健士先生的“邀请”。屈健士是岛上屈健士家族的唯一传人,对全岛有很大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