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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为公道牺牲,不同流合污

夜已深,李浪在客栈的房间辗转反侧,虽然知道明天将会有一场生死斗,必须好好的休息,让身心都在最佳的状态中,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峡道中的惨状便涌现心头,耳边仿佛还听到他们的惨叫哀号。

香菱就在这时候推门走进来。

李浪没有移动,仍然那个姿势闭着眼睛,轻声问道:“你也睡不着?”

香菱没有回答,将门掩上,李浪也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他也无话可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他听到了一阵奇怪地声响,接而感觉香菱走近来,坐在床沿上。

他忍不住张眼望去,香菱赫然已全裸。

“你——”人一个字出口,香菱便扑在他身上,他不由自主地紧拥着香菱。

刹那间他们的心都跳得很厉害,他们的灵与欲也就在这一夜毫无保留的交融,到最后倦极而沉沉睡去。

这也许就是唯一能够令他们心情平静的方法。

夜更深,陈抟仍然未入睡。

消息传来,花虎一伙已葬身峡道,无一幸免,再没有人能够影响他的清誉,他大可以安心去做神仙,可是,他反而睡不着。

花虎一伙倾巢而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官兵奉命行事,峡壁上毫无选择的余地。

这其中当然有许多无辜的性命,却都决定在陈抟的一念,事情虽然会极度的保密,良心的谴责在所难免。

牺牲这许多无辜的性命来达到目的也无疑有违天理,但事情既然已经成为事实,无可挽救,就是良心谴责抑或天理怎样报应他也只有接受。

一想到已经成为事实,他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但仍然未能安然入睡。

无论如何,明天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大日子。

封神的仪式非常隆重,神舆与参与仪式的人员无不是经过仔细挑选,仪式的种种以至服饰也都是别开生面,另树风格。

每一个细节都兼顾到,足以反映出赵光义的确是很重视这件事。

赵光义也带领朝廷中所有文武官员参加仪式。

要就不做,一做就必须做到最好,尽善尽美,这是赵光义的原则。

封神是前所未有的事,也所以,赵光义以前所未有的形式来进行,任何人只要在场都绝不会怀疑这是一个玩笑,怀疑陈抟做神仙的资格。

神仙到底是怎样子?当然每一个人都想知道,也就是这一点已足以令万人空巷。

陈抟也没有令任何人失望,他的外形本来就与传说中的神仙接近,再加上特别设计的服饰,盘膝坐在特别设计的神舆上,看来更就是随时都会凌空飞去。

夹道看热闹的群众有些不由自主拜伏在地上,到后来,拜伏的人更多了,有些原在怀疑的也不由自主拜伏下去。

陈抟在神舆上眼盖低垂,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看似什么都没有看到,其实全都看在眼内,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悠然而生,也真有随风飞往九霄天外的冲动。

到现在他更加肯定没有看错人,赵光义的确是一个做大事的帝王之材,就是这件事已足以令他陈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仪式在庄严的气氛中进行,原以为这是个玩笑的人也不由收起笑脸。

陈抟到底有什么本领被封为神仙?这当然使陈抟的身分又增加了几分神秘。

到仪式完毕返回皇城,已接近黄昏,大多数的人都已很疲倦,赵光义却仍然精神奕奕的亲自将陈抟送到仙府。

那其实就是真人府,只是牌匾已改为仙府,赵光义已另外赐地建造,这陈抟倒不在乎,当然他也不会轻轻推却赵光义的一番好意。

神舆一直抬进仙府的内堂,然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是陈抟的意思,要斋戒三天,摒除所有的俗气,到天上覆命。

有些人认为这是陈抟故弄玄虚,却不敢肯定,连皇帝也如此敬重信服的神仙,他们就是仍然有怀疑,也不敢形于表面。

赵光义是最后退出的一个,有意无意问道:“国师要不要朕留下一些人?”

陈抟道:“很简单的事,不敢要皇上操心。”

赵光义点头,在陈抟的恭送下离开了内堂,也如陈抟的指示,带走所有人。

仙府大门关上后,整座仙府便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是陈抟,还有两个在大门关上后才出现。

是李浪、香菱。他们左右在内堂门外出现,并肩一齐走进去,一直走到神舆的前面。

陈抟眼盖低垂,一直到他们停下脚步才张开道:“我应该怎样说?”

李浪道:“你喜欢怎样说便怎样说。”

陈抟道:“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出现?要找我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李浪道:“我们需要充分的休息,也这才有充分的精神处理要做的事。”

陈抟笑了笑,道:“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你们没有在封神的过程中闯入。”

香菱道:“也许我们都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你老人家一心要做神仙,我们应该成全你的。”

陈抟点头道:“我现在已经是神仙。”

李浪道:“我不知道真正的神仙是怎样子,但在我的眼中你始终是一个人。”

陈抟笑道:“我当然不能够强迫每一个人都同意,但能够有大部分的人认可我已经很满足。”

李浪道:“峡道的事是你的主意?”

陈抟反问道:“难道还有其他人?”

李浪接问道:“你可以用其他方法的。”

“对那些固执的人,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你也知道他若是不能够做官,一定会将秘密公诸天下。”

“那让他做官就是了。”

“做官原是一件平常事,问题在他是一个山贼,这若是德昭的天下,根本可以不解释,赵光义的却不能,何况古树林一役,他们一伙伤害赵光义的人无数,那些人的后人亲戚难免会怀恨在心。”

“在赵光义面前他们又怎敢放肆?”李浪冷笑,道:“你只是担心因为花虎他们令赵光义不悦。”

陈抟想了想缓缓道:“能够不让他添麻烦当然是最好。”

李浪道:“这当初你应该有一个决定的了。”

陈抟道:“我有的。”

“可是你仍然答应花虎……”

“若非如此他们又怎肯轻易上京。”

“想不到一个像你这样德高望重的活神仙竟然是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兵不厌诈——”

“应该说是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我初投德昭,到德昭变成白痴便改投赵光义,你们应该看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浪、香菱相顾一眼,再也说不出话来,陈抟目光一闪,接道:“到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是无用。”

李浪、香菱不能不同意,陈抟又道:“你们也不该到这儿来。”

“我们已来了。”李浪截住了陈抟的话。

“为了讨一个公道?”陈抟接问。

“说得难听一点是算帐。”

“这个帐你们算得了?”

“算得也要算,不算得也要算。”李浪的态度很强硬,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

陈抟目光一转,道:“你们还年轻。”

“所以我们还有到这儿来的勇气。”

“我是说你们这样年轻便死了实在太可惜。”陈抟挥挥手道:“去,趁我还未改变主意之前离开。”

李浪没有作声,手却落在剑柄上,香菱的动作并没有慢上多少。

陈抟看着他们,忽然笑起来,笑声并不怎样响亮,周围的幔幕却仿佛被急风吹拂,不住的波动。

李浪突然道:“你内功怎样高强我们早已知道。”

陈抟道:“知难而不退,不是聪明人所为。”

“我们若是你口中的那种聪明人,根本就不会到来。”李浪冷笑接道:“以阁下一向行事的爽快俐落,怎么还有这许多的废话?”

陈抟摇头道:“你们一定要我出手。”

李浪道:“你可以束手待毙。”

陈抟大笑,缓缓站起身子,衣衫内仿佛有一股气流在游窜,不住的起伏作响,内功练到他这个地步的人的确绝无仅有。

香菱看在眼内,微叹道:“浪,你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绝不是——”李浪也没有忘记初见陈抟的情形,当时陈抟显然并未尽全力,却已不是他所能够应付得来。

香菱接道:“我先出手,你看能否找到他的弱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浪笑道:“我不是君子,他也未必能够再活十年,我们不也是早说好了?”

香菱点头,拔剑出鞘,陈抟目光落在剑上,摇头道:“这柄剑不好。”

香菱道:“不好也是剑。”

陈抟道:“你们武功不如我,又不懂得选择武器,这一战不用战已分出胜负。”

香菱道:“这一战只有生死,没有胜负。”

李浪的剑同时出鞘,指着陈抟道:“拔剑——”

“你这个神仙只是凡人封的,既不能长生不老,也不知道过去未来。”

“你们怎可以肯定我不能长生不老,不知道过去未来又怎知道你们今夜会到来。”

李浪冷笑着,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你们要活下去便得离开。”

“我们离开了又怎能够证实你的神机妙算?”李浪剑与人一动,移到另一个方位。

陈抟目光一闪,笑顾香菱道:“好,你这个徒弟是真的有意与我这个师父作对了。”

香菱没有作声,身形移动,转到与李浪相反的方位,陈抟笑接道:“这地方按九宫八封方位建筑,你们先占生杀之门,应该就是先立于不死之地,必杀之境,占尽上风的了。”

香菱道:“还是你平日指点,我才明白这生死的道理。”

陈抟叹了一口气,道:“你天资聪敏,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可惜你没有道根,对丹道完全提不起兴趣,奇门遁甲之术只窥得门户,不知道其中变化巧妙,否则你应该明白方位变化因人而异。”

香菱道:“我就是不相信你能够将方位变动,翻天覆地。”

陈抟淡然吟哦道:“须将死户为生户,莫执生门号死门,若会杀机明反覆,始知害里却生恩。”

香菱完全听不明,李浪亦显然一样,陈抟笑接道:“丹道以逆克为生,以顺行为死,故顺生之机虽生犹死,逆克之机虽死犹生,克为杀机,逆转返生,万物盈则必消,消为杀机,虚则必息,息为生机,阳虚于子,盈于午,一到卯中,生机不可遏抑,阴虚于午,盈于子,一到酉中,杀机不可遏抑,生中有杀,杀中有生——”

“你胡说什么!”香菱听得实在有些不耐烦。

“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陈抟拈须微笑,胸怀成竹。

李浪冷冷插口道:“我不知道这些生死变化,只知道拚命!”

陈抟摇头道:“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多说也无用。”

目光再转回香菱脸上道:“你们来得其实也不算太迟,只迟了数十天,若在我未悟化无极的道理之前,你们最低限度还有一分的生机。”他双袖接往后一拢,单一脚一转,脚下便出现了一个圆圈。

香菱盯稳了陈抟,脸色不由凝重起来,陈抟即时问道:“你应该还记得这个圈。”

香菱尚未回答,陈抟已自道:“圈者圆也,以其无可形容,故用圈代其象,以其无首无尾,无方向,无上下,强名之为无极为道其中,乃太极之升,虚空无体之象,先天地而生者。”

香菱不由自主点头,这番话那次陈抟已跟她说过,她却是无心细听,记得并不清楚,现在再出陈抟之口,刹那间却又仿佛全都记起来。

陈抟接吟道:“五行未到,父母未生,真空本体,清净圆明,万物归原,只此一圈。”

李浪听到这里,若有所悟,不由自主轻“哦”一声,陈抟目光即时一转,目注李浪道:“看来你的悟性比我这个徒儿更高。”

李浪没有作声,陈抟随即作金鸡独立,脚尖一旋,圆圈当中便多了一点,接问李浪道:“以你看,这又是什么?”

“一点——”李浪冲口而出。

“不错,亦是太极之始,名为太素,一之端,物之初,造物之起端,修仙曰头,无极内始有一点灵光,谓之太极,生天生地生万物之始,如果子之仁,得土则中,一点出而分二,二为阴阳,既有阴阳,则生生不息。”

一面说陈抟的脚一面旋转移动,那一点在他脚下化开,圆圈便变成了一个太极圆。

李浪脱口一声道:“好!”

陈抟接问香菱道:“李浪口中的好之前已出你口中,你若是看出现在我脚下这个圆圈变出来的太极与最初所见的有何不同,才算本领。”

香菱道:“还不是太极?”

陈抟道:“想一想再说。”

香菱脑海中灵光一闪,道:“那一个太极比这一个要大上很多。”

“对——”陈抟接又问道:“这大小又有何不同呢?”

香菱道:“大小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陈抟笑了。

“大太极必须将人困在太极圈内,小太极却是人与太极已快将混为一体,敌人不用踏进圈内便已为我所困。”

李浪插口道:“你仍然需要这个圈?”

陈抟深注李浪,缓缓道:“不错,我仍需要这个小圈,并未能够与太极真正的混为一体。”

李浪接道:“你给这个小圈子困着,我们却没有,可以放开手脚。”

“你还是不明白。”陈抟摇头道:“这个小圈子就等如权力,没有权力的人虽然逍遥自在,掌握权力的人却可以随时要他们的命,这个小圈子又正如盔甲,人在其中,先立于不败之境,既然不败,自然必胜。”

李浪冷冷道:“还是圈子权力的奴隶,没有这个心,相信你早已与太极合为一体,登峰造极。”

陈抟叹了一口气道:“我悟出无极太极,原以为很快便可以将这个圈子摆脱,到现在仍然不能,也可以说是天意。”

“要做一个有道之士你以为这么容易?”

“一点私欲,前功尽废,但我已经这个年纪,能够有这个成就已经心满意足。”

“你已经这个年纪,仍然念念不忘权力,争名夺利?”李浪连声冷笑。

陈抟道:“你应该知道,这种名利与一般的完全不同,千秋万世,仍然会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陈抟被封为神仙,并赐华山,你以为,那些人会怎样想?”

不等李浪回答他便道:“他们只会想这个陈抟一定有仙缘,得到了什么法力,说不定还真的是上界神仙降世,游戏人间,绝不会想到坏的方面。”

李浪听着忍不住笑出来,这种笑并不难看出充满了不屑与讥诮。

陈抟看在眼内,道:“你不是我,当然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当然,我们也只是在乎现在,并无憧憬将来。”

“那是因为你们并没有流芳百世的本钱。”

“也所以我们只在乎现在的感受。”

“在你们的眼中我的所作所为都是违背道义,都是不对的?”陈抟笑着问。

李浪冷截口道:“对与不对不必再讨论,自古以来强权就是真理,只要你杀掉我们,不但再无人为花虎伸冤讨公道,亦不会再有人来说你不是。”

陈抟点头道:“好像你们这种人的确不多,与花虎有交情的除了你们,相信也不会再有其他的了。”

李浪道:“这你还等什么?”

“等你们出手。”陈抟微笑。

李浪一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人剑突然飞前,疾击向陈抟,香菱身形同时展开,从相反的方向扑上,剑同时全力击出。

陈抟一个身子滴溜溜一转,李浪、香菱的剑一寸距离从他的身旁穿过,剑尖不偏不倚相撞在一起,“叮”的一声,震得倒退开去。

他们的反应也相当敏捷,香菱左掌一扬三枚暗器射出,李浪身子一转,人剑就像是锥子般凌空一滚,陈抟若是追踪袭来,便未必能够袭到他身上。

陈抟却根本没有动,仍然立在太极中,左手一抹,那射向他的三枚暗器便飞进他手中。

等到李浪、香菱的身形停下,他才笑顾香菱道:“我若是你,面对一个这样的高手,一定不肯施放暗器,那无疑是给予对方可乘之机,这三枚暗器我若是把握时机反击,你以为有什么结果?”

语声一落,三枚暗器突然从他手中飞出,品字形射向香菱。

那三枚暗器都是菱形,在香菱手中射出,充分发挥菱形暗器的速度,可是在陈抟手中射出却完全另一回事,不但不快,而且慢得出奇,每一枚都在不停的转动,就像是三枚风车。

香菱的目光也不能不算锐利的了,却竟然完全看不出那三枚暗器攻击的方位。

李浪目光及处,人剑便要前扑,陈抟即时袖一拂,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力向他袭来。

他长剑连挥,将那股内力削开,人剑再迫前,那三枚暗器这时候已到了香菱身前,旋转得更急劲,寒气逼人。

香菱已将披肩卸下,准备以披肩将暗器卷去,怎知那三枚暗器突然旁移,相撞在一起,落在地上,不由她又一怔。

陈抟与之同时一抬右手,一指正弹在李浪长剑的剑尖上,“叮”的将那柄剑弹得疾扬了起来,接一掌拍出,拍向李浪的空门。

香菱脱口一声惊呼,李浪已然倒翻出去,剑势在半空展开,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所有尖刺都扬起来的刺蝟。

陈抟根本没有追击,仍然立在太极内,笑顾香菱道:“内力若是不好,暗器绝无可能那样子飞出,若是不能收发自如,根本就谈不上判断控制什么。”

香菱冷冷道:“你就是不说我们也知道你的内力高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陈抟道:“你却是连暗器的势子也看不出来。”一顿转顾李浪道:“你也是的。”

李浪道:“我们早知道内力不如你,身手不如你,用不着你来说清楚。”

陈抟道:“你们却还是要战。”

李浪冷笑道:“人老了就是这样,总有这许多话说,连你这个活神仙也不例外。”

陈抟道:“好一个不知进退的娃儿。”

李浪的剑迅速刺到,一面咆哮助威,完全是不要命的招式,香菱同时从另一个方位出击,也是舍命的扑击,他们虽然早已决定这样,不惜战死在这里的了。

陈抟当然看得出,叹息道:“强弱悬殊,弱的一方若是拚命便可以解决强的一方,那还有所谓强弱?”

说话间,他在太极内挥洒自如,从容将李浪、香菱的剑势化解。

李浪、香菱的剑势无疑非常凌厉,可是招式变化完全在陈抟眼内,陈抟一看便知道破绽所在。

天下间也许真的有完美的招式,李浪、香菱却还未练到这个地步,要瞧出他们的招式变化却也不容易,相信就只有一个陈抟。

他们的招式在剑还未接近陈抟之前尚可以控制,一接近便根本施展不开,极其量施展到一半便已被陈抟截断。

他们却没有气馁,这一个剑势被截断,立即转另一个,不住的转换。

陈抟也没有连消带打,只是不住的化解,也没有一次落空,都能够正落在破绽所在,及时将来式化开,动作看来又是那么的潇洒。百多剑接下,陈抟仍然立在那个太极内。

李浪、香菱莫说将他迫出太极外,甚至连他的衣袂也不能接触到。

他们也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在陈抟面前,一身武功却竟然完全施展不开。

香菱还可以说是陈抟的弟子,一身武功由陈抟那儿得来,陈抟自然知道其中的变化,但李浪,武功自成一格,也习惯沙场上冲锋陷阵,招式根本无路径可寻,陈抟所以能够找到他的破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目光够锐利,判断够准确。

陈抟也绝无疑问不但已经领悟无极太极的道理,而且还能够充分加以利用。

无首无尾无上下,也是说毫无破绽,他先立在不败的境地,固苦金汤,要攻他谈何容易,那即使武功与他相若的人,不明白其中道理,也未必占到便宜,何况李浪、香菱二人的武功与他有一段距离。

他却是只守不攻,若是攻,是必亦能够发挥无极的攻击威力,无处不在。

李浪、香菱急攻无效之下却不但没有恐惧,反而更愤怒,李浪一声喝叱道:“还手!”剑势更凌厉。

陈抟大笑道:“连要我还手你们也做不到,还说其他什么?”

笑语间他动作仍然是那么从容,一一将李浪的剑势化解,这一次香菱并没有配合李浪的行动,手挥处,一条飞索射到了梁上钩住,她的手一紧,随即抓着飞索拔起来,半空中身形一翻,双脚倒缠着飞索,也就头下脚上,凌空挥剑攻击陈抟。

借助飞索她不但身形可以随意变化,还能够长时间留在半空中。

与之同时,李浪的攻势更猛烈,人剑绕着陈抟从不同的方位扑击,一心将陈抟困在当中,使他双手应接不暇,以便香菱有可乘之机从上空突袭。

陈抟却根本就没有移动的需要,依旧落在太极圈内,轻描淡写的化解香菱、李浪的攻势。

刹那间李浪却有一种已然将陈抟困住的感觉,当然是因为他认为与香菱这种配合突然而巧妙,绝不是陈抟应付得来。

那只是刹那,他随即发觉他们这样扑击一样起不了作用。

陈抟还是从容将他们的攻势化解,他们的剑几次眼看便要刺在陈抟身上,不知怎的,剑尖相撞在一起,攻势也随之消散。

香菱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剑都是对准陈抟的脑门刺下,却不知怎的,一刺下他便失了准头,无论他的剑多快,结果也一样。

陈抟连接百十剑,才摇头笑道:“这个时候你们仍然不能够保持冷静?”

“少废话!”李浪暴喝挥剑。

“这不是废话。”陈抟道:“你们若是冷静一下便应该想到无论从那一个方向袭击攻击我,结果都一样。”

香菱、李浪一怔,不约而同脱口一声道:“无极——”

陈抟笑了笑点头道:“我脚下这个圈只是随意画来,你们却以为无极就是这个圈。”

香菱、李浪亦叹了一口气,陈抟接道:“其实我应该以鸡蛋或者圆球什么来表示,我其实是立在一个圆球,一个鸡蛋的当中。”

香菱、李浪的剑不由缓下来,陈抟又道:“我也说得很清楚的了,圈者圆也,以其无可形容,故用圈代其象,以其无首无尾,无方向无上下而无名,强名之为无极为道为真中,乃太极之先,虚空无体之象——”

语声未落,香菱双脚已一松,从飞索上落回地面,正好落在李浪身旁。

陈抟笑接道:“你们是不是还要试一试消耗我的内力,到我内力耗尽才动手扑杀?”

李浪道:“我们比你年轻,气力比你充沛,除非你先下杀手!”

陈抟道:“香菱一定不会说你这种话,也只有对内功完全不懂的人才会有这种错误见解。”

李浪道:“你是要告诉我你的内功已练到生生不息,用之不尽的地步。”

陈抟道:“不错,我不像你们,内力用一次少一次,能用不能收。”

李浪冷笑道:“胡说八道。”

陈抟摇头道:“夏虫不可以语冰,对内功未窥门径之徒,当然不明白内力能够循环不息的道理,也不知道气力并不同内力。”

话说罢,他一身衣衫又波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气流在衣衫内不停的游窜,循环不绝,突然右手一探,袖如圆筒般张开,一股森寒的气流迫向李浪面门。

李浪剑一挑,挡在面门,那股气流撞击在他的剑上,一撞便消去,但突然又撞来,这却在李浪意料之外,立时被那股气流撞出丈外。

陈抟没有动,衣袖仍然圆筒般张开。

李浪身形方稳,那股气流又涌来,显然已因为距离的关系减弱了很多,但仍然感觉到那股气流的存在。

他没有理会,一身衣衫猎然飞扬,在气流过后才静止下来。

陈抟的衣袖也这才收缩,傲然道:“这是内力,不是气力。”

李浪没有作声,难掩心中的惊骇,一个人的内力竟然能够练到这个地步,这之前他实在未见,甚至做梦也想不到。

陈抟接道:“你们的内力相信早已练到能够在体内随意运行。”

李浪叹息道:“内力在体外也能够随意运行恕我见识少,还是第一次知道。”

陈抟拈须微笑道道:“你承认见识少便成。”

李浪摇头接道:“凭你老人家这种内力修为,江湖上那里还有对手?”

陈抟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错,凭我的武功内力已可以打遍天下,要做武林盟主江湖霸主什么根本就易如反掌。”

“以你老人家之前的修为,又有那一个不敬重三分。”香菱插口。

陈抟点头道:“不错啊,只是你们又可曾想到江湖武林代代有盟主霸主,有那一个为人所认识。”

香菱正要说什么,陈抟已截口道:“一个也没有,即使是武林道上,江湖道上的人也会日渐忘怀,何况一般的平民百姓。”

李浪无可奈何地道:“重文轻武,自古皆然,也是一个原因。”

陈抟道:“所以要千秋万世都知道有我陈抟这个人,实在不能不如此这般。”

李浪道:“这其实对你并无好处,只是一个虚名,你无须——”

陈抟冷截口道:“这件事若是一直都没有指望倒还罢了,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欲罢不能。”

李浪说话已到了咽喉,陈抟已抢着道:“这件事我已经成功的了。”

李浪突然怔在那里。

陈抟接道:“难道我现在走去对皇帝说我不要做神仙?君无戏言,尤其是这个时候,他更加少不得我这个神仙。”

香菱看看李浪,苦笑道:“浪,你怎了?”

李浪叹息道:“我是可惜他这种武功成就,不知怎的竟然忘记了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

香菱叹了一口气,道:“这的确是武林道的损失。”

“武林道根本没有损失。”陈抟悠然道:“从现在开始,皇城内将会不停有种种的武林大会,我会让天下武林都知道我陈抟的武功已登峰造极。”

香菱道:“相信他们都会将你施展的武功当做仙法,你已是一个神仙,并不是武林中人。”

陈抟想了想道:“不要紧,反正我也无多大意思在武林道上扬名。”

李浪接道:“现在你只要将我们杀掉便可以安心去做你的神仙。”

陈抟大摇其头道:“我可是从来未见过你们这样固执的人,也罢——”

李浪、香菱脚步移动,逐渐靠拢,陈抟接又道:“这一战实在没有意思。”

一顿接又道:“事情始终要有一个终结,你们坚决不肯走,便只有以死亡来终结。”

李浪道:“你或者我们。”

陈抟道:“当然是你们。”

李浪、香菱相顾一眼,缓缓向前移动,以同一步伐向陈抟迫去。

陈抟拂袖一股内力涌出,李浪咆哮挥剑将之斩断,第二股内力相继涌至,亦被香菱的剑截去,他们配合的恰到好处,左一剑右一剑,交替斩截陈抟攻来的内力,脚步移动得虽然缓慢,与陈抟的距离逐渐缩短。

陈抟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意,也明白若是给他们贴近而成为短兵相接之势,他手中无兵器,内力在近距离亦难以发挥最大的威力,武功距离便自然缩短。

他虽然还是有必胜的信心,却是不愿意打一场一般人所打的架,只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一般人,虽然没有其他人在场,也不能放弃这种尊严。

何况这样打架他并无经验。

这之前他虽然还没有被封为神仙,到底也是一代宗师,是一个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打的也是另一种架,不是一般人能够打,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想像得到。

李浪、香菱也算得是武林高手中的高手了,现在他们却放弃武林高手的形象,陈抟虽然想不透,却不能不承认他们已击中他的弱点。

他到底仍然未能够与无极合为一体,若是已合为一体,根本就无须着重距离。

现在他仍然需要一个短距离来发挥无极的威力。他终于移动脚步离开那个太极圈,但脚下再一动,第二个太极圈便出现,真气提处,一身衣衫便猎然飞扬,虚空拍出了两掌,立时满堂幔幕波动,风声呼啸。

李浪、香菱完全没有理会,原势向陈抟迫近,陈抟到底忍不住,冷笑道:“你们是武林高手,死也应该像武林高手。”

李浪道:“你虽然武功高强,道行高深,还是害怕。”

陈抟道:“你们这算是什么,平日学的是什么?”

李浪道:“招式是给人看的,真正有用的招式是能够将对手击倒的招式。”

“你们以为这样便可以将我击倒?我只是不屑像街头流氓般打架。”陈抟冷笑道:“我也无须用这种方式来击杀你们。”

李浪道:“我们却只得这一个办法,无论如何我们已成功将你迫出了太极圈。”

陈抟一怔,大笑,道:“我不是仍然立在太极圈内?”

李浪淡然道:“你喜欢继续玩这种太极圈游戏,我们也无力阻止。”

说话间他与香菱脚步不停,继续迫向陈抟,由开始到现在他们的神态都是如此坚定。

陈抟的身形再移动,脚下出现了第三个太极圈,突然一声长啸,凌空拔起来,一只大蝙蝠般半空中一旋,周围的幔幕同时飞卷。

李浪的头巾劲风中卷飞,头发披开,与香菱的一把秀发不由自主地飞扬在头顶上。

陈抟随即头下脚上,一脚倒踏在横梁下方,竟然就这样倒悬在那里。

这当然是内力与技巧的表现,没有他如此的内力修为也不可能做得到,他接道:“我成全你们。”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脚才离开横梁,凌空绕着李浪、香菱飞舞。

李浪、香菱细看才发现陈抟竟然是头下脚上凌空倒画着无极太极,随着他飞绕,堂内的空气也旋转起来,他每飞绕一次,空气的旋转便急激一次。

李浪、香菱后背紧靠着,没有动,他们知道追不上陈抟的身形,只有以静制动。

他们当然很明白,以动制静要比以静制动容易,连陈抟也做不到,他们如何做得到?

现在陈抟由静变动,改守为攻,他们简直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但他们都没有恐惧的感觉,在进来之前,他们已没有准备活着离开。

他们也看出陈抟是借力使力,但能够将力发挥到这个地步,不由他们不佩服。

李浪忽问香菱道:“我们的武功有没有可能练到这境界?”

“没有。”香菱笑了道:“他已经是神仙。”

李浪当然明白香菱是说陈抟的武功已经练到了非凡脱俗的境界,叹息接道:“天资、机缘、耐性,缺一不可。”

香菱道:“我们还有的机会就是在他扑击之际,舍命反击。”

这句话出口,她便知道说错了,他们根本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周围悬挂着的幔幕在陈抟旋转同时猎猎飞舞,突然一下子全都脱出,漫天盖地向香菱、李浪涌来,李浪、香菱实在意料之外,双剑齐出,不但削不开那些幔幕,反而被那些幔幕包裹起来。

陈抟也就在这时候扑击,飞鹤般凌空落下,一掌拍在幔幕上。

裹在幔幕内,李浪、香菱已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反应也变得迟钝,何况向他们扑击的又是这样的一个高手?

陈抟只拍出一掌便退开,那一掌的声势却是雷霆般,整个大堂也为之震动。

幔幕裹着的一团在掌风下一沉,紧贴在地上,雪白的幔幕刹那间变成血红。

陈抟背转身子,仰首上望,没有看,他清楚自己的掌力。

这一掌拍出,便永绝后患,与之同时,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寒意。

高处不胜寒,神仙的处境理当更甚。

(黄鹰《封神劫》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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